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澥浦大饼 精选

已有 29530 次阅读 2023-2-25 10:51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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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一处伴水的民舍,约三五相伴的好友,给已趋简单的生活多一点色彩,是一次放飞心情的度假。

睡过回笼觉,下楼就见阿倪兄夫妇早早去集贸市场买来了大饼油条,好味道,有些日子没有吃上这一口了;第二天早上又有小刘夫妇排队买来刚出炉的大饼油条,好享受,这次算是解了吃大饼油条的馋,也可以算是又在江南水乡吃上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大饼卷油条。

宁波话中的大饼油条,“大”字常发“dou(都)”音第一声,油条称为“油炸桧”,“都饼油炸桧”一串朗朗上口,遇到好吃又喜爱的,一改“石骨铁硬”而活色生香,抑扬顿挫,颇有糯糯捏捏的吴语韵味。

孩提辰光,大饼油条绝对是个奢侈品。特别是油条,一根油条要有半市两粮票,掰开,半根油条就可以冲碗“油条酱油汤”。最过瘾的是蘸酱油吃,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在宾馆里吃自助餐时,也是想方设法去寻点酱油,一般是红酱油,如果是蘸上点上海牌的辣酱油,那当然是以后的事情了,可真是绝配。

出门在外多年,澥浦是我一切开始的地方。那年《自主CAE涅槃之火》出版,责任编辑问我有啥要求,只提了要在作者介绍中说是澥浦出生,就是这样任性。临近退休时,有朋友来捣鼓如何继续延续大家都从事的软件产业,笑着说到可以将家乡的老屋改造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聚会场所。何方宝地,谁不知咱是“千年古镇,百年渔村”,有何招待,顺嘴一句就是“山北茶叶,澥浦大饼”:山北茶叶是阿孃常年喝的茶叶,虽说比不上龙井春芽名声在外,但味浓经泡;澥浦大饼则是我童年很有仪式感的记忆,一旦知道明天早上可以有独个出门“打天下”的差事,一种被放大的责任和担当,第二天就绝不会睡懒觉。

早早起床,天还朦朦亮,借着灶间透着的煤油灯光,随着一声“吱嗄”推开院子的大木门,一手攥着钱票,一手拎着小淘箩,屁颠屁颠,摸黑穿过黝黝小巷,拐个弯就看得到横贯小镇的大路街,拐角处远远看到的是正对着的邮局,门口挂着一盏昏昏沉沉的灯,温柔的光亮给人带开欣喜。那里已经是摩肩接踵,挑着担子的货物,踩在青石板上的沉闷回声,偶尔有几声打招呼“借道”的,紧张的一天集市就要开始了。小屁孩象个精灵穿梭在一群群人高马大的大人丛中,周边混杂着汗酸、鱼腥、蔬果味,神气十足地向北,再向北,“大岭岗墩”脚下,大路街的北头,一处明亮的灯光照亮四周,几盏悬挂着的汽油灯,走近还能听到“吱吱”的声音,被一丛丛升腾弥漫开来的白雾,氤氲在大饼油条的店门口。临街角拐弯处是贴大饼的桶,稍里面一字排开的是煎油条的、蒸馒头的……里面人声鼎沸,背影如剪纸般绰动,周边赶集的渔民、农民正是趁集市开张前的间隙在边休整,边交流市场行情、久别乡情……

澥浦大饼就是这样嵌入在心。咸大饼一般被做成圆形,甜大饼是椭圆形,有点象一只鞋底板,四边沿稍厚些,圈成一块平整洼地似的,中间皮脆酥香,用手一扳就碎,喀嚓一声,能看到层面的纹路和闻到浓浓的香味;周边厚实有韧劲,可象吃西安老孙家羊肉泡馍那样,掰着吃,把玩着吃;撒在烤焦皮上的粒粒芝麻,奇香无比,落在桌子的缝隙里,一个“敲山震虎”就上来了,沾一沾,嚼的时候,那是一个香啊……

以后的那些年,好多次从凤凰漕下来,特意绕弯去前前后后看过几回,这家大饼油条店总是上着牌门板,只有斜对面的供销社还开着,冷冷清清的;再以后供销社也只占一间半掩门的缝隙了。每次回乡祭祖,常搭乘当天第一班长途汽车到澥浦时,天还是朦朦亮,犹如个幽灵般徘徊、穿梭在熟悉又陌生的大街小巷。说熟悉,可以清晰地记得街巷阡陌的纵横,特别是大路街到家的路,蒙着眼睛都能走到;说陌生,斑驳剥落的墙面,悄无人息的青石板……

逛累了,看累了,就在公里边一家安徽人开的大饼油条店,搭讪着看他们在生火、开炉,颇有先人“行尽山山外,渔村夜正中。路回生海月,市静少腥风”的意境……那一刻,回首渔村,尚在睡梦酣眠中。天要亮了,第一班进墓区的车子就要来了……

告别繁华,回归简单。终于发现,寻觅的并不是那只大饼,而是在回味那段逝去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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