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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生活杂记之五:杀猪

已有 3280 次阅读 2015-11-28 20:52 |系统分类:人物纪事|关键词:学者

我们同灶的4个知青,先后喂了4头猪。每位同学在离开农村时,都是杀猪一头以示庆祝的。

开头杀的两头猪,都是请生产队的老杀猪匠来帮忙杀的。杀猪匠也是生产队的社员。在本队杀猪,杀猪匠一般不领取现金报酬,只是吃一顿刨猪汤,走时好像还可以拿走一点下水或是一块猪肉的。

来的时候,杀猪匠随身带来一个黑油油的竹编提篮,里面装满了各种工具:有去毛的铁刮,挂半边猪的铁钩,砍大骨的铁斧,等等。光是刀,就有各式各样:细而长的是杀猪刀,轻而薄的是切肉刀,厚而重的是砍骨刀。类似细钢钎的挺杖,是将猪杀死以后,为了便于烫洗刮毛,要把猪身吹胀。如果在吹猪之前,先将猪的皮肉之间用挺杖通一下,人吹起来省力,可以把猪身较快地吹胀。使用挺杖时,是先在某只猪蹄(一般是后蹄)的皮下面,用刀割出一个小口,然后将挺杖从小口伸入猪身的皮、肉之间,由近而远地把猪的全身通好。然后把挺杖退出来,由人从小口向猪身吹气。如果挺杖通得好,很快就会把猪身吹胀起来的。

到了我们杀第三头猪,事情起了变化:有人提出,我们已经有了若干次观看杀猪的经历(包括当地社员杀过年猪,请我们去吃刨猪汤时的观摩经历),应该亲身实践一下,自己动手杀猪。这个想法确实创新,对年轻人富有吸引力,也建立在观看多次、对杀猪过程具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一提出就引起热烈讨论。参加讨论的不仅有本伙食灶的4位同伙(同一个伙食灶的意思),也有本生产队的知青,还有为杀猪而特地从外公社请来的知青好友,大概有十多人。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自己杀猪,同时还讨论了具体分工,确定了借杀猪工具的、挖露天灶的、烧烫猪水的人选等等,以及杀猪的杀手,就是操刀手。记得选取杀手的理由,是那位同学具有很好的杀手素质。据说,在文革的武斗中,他不但敢于出手,而且出手很快,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要害之处。大家一致推举他为杀手,他也欣然领受,说没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杀猪了。露天灶就挖在猪圈前面的坎上,挖个圆坑,把一口大锅安进去,在旁边的水沟里提两桶清水,点火烧水了。杀猪工具是连夜到队上的杀猪匠那里去借来的。杀猪桌也准备好了。十多个人站在猪圈边上,摩拳擦掌,不时有人探头去看看那头待杀的猪,就等着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待杀的那头猪,嘴特别长,像山猪;嘴两侧还露出两颗白白的獠牙,形象凶恶。平时十分警惕,一有动静,便退缩到猪圈最里面,两只小眼警惕地望着圈门。我们喂了近两年,到第二年它才逐渐熟悉了我们,慢慢地习惯了我们的喂养。

今天,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它早已经退缩到猪圈的最里面,时刻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大有阶级敌人一旦进入猪圈,立即展开战斗,消灭之的气概!

但是,要杀猪,就先要把猪拴住,拉出来,按在桌上,才能动手杀啊。看见它的凶恶和警惕,大家都不敢去用绳索去拴它。而且,即使拴住了,在它出了猪圈后,没有拉住它,那它岂不是就可以摆脱猪圈的束缚,成了自由自在漫山遍野漫游的野猪?我们精心策划的杀猪计划,岂不是完全落空?

经过一番讨论,考虑到平时我是它的主要喂养人,可能它还不至于和我翻脸吧?拴猪的任务就给了我。对于第二个问题,是把拴猪绳索的另一头,直接拴在另外两位同学的身上,理由是:猪的气力再大,也不能把他们俩人拖走太远吧?

于是乎,我拿了一根结实的绳索,一头拴在两位同学的身上,我拿住另一头,先在猪圈门边,探头看了一下猪的动静。看来猪对我,虽然有警惕,但是没有恶意。我于是从圈门上翻进猪圈,一边发出平时安慰猪的哼哼声音,一边慢慢地走到猪的旁边,掻掻它的颈毛(这可以使猪感到舒服而放松),顺势把已经打好套的绳索,套在了它的脖颈上。这时大功已经基本告成,还有两个动作:一是全身而退,二是要把圈门打开。我慢慢地退到圈门边,翻出猪圈,再将圈门的几块竖木抽出,然后赶猪出圈。

一开始,它老先生不愿意动,似乎留恋它呆了大半生涯的地方。后来,被猪圈外面的我赶得急了,于是一溜烟地飞窜出来。

到底它是怎么窜出猪圈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当时只见一阵人仰猪翻,眨眼之间,被绳索拴住的两个人、一头猪,都已经翻倒在猪圈外面的草地上了。人、猪都在喘着粗气。猪已经耗尽了力气,被我们很容易地抬到了桌子上。

这时,正式的杀猪开始了,该杀手出手了。但就在这时,事先演练了多次的杀手,握住杀猪刀的手,竟然发起抖来,不能操刀杀猪了!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时补漏的是另一位同学。平时看起来文绉绉的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拿过杀手手中的杀猪刀,对着猪脖颈比划了一下,便使劲一刀扎了进去。

按住猪身的五六位同学,只觉得猪猛地挣扎了一下,鲜血从刀口处涌出,流到桌子下面早已备好的猪血盆里。随后,猪的挣扎就慢慢减弱,直至无声无息。

是以杀猪成功。

随后的工作,便是用挺杖挺猪,吹猪,烫毛,刨毛,刮洗。然后是将猪挂在屋檐的大梁上,开膛,取出下水,再砍下猪头,将猪砍为两半。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厨房里面也在忙碌:准备刨猪汤,炒肝腰、炒肉片等佳肴。

等到里外忙个段落时,已闻到饭菜香味,大家一起动手,享用刨猪汤了。说不定这些人还没有吃完,远处的山坡上又传来一阵哦吼声:又有一批知青同学来了!于是,又开始洗碗洗菜,洗肉切肉煮肉,准备开始新的战斗。

当时农民杀猪,按有关方面的规定,不但要交任务,而且还要缴纳屠宰税。交任务是杀一头猪要按照国家价卖半边给供销社,自己只能吃一半;如果是自吃一头猪,则要卖出另一头猪后,才允许杀自吃的猪。至于屠宰税,好像是杀一头猪缴一块多钱。好在我们是知青,自认为我们能够自己喂猪杀猪,自己提高一点自己的生活,给国家和集体减少一点负担,都已经不错了,还交什么任务和屠宰税?这些东西我们全都不管。套用人民委员斯大林的一句话,“我们不理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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