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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代:谭峰

已有 5709 次阅读 2007-6-16 21:24 |个人分类: 亲友情谊|系统分类:生活其它|关键词:学者| 大学, 回忆, 同学, 朋友情谊

(一)

“守环大哥”的文章刚贴上去,谭峰在日本看到后,马上就跳出来“威胁”我,要我别真名实姓写同学的“丑闻”,免得惹上官司。我说,那是这小子心虚,怕我下一个开始揭他的短。

我当然要揭他的短,按杨子荣打虎上山的说法,谭峰这小子正好“撞上了我的枪口”,岂有不先揭之理。

大学期间,我和谭峰都睡上铺,而且都靠东边的墙壁,两床相向紧挨着摆在一起。起初两人头顶头睡,但都觉得私密空间太小,似乎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能互相侦听得到,于是改脚对脚。换了位置后,我的头正好冲着大门,没几天,因忍受不了弟兄们毫无顾忌的乒乒乓乓的开门、关门声,只好再次调过头来睡。这下可好,调过来后,我的头就只能贴着谭峰的两只大脚丫子了。

所以说,四年的大学生活,我是被谭峰踩在脚下,闻着他的脚丫子味度过来的。

好在谭峰的脚丫子味并不太重,这一方面在我们寝室谭峰还算得上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另一方面还得益于谭峰独特的“先脚后脸洗浴法”。

谭峰“先脚后脸洗浴法”的故事,是我们寝室的传统保留段子,经寝室同学反复传播演绎后,发展成为我们班的经典段子。就为这个,谭峰没少和我们急过,而且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我们5人在不同场合叙述时的各种“不实之词”。

这个故事发生在守环大哥“三步干洗法”的前后脚。一天晚上,谭峰也是打来了两大瓶开水,把一瓶开水倒进脸盘后,稍微加了点凉水,谭峰就开始把两只大脚丫子伸进了滚烫的水里。看来,不怕开水烫还真是北方人共同拥有的本事。

谭峰的洗脚按当下时髦的说法就是“足道”,需要执行“浸泡—搓揉—按捏—再浸泡”循环往复若干的过程,只不过他得自己代劳,没有漂亮的mm伺候。既然洗脚都能上升到“道”的境界,那自然很费时间。谭峰隔几分钟就往脸盘里加一些开水,隔几分钟就往脸盘里加一些开水,直到两只大脚丫子泡得像猪肝一样紫红,脸盆里的水也满得没法再添加了,才仔细擦干双脚,穿上鞋子。

程序虽简单,耗时却近半个时辰。

此时,脸盘里的水仍然冒着很重的热气,只不过水的黏度和悬浮物明显增加,透明度显著下降,热水的组成元素已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接下来,谭峰的举措开始让我们目瞪口呆,令我们大开眼界。

谭峰接下来是洗脸,可他并没有把那盆洗脚水倒掉,重新换上一盆干净的热水洗脸,而是把整个头直接埋进了我刚才说过的那盆黏度和悬浮物明显增加、透明度显著下降、水的组成元素已发生重大变化的洗脚水里。

“天哪!谭峰这小子竟然用洗脚水洗脸!”我们5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老天爷也没有制止住谭峰进一步洗脸洗头的行动,我们的惊叫似乎也在谭峰的预料之中。他把埋在洗脚水里的脑袋和脸浸泡了若干分钟以后,猛地抬头,做芙蓉出水状,顺带还打了几个嘹亮的响鼻,然后擦干头和脸,一脸幸福的样子舒舒服服地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5个人可就不舒服了,有谁见过这种要脚不要脸的洗法?

“批斗会”正式开始上演,5挺“机枪”群起而攻之。

谭峰镇定自若,舌战群儒,理论依据信手拈来:“你们懂啥!为什么非得先洗脸再洗脚?你们知道吗,脚比脸不知道干净多少倍。脚又穿袜子,又套鞋子,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能不干净吗?脸呢,脸整天露在外面,风吹雨淋,沙打泥溅,还不脏吗?”

“真是少见多怪!”谭峰总结性地又扔了一句。

底射,5挺“机枪”顿时哑火。

(二)  

毕业25年来,谭峰一直坚持不懈地为他的“先脚后脸洗浴法”进行辩护,说明他是一个很有个性、能坚持自己主张的人。他的这种个性和执着在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能体现出来。比如我就属于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每次返校从家里带来一大堆好吃的东西,都会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全部抖落出来请大家的客,以博得那帮饥狼饿虎在一番争斗抢食之后几声廉价的“梁山好汉,慷慨大方”的赞誉,到了入睡前饥肠辘轳时,又后悔不该出手太大方没给自己留哪怕是一星半点的“鼠粮”。

谭峰则不然,这小子床头的书架上总是摆有经常变换花样的各种食物,除了普通饼干我还算认得以外,像方糖、速溶咖啡、朱古力、方便面之类的食品,长到这么大我还都是从谭峰那才第一次叫得出它们的名子来。谭峰并不小气,但也算不上大方。他的个性决定了他不会为了面子把食物全部散给大家吃而让自己半夜挨饿受罪,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害怕别人讥笑自己小气而把食物偷偷地藏起来背着我们吃。

我至今仍认为,谭峰并不是那种天赋很高的人,但绝对属于学习非常刻苦的好学生。每天晚上,几乎都是谭峰最后一个人从教室自习回到寝室,此时,我们5人的“卧谈会”一般也都结束,大家闭上眼睛开始准备进入梦乡。

谭峰这时像米老鼠——谭峰知识面很广,米老鼠、唐老鸭、好莱坞、迪斯尼这些洋玩意儿,我也都是从他那才听说的——一样溜了进来。他蹑手蹑脚洗漱完毕,狗熊一样爬上床躺下,轻轻地从书架上取出饼干,开始像偷油的老鼠一样十分小心地啃了起来。

我知道身子笨重的谭峰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完全是怕动静太大影响我们睡觉,所以,他啃饼干的声音很轻很细而且是断断续续的,就像间断函数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拐点或间断点。我们5人并没有睡着,可怜巴巴地听谭峰“咔哧”一声,一块香脆的饼干入口,经口水润湿后慢慢无声地咽下去,又听“咔哧”啃第二口。这小子越是怕影响我们睡觉,我们就越睡不着觉,那诱人的饼干经谭峰的牙齿反复摩擦咀嚼后,破碎的饼干分子愈加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勾引出我们肠胃里无数饥饿的馋虫一一爬出。我们就像苏文茂单口相声中的房主听楼上的房客扔第二只靴子,等着谭峰“咔哧”后面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的下一声“咔哧”的啃饼干声。

每天晚上,谭峰的饼干不啃完,我们就休想睡着觉。

为了这个,我们也没少和谭峰急过。

谭峰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人,我们即使和他急,也不会真的和他生气。

大学毕业后,谭峰被分配到了黑龙江齐齐哈尔碾子山一家偏远的兵工厂。关于碾子山,上一届我一位老乡曾给过我这样的描述:那一年他们班到这个厂实习,我这位老乡的眼神不济,在招待所搭毛巾时,感觉晾毛巾的铁丝黑乎乎的粗得吓人;毛巾刚一搭上去,铁丝立马变细——趴在上面的一圈苍蝇被惊得一轰而散。

这位在哈尔滨大城市长大、我们寝室家庭条件最好、知识分子家庭出生的独子满崽注定了要去艰苦的地方吃苦。

谭峰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尽管环境艰苦,但他仍始终和我们保持联系,让我们时刻能感受到他那爽朗的笑声。

谭峰又是一个乐观的人,他通过努力最终硬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1996年11月,我随所在学校代表团访问日本,最后一站驻扎大阪。谭峰其时正好在神户的一所大学读研究生。每天晚上,我结束了全部参观考察活动后,谭峰都会在饭后准时来到宾馆我住的房间里,陪着我一起神聊海侃大学时代的快乐时光,高谈阔论他在碾子山的种种传奇,神情凝重地讲述他在日本学习的艰辛,每次都是临近午夜12点才恋恋不舍地乘最后一班城际列车赶回神户。

那时候谭峰很穷,没有钱招待我,但他用那颗善良、诚挚的心温暖了身处异国他乡的我,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同学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浓浓情谊。

有朋友如谭峰,幸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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