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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它在说什么

已有 2215 次阅读 2022-12-13 20:38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冬天它在说什么

文 / 蓝莲花瓣

 

冬天有些什么?寒冷,霜冻,猎猎西风。当西风冰冷地吹过苍白的世界,就把人都带进了地老天荒,不知道下一个路口它在哪里。在冬天晴朗的日子里,阳光看起来是那么耀眼,金黄金黄的。可当你走出户外,走进这阳光里,你就立即后悔了,责怪自己没有多穿几件衣服,不一会你就会被冻得瑟缩不已,想要逃离。


也许我们都该想不通,冬天太阳是运行在近地点的,距离是近了,可太阳的光线却斜射在地球上,让他热量的大部分都去了别的什么地方。这就像是某些人,你其实离他挺近的,可他却不待见你,不拿正眼瞧你,就算你满脸笑容,你的艳丽在他那里都是一片灰色。你得罪他了没有,你什么时候得罪他的,这些都是未解之谜。当然,也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为啥人家必须拿正眼瞧你,难道冬天不是这个世界的正常和必须么?


于是,地球把自己处理得非常智慧。冬天来了,就再也不会安排任何演出,把整个的世界都变成一种空寂。宛如连幕布都不挂的一个巨大的剧场,这剧场裸露着空阔的台子,延展开来,情绪稳定地面对蓝天,任他艳阳高照,任他碧空万里,任它风去云飞。


所有的演职员工,都把自己隐藏起来,做成等待的模样。也许它们之中的好大一部分并不抱着卷土重来的希望,它们接受这归土回尘的命运。又有谁说得清楚,回归与分离、结束与开始的内在关系呢,有没有那么一刻,它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大树把能脱落的叶子都脱落了,偶尔有几个挂在树上的叶子,也都是灰褐色没有生机的样子,它们失去水分,失去漂亮的颜色,卷曲起来,佝偻着身子。小草也都枯黄了,腰杆挺直支愣在地面上。伸手拿起一枚叶子,看它弯曲凹凸的模样,干燥薄脆,灰黑的主色里仿佛还有过去碧绿和金黄的印记,可他如今却是那样地安静、平静。叶子和草枝一样,只要外力踩踏或压榨,它们就会变成尘土,成为无生命世界的一部分,成为泥土的一份子。这是每一片叶子和每一颗草枝的归途。


然而,身兼演员和观众的生物们同样是组成冬天的部分,没有它们怎么能够产生冬天。树枝上挂着早已成熟的果实,没有叶子的簇拥,红色的果静态在黑褐色的高枝上,显得稀疏零星,配合着金黄色的阳光和碧蓝的天空,给冬天的寒冷描绘出深远厚重的质感。不只成熟,果实们经历了几番的霜杀和冷冻,早已彻底退去了酸涩,成了鸟儿们的美味佳肴。


在满是枯叶和枯草的地方,还有鸟雀可以觅食的草籽,那些小小的黑黑的颗粒,在地面上,埋藏在乱草堆里、落叶下面。草籽也是早已成熟了的,离开了小草母亲的怀抱,成了给动物提供能量的原材料。也可能它们会有机会再被埋入地下,保存到来年的春天,那时候,它们还会再次发芽,生长,变成一颗碧绿的小草,在风中摇摆柔软的腰肢。

一群群的麻雀和更小的鸟雀从地面飞上树梢,又回旋一次,再落进某一块披着褐黄色草衣的地上,它们一到地上,立刻被环境埋没,就很难发现它们了。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凸显冬天的安静和寂寥。可是,它们又把胖胖的身体做了一次飞行演示,告诉人们,空寂的舞台的背后,还有活色生香的生活,要继续着的事情并没有中断。


在鸟类中,喜鹊就像一种有着好名声的普通人,它们既不特别孤独,也不特别群居,它们喳喳叫着的声音,人类又特别喜欢,都说它在报喜。它们黑白相间的花衣服显得很有道理,很是和谐。离得很近的时候,就会发现它翅翼上的黑色实际上泛着深蓝的缎子一样的华彩。喜鹊这样中规中矩,又富于独特风度和色彩的鸟儿,使每一个人类居民都喜欢它,它也就成了我们常见的鸟儿。而我们在冬天见到了每一个胖胖的喜鹊,都像是要遇见冬天要表达的什么意思。

冬天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喜鹊也不说话,有时候它连叫都不叫。在我家楼前前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正对我的窗子的树杈上有一个挺大的喜鹊窝,但这个窝已经塌了,属于喜鹊的旧巢。可这个冬天,那两只喜鹊总是会飞回来。他们飞过窗前,会把翅膀的黑灰的影子打在我的白色墙壁上,印在淡黄色阳光的背景里。有一天我看见旧巢里有一个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再仔细一看,是那只喜鹊,它安安静静地蹲在巢里,我感觉它就像冬天一样安静。又一天,它们夫妻俩一起回来的,一站一卧,你走我立,你叫我应,好像在商量什么事。然后,他俩先后飞走了,留下草棍垒成的、外围已经塌陷的窝,还有托着这个巢的枝枝向上的白杨树。风虽小,却是寒风,天地就在风中无言。


冬天要说什么?最阔大的背景是安静,冬天像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藏起来,它在积攒一次远行么?树把自己删解成为简洁,草把自己枯萎成为肥料。每一只适于飞行的鸟儿和适于奔跑的兽类,都把自己收藏起来。


冬天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关闭了所有的波源,它消声,匿迹,扫淡了百千万的色彩。就连那从天空飘洒的白雪,也只是因为水滴经受了极大极快的寒冷才凝结而成的。冬天像一个冷漠的倔老头,几乎没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可供我们阅读的表情。或者,没有表情就是表情本身。

中学的时候读过一首歌词,是日本民歌《四季歌》,荒木丰久写的歌词很是漂亮,它说“喜爱春天的人儿是心底纯洁的人,像紫罗兰的花儿一样,是我的友人。热爱夏天的人儿是意志坚强的人,像冲击岩石的波浪一样,是我的父亲。喜爱秋天的人是感情深重的人,像诉说爱情的海涅一样,是我的爱人。 喜爱冬天的人是胸怀宽广的人,像融化冰雪的大地一样,是的母亲。” 那时候的我年龄小,理解力也很小,很奇怪这个世界上还有喜爱冬天的人。现在才有点感受,他说冬天像大地一样,他说冬天像母亲一样。


如果春天是充满希望的自己,夏天是坚强如山的父亲,秋天是热情似火的爱人,而冬天,冬天就是慈爱的母亲。也许我们很难从冬天的表面读懂她的内心,那种空寂和寒冷,或者是有活力的动植物都被寒冷驱赶,离开了他们过去活跃的舞台,不得不收藏起自己。这才有了“冬藏”的说法。如果一个母亲真得爱孩子,懂得爱孩子,她更加注重的是孩子内在的精气神,而不是那些闪闪发光的辉煌的成绩,因为成绩毕竟是一时的,片刻的,并不能长久地持续下去。所谓锦上添花、烈火喷油不过是瞬间的、给外界观赏的热闹,对自身的营养却很贫乏。


这空寂、广阔的冬天啊,它究竟说了什么?中医说,冬天很寒冷,人们要穿上厚厚的衣服,尽量在早晨和晚上减少出门,吃温热滋补的食品,这个时候就是人们养育五脏六腑、养精蓄锐的好机会。收起翅膀,藏起锋芒,给自己一个休息,给自己一个滋养,就在这寒冷的、白雪皑皑的冬天。在沉默不语的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在广阔的地表之下,在千万间房屋之中,安静,沉思,读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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