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亮
吴仲华在MIT留学时是如何“high玩”的?——缅怀吴仲华先生逝世29周年 精选
2021-9-19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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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仲华在MIT留学时是如何“high玩”的?

——缅怀吴仲华先生逝世29周年

 

说起科学家,人们脑海里浮现的往往是他们废寝忘食、孜孜以求埋头做实验的形象。一个经典的例子是说牛顿的。牛顿非常勤奋,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他常常通宵达旦地做实验,有时一连几个星期都不离开实验室,不分昼夜,直到把实验做完。据说有一次他请朋友来家里吃饭,饭菜做好了,可朋友还没到,他就进实验室做实验去了。朋友来了找不着牛顿,肚子又饿,就独自把饭菜吃了,并把吃剩的鸡骨头放在盒子里就离开了。傍晚时分牛顿做完实验,准备吃饭。但当他看见盒子里的鸡骨头时马上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哈哈大笑地说:“我以为自己还没吃饭呢,原来早就吃过了。”科学家应该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科学研究上,芸芸众生对他们既有期盼,亦有道德要求,贪玩当然是不被认可的,科学家应该是贪玩的天然的“绝缘体”。但凡事均有例外,中国工程热物理学科的奠基人、著名科学吴仲华就是这样一个例外,当年他在MIT留学时不但玩,而且玩得很“high”。

吴仲华早年求学于清华大学,毕业后任教于西南联大。1943年8月吴仲华参加了清华大学第六届公费留学考试(结果于1944年8月揭晓,吴仲华是22名被录取者之一,与杨振宁同榜,专业是农具制造),1943年11月与妻子李敏华启程(编者注:由于当时考试结果未出,吴仲华与梅贻琦校长约定如考试通过则公费,否则自费),由云南出境,经缅甸到印度加尔各答,一起乘船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当时他们认为中国是农业国,发展农业机械化是当务之急,加上吴仲华在清华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因此他希望就读农业机械化专业。但MIT该专业已不招收研究生,于是吴仲华改学内燃机专业。

清华大学第六届公费留学考试结果

在清华读书时,吴仲华已经是摄影和小提琴两个领域的超级“玩家”,他拍摄的20世纪30年代清华园风景照堪称专业水平;吴仲华爱好音乐,是当时清华乐队的第一小提琴手。抗战爆发后吴仲华随清华大学撤至长沙,又进入刚开办的陆军辎重兵学校,学到了驾驶和修理卡车、装甲车的好技术。对于吴仲华而言,驾驶汽车简直就是so easy!改革开放后,他带领众弟子访问美国时常常在当地租一辆车,他亲自担任司机载众弟子游学四方,既省钱效率又高!在MIT ,吴仲华加入了MIT NAUTICAL ASSOCIATION(航海协会),从此又开启了他在MIT的“high玩”之旅。笔者整理出布满他手迹的Qualification  Record  for Crew(机组人员资格记录)和图文并茂的3页笔记。Qualification  Record  for Crew的左上角写有“membership  card”(会员卡)字样,通过70多年前吴仲华对有关名词的注释我们仍能弄清一些关于航海的基本知识。例如,对于Knots(结),吴仲华注释“weakest part of rope”(结是绳子上最薄弱的部分);对于Splices(绞接),吴仲华注释“more  permanent  and  stronger  than  knot”(绞接比打结更持久、更牢固);对于Coil and Hang Halyards,吴仲华“开发”出一个很形象、很传神的打活结的符号

有吴仲华手迹的MIT航海协会机组人员资格记录(顾金亮  藏)

诗人徐志摩说:“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工科男吴仲华说:“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但我知道赛艇和帆的种类,且让我乘风破浪,直挂云帆!”对于Qualification  Record  for Crew上列出的条目,吴仲华有重点地做了笔记。比如,针对24.Rigs(船帆),吴仲华如是细述其详(英文是吴仲华原注,括号中中文为笔者所注):

24/6 classes(6个种类)

Marconi sail(马可尼帆),cat  boat(cat-rigged boat,猫帆船,独桅独帆的小船)

sloop(单桅纵帆船,有两面帆),rig sail,may overlap(可重叠),mainsail (主帆)

cutter(独桅纵帆船,类似单桅纵帆船,主桅位于船身中部,有两个或多个船首斜帆),forestay sail(前支索的三角帆)

yawl(高低桅帆船,比单桅纵帆船多了一个小型的后桅,位于舵柱之后,后桅帆可协助操舵)

ketch(双桅小帆船,与高低桅帆船相比后桅较大,位于舵柱之前,后桅帆提供助动力)

schooner(双桅纵帆船,一般两根桅杆,前桅较小,挂斜桁帆,有两个或多个船首斜帆,吴仲华将schooner写成schooler,疑有误),foresail(前桅的大帆)

吴仲华的赛艇培训笔记(1)(顾金亮  藏)

笔记还涉及standing  rigging(站立式索具),locate  ship  position(船舶定位),Mercator projection(墨卡托投影),deviation(方向偏离)等问题,皆简明扼要,令人一目了然。

吴仲华的赛艇培训笔记(2)(顾金亮  藏)

 

吴仲华的赛艇培训笔记(3)(顾金亮  藏)

该赛艇培训笔记极有可能是吴仲华在加入MIT航海协会接受入门培训时随堂所做,却不经意间暴露了他的手工绘图和笔记功底:图文并茂,书写流畅清晰,绘图精美,细微之处见工夫,连箭头的长宽比例关系也遵循了机械制图的基本规范。

掩卷沉思,我们不妨发问,吴仲华为什么会对赛艇运动“玩”得是如此专注和投入呢?在我看来这个赛艇项目的设计是颇费匠心的。据说类似于英国的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每年都要在泰晤士河上进行赛艇比赛,位于美国波士顿的麻省理工学院与哈佛大学也有赛艇比赛这个传统,毗邻波士顿后湾的麻省理工学院自然会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积极备战。另外,赛艇运动不仅是一项运动,它更是“全科教育”,涉及水文、地理、物理、化学、机械、动力等多学科知识,重要的是赛手还必须具备探索精神和冒险精神(敢情赛艇运动就是融各门学科与一炉,另加学习态度和学习方法的总复习啊)。吴仲华在清华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在西南联大任教时担任刘仙洲的助教,在MIT学的是内燃机专业。不难看出,这个赛艇项目几乎集成了吴仲华过往以及将来可能要从事的专业领域,与“玩”心有灵犀的吴仲华对此能不心动并沉醉其中吗!

近年来中国在关键技术领域“卡脖子”说甚嚣尘上,各种论调不一而足。对此,姜伯驹院士曾意味深长地说:“不是别人要卡我们的脖子,而是我们的教育困住了自己!”且不说我们的教育思想、教学内容、教学手段和方法是否有利于杰出人才培养,哪怕是是否允许我们的孩子“玩”、“玩”什么和怎样“玩”,也是值得全社会深思和反思的。对此,吴仲华在MIT的“high玩”轶闻或许有些许启示。

吴仲华先生逝世于1992年9月19日(中国的大飞机项目C919名称与此时间暗合,但与吴仲华无涉),谨以本文缅怀吴仲华先生逝世29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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