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法]帕斯卡尔•皮亚著 何家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房间里充满着大蒜、韭菜和陈醋的臭味，还是中午时分就点亮了客厅里的吊灯，公寓的装修还维持着那种小布乔尔亚情调，那灯昏黄的让人可怜。想了想还是开了瓶“玻汾”，原本是想开一瓶冬酿酒，可想想吃韭菜盒子不该喝那种桂花甜酒，便寻了一杯烈酒来喝。火辣辣的感觉本没有驱散江北这冬日里阴冷，都不记得上次看见太阳是什么时候，空中的雨丝永远在哪荡着，并不落地也不飞走，而是在寻着机会扎进你的毛孔，哪怕是隔着棉衣，也将寒意顽强地送将进去。

在这样天气里，本是要寻那本“分享火焰”来读的，想让心中的被酒燃起的火透出炭火般的红色，不料这本书掉了出来，仿佛是天意，让我被这本书点燃，似那种寒冰之炎，透着些蓝色的火焰。

这本书我原本是读过的，我一直是读不懂“恶之花”的，这次，娜姐发现我对现代文学的理解很蠢，说你从“恶之花”开始读吧。我回了一句说，不要用“恶之花”来折磨我了，选一本通俗读物吧，因为诗词本身就是无法读译本，再加上是个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翻译界那些蠢货不知能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娜姐便送来这本，虽然看过了，但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这版式排的十分有特点，这回是圈在家里三周了，临封前随手带了这本出来，没想到它随手便掉了出来。（春天的时候在东北圈了二个月，读家里的旧书，这次在西南圈快一个月了，在公寓读随手带回来的书，书都在单位，没想到会这么长时间。你说说，这跑出来打工，三分之一的时间休息，真有些对不起老板，要不明年再延一年？）

开板就是一个文学者评论的话：多少人不认得波德莱尔而只认得“恶之花”，他们在书中发现了一切：诱惑力，夸张，矫揉造作，亵渎神灵，是的，他们发现了一切，但是明显，只是没有质朴，或许吧，但它可以成为一位遍体鳞伤的诗人的忏悔，这位诗人是一个系统的感觉翻译家（这句话翻译的不好），一个感觉主义者。自认“怀着欢愉和培育了他的癔病”，写了一本“终将流传”的“邪恶的书”。

波德莱尔，幼时丧父，年轻的时候是个“浪荡子”，精致的生活，混艺术圈，与女人随便得了一身梅毒，波希米亚精神的早期呈现，不知那时是否出现了波希米亚这个词，但估计他是一个完全的波希米亚精神领袖。中年的时候，“遭了天谴”，被家里进行了财务托管（原本遗产也没有交到他手，好像托管更加严厉了一些）。晚期还瘫病在床上，不能讲也不能写。

书的主体就是叫做“波德莱尔笔下的波德莱尔”，外加一部分“与其他几个人”。没有明确的齿序年表，也没有明显的主要事实叙述，只是与他的作品勾兑在一起讲他的思想与历程，有很多地方都假定了大家都明确的知道波德莱尔的那些故事，所以并没有完整的叙述。比如他的书被法庭禁止出版，比如他同女性的关系，用书的话讲，就不耽溺于这些故事里了。可对我这样的小白，自然也就是读的云山雾遮的，好在我也不想专心去搞懂他的生活，了解一下便是，因而反倒是觉得书里描述和刻画了波德莱尔的主要精神，蛮不错的。

书中只写了他与两个女人的关系，一个是“女人的芬芳”，与一个混血女人的故事，（我总觉得这里有漏译）“他渴望女人献演的戏剧场景，渴望抚摸和拍打女人，一个女人的声音足以让他着魔，一根头发的气息足以让他沉醉，这种性症意味的游荡主义显然需要某种鉴赏者的细腻。这是真正的艺术家的特征。另一个女人是他的精神暗恋，属于柏拉图的那种，这个女人有尊雕像存在奥赛，可以想像她的美，但书中提示好似两人后来也不美满，只提了一句，并没有交待。

还有“那一年，革命的醉意来到了他的门前”。波德莱尔为院士和勋位进行的努力，写的也蛮有意思，有一种得不到后的愤怒，矛盾、冲突、捉摸不定是他性格的真实写照。

“浪荡子”是波德莱尔造的意境，那是一种表达，博学而又精致的情色。“这些人有钱、有闲、甚至厌倦一切，无所事事”。“浪荡子的反义词是与这种有教养的杰出个性正好相对立的词，那就是群氓、人群、民众。”

“他的灵魂只献给不可思议的混沌，奇形怪状的想像，鲜活的回忆片断，种种罪行的幻想，夭折的伟大的思想，先见之明的智慧随后是疯狂的行为，渎神的话语之后是虔诚的冲动，这一切混乱地散落在绝望的深处。”圣伯夫的文字，很适合给四十年后的德波莱尔遗作做序。

读罢这本书不知怎得，我突然想到王明阳的知行合一。在王明阳那里，你之所行应该与你所学到的所追求的所领悟相一致；而在波德莱尔这里，我想到的是他是这样一个人，说出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因而与社会会格格不入，现在来看也是怪诞的，不可思议，精神病患者的人，但很多人都崇拜他，认为是他引领了现代文学，开创了现代表达手法。当然了很多人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以为把屎尿写出来便是现在文学，以为不断句就是现代文学，就像聂卫平讲，不能跟AI学棋，因为你没有人家那个计算力，跟AI学还不如跟狗学呢（哈，原话不是这样，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这本书的文体被很多国内的人学过，我见到过叶先生讲唐诗，安先生写宋词，还有一本纳兰容若，记不得名字了，都是将个人经历和诗词内容揉在一起，你可以说是作品解读，也可以说作品与生平相互注释，也可以说轻灵的自传。重要作品高光时刻再叫上煽情的语言前后穿插提高注水量，当然了实质性内容也没那样多。当然了，这本书引用了当时人们的一些评述和记述，这在中国是难以实现的，一是史料少，二是我们的文人不喜下那些笨功夫的，在我们这，下笨功夫的人是考据，而不是评价。

另一个联想是想到了波德莱尔与张爱玲是不是可以放在一起讲，特别是张爱玲的“小团圆”，不知有没有这方面做比较的书。两人都与母亲有冲突，没有父亲，当然，张爱玲还有与母亲争宠的情节，波德莱尔？恩，也有。两人都年少聪明，且带有激情，那种情绪的爆发。两人都对作品改了又改，打磨了很久，哪怕是再版时也会改来改去。与艺术圈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不是一个隐士。两人都有精致的生活，虽然并不具有那种挥金如土的财富，但亦是不愁浪费，虽然都需要挣钱，而且都为钱而愁苦过抗争过。波德莱尔或许不想成为雨果那样的人，也不是其追随者，也常常冷嘲热讽，但他常求助于他。张爱玲推崇林语堂，甚至一度想成为那样的人，但却批评林只会写外国人想看到的中国人的生活。

这书没有前言没有序，甚至连目次都是居中而且没有引线，开板就是一个（大）半身像在注视你的左方，好喜欢这个编辑。而后上来就巴拉巴拉的讲，不是从小时候开始讲也不是从临终开始的倒序，好像随手拽一个线头出来就开始讲，哈，好喜欢这个风格。但是，可但是，字排的太小，画的质量又不好，纸张也不好，特别引用了许多画以增强对书对波德莱尔和对那个时代的理解，但所呈现的质量只是会下意便是了。就差那点钱吗，恩，也许真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