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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晚上在天安门广场被“游街”的故事

已有 7352 次阅读 2017-10-1 07:49 |个人分类:我的回忆|系统分类:人文社科|关键词:学者| 晚会, 国庆, 天安门广场, 集体舞

国庆晚上在天安门广场被“游街”的故事

今日国庆,说一点轻松愉快的事情。

60年代的时候,我在北京上学,每年国庆节的晚上,天安门广场上总是会有国庆晚会,数十万人参加,而尤以大中学生为主力。

国庆晚上,天安门广场会被划分为许多个小方块,每一个小块里是一个或几个学校(视学校能够参加晚会的人数而定)形成一个小区。最靠近天安门城楼的金水桥前面的学校往往是清华、北大以及中科大、中央民族学院等“中字头”的大学。小区里的人们围成数圈,中间可以由各学校表演节目。小区与小区之间由各单位派出的“标兵”隔开,这些标兵都佩戴着统一印制的纸质“标兵”标志,一个紧挨着一个,以阻止各单位的人员乱窜。当然,如果想要到邻近的圈子里去找自己的老同学,虽然不十分困难,找同学换一张“标兵”标志即可,不过,要到人海中找到人却不容易,所以,乱窜的人并不多。而且,各处标兵标志也不同,佩着标兵标志也走不远,就会被拦下。

天慢慢黑下来之后,广场上华灯齐放,大喇叭震耳欲聋。放的大都是当时最流行的歌颂领袖、歌颂党以及歌颂祖国的歌曲。晚会是没有主持的,并没有人宣布晚会开始。反正一个小区内的几个单位都到了,就开始有人开始在圈子的自己表演歌舞。当大喇叭开始放几个集体舞的舞曲时,所有的围着圈的人便开始跳舞。这种舞在学校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一小会儿,实际上都非常简单,不用学,跟着大家走就可以。像“毛主席的光辉,嘎拉亚西诺诺,照到了雪山上,依拉强巴诺诺”,大家就左一挥手臂,右一挥手臂,然后一圈人拉着手往左或往右走几步,最后一个敬献哈达的动作。记得没有“政治色彩”的舞蹈就有一个“猜拳”,内一圈人,外一圈人,面对面的一一猜拳,然后内外圈人易位,大圈移动后,换人猜拳。由于平时人们很少放松,只是在学校的广播喇叭可以听到音乐(十年内乱以前人们普遍没有半导体收音机),现在有机会数十万人一起狂呼狂跳,人们是很兴奋的。所以,把国庆晚会称为“狂欢”——这几乎是当时人们对国庆晚会的正式称呼。

大概到七点半或八点来钟(具体时间我说不准,当时也没有手表,也不关心具体时间)的时候,广场南部就开始放礼花和烟火,礼花一起,把天空映得七彩斑斓,万众欢呼。有时候,城楼上会影影绰绰看得见领袖们的身影,那就更加山呼万岁万万岁。当然,真正看得见影子的也就我们这些离开城楼较近的小区。

印象中,大概是放15分钟(或许20分钟?)烟火。然后静一会儿,由各小区自己表演歌舞,然后又放起来舞曲,大家又一起狂舞。然后,再放烟火。

记得第一次参加晚会,我们好些人都比较拘谨,不肯跳舞,宁可站在边上做“标兵”。但是,不一会儿下起了雨,头上身上都湿了,站在边上冻得受不了,于是就一起跳起来,身上就说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几十万人在雨中欢歌狂舞,可算得上狂欢了。

在晚会放完烟火(好像放三次?四次?记不得了),学校就开始收摊,集合步行到指定地点乘车,我们学校好像在西单往西,学校所有的车都拿出来运人了,每一辆车都挤到挤不上人为止(那时候没有超载一说),到学校夜已经很深了,大家都还是很兴奋。

过了两年,到1966年,就开始了“史无前例”,外地红卫兵来北京,革命运动更是“热火朝天”,我们对于“狂欢”是“曾经沧海”,兴趣也就淡了许多。

再后来,军人就来学校里,我们学生必须老老实实接受军训,也不大好乱说乱动了。记得有一年,又被要求参加国庆晚会。不过,到广场位置也完全变了,再也没有资格到“金水桥边”,学校被安排到纪念碑的边上。晚会的内容也不同,不再放舞曲让大家跳集体舞了。只是在军人们的指挥下,围着小区,几排人老老实实席地而坐,看圈子中间的各单位“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歌舞表演。在喧闹的广场上,这种表演听不见、看不清。但是,还必须坐着,这哪里是“狂欢”,简直是受罪。

亏得还是要放烟火的。当礼花烟火放起来的时候,大家便站起来,三三两两的仰头看烟火,欢呼着,议论着哪些烟火更好看。有些礼花烟火是被挂在“小降落伞”的,所以五彩的焰火能够缓缓地下降。当薄薄的“降落伞”飘到广场上的时候,人们总是蜂拥而上,跳起了,在空中就把降落伞抢在手上。但是,广场上这样多人,一顶伞被几个人同时抢到的可能性最大,于是,小降落伞就被撕成好几条,一人分一条以作纪念。分完了,小小的骚动也就结束了,这种事情是广场晚会的传统,谁也不会把它当作一回不应当做的事情。因此,每当有小降落伞飘来,我们大家都仍然去争抢。

可是,我们单位管理学生的军人却不干了,怎么能够允许在神圣的天安门广场上发生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呢?他们严令禁止这样做。但是,这种仓促间发出的指令能够禁止得了谁?我们还是疯抢。终于,我们十来个人被学校的军人们拦住了。在喝令大家重新坐好之后,这十来个人被要求在坐好的人们面前“游街示众”,于是,虽然有些扫兴,这相互不认识的十几个人还是绕着这几十米见方的圈子在嘻嘻哈哈的人们面前嘻皮笑脸地走了一圈。然后分别回到队伍里坐下,继续我们的“晚会”。

时间很快,这都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王蒙说过“青春万岁”,年轻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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