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九 〇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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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瑜
中医守护着生命」
人 物 介 绍
孙明瑜，女，主任医师，教授，医学博士，药学博士后，博士生导师。出身中医世家，为清代御医著名中医学家黄元御先生的第七代传人，为国医大师王绵之先生的再传弟子，王绵之名中医工作室成员，博士师承于北京中医药大学谢鸣教授，拜全国名老中医刘嘉湘教授为师，跟师抄方数年，精研医术。上海中医药大学首期杏林学者，师承于著名肝病专家、上海市名中医刘平教授。
擅长中医药治疗内科、妇科、儿科及皮肤科疑难杂症，尤其擅长中医药治疗肝癌、胆管癌、胃癌、食道癌、肺癌、乳腺癌等肿瘤及术后调治，脂肪肝、急慢性肝炎、肝硬化、胆囊炎、胆结石、胃炎、胃溃疡等消化疾病；高血压、冠心病、急慢性肺疾、肺纤维化、过敏性疾病、肾炎肾病、肾结石、慢性肾衰等内科疾病；擅长治疗幼儿脑瘫、自闭症和帕金森等神经疾病及青少年益智增高；擅长治疗月经不调、闭经、带下、不孕症、乳腺增生和更年期综合征等妇科疾病及男性不育症等，擅长孕期、产后调理、各种慢性病及疲劳综合征等亚健康状态的中医药调养和中医养生保健。
采访笔记
你是否已化作风雨 穿越时光 来到这里
春去秋来 海棠花开
你在梦里 我不愿醒来
每条大鱼都会相遇 每个人都会重聚
生命旅程 往复不息
每个梦 都会有你
这首《大鱼海棠》的主题歌，很符合我们谈话的语境。“我没什么欲望，在书斋，在橘井，才是快乐的事，有人说我过于执着，钻在自己的中医里，拔不出来，也不愿出来。”
孙明瑜，曙光医院肝硬化科主任医师，医学博士，药学博士后，博士生导师。出身中医世家，为清代御医著名中医学家黄元御第七代传人。为国医大师王绵之先生的再传弟子，博士师承于北京中医药大学谢鸣教授。拜著名肿瘤专家、全国名老中医刘嘉湘教授为师，跟师抄方数年，精研医术。上海中医药大学首期杏林学者，师承著名肝病专家、上海市名中医刘平教授。擅治脂肪肝、急慢性肝炎、肝硬化、肝癌、胃癌、胆管癌、胆囊炎和胆结石、高血压、冠心病、慢性肺疾、肺癌、过敏性疾病、肾病肾结石、月经不调、不孕症、乳腺肿瘤术后复发和更年期综合征以及儿科哮喘、脑瘫、自闭症、多动症、发育迟缓等。
我觉得，用蕙质兰心来形容她，已经是陈词滥调了，和她聊天，念头里闪过的是杨绛，林徽因，谈允贤，程灵素，郭襄。
三四岁时，她的启蒙读物是《汤头歌诀》《药性赋》，她的零食竟然是甘草，黄芪，党参，地黄，背一味，尝一口。一直到高中，家里所有的明清医案被她当做小说杂文读，寒暑假帮着父亲抄方，大学里几乎读遍了图书馆所有藏书，除了医书，还有尼采，弗洛伊德，王阳明，苏东坡。“我读书很快，一本通常要读一周的书，我一两天能够读完，父亲说我过目不忘，其实我懂得读书的心法。我读过的医案，有四五百本。”
她的四十年人生轨迹里，居然与中医史上的洪钟大吕结下不解之缘，黄元御，王绵之，刘嘉湘，她谙熟黄元御圆运动心法，王绵之称她“心有灵犀，一点就通”，刘嘉湘对她疼爱有加，至今每周一次抄方如果她有事没到，老师便十分惦念。
在中医大夫里，我很少见到这样把“中医”两个字刻入骨髓的医者，已经是一生之宿命。“中医的中字，就是处世哲学，谨查阴阳所在，以平为期。中医是一门早熟的智慧，浩淼烟海，即使穷经皓首都只能管窥蠡测，只有努力继承，读通读透了，奢谈什么创新与发展。”
她对王绵之老人的话铭记肺腑，“振聋发聩，都说治未病，什么是治未病？想要健康的孩子，先治父母。少年调理了，中年不生病，中年调理了，老年不生病，以尽天年。” 她追随的王绵之先生，不仅医术精湛，还是一位出色的教育家。他主持首部方剂学教学大纲和教材的编写，创建了方剂学科，“他讲方剂独树一格，学生们不觉得枯燥，感到是一种享受。每当他授课，整个教室里只听到一片嚓嚓的笔记声。他每讲典型方剂，总要从人体脏腑机能、病理变化，讲到药品选用、方剂配伍；从单味药性讲到君、臣、佐、使，深入浅出，引人入胜。给学生的感受，他不是在讲方剂，好象是一名熟练的机械师用各种配件修理调整一台复杂的机器。”
她是杂家，用药用兵胆大，辨证清晰，慕名求治者众。“如果是肿瘤，大都是晚期，我们中医基本上捞不到早期的，都是尽力挽救患者生命，所以治好的话，成就感就极强。”不能手术的胰腺癌，肺癌，肝癌，判了死刑的不孕症，都被她一一捞回，“我只是用先哲圣贤智慧救人，连刘渡舟，朱良春老先生都说自己在中医山脚下徘徊，我辈更是无地自容。”
我们说起黄元御，“黄药师”，乾隆皇帝的御医，她感怀不已，“乾隆爷亲书‘妙悟岐黄’褒奖其学识，这个不为人熟识的医者，对后世医家其实影响深远。”
我说，最了不起是他四十四岁开始，在荒郊野外住一茅棚，拒绝一切社交，开始著书，用黄元御自己话说：他太喜爱仲景的书了，千载之下，竟没有人能够彻底理解仲景书的玄妙，这是多么的遗憾啊，这会淹没了仲景先师那颗仁慈的救人之心，所以，即使是耗尽精神，也要把这件事情完成，“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开始写《金匮悬解》，在这一年的八月份，最终写成。
她点头。“他是一个孤独的灵魂。黄叶满阶的日子，我经常会梦见他，在患者家属的感谢声中，离开了患者家。穿过北京繁华的街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音乐喧嚣门口站着时髦男女的戏院；穿过人世间无数的快乐与痛苦，走回自己的住处。天空非常的晴朗，扶疏的树枝掩映在湛蓝的天空中，黄元御站在家门口，望一眼万里无云的蓝天，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的表情。然后，他走进屋子，坐了下来，继续写他的医书。”说这段话后，她沉默了。
我理解她的沉默，一个有成就的中医人，大抵是孤独不合群的，难以被人理解，但不妨碍他为这个世界做出的杰出贡献，“所以，我们不必责难他们的性格，我们要看到他们的普救含灵之苦的大医精诚的精神和至臻至纯的医术。”
1医家传承
清代医家，“一代宗师”黄元御，贵为乾隆皇帝的御医，乾隆皇帝亲书“妙悟岐黄”褒奖其学识，亲书“仁道药济”概况其一生。至今已传七代，至第五代，因战乱等原因，传人多散逸于山西、山东、河北等地，不知所归。其中有一位麻瑞亭先生，西安古城内医名远扬，无人不晓。
孙明瑜的父亲，家传中医已历十数代，早年又毕业于西医院校，打下了一身中西医基础。有幸被麻瑞亭老先生收入门墙，传以黄氏医学。后来在辽宁一家军队医院做内科主任，门诊主任，在当地颇有名望。曾与同是黄氏传人的孙洽熙先生一起合编了《黄元御医书十一种》。
孙明瑜幼时聪颖，三四岁就夹杂着唐诗宋词背颂《汤头歌诀》，十几岁时父亲已经开始给她讲阴阳五行。“囫囵吞枣一并记住，但当时觉得这些太过玄妙了。”
一直到了高考，孙明瑜的所有志愿都写上了医科，而且率先被第三军医大学录取。但是父亲认为，这么多代中医传承，不能在此中断，就让孙明瑜转而就读辽宁中医药大学，遂了一场心愿。
1992年，孙明瑜初入大学，凭借耳濡目染和从小的积累，很快进入状态。与刚刚接触中医的同学相比，那些玄妙的理论她更容易理解和接受，如鱼得水，稳稳把持了中药学、方剂学等学科的第一名。
那时，她是校图书馆的常客，艺术、自然科学、历史、逻辑学，几乎所有书她都翻了一遍。她的古文功底好，各类名家医案，读得津津有味。她在读书方面天赋异禀，虽然不是一目十行的程度，但是速度非常快，“各类近现代医案，我读过三四百本，现在也一直放在案头。作为医生，用药如用兵。从《孙子兵法》上，也能够受到不少启发。”
2大师风度
研究生毕业，孙明瑜曾打算留校，但最终权衡之下，还是去了北京，师从国医大师王绵之老先生的第一位博士生谢鸣教授，攻读博士。
国医大师王绵之，号称“济世活人，一代医宗”，是南通医学世家第十九代传人，中医方剂学的创始人，谢鸣教授是他的弟子，孙明瑜也有缘与这位大师近距离接触。孙明瑜在北京中医药大学期间，王老年事已高，不再亲自授课，但是大家会拿他以前上课的录音、录像学习。课堂上，留声机声音一出，很多人都觉枯燥无味，不一会儿就趴在了桌子上。可是在孙明瑜听来，却是字字珠玑，完全是一种享受，她始终全神贯注，深怕漏掉了一句。有时甚至会把录音翻录了带回家，和父亲一起一边听，一边讨论参悟。
王老也很喜欢孙明瑜，觉得她为人正直，淳朴，悟性颇高，对她偶有点拨。“风湿病肺部小结节，王老会用海藻、昆布散结，一般人对痰的认识没有这么深刻，看了就会不明所以。但是我一看方子，马上就明白了。于是王老说我，‘很有慧根和悟性’。”
王老年少时有一个小故事：有一天，他的父亲王蕴宽先生出诊去了，来了一个病人，感冒高烧不退。那人见老先生不在，就说，小大夫试试吧！于是少年王绵之开了一个川芎茶调散加减的方子给病人。第二天再来，烧已经退了，只有头痛得受不了，他的父亲得知，一看方子，哈哈一笑，大喊“加三尺芦根”，服后头痛立减。这种平时大家想不到的很奇妙的配伍，后来成了王老临床遣方用药的特色和标志。
2002年，是王老的八十大寿，行医六十周年。孙明瑜带着师弟师妹们，将王老以往的授课视频一一整理成文，编辑成册，发现了很多奇妙的配伍，一时难解，王老后来亲自一一逐字逐句修订，其中的疑问也就一一得解。
刚直不阿，大医精诚，孙明瑜说，在王老身上，看到了这些名家风骨。王老对方剂有出神入化的应用，活学活用，特别是脑病和神经系统疾病，格林巴利综合征、脑软化、脑干肿瘤、小脑萎缩、星形细胞瘤、胶质瘤、脱髓鞘疾病、全身性硬皮病、先天性免疫功能低下等多种疑难病症,经王教授用药调治之后,皆效如桴鼓。
“一些权贵，托人来找王老看病，被他婉言谢绝；反而是穷苦人家的病人在他家门前排了长队，他不厌其烦，不辞辛苦地看到很晚。因为他觉得，那些权势的人物，不会找不到良医，但是穷苦百姓，求医无门，为其诊治，可能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王老与航空航天事业也有不小的关联，一般来说，宇航员身体的恢复是很慢的，回到地球都需要一段长时间的恢复期，但是中国宇航员可以突破这一点，并可以反复上天，王老功不可没。早在神五发射时，先生就已经为杨利伟调养身体，神六上天前几个月和回到地面后，先生尽管八十高龄，不辞奔波劳累，亲自对费俊龙和聂海胜进行中医调理保健。在此基础上，先生还和航天医学工作者共同研发出太空养心丸，既做到综合调理，又对心脑骨骼肾脏均有帮助。神七上天，举国欢庆，而带上太空的中成药太空养心丸，引起了国内外普遍关注。
3海派传奇
直到2003年博士毕业，孙明瑜觉得，在杏林芬芳下陶冶了十几载的自己应该在中医院校外的体系继续深造，于是到复旦大学做博士后，师从前上海医学院药理教研室主任姚明辉教授，做肿瘤和免疫药理研究。她见到了中药从采摘到上二期临床的整个研发过程。通过参加各种论坛，大大开阔了视野和知识结构。
博士后出站后，她进了曙光医院肝硬化科、肝病研究所，师承著名肝病专家、上海市名中医刘平教授，做相关肝病研究。
2011年，孙明瑜有一次去听中医界的泰山北斗刘嘉湘老先生的讲座，结束后，找到刘老，自报师承，说明来意，想要拜师学艺，也是因缘具足，刘老欣然同意。自此之后，每个周三，孙明瑜都去龙华医院跟随刘老抄方，坚持至今。
刘老作为上海龙华医院终身教授、中医抗癌权威，在中医抗癌领域久负盛名。病人从全国各地纷至迭来，因为几乎是看了他的门诊，就有生的希望。他对各类肿瘤尤其是肺癌，都体会甚深，屡见奇效，经方运用出神入化。与王绵之王老不同的是，刘老会用一些南方特有的药，还有一些特色的用药和辨证，旁人一时无法体会，但是孙明瑜精通方剂，在方子中所用的一些经方，都能品味出来，即使有不明之处，跟师的过程中，刘老也会一一点拨。虽然刘老年过八旬，但依然精神矍铄，思路清晰，坚持学习，读书看报，关注最新进展，连最新的靶向药的优缺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作为海派中医的代表性人物，刘老有着海纳百川，虚怀若谷的胸怀，从来不排斥现代医学。他很欣赏努力的人，鼓励孙明瑜去做自己的学术传承人和博士后，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深以为憾。
多年以来，孙明瑜的老师和师兄师姐们给她的评价都是，不要太执着。她是一个执着地去追求学问，追求真理的人，不愿意被世俗所累。“我们对知识的认识就是一个圆，这个圆越大就会觉得自己越无知。王绵之老师，刘嘉湘老师，还有刘渡舟、王玉川等很多老先生都说，他们还在中医的谷底，只能对中医仰望，我觉得，他们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在行医的道路上，永远会有你以前没有见过的病，培养一个好中医的难点也在于此。”
4守护生命
2013年，孙明瑜前往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微生物免疫和遗传学系访学，学习分子生物学和免疫遗传。那里是现代医学发展的前沿，全球各国的知名专家学者济济一堂，她心怀憧憬，来到了这个医学圣地。
没过多久，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中医”就跟大家打成了一片。身为西方院校罕见的中医，来找她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有一个阿拉伯国家的哈佛教授，年仅三十几岁，科研压力很大，常年失眠，服用安眠药维持。吃了孙明瑜的一剂六君子汤加减，效果立竿见影；还有一位来自台湾的女性，颈椎病导致手臂酸麻不举，医院里告知她唯有手术，否则有瘫痪的风险。后来经孙明瑜中药调理，三四个月之后，手臂便一切如常；一位美国同事，太太因为美国的就医制度所限，耽误了治疗，先后流产两次，后来经她中药保胎，先后生了两个健康宝宝。
孙明瑜在美国的“老板”是分子遗传领域的终身教授，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科研经验。UCLA的附属医院是美国西部排名第一全美第五的医院，孙明瑜也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和学习。不仅如此，更让孙明瑜感受深刻的是，外国人普遍的健康意识。“就连五十多岁的中亚大妈，每个下午健身跑八公里。大部分实验室的同事，每天都有固定的健身时间。虽然美国人的饮食结构不健康，高盐、高糖、高油，但都通过运动消耗掉了。那边的学生都特别阳光，热爱生活，不抱怨。身心都健康，就不容易生病。”
2013年，孙明瑜还在美国，一位在辽宁的同学电话打来，原来是感染乙肝和丙肝，突发黄疸，医院诊断为失代偿性肝硬化，唯有长期打干扰素，但是普通的家庭哪里负担得起高昂的费用？
为了给病人省钱，孙明瑜将中药代加工成丸剂，几千块钱够吃半年。神奇的是，后来病情完全逆转，肝硬化消失了。现在三四年过去了，依旧健康强壮。
类似的事件，孙明瑜遇到过很多次。不时有被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吃了中药，奇迹般地康复了。有个胰腺癌病人，治过孙明瑜的长期治疗，每次去当地医院复查，相熟的医生都开玩笑说，还活着呢！都胖了！
极其庞大的患者门诊量，是中国的特色之一。一个初诊的患者，也最多只有10分钟门诊时间。并且，出于对于疾病本身的恐惧，病人四处求医，最后在西医不得治的情况下，不得已尝试一下中医。所以在很多时候，中医守护的是生命的最后一道门。“一般来的时候都是中晚期了，都是没得治了才来找我们。但是即使西医说，回家准备后事了，我们还要竭尽全力，找到症结，给他用药，让他活下来，而且要活得有质量。历时十几年甚至更久苦于不孕的夫妻得以生子产女，作为医生，你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帮患者实现了生命的愿望。”
口述实录
唐晔
除了肝病以外，您还治哪些疾病？孙明瑜
其他肿瘤比如胃癌，胰腺癌和胆管癌等也蛮多的，还有不孕症。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一个二十七八岁女孩，很胖，是多角子宫，很难自然怀孕。她到我这里来看脂肪肝和不孕症，两个礼拜，就解决了长久困扰的闭经问题。过两个月，她跟老公一起来看诊，当月没有来月经。我把脉之后告诉她，怀孕了，是男孩，两个人高兴得在我的诊室蹦起来了。后来我偶尔上网，发现她在网站留言说，生了个胖儿子。
现在我每个礼拜门诊两次，看的病比较杂，可能有三分之一是不孕症。“燮理阴阳，以平为期”，我非常推崇这一句话。我也推崇王绵之老师的一句话：青年预防中年的病，中年预防老年的病，就能终享天年。我把父母调好了，孩子生出来就是健康的，这就叫做治未病。这个思想很高明。唐晔
遇到过难缠的病例吗？孙明瑜
有一位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因为结石肾绞痛反复发作，痛苦异常，托人找到我看病。但是看病过程中，她的妈妈来了，质问我，你知道我们是孕妇吗？我们能吃药吗？没来得及多解释，她的老公又来了，问我，你知道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吗？能吃药吗？
我耐心地解释，你们找到我看病，难道我看一眼她就能好了吗？肯定要吃药呀！孕妇觉得难为情了，把老公和老妈都拉出去。对我说，孙医生，我相信你。她回去了之后吃了药，再也没有发作，前不久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孩。
我们和患者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患者健康。要做一个好医生，必须是一个好的心理学专家，掌握患者的心理，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判断还有什么疑难，可能的病情来源，打开病人的心结。医生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也会碰到特别难缠的人，拍着桌子威胁你。肝病的患者，大部分是抑郁的，或者暴躁的，焦虑的，治疗过程中，要让他们在心情舒畅，下次见到你笑了，说明病情就好多了。唐晔
您觉得中医是什么？孙明瑜
中医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哲学，最重要的，它是有良好疗效的，所以我们得用自豪感来看待它，而且把它传承发扬。我总是说我在路上，这是真心实意的。中医的典籍浩如烟海，还有前人的经验，永远学不完。
能帮助别人就是一种幸福。你能帮别人达成心愿，也就有一种成就感。我是那种没有欲望的人。如果中医是一座山，我还在山脚下仰望。刘嘉湘老师比我大四十岁，还一直在学习，从来没有停止过。他不仅带我走进了肿瘤的世界，更带我走进了更深奥的中医世界。随着我自己不断学习，不断成长，我对中医的感悟也更深了。唐晔
您开方子药味如何？有没有特别偏爱的中药和方剂？孙明瑜
用药有时七八味，有时三十几味。针对小孩子，用药比较轻灵，七八味即可；很多肿瘤转移病人，需要长期治疗，就需要尽量把方子调平，味数自然增多。
治疗肿瘤，偏爱用生黄芪。中医讲黄芪“大补元气，脱毒生肌”，通过西医科研，又发现黄芪可以促进细胞再生，抑制肿瘤细胞和纤维细胞分化，说明其扶正的功效很强。有些晚期的病人，用生黄芪，配党参或太子参，但如果湿热很盛，口气重，就不能用黄芪了，只用太子参或者党参。其他像四君子汤，沙参麦冬汤，四物汤，逍遥散、十全大补汤等，我都很常用。
我还很喜欢用忍冬藤。金银花既能清热解毒，又能解表，但是有些患者用了容易出汗，我就用忍冬藤代替，可以用到三十克。唐晔
您的特点是什么？孙明瑜
黄元御先生受了李东垣“补土派”的影响很大，特点是扶正为主，祛邪为辅，我父亲也一直推崇补土派，王绵之先生也一直强调扶正为先，刘嘉湘老师提倡扶正抗癌，这一点与我的几位老师不谋而合，所以我的特点也是如此。我在南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觉得朱丹溪说“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是对的，所以我在“补土”的同时，会用一些养阴养血的药。
很多人开方子可能会用很多疏肝理气的药，一开始效果很好，但是过不了多久，患者就会觉得眼干口干更加难受，因为肝主藏血，体阴而用阳，要先柔肝再舒肝。很多女性不怀孕，卵泡不成熟，也是因为肝阴，肾阴不足。在扶正的前提下祛邪，这是我的一贯主张。
因事因地因人，“三因治人”，也是我的老师们一直推崇的。一般我会问患者，你是哪里人？从事什么工作，有什么特殊嗜好，如果出差要到哪里去？根据不同的地域生活习惯，都要在药上面做调整。唐晔
做一个中医医生需要怎样的素养？孙明瑜
我觉得各方面知识都要有所了解。过去有很多道家和儒家的人，最后可以成为一代大医，就是因为他们的知识面很宽广，上可观星辰、天象，下可知地理、民俗。我是一个医生，脱离人的社会去看病，那不现实。这就像推理一样，要层层抽丝剥茧，找到并抓住最主要的矛盾，然后用药去解决它，要想把握全局，就需要知识非常全面，需要睿智和洞察力。唐晔
如果给您一段空余时间，您愿意去做什么？孙明瑜
第一件事就是静下心来读书。很多古医书，看一遍不行的。我从小就拿这些书当小说读，随着临床经验的积累，现在再读，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中医是一门早熟的智慧，几千年来的很多理论都很有道理，有一些事我们还了解不了，不能去妄加评判。
其实，中西医很多知识都是相通的，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给我写的第一封信，我现在还记得，他说你要努力学习，发现人体的奥秘，做一个真正的好医生。现在我们能看到分子能看到微观的东西，但是还是不能揭开人体的奥秘，而是中医在两千年前什么都看不到，已经能治病了，为什么要批判中医呢！唐晔
闲暇时会做些什么？孙明瑜
读书，旅游，陪孩子。除了医生和科学家之外，我还是一个妻子、母亲和女儿，不忙的时候，尽量多陪伴他们，带着他们去到处转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是这种机会真的很难得。
采访/唐晔 编辑/文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