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
(摘自郑振铎译 泰戈尔“新月集”)
我渴想到河的对岸去,在那边,好些船只一行儿系在竹竿上;人们在早晨乘船渡过到那边去,肩上扛着犁头,去耕耘他们远处的田;在那边,牧人使他们鸣叫着的牛游泳到河边的牧场去;黄昏的时候,他们都回家了,只留下豺狼在这长满着野草的岛上哀叫。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据说有好些古怪的池塘藏在这个高岸之后,雨过去了,一群一群的野鹜飞到那里去,茂盛的芦苇在岸边四围生长,水鸟在那里生蛋;竹鸡带着跳舞的尾巴,将它们细小的足印印在洁净的软泥上;黄昏的时候,长草顶着白花,邀月光在长草的波浪上浮游。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我要自此岸至彼岸,渡过来,渡过去,所有村中正在那儿沐浴的男孩女孩,都要诧异地望着我。太阳升到中天,早晨变为正午了,我将跑到你那里去,说道:“妈妈,我饿了!”一天完了,影子俯伏在树底下,我便要在黄昏中回家来。我将永不同爸爸那样,离开你到城里去做事。妈妈,如果你不在意,我长大的时候,要做这渡船的船夫。去年夏天,我和父母,弟弟一家在荷兰团圆,并在荷兰南部的一个度假村中过了一个悠闲的长周末。这张照片就是在那里的一个小湖边照的。五月底的荷兰,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绿,那种浸满生命活力的,并极富童话色彩的绿。浅绿色的草地上开满了野花,成群的野鸭们在深绿的池塘里游泳。这小湖中的“渡船”看来是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因为也可以从岸边走路到不远的对岸。总有兴致勃勃的孩子当“船夫”,拉着绳子把渡船从这岸渡到那岸。看着孩子们认真的表情,就想起“新月集“里的孩子们那些天真的话。
多年以后,回想走过的人生,才发觉人生的很多时候就像从此岸渡到彼岸。不过,有时候我们自己是船夫,有时候是乘船的人。当我们站在此岸看彼岸的风景,因为远,不可及,便觉得格外有吸引力。千方百计地渡过去,才发觉跟刚刚渡过来的那一岸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说有,应该是经历了两岸,了解了原来想了解的事实。当然,也不尽如此--有时候短短一河之隔的两岸就有天壤之别,如同划开东西柏林的那条窄窄的河。
年少时,对探索彼岸的好奇激励着我们年轻躁动的心不断地寻找通向彼岸的途径,那时候我们是乘客,往往对帮我们渡到彼岸的师长心怀感激。当生活的阅历渐多,我们自己做船夫的机会越来越多--当看到乘着自己的渡船来到这岸的乘客欣喜若狂,那时才明白帮助别人成功的欣喜是又一境界。有时候,在一条河的两岸当久了船夫,还需要找回少年时的勇气,打起背包去寻找下一条河,重新做回乘客,渡到新的一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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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转译:立场不同,答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