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安全中的“饭药”悖论

 宁堂原 蒋高明

 

粮食危机令全球30个多个国家感到“吃”紧。作为人地矛盾突出的大国，我国食物供应面临更加沉重的压力。为提高粮食单产，人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无论那种措施都没有离开化肥和农药这两大“法宝”。据有关部门估计，粮食增产中的30%来自化肥贡献，农药挽回的粮食损失达15%。我国化肥用量为4124万吨/年，农药120万吨/年以上。然而，农药和化肥的过量使用造成严重的土壤、地下水、河流、湖泊污染。

 

除此之外，人们的生命健康还受到直接或间接损害。广西某县的一个小山村，因连年滥施农药和化肥，尤其大量使用甲胺磷、有机氯等高毒农药，饮水中农药含量超标10-20倍，成为癌症的高发村，死亡恐惧笼罩在全体村民心头。蔬菜尤其反季节蔬菜生产，因种植结构单一，加上连茬种植，病虫害猖獗，施加的农药更多、更毒、更频。菜农为防治韭蛆，图便宜，竟用国家明令禁止的内吸性杀虫剂“3911”，造成高毒农药残留，严重威胁食物安全，人们望“韭”生畏。

 

食物安全隐患远不止这些。以前要一年才能长大的猪，现在4个多月就能出栏，肉食鸡在激素的作用下可在45天内出笼。生产者因了解生产过程的危害，从来不吃自己的产品，任其流向市场。以前，我们欣慰只有牛、羊等少数食草动物不吃激素，是放心肉，然而，遗憾的是，在利益驱使下，人们也喂养这些动物含各种激素的“鸡饲料”和“鸭饲料”，同时喂养瘦肉精。目前，人工饲养环境下长大的鸡、鸭、鹅、猪、鱼、虾、龟、贝、牛、羊等等肉类产品，或多或少地摄入了激素、瘦肉精、安眠药、苏丹红、甚至避孕药等等天然食物链中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我们知道，吃饭可以填饱肚子，让人体更加强壮，并可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力；吃药虽能够治病，但长期下去人体必垮无疑。“是药三分毒”，更况农民并不是动植物的“医生”，他们只拣那些对虫子、“杂草”毒害作用大、价格便宜，并能够“立竿见影”的药物给作物、饲养动物吃，全然不顾生态环境和国民食物安全。

 

概括地讲，围绕提高食物生产有两个主要方向：化学化和生态化。化学化强调以某类化学产品的使用，达到直接增产效果，如施肥高产、喷农药防治病虫害、洒除草剂去“杂草”、加抗生素治疗畜禽疾病等等，但这个做法的缺陷是以质量(风味、环境、人体健康)下降为代价的。生态化强调用生态学的原理，采取元素循环、延长食物链、增加生物多样性做法，增加土地总生产力或经济效益，其突出特点是“健身”以“防病”，其缺陷是产量有可能下降。

 

那么，如何避免产量下降，推进我国食物生产的生态化呢？根据我们多年的研究经验，建议如下：

 

第一，国家合理投入，调动农民生产的积极性。农民为什么乐意采用化学化技术，而不采用生态化技术呢？根本原因在于从事农业生产“赚头”不大。为了尽早进城去打工，对于农业生产采取“怎么省事就怎么干”的办法，化学化恰满足了这个要求。生态化初期投入多，经济效益相对低，妨碍了农民在生态化方面的探索。穷怕了的中国农民把经济收入高低、致富快慢作为唯一标准。只有种地人积极性提高了，国家的食物安全才能得到根本保障。现实情况则不然，化肥、农药、兽药、农膜、添加剂等经营商赚钱的经济性空前高涨，政府的各项补贴又大多装在他们兜里，农民种地成本越来越大了。国家应适当增加投入，奖励生产者采用生态化技术提高产量。

 

第二，实行优质优价，增加农民收入。农民也想为国家食物安全提供更多的“饭”，但是提供“饭”挣钱慢，就没人愿意干了。采取生态化技术，投入人力多、生长周期长，单位时间的经济收益会受到影响。如果损失的部分得不到合理的价格补偿，或者“饭”还不如“药”好卖，那么农民就索性多搞“药”。城市消费者更要明白这样一层简单的道理，服装、香烟、茶叶、酒、化妆品甚至收入都可以相差10~100倍，都有大量市场，食品价格是不是也应优质优价？只有优质优价，农民才会在技术选择上更多地向生态化倾斜；城里人才能将用来看病买药(病从口入)的费用投资到健康食物上来。

 

第三，加大对有害农产品的查处力度。现在，出口质检做得很严，不合格的农产品根本就出不了国，而国内市场的质检则松得多。有许多出不了国的农产品，悄悄地返回了国内市场“出口转内销”。国内农产品质检不能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知道，这样做只能使更多的生产者选用化学技术，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生产者大量使用激素、农药、杀虫剂，去生产自己根本不吃的“药”，无疑使我国的食物安全 “雪上加霜”。

 

第四，加强生态化理论与技术研究。我国现有耕地中，高产田仅占1/3， 2/3为中低产田，农田生态化是改造中低产田的最佳途径。增施有机肥、秸秆养殖、过腹还田、粮禽互作、林禽互作、草原养禽等均能有效地提高“大粮食”产量。应围绕“动物福利”，加强养殖新技术研究，避免现有畜禽“速成班”现象。在以人为本的前提下，也应该讲植物权、兽权、禽权，让禽、兽、鱼、作物(含“杂草”)等动植物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下快乐成长。

 

解决国民 “吃饭”问题，就必须尽早让“药”靠边站。强化生态化技术，既能从质上确保食物安全，更能从量上破解我国食物短缺难题。

 

                                                                                                                       （宁堂原为山东农业大学农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