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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的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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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的9.11
2007.09.12
（我本来一直回避对9.11这件复杂的事件进行评论，但看了保平兄的《关于911的通信》博文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保平兄《关于911的通信》博文链接：http://www.sciencenet.cn/blog/user_content.aspx?id=7181
保平兄对美国有这么多的反感可以理解，但他的充满阴谋论和仇恨的逻辑是我没有想到的。这也充分说明一个理智和有同情心的人，是多么容易为仇恨的逻辑所左右，而且振振有词。
美国绝大多数人在谴责9.11的恐怖主义的同时，也同样谴责由美国人所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保平兄举例的越战时候的美莱村事件。美国的人民和政治家们在这些问题上的公开立场非常明确。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现在美国国内反对Bush政府的Iraq政策的美国人民和官员也不是少数，所以不能将美国人民和美国政府看作一个简单的没有差别的整体。
9.11事件中死去很多无辜的人，其中包括世界各地的人。我的好几个同学和朋友（中国人）当时也在双子塔中，幸好楼层较低，及时逃脱。我太太打电话到实验室告诉我9.11事件发生时，是北京时间晚上9-10点钟，当时双子塔还没有倒，我也还在实验室为祖国和人民辛勤工作。我的第一反应是担心我的那些在双子塔中工作的同学和朋友的安全。我还知道世贸中心顶楼的旅游点有很多华人在那里做服务工作，也担心他们的安全。看到双子塔倒塌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计算美国东部的上班时间，希望他们都上班迟到。当我过了好几天知道我的朋友们都安全的时候，才放下心来。我的一个华人朋友应聘的一个公司在双子塔的100层以上，他仅因为偶然原因推迟了两个礼拜去报到上班，才没有和该公司的其他人一道遇难。
那些驾机自杀的阿拉伯人，绝不是简单的恶魔，而是为了自己的某种理想而献身的人。我从来都不喜欢为了理想而有计划有预谋地献身的人，我从来都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蠢货。理想是值得人全身心追求的，但没有任何理想是值得人们为之有计划和有预谋地献身的。所以，即使我和保平兄一样理解这些阿拉伯人的逻辑，但我并不认为那是所有阿拉伯人的逻辑，也不认为那是正确的逻辑，更不认为那是会给世界上的任何人带来好处的逻辑。
理论物理学家Freeman Dyson在他2006年6月22日的《Religion from the outside》一文中，对驾机自杀的阿拉伯人以及二战中驾机进行自杀袭击的日本神风敢死队的年轻人，有很深入的评论。Dyson认为应该“respect our enemies as human beings"。并 不是每个美国人都赞成Dyson的评论，但站在大多数中国人的角度，Dyson的评论看起来还是很值得同意的。这篇文章收录在前几天我介绍的Dyson的《The Scientist as Rebel》一书中。对基于宗教或其它理想的自杀性攻击行为，并不能简单地认为是疯狂的行为，这个问题值得专门讨论，这里就不多说了。
Dyson的书的介绍请见《赞美民间科学家》博文：http://www.sciencenet.cn/blog/user_content.aspx?id=6945
《Religion from the outside》一文在《New York Review of Books》网站的链接（需订阅）：http://www.nybooks.com.arugula.cc.columbia.edu:2048/articles/19090
《Religion from the outside》一文及对该文的评论及回复：ReligionFromTheOutside.pdf
保平兄的逻辑似乎是认为既然世贸双子塔是美国的财产，是美国人财富和权力的象征，那么愤恨美国的绝望的人就可以不加选择地摧毁它，不管其中有多少无辜的人。这是典型的斗争哲学。我不知道这个概括是否准确，也不知道保平兄这么些年有多少程度上的改变。
我在纽约求学时住过5年，世贸双子塔我也和不同的朋友或亲人去过不下十余次。我对双子塔的了解和对周遭一草一木的感觉，不亚于在北京生活了8年的很多地方。最后一次去世贸双子塔我还和太太因为我们对待一个朋友的不同态度而很不愉快。对我来讲，世贸双子塔并不是美国人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它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他是成千上万世界各国的人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其中有世界各国的公司和机构的办公室，应该也包括中国的公司。9.11以后我好几次重返纽约，都没有去看世贸双子塔现在的样子。因为我不愿意去看它破损的样子，那会破坏我对它的美好记忆。
我们谴责白宫的执政者在进行反恐战争时不顾阿富汗和伊拉克人民的生活和情感受到的创伤和影响，是因为他们对他人命运的冷血和冷漠。但是我们如何能够同时认为9.11双子塔的倒掉是美国人的活该，而不顾美国人民，以及至少和世贸双子塔有关的世界各国人民的生活和情感受到的创伤和影响，不是同样的对他人命运的冷血和冷漠呢？这不是非常虚伪和双重标准的行为吗？
世界上真正可怕的事情，就是一方面在谴责他人对自己的生活和感受冷血和冷漠的同时，也对他人的感觉和感受同样地冷血和冷漠，并且还象保平兄这样振振有词。
一个象保平兄这样理智和有同情心的人，这么容易为仇恨的逻辑所左右，而且还振振有词，人性的吊诡和不可靠充分地显现出来。这正说明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其实不能够过于相信自己的正义感，以及应该警惕我们对人道主义原则的轻易放弃。
每一次去圆明园参观的时候，我们都会读到法国作家雨果对英法联军在北京的暴行的谴责。爱国的热血青年也往往会在参观圆明园的时候有恨不得把伦敦的白金汉宫和巴黎郊外的凡尔赛宫也同样夷为平地而后快的冲动。但是如果真的把这种冲动有预谋和有计划地变成现实，而且不管会有多少无辜的人的生命和财产会同时受到损害，这种本来正常的冲动，也就变成了毫无正义和人性的行为。
保平兄对9.11的评论，让我看到了保平兄作为没有头脑的冲动的热血青年的一面，而没有看到保平兄作为正义和人道的知识分子雨果的那一面。
中国文化最优秀的基本教化，是孟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9.11是美国人活该，其实采用的是和美国好战鹰派同样的逻辑。我不同意这种基于仇恨的逻辑，更不认为这是绝大多数中国人采用的逻辑。除非有人非要说因为我在美国住过八年就应该把我排斥在中国人之外。
当然，美国的民众也应该读一读保平兄的《关于911的通信》，了解并不是少数的具有理智和同情心的普通中国知识分子对待9.11的这种情感和态度。这将是对美国人民有益处的。
https://m.sciencenet.cn/blog-176-718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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