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之道——作文·網文·狗屎？

    說起"作文之道"，這可是千百年的學問了，筆者不敢妄言，但依稀記得有位中國古代詩人說過"文章得失不由天"。這裏，只是就前不久壇子裏有關"網文與作文"的爭論，說一點點自己的感觸。
　　
　　 這裏有必要事先說明一下的是：原本並未有"網文/作文"的爭論，只是因有人對《垂貓掙紮》一文中的文法"錯誤"提出批評，而拒絕批評者（或那篇有"錯誤"的文章的辯護者）為躲避"批評"而擡出來的一個"問題"，言外之意是說：那篇有"錯誤"的文章是"網文"而不是"作文"。不過，筆者竊以為：提出這個問題來，為那篇有"錯誤"的文章辯護，總比那種"拉大旗作虎皮"者（譬如：聲稱某某大人物，如魯迅等的文章中也有"語法錯誤"）要好些！
　　
　　　　
　　 "長發為君飄"網友指出《垂貓掙紮》一文中的毛病，這批評本身並沒有錯。何以然？因為，在這裏，無論你是"網文"也好，"作文"也好，有一點是一致的——都使用漢語。請你把漢語講得漂亮一點兒，合乎規範一點兒，這難道還有錯嗎？本來"語病"並非是"網文（帖子）"中固有的，有些"作文"也並非沒有"語病"。因此，妄言"網文"與"作文"的差別，以避諱批評，不免有些矯情，說其"諱疾忌醫"當不為過。
　　
　　 不過，《垂貓掙紮》辯護者的文章中有幾句話倒是啟發我想到兩個問題。一說："‘網文'與‘作文'的最大不同就在於它是話，是思想的樸素表達。"；一說："網文就是新生事物。網文的元素跟作文的不一樣。"；一說："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可以是作文，也可以是音樂、各種美術作品等等，現在，還可以是網文。......拿作文的標準去衡量網文也是可笑的，荒唐的。"
　　
　　 先說第一個問題，姑且不論"‘網文'與‘作文'的最大不同就在於它是話，是思想的樸素表達。"之說是否切當。但其字裏行間隱含"網文接近於口語，風格顯得親切些"的意思大概是有的。這使我想起已故去很久的英國批評家哈茲利（Haziltt）的文章《論親切的風格》（On Familiar Style）。文章說：

　　
　　 "以親切的風格寫作，不是容易的事。許多人誤以為親切的風格即是通俗的風格，寫文章而不矯揉造作即是隨隨便便信筆由之。相反的，我所謂的親切的風格，最需要準確性，也可以說最需要純潔的表現。不但要排斥一切無意義的鋪張，而且也要芟除一切庸俗的術語，松懈的、無關的、信筆拈來的辭句。不是首先想到一個字便寫下來，而是選用大家常用的最好的一個字；不是任意的把字組合起來，而是要使用語文中真正慣用的語法，要寫出純粹親切的或真正英文的風格，便要象是普通談話一般，對選字要有徹底的把握，談吐之間要自然、有力，而且明白、清楚，一切賣弄學問的以及炫耀口才的噱頭都要拋棄。——任何人都可以用戲劇的腔調念出一段劇詞，或是踩上高蹺來發表他的思想；但是用簡單而適當的語文來說話寫作便比較困難了。作出一種華而不實的風格，使用雙倍大的字來表現你所想表現的東西，這是容易的；選用一個最為恰當的字，便不那麽容易。十個八個字同樣的常用，同樣的清楚，幾乎有同樣的意義，要在其中選擇一個便不簡單，其間差別微乎其微，但卻具有絕對的影響。"

　　
　　 我以為，他的這段話對於寫作來說無疑是正確的。"親切"並不是"茍且"，選詞造句之間確須幾分斟酌。無論是"網文"，還是"作文"大都應該如此。不過，"要像是普通談話一般"地寫作，這話似可再加斟酌，因為，說話和寫文章畢竟還不是一回事。如果把說話記錄逐字逐句記下來，也許是如聞謦劾，雖別有情趣，但那份羅嗦煩聒不成其為文章了，最多是一份談話記錄而已。哪怕是"網文"！如果哪位仁兄以積攢一堆"談話記錄"，並藉此以網上"文豪"自居，真的不免令人齒冷。
　　
　　 　上引的後面兩句話使我在腦海中把"新生事物"——"美術"——"現代"——打破傳統——"創新"等關聯了起來。繼而想起前不久旅法學者、藝術家熊秉明先生在[中國·南京先進文化與城市現代化]理論研討會上講的一番故事，他說：

　　
　　 "在這個時代，一些社會主義國家講改革，資本主義國家則講現代，越現代越好，不一定是創新，兩者都是把現代已有的、現存的給揚棄，只需要把原來的東西給破壞掉。現在有許多流派（指美術流派——筆者）並沒有什麽建樹。在西方，中國留學生到美術學院去，也照樣學著做一些為新而新的事情，除了我，別人都沒有做過。可是，事實上並沒有這麽多新的玩意兒。別人說這是新的，他也就來做一下。有一個香港的漂亮女孩子，跑到巴黎美術學院來，我就問她‘你到這裏來想學些什麽呢？'她說她來到巴黎以後，第一個印象就是街上有許多狗屎，她就想把這個印象用藝術手段表現出來。怎麽做呢？她說她拿兩個瓶子，上街上裝很多狗屎，狗屎就放在瓶子裏面，然後辦一個展覽。我說‘這樣做並不是太新吧？'可她說，她剛剛從香港來，這好像是個新的發現。在她看來很新，但實際上沒有什麽新，而且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她做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這個事情很早就有人做過了。我的一個同學是法國最有名的雕塑家，他把拇指放大到20米高，他也曾做過類似的行動，就是把狗屎放在一些罐頭裏面。他做得很精致，比那個香港區的女孩子做得更復雜一點，放在罐頭裏，貼上標簽，價格也很貴。他們惟一的想法就是更突出一點，更怪一點。比如說畫油畫，她說‘我只需要畫框，不需要畫布。'或者把畫布燒爛了、燒焦了以後，再來展覽，看看我們的想象力如何。據我看，這些"藝術家"所追求的，不是藝術中本質的真正的東西，而是希望在《美術年鑒》裏有這麽一條：某年某月某日，某個藝術家有個展覽，叫做"狗屎的展覽會"。有了這麽一條在《美術年鑒》中，他就覺得非常滿意，因為新聞媒體報道，使他在藝術史上留下了一個"狗屎"的名字。"

　　
　　 我在這裏講這個故事，不是想對"網文是新生事物。網文的元素跟作文的不一樣。"這句話做什麽臧否。只是想說：寫作（包括寫所謂的"網文"）也好，搞美術創作也好，畢竟還是有些共通的東西在裏面，比如；寫作可以"新"（"網文是新生事物"嘛！），美術也可以"新"，就"新"字而言，當是共通的東西；我只是希望"新"不要"新"出"狗屎"來。至於某某網友在某某年會上的文章獲獎（或在某某年鑒上被記上了一筆），究竟是不是"狗屎"一類，尚需歷史來檢驗。我也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在"漣漪泛舟"這個園子裏留下"狗屎"的名字。
　　
　　 總之，希望這個園子，多些“美文”，少些“狗屎”!
　　
　　2003-12-22 20:07:49 發於人民網·強國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