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摄之路（之一）

周 健

自己见过的摄影是从那种一个三脚架上方托着一个用皮腔伸缩镜头的古老相机拍照开始的。时至今日，环顾四周不难发现：宅子里妙龄女郎的自拍作品，繁华都市大道上的扫街图像，风景名胜处的“到此一游”，各种摄影竞赛的绝妙佳作。说到相机，在中国数亿人常常握在手中的那个移动电话就是数亿个照相机，还有卡片机、数码相机，单反相机，中画幅相机，大画幅相机。毫无疑问，正是数字摄影的快速发展，开拓出了一个异彩纷呈的摄影新时代。

1976年的春节刚过几天，四川盆地东南部的丘陵地区下了一场难得一见的小雪。房屋顶上、野外地上、各种植物上、树梢上都铺满一层1-3厘米厚的白雪。俯身看这白雪，晶莹剔透、纯净自然；用手一摸，伴随着指尖摩擦的唦唦声响一股凉意慢慢传到心里；极目远望，一片银白色，延伸到天际。高中毕业的我，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只身一人来到县城参加招工单位的最后面试。依照父母的建议，原本想去一家医院做工。到现场后，发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会场，可能有二三百人在这里等待面试。在这个场地的四周，布置有很多个类似接待处的办公桌，几个招工单位的人员坐在办公桌后面。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也有人在人群中窜动。

我们一行的三人，在会场的一处有空椅子的地方坐了下来。环顾四周，都是一些年轻的少男少女，有的在交谈，有的在等待。我用眼睛巡视就坐的这排长椅，发现右边的一个坐位上，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正在埋头系自己的鞋带，那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女孩身材高挑、双腿细长，乌发下面是长而白而细腻的脖子。这时还没有看见女孩的脸庞，只见满头乌发、一根长长的发辫垂向地面。此刻，一个在远处的女孩呼唤同伴的声音响起（当时我只顾看着这位系鞋带的女孩，也没有听清远处那个女孩呼叫的什么名字。正巧她是在寻找这位系鞋带的女孩）。这时，这位系鞋带的女孩因为鞋带还没有系好，所以没有站起身来，只是侧过脸来，满面笑容的答到：“我在这儿！”，一边说话还在一边系鞋带。此刻，我看清了女孩的脸。一张圆润白皙的椭圆形脸庞。前额上，疏密适度的刘海显得飘逸自然；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眼角还微微上翘，有些丹凤眼的气韵；端正的鼻子也下面，丰腴的红唇中露出几颗洁白的牙；此时此刻，高兴、快乐的情感写满在女孩的脸上，一双眼角微微上扬，嘴角微张、红唇颤动，清晰、明朗、悦耳的话语伴随着青春的情绪与活力弥漫在她的周围。这时，她系好鞋带，站起身来，双手理了一下发辫，让其自然的垂在胸前，丰腴的胸部跟随着呼吸的起伏和身体的运动在微微颤抖。接着，刚刚呼唤该女孩的同伴来到她身旁，她迎了上去，两人嘀咕着什么，然后手挽着手消失在人群之中。然而，这位系鞋带的女孩的那张写满快乐和青春的脸庞却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

时间又过去了一阵。一个看上去可能是招工单位的工作人员来到我们面前，问道：“你们是来参加面试的吗？”我的一个同伴回答“是的。”他说“那好，你们跟我来。”我们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办公桌前，他让我们每个人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办公桌里边坐着两位年龄稍大的男士，他们盯着我们这些人写字。轮到我写完，办公桌里边的两位男士中的一人，忙拿过这张纸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轻轻说了声：“这孩子的字写得不错。”我转身离开，去到了同行的人群中。过了一会儿，刚刚那个看过我写字的那个男士来到我身边，说道：“我是县百货公司的经理，姓岳。你想去什么单位工作啊？”我说：“医院”。他接着说：“去医院有什么好？他们是招药品制剂人员，每天就是洗瓶子，装药水。你不如去我们单位，县百货公司，工作比医院好多了”。我的想法在脑袋里打转，因为小的时候偶尔听父亲拉拉二胡、吹吹长笛，所以对器乐学习还有点朦朦胧胧的向往，也知道乐器是在百货公司的文体用品商店销售的。于是就说“也行啊！”面试过后三天，工作安排的通知下来了，我还真被调整到了县百货公司工作。到公司上班，先进行了3天的学习和培训。在第一天走进培训室不久，环顾四周，想看看有哪些新同事。说来也巧，那天在面试时发现的那个系鞋带的女孩也是新同事之一。在考虑具体工作岗位时，我找到了姓岳的经理，说“我希望到文体用品商店工作。”岳经理笑了笑，答复道：“行啊！”就这样，我在一个文体用品商店开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岳经理还是一个人物：首先他是南下干部（这是一个历史名词了，指的是新中国刚建立的1949年之后的几年，一大批人民解放军中的知识分子，准确的说可能是大多数中学生、高中生和极少数的大学生，跟随军队到刚解放的地方政府中任职）。其次，敢于犯上。说他曾经用手指着当时的县长当面进行批评，因为县长也和他一样是来自同一个部队、同一军阶的南下干部。

在接下来的两年中，我就在这个文体用品商店里踏上了学习摄影之路。大家知道，在文体用品商店里还有一类商品，那就是摄影器材。看着仅有的几种照相器材，那种神秘感、那种新奇感，令我心动。与此同时，我在此遇见了自己在社会大学中学习的第一位好老师：一位姓林的师傅，他比我年长二十多岁。林老师家境一般，有弟妹4人。作为家中长子，很早就持家理事、养家糊口。虽然他只有初中学历，却勤于学习、自立自强，工作一丝不苟，并教导弟妹不断成长，我的加入也就成为了林老师弟妹中的第5位小弟，至今我对林老师的称呼还是“大哥”，因为已经习惯成为了自然。大哥有两大业余爱好：一是写毛笔字，现已70多岁高龄的他，还常年开办小学生毛笔字培训班；二是摄影。于是，我就跟着大哥开始了学习摄影。第一步，学习相机说明书。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店里卖的相机就一个品牌：上海照相机厂的海鸥牌相机，不过也是当时中国最好的相机，机型也只有海鸥203折叠式120相机（见来自网络的图片）

4B双镜头120反光照相机（见来自网络的图片）

以及需要预订的海鸥DF135单反相机。在上班不久的时间里，我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将前两种相机的说明书等资料反复阅读，并将其中的操作要点抄写到笔记本上，从而基本了解了这两种相机的使用操作方法和保养知识。一天，大哥看到我抄写的资料后就说，你做的对，年轻人就是要多学习。我会给你找本学摄影的书，你去认真读一下。第二步，阅读《怎样学摄影》。这就是大哥找给我学习的书，还记得那是一本只有薄薄的几十页的小册子，不过后来才知道该书是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经典之作。通过对这本书的学习，才使我掌握了那个时代关于摄影的基本常识，诸如光圈大小、快门速度、景深、仰拍、俯拍、顺光、侧光、逆光等等。第三步，摄影操作学习。那时候，大哥自己也没有照相机（因为家里兄弟姊妹较多、经济状况很差），但是因为他在销售照相器材，所以有一帮玩摄影的朋友（那个时代玩摄影，确实需要一些经济支撑），能借到朋友的相机来用。除外上述的两个机型外，有时候还会用到前苏联生产的、很破旧的相机。我的尝试先是用没有装胶片的相机来学习相机的操作，以及感受操作中相机的各种情形。熟悉之后，就装上胶片，按照大哥的指导（确定好光圈快门），取景，对焦，完成拍摄。到这个阶段，最困难的就是如何确定该用多大的光圈和多少快门速度？那时，限于条件，也无法使用测光表之类设备。因此，光圈和快门的确定就完全成了一个高技术的绝活，而且全凭个人经验行事。好在有大哥手把手的教导，以及反反复复的练习，经过一年多时间，慢慢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曝光原则，大致也能独立完成“到此一游”之类的拍摄了。（未完待续）

             二0一四年八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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