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根据庄子里面的寓言编了几个小故事，在《浑沌之死》里面，东平老乡建议我开个庄子谭。按我理解的庄子，他自己并不愿意被人翻来覆去的讨论，而《庄子》中的思想也不是我可以说清楚，当时的我只准备胡诌些小故事聊博一乐。

后来和朋友聊天，发现大家的心理压力都很大，有很强的不安全感。有人问我如何淡定，也有人问我如何坚持理想，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去读《庄子》，但不要当成心灵鸡汤。可很多人不喜欢古文，所以也就搁了下来。于是，我决定将自己理解的《庄子》写出来，就当是送给不安全感强烈的人的一个礼物。

我为什么说不要将《庄子》当心灵鸡汤，因为很多人就是将《庄子》当成心灵鸡汤来灌，这估计是庄子自己也想不到的。真实的庄子并不是一个煮鸡汤的圣人。真实的庄子是怎样的？《史记》里面有记述，“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第三》）。大意是说，楚威王让使者重金请庄子做官，庄子以祭祀的牲畜为例子，平时吃好喝好，临了拉去一刀，等到挨刀的时候，却是不能后悔了。庄子用这个比喻来说明千金和官位都只是一种束缚，而他自己则要终身都不做官，只求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终身不仕，以快吾志）。

这个故事在《庄子》里面也有过记述，只是牲畜变成了乌龟，“庄子钓於濮水之上，楚王使大夫往，曰：‘原以境内累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二千岁矣，巾笥藏之庙堂之上。此龟宁死为留骨而贵乎？宁生曳尾泥中乎？’大夫曰：‘宁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於涂中。’”（《庄子·外篇·秋水第十七》）。前面差不多，后面庄子的回答用神龟来做比喻，说神龟宁愿在泥沼中生气勃勃的“曳尾”，也不愿意将自己的龟壳供奉在庙堂之上。庄子自己，要做的就是一只“曳尾涂中”的生机勃勃的乌龟。

附带提一句，庄子宁肯做一只在沼泽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乌龟，也不愿意被人当成神物供在台上。道教里面却将庄子敬为南华真人（唐玄宗天宝元年（724）二月封），牛鼻子们希望讨祖师爷的欢心，保佑他们成仙，可祖师爷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供奉。这个马屁拍在了马脚上，还拍了一千多年，铁马脚估计都要给拍断，难怪没有一个道士成仙。

心灵鸡汤喝了还会饥渴，《庄子》并不是解决一时的心理问题，读透了《庄子》，便达到了自由的心灵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圣人，自由世界只有靠自己才能在其中飞翔，庄子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不会煮心灵鸡汤、不好为人师，我不谈文学、不谈哲学，我只是要把我理解的那个《庄子》转述给你们，希望我能做到。

这个系列的正标题就叫“曳尾涂中”，我在博客中也以此为名单列一个分类。副标题是“我读《庄子》”，风格上尽可能通俗易懂。这个形式或许有人会觉得很熟悉。不错，是源自李零的《丧家狗·我读《论语》》，这本书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描述风格，我准备借鉴他的写作方式。

最后做个说明，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考据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去做，我关心的只是原典。如无特别说明，以后文中出现的注释都是采自《庄子今注今译》（陈鼓应，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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