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乃基

在现代化道路上大致可以区分两种类型：外生型道路和内生型道路。纯粹的内生型道路大概要数英国，中国则是较为典型的外生型道路。大多数国家介于二者之间。可以从以下方面说明和比较这两种道路。

首先，在世界史上，内生型国家在现代化道路上先行一步，在迈出这一步时较少外部压力，可以相对自由地选择道路，通过对外掠夺获取资源和廉价劳动力（贩奴）；发展至今，国力强盛，社会稳定。外生型国家的现代化是在强大的内生型国家已经存在并虎视眈眈这样的背景下发生，必然受到强大的边界条件的制约。

其次，现代化的动力来自社会内部还是外部。内生型国家的现代化动力主要源于社会内部，源于个体的动力，源于每一个个体对自己利益的合法追求，以及在马斯洛需求层次上的提升。外生型国家的现代化动力主要来自社会外部，也就是国与国的竞争甚至战争。中国的现代化之所以通常从1840年算起，就在于鸦片战争给天朝大国敲响了警钟，之后社会的剧烈动荡和变革主要都因外部压力。建国后，大跃进试图15年超过英国，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志在赶超，否则将被开除球籍，如此等等，都是迫于外部压力，相对缺少来自社会内部的动力。

第三，现代化过程是自组织还是他组织。内生型国家的现代化过程主要是自组织，以启蒙运动理念为基础的个体之间的竞争与合作，以契约和法律协调处理彼此间的关系，运作的机制是市场经济，以新教伦理规范人的行为。在自组织过程中，整个社会由下而上建构起来，必然预设了“下”对于“上”，也就是个体和社会对国家权力的制约。这一点在自然界的量子阶梯上被称为“上向因果关系”。参见世界1的量子阶梯和世界2的需求层次－知识论之四。外生型国家的现代化过程主要是他组织。其一，这些国家在历史上一般都拥有较为强大的国家权力，正因为此，所以难以“内生”。其二，只有同样强大的国家权力方能抵御强大的外部压力，所以国家权力得以延伸甚至强化。特定的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决定了这些国家的他组织现代化进程。于是，个体和社会较少对国家权力的制约，相反，后者更多地以现代化的名义干预个体的行为和社会的运行，也就是量子阶梯上的“下向因果关系”。这是历史和现实的必然。

第四，在人的三大关系上（参见由人的三大关系说开去（之一）；一个民族的返老还童——人的三大关系之二），内生型国家的道路首先解决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此基础上构建社会，解决人与人的关系，最后是人与自身的关系。眼下种种后现代思潮主要在于人的提升。这样的过程，大致相应于I. G. Csizmadia述及的“先经济后政治”。在外生型国家，为了集中资源，为了凝聚人心，自然要求权力的集中，强调政治，于是先政治后经济。

对于外生型国家来说，关键是如何由外部压力下国家畸形的发展，转化为由内部动力推进的符合人的本性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