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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南京农业大学农业信息71班同学:感谢有您有大家
亲爱的同学们:
张进把咱们南京农业大学农业信息71班的病困基金10000元打到我的账户上了。这是我在病中,除了上海市职工保障互助会补充医疗保障金外,所接受的第二个来自团体的病困资助。
当我收到这笔资助的时候,我刚刚放疗完,各种血液指征正是最差的时候,白血球和血小板都非常低,在身上挠挠,就可以会出现皮下出血难以凝固的现象。因而精力非常不济,我跟张进说:等我有精力,再跟同学们说一声谢谢。连一声谢谢都没有精力说,这让我感到难以言说的沮丧,但同学的情谊,还是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滋润着我的心田,让我有信心支撑过这一段艰难岁月,加紧各种康复锻炼,开始病愈后生活……
说来,真的很奇妙,我们都已经分开20多年了,过往的一切都似乎成了过眼云烟,当初的班集体都已经不存在,时事境迁,当初的世界已经荡然无存,南京农业大学农业信息71班这个集体也失去了可以依附的背景,我们甚至以为都已经走出了那个世界,要不是那次同学毕业20周年聚会,我们都不会以为我们的世界里还有这么一群同学,在这个世界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还有人在牵挂着自己。
这次病困基金,来源是南京农业大学的校庆捐赠活动我们班级同学所捐赠的款项。母校校庆时,为了联络校友,努力开拓办学资源和办学空间,号召校友开展各种形式的捐赠活动。校友捐赠在国外是很平常的事情,国外一些名校的经费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校友捐赠,但在我国却没有这种风气,这些年,教育经费日渐丰裕,压根就不需要我们捐款。而且,我们毕业这么些年,很多同学几乎都没有踏足过南农校园一步,对南农的感情日渐淡漠,这么些年,南农似乎也没有关心过我们这些学子的生活,要不是这次毕业20周年聚会,让我们重温了一下南农人的感觉,我们似乎都忘了南农曾经像母亲一样支撑过我们最张狂的一段岁月。所以,南农校庆的时候,要我们捐款,大家都各有不同的见解。
但好在我们有了毕业20周年聚会!岁月已经把我们弄得面目全非,即使在同学聚会的情景中,我们都没有立刻认出彼此。但经仔细辨认,从眼前的轮廓中,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的影子,那个活生生的印象就这么突然地完全地回到了自己的周围,岁月积攒下来的陌生也因此而一抹而光,那四年所经过的事情都历历在目,从未走远......连曾经的龌龊,或因为那些龌龊所引起的仇恨,都变得如故事一般美好而令人怀恋。
我们这个集体因而有了可以依附的背景,我们因而有了集体荣誉感,我们怕我们这个集体丢脸,因而,在最后关头,当年的班委还是联系了几个过得还不错的同学,每人捐赠了2000元。虽然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学校,学子的感情是维系自己存在的重要理由。看到张进的通告,我也和他联系,说我捐赠他们数额的十分之一。一来我怕我不捐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捐赠,我曾经生活过的集体把我彻底忘了。二来我当时正在治疗,正在大把大把地花钱,没有上班,只拿基本工资,老公请假来上海照顾我,一家三口就靠我2200元的工资生活,经济方面比较紧张,所以,就捐赠了200元,是个意思,只求大家不要把我忘记。
在校庆前,我们班总共捐集了14200元。大家也陆陆续续知道了我的病,后来,班里的同学商量了一下,把1万元作为班费的基础放在系里,留着班里集体活动用;把4200元提出来,成立南京农业大学信息71班病困基金的基础,并号召大家继续向里面堆钱。这一来,纯粹出于帮助同学的意愿,陆陆续续又有同学以班费的名义进行了捐赠,在给我汇钱之前,张进告诉我总共筹集了6000元,他给了我转了一万。之后,也有同学直接把钱打到我的卡上了。
就此,张进吹响了图情系学友回归集结号,我们南京农业大学图情系87级农业信息71班这个集体又一次凝结在一起,用每一个热诚的心准备着给每一个成员送来真真切切的关爱。
说实话,生活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上海,基本的医疗保障还是有的,多年工作,也多少有些积累,在医保范围内用药,看病还是看得起的。这也是得病初期我没有向大家寻求帮助的原因,相反,在有些朋友准备给我捐助让我用好药的时候,还被我劝止了。《请大家不要给我捐款》 这篇博文成为我博文中推荐数最多的一篇博文,至今还排在半年内的精选博文首页里。大家推荐这篇博文,一定也是因为这篇博文所包含的依靠自己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勇气。
《穿越死亡——一位癌症患者的康复手记》玛利亚桑德斯曾说:“通过患病我还得出一个体验:人们愿意与遇到问题的人进行交流。一些原来很少来往的朋友突然来访,于我进行很交心的深层次的沟通,在交谈中我了解到,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都有一些解决不了的难题,当我万事如意时,对我表示信任的人很少,因为人们认为身处顺境的人大多轻浮浮躁,缺少同情心。”这些年在上海拼杀,看惯了那些小人为了巴结权贵,赢得蝇头小利而不惜肆意篡改事实,颠倒黑白,看惯了人与人之间互相倾轧,拆台,欺瞒和哄骗,也看惯了当权者用尽手段,抢占别人劳动成果,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攀爬……人活着,似乎就为争权夺利而竭力营造的各种人事关系,世界在我的眼睛里已经变得冷漠无情,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我曾经如何绝望地左突右杀,期冀着给善良勤恳探索出一条生存之路。但直至生病,我都没有看见这么一条生路,只看见自己的心愿越来越渺小的躲藏在人群里面。我也因此而带上了有色眼镜,看不见人群中涌动地支撑着我们人之为人的善良和美好。
而这场病却让我感受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种美好和善良,生病期间,我得到太多的关爱,弥补了这些年我所受到的所有委屈,把这些年的冷漠都赶到九霄云外去了。这让我感到我只是病了,但并没有被困住。说实话,多年前,从山西搬家搬到上海,用山西的工资所积蓄下来的家底来上海开始新的生活,又赶上上海的房价飞速地涨,相比之下,我多年积蓄不增值,反而变成负值;儿子也没有上海市户口,上学都成问题;工作也难以打开局面,很多事情我都做到最好,甚至连香港理工大学图书馆馆长都给我翘起了大拇指,但在单位里也怎么都得不到承认……那时候,感觉是真的困住了,好在那时候身体健康,还是撑过来了,如今七年过去了,我已经在上海有了一个小但还够用的房子;儿子的户口也迁移到上海来了,成了新上海人;去年学校补发了一笔住房补贴,让我也彻底地告别了捉襟见肘的生活。在职业发展上,我去年也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这让我有资本和各级领导讨价还价,寻求他们的支持,即使没有他们的支持,用这笔资金,我自己也可以做些事情了。在上海这么些年,我终于可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只是我这时候病了,大病,外人听了会感觉天塌下来样的病。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期间,精神和灵魂都经历了种种磨砺,不是亲身经历,可能我永远也体会不到生病这么长时间所带给我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极限。因为治疗而引起的生理局限,以前很多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做起来都有了困难,甚至举手投足这些小事,做起来都有些费劲,心理就难免沮丧。生病这么长时间,日常饮食起居,都要别人照顾,人们常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谁会喜欢一个病人?不说别人,连自己都有些讨厌自己了。
这种时候,心理上的支持就变成支撑自己走下来的重要力量。过去所经历的种种美好,所积攒的友谊,所曾经克服过的困难,克服困难后给自己所带来的勇气和力量,人与人之间的支撑理解宽容,亲人和朋友的期待……未来的理想,生命的使命和意义就成为病人留恋生命的最好注脚,也因之成为我们战胜病魔,走向新生的力量之源。
尽管我一再拒绝,但我陆陆续续还是接受了很多朋友和病友的捐赠,或者钱,或者水果食品,他们或者送到我家或者病房。但现在回过头去,这些捐赠在我治疗当中所起的精神作用,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医疗费用的意义,里面凝结着当困难来临我们携手共度的情谊。我也因此有了力量来承受我们必须承受的苦难,有了勇气来克服我必须面临的困难,而走向新的生活。
所以,尽管集中性的治疗已经结束,花费越来越少,我还是接受了同学的好意,接受了这笔病困基金的资助。张进给我说,你就接受同学们的心意吧,等你好了,你可以把这笔钱再还到基金里面,或者如果我们再有同学病了,您可以拿出来再帮助其他同学。话说到此,我已经无话可说,当年我们从五湖四海聚集到一起,匆匆四年,转隙而过,不及回味,我们就各奔东西,如今我们年过四十,那短短的四年似乎杳无踪迹,却还如从前一样,支撑我们走过苦难,迈向新生,曾经是这个集体的一员,如何不让我感激万分?如何不让我骄傲万分?我愿意,做一个火炬手,把同学间的情谊,在我们这个集体间传递下去,温暖集体中的每一个人,给集体中每一个人传递这样一个信念:当灾难来临,我们同在,我们一起克服这些灾难,更加有力地走向新的生活。在这里,我也提请大家常联系,一旦同学有状况,我们即使相隔千里,也能送上我们的心愿、祝福和支持。
在同学们知道我的病况后,当年在一个房间住过的几个姐妹,都从全国各地打过电话来,加文甚至从美国给我打过来和我聊了很久,互相感概,提醒彼此珍重。岁月终于把健康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班同学中,我是第一个和死亡面对面碰上的,而同时也给大家都提了个醒,提醒大家关注自己的健康。在同学打来的电话当中,我要特别提起江福根同学的电话,他是第一个给我发短信问候病情的同学,在给我捐款之前,还特意打来电话,吩咐我一定收下他的一点心意,否则就是不把他当同学看待。我至今还记得临别之时,他撕下一条纸,很认真用他很是娟秀的字体在一面写下他家乡的通讯地址,在另一面写下“苟富贵,勿相忘”。我当时也很认真地把这张纸条夹在了我的日记本里,记得江同学和我曾经同在一个实验台上做实验,学习上他也是个佼佼者,我当然有理由期待他在人生旅途中做得更好。但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路,在学校也混得实在没有意思,每每拿出日记本,看看他写得地址,都不知道该如何落笔,只得作罢。
只是没有想到我生病后,江同学能够联系我,连接起当初的愿望。“苟富贵,勿相忘”这一中国人与人之间的千年期冀,就此演变成“苟生病,互相助”的同学情谊,从而让我们在任何灾难面前都变得坚强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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