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生活纷涌进四十六岁的孙燕的脑子里，记忆一直延伸向年轻的时光……

二十多年前，性情活泼、非常爱笑的孙燕，在朋友的介绍下——那个时代，这是一种最主流的途径——开始了人生第一场恋爱约会，他叫潘树林，长得黑是他最显著的特征。第一次约会的主要是在公园里的一条小游船上完成的，潘树林坐在中间一下一下用力划桨，动作干脆利落；隔着潘树林，孙燕与坐在船尾的朋友说话，对潘树林产生了一点好感。孙燕与潘树林的约会持续了一段时间，因为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中间，潘树林居然坐在位子上，仰着头睡着了。尽管是因为潘树林前天值了夜班，孙燕没有能够解开这个结。

不久，孙燕的小学同学翟志刚在她家的胡同口的副食店“巧遇”了她，并且提醒了她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生日这天，她似乎在期盼之中等待什么……在孙燕快要绝望的时候，她难过、孤孤单单、没有人关心，这时候姐姐回家带回来了一封信，那是翟志刚的祝福“在你二十四岁的这一天，希望你知道你的一个同学在祝福你……”1977年1月2日，孙燕和翟志刚结婚了。婚后的幸福生活渐渐地被翟志刚的早泄所困扰，更可怕的是，不见孙燕怀孕。翟志刚开始接受治疗。终于，孙燕怀孕了，幸福突然又降临而来，笑声在孙燕和翟志刚的共同生活中格外地多起来。可惜，太短暂了，一天夜里，孙燕流产了。半年以后，孙燕和翟志刚离婚了。

此后，孙燕与在继续教育学校认识的小罗好了起来，但终究是小罗的与他在异地的女友结婚了。孙燕的姐姐出国以后，她渐渐地对她的姐夫由同情，转而有了微妙的爱慕之情，当姐姐决定离婚并留在美国的时候，孙燕对姐夫的感觉，复杂而难以言表，她去找他谈了一次，但他似乎毫无感觉。

岁月的脚步无情地走过，四十岁一步一步，不可以思议地向孙燕走来，孙燕并没有恐慌，但还是有些紧迫感。昔日的朋友又给她说起了潘树林，他的妻子因疾病去世，一个女儿在读中学。孙燕答应与潘树林见面，在孙燕眼里，潘树林没有什么改变，黑、结实，还是像以前那样爱打架，但他的女儿让孙燕犹豫不决。一段时间后，渐渐地，孙燕不去潘树林家了。没多久，她听说潘树林找了一个护士，结了婚。

一天，孙燕碰巧遇见了翟志刚，他们又一起去参加了小学同学的聚会。翟志刚告诉孙燕，他的生活很不如意，妻子很厉害，对他不好，他的儿子是蒙古症。翟志刚满肚子苦水、满腔的愤恨倾泻而出，他脸色发青、目视前方，连嘴唇都发白。孙燕呆呆地看着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翟志刚说，“真的，还是你心好，那时候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久，孙燕的同事给她介绍一个人，居然是潘树林，他的护士妻子上班的时候发病死了。在孙燕四十五岁的春天，她与潘树林又开始往来起来，五月他们登记结婚了，婚事很简单，幸福似乎真的来了……第二年春节期间，芭蕾舞《红色娘子军》重新上演，潘树林买了两张票，和孙燕一起去看。孙燕说，“多少年前，也是看这出戏，你睡着了。”潘树林却想不起来了。孙燕明白潘树林不是装不知道的时候，一时间觉得无话可说，神色黯然。三月间，孙燕在医院陪生病的父亲，夜里，小偷爬进她家，潘树林和小偷搏斗中，被扎了十几刀，其中一刀扎到了心脏。孙燕的婚姻，有一次戛然而止！

“五月的艳阳非常明媚，天空晶莹闪亮，像一面大圆镜子，映照着地上发生的一切，什么也看不到，除了无垠的宽广辽阔。”孙燕抬起手，抹掉眼角的一滴眼泪，心平静下来，从皮包里摸出小化妆盒，她需要照一照……

读万方《空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