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中的裘派

巴赫毫无疑问是声音的老爸，他在莱比锡音乐学院任职时一周一部的Cantata简直就是一部合唱艺术的百科全书。所有可能的和声，所有可能的调式，他都作了尝试。巴赫的音乐世界及其庞杂，包括管风琴、小提琴和管弦乐曲，简直就是宽阔无比的海洋。傅雷是我非常敬仰的艺术鉴赏家，但最让我难以理解的就是他对巴赫过于宗教家似的说教的批评。巴赫一生在教堂中任职，他的作品自然有宗教的影响。但是在这些作品中不难发现，其对生命、宇宙超越尘世的缜思与遐想。现代人对巴赫的诠释，可能太注重于巴赫对声音掌握的技巧，无论提琴曲还是钢琴曲，都显得过于甜美，而逊于深邃。最近听到一位华人钢琴演奏家裘元朴（Frederic Chiu）演奏巴赫的St. Matthew Passion,大为震惊，没想到他演奏的巴赫中会有那样多的巴赫。

在这样极温柔和缓的琴声当中，又突显出对生命和信仰的坚定。而这样极其强烈的对比，又处理的那样均衡而不留痕迹。高音的起伏激越和低音部分的沉凝随和，竟如冰火交融般的美丽。那一刻，我出神入定，沉迷在这样一个色彩缤纷的巴赫的精神世界中。

世人总是媒体的奴隶。谈起钢琴新人，进入大家脑海的自然是Kissin, 李云迪和郎朗。当然裘元朴出道比他们都早，但是没有媒体的耀眼光环，知道裘元朴的人很少。后来读裘元朴的介绍，才发现他真的是钢琴演奏家中的另类，从来没有得到正统钢琴界的承认。1993年，他以参赛者身份进入美国范.克莱本钢琴大赛决赛，一半评委给了他最高分，而另一半给了他最低分，极大的悬殊最终让他被淘汰出局。然而，愤愤不平的观众们群起抗议，在媒体上引发了激烈争论。在那场轩然大波中，裘元朴被媒体称为无冕之王，他的名声甚至超越了当年的冠军。这造就了其独特的钢琴成长道路，他成为独一无二，不靠在国际大赛中拿奖而在钢琴界中成就声名的演奏家。

 

The trouble with physics

这让我想起一本书和另外一个人。那就是“The trouble with physics”和Lee Smolin。私下里以为，这本书是近4~5年中有关现代物理学发展的最重要的面向大众的科学读物之一。好书出版以后不会是一潭死水。“The trouble with physics”出版以后，在现代物理学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它引起了“倒弦派”的一派欢呼，和“弦派”的强烈不满。Lee Smolin是一个思想独特的理论物理学家。他研究弦论和量子引力达三十年之久，力图以弦论之外的理论“loop quantum gravity”来统一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夸克理论的创始人盖尔曼这样评价他：

"Smolin? Oh, is he that young guy with those crazy ideas? He may not be wrong!” - Murray Gell-Mann

 

Fig. 1. Lee Smolin book "The trouble with Physics"

Amzaon Link:

http://www.amazon.com/Trouble-Physics-String-Theory-Science/dp/0618551050

当我们的眼光还在盯着能不能得诺贝尔奖的时候，Smolin在书中提出了一个更为深刻的问题：“为什么物理学在上个世纪70年代建立‘标准模型’以后，近三十年中理论物理学再没有大的发展？”而这三十年中，更多的科研经费和全世界优秀的大脑投入到物理学研究中，为什么进展甚微呢？当然，科学中的大发现时代总是如彗星般一闪而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默默无闻的积累。但是，正如我们反思中国的土壤为什么不能产生诺奖，Smolin则在反思为什么美国的学术环境会离物理学的大发现时代更行更远。Smolin以为，统一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在年轻一代物理学家中至少有十数种不同的理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String Theory 和loop quantum gravity。但是，String Theory目前仍然是美国各大学物理学界的主流。在我们目前这样一个5年助理教授，届后由同行评议、论文发表以升任终生教席的科研文化，对于从事String Theory以外的年轻物理学家，因为得不到主流同行的认可，基本上无法得到大学教席。比如像MIT这样的诺奖云集的物理系，在过去三十年中，竟没有聘任一名新任正教授。爱因斯坦当年在专利局做相对论的时候，虽然一时间也遭到物理学界主流的否认，但他至少还可以生存。今天的年轻物理学家可就没有那样幸运，如果提出一种不被主流认可的新理论而不与通行理论妥协的话，可能只有离开科研界去开出租车了。

 

 

定天下为一尊与科学发现

虽然宗教与科学在终极目的上是相同的，都是对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认识。但是这两者在态度上是不同的：宗教的第一课是，定天下为一尊，你必须相信上帝，这是不容任何怀疑的。但是科学的第一课可以是，你无需相信科学，你可以怀疑，甚至假设我们所有的科学都是错的，那么你该如何作去重新验证或发现这些自然律呢？真正的科学都是经得起怀疑和重新验证的。比如当年Waston和Crick在发现DNA的双螺旋结构及其复制机制以后，另一位后来的诺奖得主Authur Kornberg坚决不相信他们的结果。Kornberg为了证反他们的理论，做了一系列精巧的有关DNA复制实验。但是，这些实验的结果反而促使他相信Waston和Crick的理论是正确的，并且他的工作给DNA复制理论带来了新的进展。

所以，科学向来最保守，任何新理论，必须和以前被证实的理论相一致，否则不予承认；另一方面，科学又最反叛，对所有的科学发现都要打上一个置信度，都有可能出错，不断重新的角度去看待一个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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