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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8月10日,假期活动受到了干扰,每天午后都有一场雷云,这场雷雨给我带来了让人害怕的听写作业。
于勒姨夫坐在玻璃门边的靠椅里看报纸。保罗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独自一个人玩多米诺骨牌,他在思考和自言自语之后,急急惶惶地摆放着一张张骨牌。母亲在窗边做针线活。父亲坐在桌子边,一边在一块黑石头上磨一把折刀,一边大声地念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每个句子重复两到三遍。
那是拉芒奈写的一个说教的故事,讲的是一串葡萄的游历。
当家的父亲在自己的葡萄园里采摘葡萄,可是他自己没吃:他把一串葡萄拿回了家,给了当家的母亲。受到感动的母亲把葡萄偷偷地给了儿子,儿子没有对任何人说,把葡萄给了妹妹。可是姑娘没有碰那串葡萄。等到父亲回家,他发现在他自己的盘子里放着那串葡萄,他把全家人拥在怀里,两眼望着上苍。
那串葡萄的游历到此为止,我想知道是谁吃了葡萄,可是这时我的姨夫把报纸折了起来,用一种非常庄重的语调对我说:
“这是你应该背熟牢记在心的一页。”
我被这样要求增加作业量的命令式的建议惹火了,我问:
“为什么?”
“瞧瞧”姨夫说:“你就没有被这些淳朴农民们所怀有的情感所感动?”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雨落了下来,无花果树的树枝上蒙上了水层,我轻轻地,不断啃着笔杆。
他咬住不放:
“为什么这串葡萄会在家里转了一圈?”
他用一种极其慈祥的目光望着我。我很想让他高兴,集中精力在思考那个问题:一阵闪电,我看到了答案,我喊了出来:
“是因为葡萄在硫酸铜里泡过了!”
于勒姨夫死死地盯住我,咬紧了牙齿,脸涨得通红。他想说话,可是愤怒让他喘不过起来。他的喉咙里试着发出了几个音节,却没有能够成句,不能表达意思。于是他举手向天,然后抓住椅背,最后,用足了力气:
“嘿!嘿!嘿!------”
这三个词打开了声带,他终于喊了出来:
“这就是不讲上帝的学校给出的结果!这样伟大的爱的事情,他却归结给了铜的硫酸盐!这个孩子,他不是魔鬼,却给出了魔鬼一样的回答。我亲爱的约瑟夫,衡量一下您的可怕的责任有多大!”
“得了,于勒,”母亲说:“他这样说是为了逗乐!”
“为了逗乐?”姨夫喊叫:“这是屁话!----- 我宁可认为他没有听懂我的问题。”
他转过身对着我:
“好好听着。如果你找到了一串特棒的葡萄,一串少有的,令人垂涎的葡萄,你会把它给你的母亲吗?”
“哦,当然了!”我由衷地回答。
“太棒了!”姨夫说:“这是出自内心的话!------ ”
他又转过身对着我父亲,接着说:
“尽管您用残酷的唯物主义教育了他,可是我还是高兴地看到在他的心里存在着上帝的法则,他把葡萄留着给他的母亲!”
我看见他得意扬扬,我就想帮父亲的忙,于是我加上:
“可是我在路上吃了一半。”
姨夫有点生气,他正准备回答,父亲却用力地大声说:
“他在理!因为,如果人们真有那么好的精神,那就应该在心里重新考虑蜗牛色拉,白斩小鸡,兔子的肝脏!无懈可击的道德是如此强大,永远不会改变,可是,遗憾的是,抢夺美好的一片片肉食,鸭子的头,猪和牛的排骨,这些本该回归生命的,都成了我们的美食!感谢这个孩子,我刚刚明白这个故事非常愚蠢。道德,这是你们的拉芒奈,他是个伪君子,是为了感化信徒们,他和所有的神父一样,陷入无聊的冗长的说教。”
对于这样正面的反击,姨夫气的胡子都猛地竖了起来,正想猛烈地进行回击时,在厨房里张罗着酒汁美味炖兔肉的罗斯大姨意识到了这场嘴仗,在门边出现了。她挥动着装色拉的框子,左手拿这一件帆布上打过蜡的黑色带有帽子的斗篷,快乐地嚷着:
“于勒!雨几乎停了!赶快,去弄蜗牛去!”
她不给他一秒钟犹豫,把金属框塞到他手里,把斗篷给他套上,直拉到鼻孔处,活像一个专门停息对话的熄灯罩。在这样的装束下,他没有法子再回骂。他试着用浓重的卷舌音说给我们听:
“何(实)在是害(太)何(可)悲,害(太)何(可)恶了------ 这和(个)何(可)怜的孩子”
可是我的大姨一边呵呵乐着一边扭动身子,把他推到雨声哒哒的房外,然后关上门,从窗户给了他一个吻,此吻所显示的温柔毫不虚情假意。最后,她转过身子朝向我们,突然发火,说了:
“约瑟夫,你不该先启动。”
喜欢下雨的于勒姨夫直到过了一个小时才返回,镇定而且快乐。
在色拉框子的下面吊着一缕粘液,姨夫已经把蜗牛的肉挖了出来,部落的头(一个大部落)无望地把它的触角伸向斗篷的一个边角。
我的父亲在吹长笛,母亲一边听着一边在给餐巾绣边,小妹妹趴着在睡觉,我和保罗在搭多米诺骨牌。于勒姨夫对给他的祝贺有些应接不暇,他不再提拉芒奈的问题。
可是到晚上,在吃晚饭时,他狠狠地回报了一下。
我的母亲刚刚端上了浸满了各种香料的煮熟的兔子肉。通常,由于我这个学者的积极争取,兔子的肝都给我留着,这块肝浸泡在汤汁里,我用眼睛在搜索。
姨夫比我先找到,他用叉子把肝叉了起来,放在灯光下,仔细检查,还闻了闻,然后说:
“这块肝烧的真好。肝是好的,看上去又嫩又富含油脂。这肝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好货。我愿意给坐在这张饭桌前的某个人,如果他相信这块肝是没有被毒药泡过的。”
说到这里,他发出响亮的嘲笑声,然后,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肝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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