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家鲍元恺分享 http://blog.sciencenet.cn/u/byk0104 厦门大学艺术研究所所长 天津音乐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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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镗谈《炎黄风情》(四篇)

已有 3680 次阅读 2013-9-25 23:59 |系统分类:人文社科|关键词:学者| false, important, Javascript, Visible, qzone

 

阿镗谈《炎黄风情》(四篇)

 

 

图片

创意小辩

阿   镗

台湾《省交乐讯》1994年12月号

无中生有是创意,有中生有亦是创意,且是更难的创意。

有一个对“无情对”的小故事。话说清末民初,某日,一群门生给老师做寿,有人出了一副上联:“公门桃李争荣日”。良久,下联仍无着落。刚好一位留欧的门生赶到,说:“这有何难哉?”跟着随口而出:“法国荷兰此利时”。众人深思片刻,无不绝倒。

这个故事,笔者是在林以亮先生的散文集《更上一层楼》中读到。事隔多年,居然没忘记。

作曲上,写旋律近似出联,是无中生有;写对位近似对联,是有中生有。后者难于前者,应是不争之理。因为前者海阔天空,后者限制重重。前者全凭才气,后者必须才气加上功力。

 

古往今来,那一部音乐作品最有创意?

巴赫的《恰空舞曲》?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乐》?瓦格纳的《尼伯龙根指环》套歌剧?德彪西的《影像》套曲?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

如果来个公民投票,相信以上每部作品,都有资格得到不少选票。

巴赫的《恰空舞曲》,以D C B A四个顽固低音,发展出一首千变万化,结构紧密,有如巍巍高山的旷世巨作。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首次打破交响乐的纯器乐传统,加进人声,唱出了超越时代,超越国界的人类最崇高心声,柏辽兹的《幻想交响乐》,离高贵典雅之经,叛纯音乐之道,以前所未有的大编制,表现文学意境,开创了浪漫派的一代乐风。瓦格纳的《尼伯龙根指环》,以无比丰富的想象力,把管弦乐、声乐、戏剧融铸一炉,独创出前无古人,表现力极强的音乐剧。德彪西的《影像》套曲,打破传统功能和声束缚,用全新的音乐语言,表现自然界繁富细微的色彩变化,开启了二十世纪的音乐之门。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用尖锐的音乐,复杂的节奏,表现原始世界的荒蛮、粗野,带出了反崇高,反唯美,反旋律的当代音乐潮流。

这一票,究竟要投给谁?

别的人我不知道。我自己这一票,一早就想好,要投给巴赫之“赋格的艺术”。

理由是:它用那幺简单的主题,写出了那么多首形态不同,节奏不同,音程不同,性格不同的赋格曲,达到了音乐形式美和变化组合可能性的极限。它比前文提到的无情对,不知还要难上多少倍,复杂上多少倍!相信贝多芬和斯特拉文斯基如果复活,也不能不把“天下武功第一”的宝座,拱手让给巴赫。

 

中国作曲家鲍元恺先生,写了一组二十四首中国民歌管弦乐曲。笔者对这组作品相当推崇。它除了写得很美,在和声、配器、结构、曲式上均有可观的创意与成就之外,最令笔者佩服的是对位丰富,精致,经得起推敲。

例如《小白菜》,在五小节的主题之后,马上就是一段四度转位卡农:

                           

又如《小河淌水》,主旋律在第三次出现时,低音声部是主题的“扩大”:

                         

再如《走西口》,中段旋律加上八度卡农后,音响更丰厚,感人力量更强:

                         

类似例子,多不胜举。

中国作曲家,有如此对位功力与才华者,并不多。中国民歌改编曲,论对位的丰富、巧妙,以笔者所知,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其它作品比得过鲍先生这组作品。笔者本人曾为小提琴与钢琴改编过一组中国民歌。论旋律与素材之变化发展,笔者自认为不输给鲍先生。可是论到对位,则口服心服,甘拜下风。

 

音乐的创意,当然不限于对位。从内容到形式,从旋律到节奏,从和声到配器,凡是前人所无的,都是创意,都弥足珍贵。笔者独推对位为创意之首,是因为它所受的限制最多,难度最大;中国作曲家普遍最弱的一环,是对位;中国音乐作品甚多听起来单薄者,原因在缺乏及格的对位;离开了对位,“交响化”便是一句空话:没有对位,大型管弦乐团便没有存在必要。

不久前,笔者向某唱片公司主事人推荐鲍元恺先生的上述作品,答复是:“作品不错,但创意不够。”笔者当时无语,但心中不平。再三思量后,明知争辩无益,仍忍不住写此小文。希望借故引起更多同道朋友对“创意”的讨论,也希望看到更多充满创意的中国音乐作品。

 

 

《炎黄风情》好在哪里

阿   镗

台湾《省交乐讯》1996年1月号

                                                   

十四年前,笔者拜在卢炎老师门下,学作曲,也学音乐欣赏与评论。

“某某作品好不好?”“好在哪里?”“差在哪里?”这是向卢老师问得最多的问题。

不要以为这些问题好答。试问一些名气很大,地位很高的人,多半只能含糊其词,模棱两可地耍太极,少有人如卢老师,敢一言断高下,两语判生死。

“勋伯格的《升华之夜》极好,好在深,厚。”

“马勒的交响乐好,好在线条美而丰富。”

XXX的作品不成,太单薄,经不起听。”

XXX曲很差,完全没有对位功力。”

“你这个地方理路不清,要重写。”

……

诸如此类的真言听多了,自己的品味和批评力自然也慢慢地高起来。

鲍元恺先生的《炎黄风情——中国民歌主题二十四首管弦乐曲》,笔者是一听钟情,断之为上佳之作。如果要选十部近代中国最优秀的管弦乐作品,此曲必在其中。假如不在其中,此评选必将遭受后人非议为“不公”,“不明”,“不内行”。

或问:“你凭什幺胆敢作此(背书)式评断?”

答曰:“凭直觉,凭经验,凭分析,凭曾指挥排演过其中数曲。”

直觉和经验虽然通常最接近真理,可是不能服人,还是要举例子,讲道理。

撇开意境、内涵、民族风格、是否好听等较为抽象的,形而上的标准不谈,我们评断一首管弦乐作品的优劣,公认的行家标准是:一、对位是否丰富而理路清楚?二、和声是否丰厚而色彩多变?三、配器是否高明?这一点通常是指能否恰如其分地使用每一种乐器,并把每一种乐器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四、结构是否严密?

以这四个标准来衡量,《炎》曲均得分甚高。

对位方面,笔者已写过一篇《创意小辩》,论及《炎》曲这方面成就,此处不赘。

和声方面,可举《小河淌水》一曲为例。该曲把这首不知多少人唱过用过的简单旋律,配上丰富多变的和声,听起来简直可以媲美德彪西、拉威尔的一流管弦乐曲。如果把它与一些中国作曲家的同名改编曲互相对比着听,更是高下立判,容不得半点虚假。

配器方面,《炎》曲不单只把管弦乐原有的弦、木、铜三组乐器的特色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尤为难得的是,作曲者把几件很不“合群”的中国乐器三弦,板胡,笛子,以及打击乐器,都巧妙地溶进不同乐曲之中,造成既新奇又和谐的特殊效果。如《夫妻逗趣》中三弦的使用,《看秧歌》中短笛与打击乐器的使用等,都是佳例。

结构方面,《炎》曲的特长不在素材的扩张变化和前呼后应,而在把二十四首小曲,按地方风格分成六组,每组四曲,四曲之间,经过缜密思考安排,有快有慢,有刚有柔,自成一个起承转合的系统。

笔者曾选了《小白菜》,《猜调》,《走西口》,《杨柳青》四曲的弦乐四重奏版本,让台南家专弦乐团排练演出。这四曲不但越练越有味道,越听越好听,有很好的演出效果,而且作为训练材料,训练弦乐团的音色变化,敏捷反应,整体平衡感,也效果极好。

台湾省立交响乐团将在陈澄雄团长指挥下,于199622日,在台北国家音乐厅演出全场鲍元恺教授的《炎》曲。这不但对爱乐者是佳音,对我们这些作曲同行和作曲学生也是个好消息。不管个人口味如何,听听《炎》曲,最少可以让我们知道,溶汇中西,充满生命力的好作品是个什么样子。更希望《炎》曲的上演,能刺激我们为本土音乐,中国音乐多努力,多争气。

 

 

听《炎黄风情》小感

阿   镗

台湾联合报副刊1996年3月6日

                                                   

记忆中,夏济安先生说过一句话:“一个天才诗人出现,所有理论之争,便属多余。”

二月二日,在国家音乐厅,欣赏陈澄雄先生指挥台湾省立交响乐团演出鲍元恺先生的《炎黄风情———二十一首中国风管弦乐曲》。边欣赏,边不由自主,想到夏先生这句名言,连带想起不久之前,在台北,一群作曲家与评论家之间发生的“公立乐团应否强行规定,每年演出百分之二十国人作品”之争。

企盼精彩的国人管弦乐作品出现,相信是人同此心。二十多年来,笔者几乎听遍能听得到的大陆、台湾、香港、海外中国作曲家作品,自己也写过多首管弦乐曲和一些乐评文字。论作品和注释的意境功力,动人心弦,恰到好处,“说人话不说鬼话”,以这一场居首。那种精彩,很难用文字来形容,详细分析又嫌累赘,只能写下当时涌出的零星意念:

“金庸的小说、余秋雨的散文、鲍元恺的管弦乐曲——五百年后,时人谈起我们这个时代,一定会首先想到这几个名字和他们的作品。与他们同代,何其幸运!”

“黄自、冼星海、马思聪、江文也等的管弦乐曲,都是战场先锋,大厦基石,好像都是为鲍元恺这部作品鸣锣开道,铺沙垫土。”

“佛教因有慧能、苏东坡而不再是外来宗教。管弦乐因有《炎黄风情》而不再是西乐。”

……

据闻省交的团员在演奏这部作品时,不但没有边奏边骂,反而是“从耳朵到嘴唇,从指尖到脚底,都像在喝XO”。听过陈澄雄先生指挥的音乐会多次,笔者敢说,只有这一场,他才完全达到“乐人合一”、“得意忘形”,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可以去跟任何西方指挥名家较量武功。

一花独放,不是春天。如果台湾作曲家,能出几个鲍元恺;中国指挥家,能出几个陈澄雄,何愁没有乐团愿奏国人作品?何惧乐评家跟作曲家过不去?何须用立法来强逼冤家结亲?

我期盼,深切地期盼。

 

再谈《炎黄风情》好在哪里

                                         ------兼评廖燃先生《美学思考》

                                     阿    镗

                   台湾《省交乐讯》199610


 

笔者曾先后写了创意小辩“炎黄风情”好在哪里听“炎黄风情”小感三篇短文,评论兼介绍鲍元恺教授的《中国民歌主题二十四首管弦乐曲》(即《炎黄风情》)。如不是忙于俗事,分身乏术,真想为自己写一长篇的《鲍元恺管弦乐作品研究》或是论“炎黄风情”的和声、对位、配器。说是“为自己”,并非客气话。因为从《炎》曲中,笔者学到很多在作曲课和作曲教科书上学不到的东西。如研究得更深入些,最大的得益者肯定是自己。有没有人情的成份?肯定有,但不多。笔者对郭芝苑先生的《钢琴小协奏曲》和陈培勋先生的管弦乐作品评价极高,认为是当代中国真正的经典之作。论雅俗共赏,鲍作更胜一畴,在郭、陈之上。可是,论孤高脱俗,深藏不露,百听不厌,不能不尊郭、陈之作在上,让鲍作屈居其下。笔者跟郭芝苑先生并不熟,陈培勋先生则连面都未见过,相信是我知道他而他不知道我。以此来证明本人写文章人情成份不多,应有公信力吧?

在《省交乐讯》1996年十月号上读到廖燃先生<炎黄风情>引起的美学思考一文,有些意见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好不顾某名家“一流头脑创作,二流头脑评论,三流头脑评评论”之告诫,把一些零星看法写出来,供有心人士参考,思考。

《炎黄风情》的好,笔者已分别从创意(即对位写作)、和声、配器、结构等方面谈过,此处不重复。以上四方面,虽然都属于可分析,可论证的形而下之范畴,但却是作曲上最难的“功力”部份。对此,连廖先生都不得不承认其中“一些精致的段落,显示出作曲家扎实的功底”。那就让我们来讨论形而上的部份——创作的心态否健康,路向是否正确,究竟有没有创意吧!

为积德而写

近代为何优秀的作曲家和作品那样少(相对于十七、八、九世纪)?一大原因,恐怕是当代作曲家中,很多人是为创新(如现代派诸公)、为比赛得奖(如一批年轻朋友)、为饭碗(如不少学院派中人)而写。像巴赫那样为赞美上帝而写,像贝多芬那样为抒发自己对人类的大爱而写,像浪漫派诸大师那样为表达自己内心的七情六欲而写的人,当今之世,少到近乎绝种了!

鲍元恺写《炎黄风情》,是为了什么?在拙文《惊喜之事一箩筐》中,笔者写过这样一段话:“从鲍先生的发言和私下聊天中,得知他写这组作品时,已把生死、名利、技术都抛到一边,唯一想到的是积德——让世人知道中华民族有这么美的民歌,让自己的良心有所安。”

这段话,其实并没有把“真相”全说出来。如果碰到能从作品本身判断作品之价值的人,“真相”说不说也无所谓。

感谢廖先生的文章,引我讲出“真相”:

原来,鲍元恺四十六岁时,他的两位作曲家同学施光南和屈文中,都在四十九岁的英年早逝。而他的父亲,恰好也是四十九岁去世。很自然,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过得了四十九岁这一大关。能做什么?唯一可做的,就是作曲。即使过不了关,最少也留下“天鹅之歌”。于是,他放下一切,全力投入《炎黄风情》的写作。期间所承受的压力之大,所作出的牺牲之多,绝非外人所能想象。正像司马迁写《史记》,曹雪芹写《红楼梦》一样的心情、处境,鲍元恺写下了《炎黄风情》!

廖先生在其大文中,把作曲者的写作动机,凭空想象成“希望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抗拒西方咄咄逼人的商品文化的侵略”,“为满足那些对东方文化感到好奇,却又嫌其粗俗,不够精致的洋人提供一种音乐速食产品”,那是把单纯的事情弄复杂,把想象当成真实了。至于把一位作曲家因想积德而写的一部作品,跟“九十年代中国的文化民族主义”扯上关系,那是离题万里,几乎要令人联想到甚有中国特色的“莫须有”罪,“想造反”罪,“反革命”罪了。  

 

雅俗共赏   中西溶合之路

艺术作品千类万类,归纳起来,不外四类:一是俗赏雅不赏,如偏低俗的流行音乐。二是雅赏俗不赏,如古琴音乐。三是雅俗都不赏,如某些当代学院派作品。四是雅俗共赏,如《梁祝》协奏曲。

《炎黄风情》走的路,显然是雅俗共赏之路。这条中庸之路,已经被《三国演义》、《水浒传》、金庸武侠小说、齐白石、张大千的国书、舒伯特的歌曲、克莱斯勒的小提琴小品等证明了是一条大路而不是一条绝路。但不知为什幺,时至今日,在作曲上走此路的人似乎是少数派,不但在同行中常处孤立,连评论家也常常往这条路上丢石头。

廖先生说《炎》曲“以西洋形式包装士货,犹如给村姑戴上金发”,他担心“老外一定会笑纳吗?”我猜想,鲍元恺之所以用交响乐的形式而不用江南丝竹一类形式,纯粹只是如张昊先生在《中乐与西乐的婚嫁》一文中——真巧,它刊在与廖文同期的《省交乐讯》封面内页)所形容:“知道血缘近亲婚姻产儿多智缺体弱”,所以,“趁黄昏月夜结群去抢远方部落的少女成婚”。别人喜欢或不喜欢,那是他家的事,自己管不了,也不应该管,事实上也从来没管过。

《炎黄风情》走的路,明明是“东西风溶合”,可是,廖文却责问:“艺术家在创作时,为什幺非得执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类与艺术无关的问题?”此问甚怪,不知向谁所问,也不知该由谁来回答。相信反问廖先生,他也回答不出来。

 

极有创意之作

什么叫创意?如何评断一部作品有没有创意?

在《创意小辩》一文中,笔者开宗明义地说:“无中生有是创意,有中生有亦是创意,且是更难的创意。”

第一个说“美人如花”的人,有没有创意?当然有。虽然“美人”是原先就有,“花”也是原先就有。可是,从来没有人用花来形容美人,他第一个这么用,就是了不起的创造。等到第二,第三个人都这么说,就没有创意了。那只是模仿。艺术贵在创新,模仿绝不是最有价值的艺术。其中分界,全在“独一无二”和“高难度”。

以此标准衡量《炎黄风情》有无创意,那就要先来看它是否“独一无二”和“高难度”。

假如只是如廖文所说的“绝大部分只是用管弦乐队演奏一遍(民歌的)原曲”,那不必怀疑,肯定没有创意。即使从来没有人用管弦乐队来演奏过这二十四首民歌,也不能算有创意。因为这太容易了,随便一个人都做得到。不知廖先生听《炎》曲时,除了听到完整的民歌旋律之外,有没有听到几乎每首都有丰富的,独一无二的低音线条和内声部?有没有听到几乎每一首都有独特的,恰如其分的乐器色彩?有没有留意到每一首之内都有独一无二的起、承、转、合安排?恰恰是这些东西,令众多作曲行家不能不服气,不能不肯定其极有创意且高难度。阿镗是二流作曲家,可是,手虽低眼却高,不是一流的东西绝看不上眼。要阿镗把三流的东西说成一流,恐怕总统下条纸都办不到。中央音乐学院前院长,学作曲出身的刘霖教授曾亲口对笔者说,他想写一篇研究《炎黄风情》配器的论文。最近,连芬兰的西贝柳斯交响乐团,都在世界各地多处演奏《炎》曲。一部没有创意的作品,要达到此境地,可能吗?假如廖先生听过《炎》曲而听不出以上几个方面高难度的“创意”,恐怕应加强一下耳朵训练。如果耳朵听到了,心眼却看不到,那宜请一位高人来开开心眼。心眼一开,说不定会发现另外一个更美丽的世界呢!

作曲有无创意,焦点其实不在用不用原始的民歌素材,而在于用得高明不高明。德沃夏克、柴可夫斯基在他们的交响乐作品中,都大量使用原始民歌素材,谁有资格,有根据批评他们的作品没有创意?二流作曲家阿镗,有本事源源不绝地写出像民歌、民乐一样的自创旋律,可是,对位功力不够,只好望“交响”而兴叹,创意免谈。“你用了原始的民歌,你没有创意”——这样的说法,就像批评社会杜甫的诗没有主语,不合文法;批评韩愈的文章不讲平仄,不合规矩一样,显然标准不对,调错了焦点。

廖文立论轻率,经不起推敲之处太多。例如,说《黄河协奏曲》是“用钢琴与管弦乐队演奏一遍现成的《黄河大合唱》便成就”;说“中国号称有七千年文明史,有五十六个民族,然而,几十年来我们耳熟能详的不外是《杨柳青》,《小放牛》,《小白菜》……等几首民歌,童谣”;说鲍元恺“以西方交响音乐的美学规范来衡量各种传统音乐的价值”;说“民族浪漫乐派”“以格里格与西贝柳斯为代表”,说“《炎黄风情》最大的缺点在于作品本身并没有开拓新的艺术观念”,说“在音乐发展过程中,需要不断的观念更新以赶上社会经济的发展”,等等。在一篇不算太长的文章,有这幺多或信口开河,或强加于人,或观点不妥之处,似乎不多见。限于篇幅,无法一一指出其偏差不妥何在。有兴趣者,不妨一起来讨论。

 

结      论
 
(一)

一部伟大作品的产生,绝对不是靠“观念更新”,而是靠作者感情的真诚、热烈、高贵,

     写作技术的高超。构成一部作品成经成典的条件,绝对不需要包括“开拓新的艺术观念”。原因无他:观念太易变,太廉价;感情的真诚,热烈,高贵和写作技巧的高超太难得。这就是西贝柳斯说“世界上没有一座铜像是为评论家立的”的理由。

 
(二)

如德国大文豪歌德所说:“对《魔笛》剧本而言,称颂比责难它需要更多的文化素养。”

   把此言移作对《炎黄风情》的评论也完全适合。这方面评论家其实有更大的天地可以做文章。当然,前提是首先要内行,要谦卑,连做梦都不要想比作者更伟大,更重要,更高明。
 
 
(三)

下笔千方而离题万里,炮弹飞弹满天而不知目标何在。这是脱离艺术实践,从事纯理论

研究者须引以为戒的职业性毛病。在吓人的美学大标题之下,通篇不知谈了哪一个具体的美学问题,提出了哪一种美学主张,指出了批评对象的哪一样违反了神圣的美学原则。如此文风,不宜提倡。
 
 
(四)

  笔者与廖然先生素不相识,更无冤仇,希望是不打不相识,而不是以文结仇。本文如有过激得罪之处,先在此向廖先生叩个头,道声歉,日后有机会见到面,再补请吃饭或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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