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文科生的梦在北大。那里，曾有无数高高的身影，投射在四面八方学子耕耘的土地上；曾发生过斑驳陆离的故事，好奇着年青学子春光下灿烂的梦想。几乎，一个名字就是一段传奇，一个背影就是一种牵挂。

曾听说，北大最为著名的风景是“一塔湖图”。博雅塔，也许是世界上最为知名的水塔，单单地耸立在哪里，俯视着来往不绝的人群，任凭风起云涌。未名湖，也许就不应有名，因为足够的小，足够到无名而未名，淡淡一池清水，流溢着人间不尽的恩怨分析、真假思辨。北大图书馆，可能才是使身处其间的人，足以自豪的标志，因为正是她和那些大师们，塑造了一批又一批有为的才俊。

对于我这个寡陋之人来说，知道北大的红楼，还得感谢张中行先生，在我心中，他与杨绛先生是并列第一的散文家，只是性别不同而已。在生活的道路上，会有许多人出现在我们人生的轨迹上，总有一些人，会影响着我们，甚至陪伴着我们前行。这些人，也许就在我们身边，偶尔相聚；也许只是神交，从未谋面。但无论何种形式，之所以让我们在意，是因为我们的精神与他们有相似抑或相通之处，如果真如此，我们即使行在暗夜，也不会觉得孤寂。

在张中行先生的描写下，红楼的梦是知识分子自在的梦，他们没想着俗世的种种羁绊，却也无法与人世彻底隔离，安静地读书，安静地教书和写书，唯此再无大的求索，当然除去一些风云的人物，其实，即使那些风云人物，也不过是书生的意气，挥斥了世俗的方遒，终究是一事无成，而所成的大多与知识有关。书生本色，改不了尘世的烟火气。

远远地望着红楼，着实猜不出这里面上演了多少的故事，长袍也好，马褂也好，全然是那个时代的痕迹。只有好事者，或哗众取宠者，才会在今天故意穿衣做派，扭捏之间，透着一股腐朽之气，因为，倘若一袭衣领就可以承接前辈风骨、学识，那么，这样的前辈忘记了也罢。何况大多数小丑，丑就丑在做作，人世间大多数的丑与无知有关。

环园而行，古树成木，想不到蔡元蓓先生雕像处，也是逼仄，却不幽静。过去的都过去了，整天价敬畏挂口的人，是否还明白，一切敬畏，敬畏的是先进的人之精神，而非莫测和神灵。人的前进，首先是精神的前进，除此，再无通途。泛泛如我之辈，但愿静得下心，吃得下苦，不为灰暗气恼，不为小丑萦怀，一步步走出平淡真实的脚步来，续得了前，起得了后。

今天是海子的忌日。海子就是个孩子，所以卧轨时，忘记了碾压的疼痛，只念得离开的爽快。先行者永远创造历史，引领风行，碌碌者永远剖析、品谈，却不会创造，也不会身体力行。张中行先生的顺生之论，我久不能学，因为肝火不息，怨言载道，何故？回顾身后枯草，四下薄春，不知所言，默默伫立。

红楼一梦，多少情怀。人世的烟火，飘飘渺渺，星星点点间，智愚难辨。为了精神而存活的人，若不能保持与尘世的距离，也许，这痛苦将会永恒。但，倘若完全顾不得尘世，这梦又做得那方？心中的尺子，也许要顺其自然，随天地而生，等量着美丑善恶，惯看着春风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