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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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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的情书
曾泳春
第一次听到王菲天籁般的声音时，我正在珠海前山镇大荣染厂的集体宿舍里，渡着我苦闷至极的工厂生活。我的这间集体宿舍是个三房一厅的职工宿舍，其中一间房住着厂里一个锅炉工一家三口，那个锅炉工是越南回来的华侨，粤语和国语说得都很烂，爱喝广东米酒。他的妻子不上班，在家带小儿子，因此把我们这个集体宿舍的客厅打扫得一尘不染，当然这个客厅也归他们一家三口用。另一个房间住着厂里的电工，正在恋爱，每天下班后从前山骑自行车到珠海市区女朋友家，来回要3个钟头，风雨无阻。我和另一个板房打板工阿瑜住在第三间房里，这是个只有6平方米的小房间，放进去两张单人床就挤得满满的。我在刚去工厂的头几个月，还没忘记自己硕士毕业生的身份，还拿一把小凳子放在床前，把床当桌子做了三个月的TOEFL题。话说我做过好多年的TOEFL题，却一次也没去考过，这真是今生我的一个笑话。三个月过后，我就开始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因为，我和阿瑜一样，也是个板房打板工，并在后来的麻木岁月里，在那间蛇、蜥蜴、乌龟、蚊蝇出没的池塘边的花岗岩平房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两年的板。
那天，我好像是刚上过夜班，白天在宿舍休息，锅炉工的妻子以为我们都去上班了，就打开了她的录音机，于是那个天籁般的声音就流淌了出来，惊醒了疲惫不堪的我。那是《执迷不悔》，我不知自己不顾一切地从大都市来到这个文化沙漠般的渔村，并融入一群连“硕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打工仔堆里，过着三班倒的工厂生活，是不是一种执迷不悔。其实我很悔，在那段时光里，我经常会在早晨醒来后掐掐自己，希望是在梦里。这实在不是我想象得到的生活，但生活不肯跟我说半句甜言蜜语，于是我只能对自己说甜言蜜语，我说《我愿意》，为了年轻时的梦想与抱负，为了那时的爱情，我愿意被放逐到中国大陆的尽头。
因为这两首歌，我迷恋上了这个声音。那时，王菲还叫王靖雯，声音甜蜜清纯，一如她那时有些青涩的模样。93、94年，是王靖雯刚刚发力的上升期，在这两年里，她以惊人的速度推出了6张专辑，并且每张专辑到现在听来都依然是精品。那年的一个节日晚上，我们两对纺大同学一起到丽珠集团的职工俱乐部跳舞。针织系的那对同学夫妻，还有男朋友和我，都是大学校园爱情的结果。他们本科毕业一到珠海立刻结婚了，在丽珠集团旁边的一套好几家人合住的公寓的一个小极了的房间里，安置了他们的爱巢。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玩了交换舞伴，而舞厅里一直播放着王靖雯的歌，《如风》，《容易受伤的女人》。年轻的我们，沉浸在爱情的幸福里，只是随着旋律起舞，并没有去理解歌曲的意义。而多年后的今天，那对夫妻已经分分合合了几次之后彻底分开，重新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在我们这些陪他们走过很多路的同学朋友束手无策的目光中，决绝地堵死了他们复合的路。这是一对爱得死去活来的夫妻，从一进入大学校园起，他们就爱得死去活来，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进入婚姻。而今，他们的婚姻已经没有了，但爱情似乎还在，这是个尴尬的人生。而无论如何，我们在岁月的途中，会时时回顾那时的爱情。我们曾经那么贫穷，贫穷得只有爱情。
王菲在她鼎盛的1994年以王菲的本名推出她最具才华的专辑《天空》，这首歌正好处于王靖雯清纯但较拘谨的声线和以后她玩到炫极的成熟声线之间，空灵澄碧的华丽，隐藏在这样几乎是透明的声音里。这张专辑里还有一首《棋子》，成为我的最爱。在北卡的那些夜里，我经常随着这支三步的舞曲，dancing alone, with a glass of red wine in my hand。
在这个时期，王靖雯渐被淡忘，王菲在1995年推出了几张堪称最好的概念完整的粤语专辑，包含了《爱与痛的边缘》、《暧昧》等名曲。而暧昧，成了我博客的主题。1996年，窦唯离开黑豹乐队和王菲在北京结婚。无论结局如何，在相爱的时候结婚，这就是人间佳话。因此，这一年王菲的《浮躁》，有着窦唯深深的气息。而我似乎也是在这一年结婚的，与王菲无关。
在以后的几年里，我开始忙碌于生活，悲情于一败涂地的事业，那时很迷茫，不知道26岁结了婚却没有地方住的我是年轻还是不年轻，该不该成熟。这是一个暧昧纠结的年龄段，青春将消未消，年少轻狂却还如影随形，遥望成熟，又抗拒老去。所以在那些年里，我没有再去听过王菲，即使她的才华和成功已开到荼靡，而我在自己织成的茧里，找不到破茧而出的那个洞。
当我现在回头去看那时的日子时，总是在心里深深感谢2000年。那年，30岁的我勉强找到了一点亮光，冲出了那个束缚我6年多之久的厚厚的茧。而在后来的10年时间里，我用3年半的时间攻下博士学位，用半年的时间升副教授，用1年的时间出国，用5年的时间升教授，用半年的时间评博导。而在即将走入人生新的一年的今天，我拥有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内容，让我的人生美丽而丰满，无论人们如何看我的这点内容，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足迹。为了我不曾懈怠的人生足迹，今夜，我为自己写下了这封情书。这也是王菲在2000年给自己的情书，《笑忘书》。
让我亲手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
感动的要哭很久没哭
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就好好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
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
感动的要哭很久没哭
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就好好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
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在没有月光的夜里，我是你的DJ，为你播放这首最爱。王菲，《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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