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2011的个人博客分享 http://blog.sciencenet.cn/u/YC2011

博文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精选

已有 6108 次阅读 2016-1-31 00:35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关键词:学者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曾泳春


    昨天在空荡荡的学院楼我的办公室看文献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这场冬雨已经下了几个月,下得看不见源头也望不见结尾。我在办公室里看文献,很惬意地把文献堆满了桌面——放假了,也不会突然有学生一敲门走进来了,所以我很放松。窗外有哗哗的雨声,打印机嚓嚓地在打印一份文献,两种声音混杂在在一起,令我有些茫然。这份文献是我心仪的科学家Yarin写的Review,很长,我看着一行行的方程从打印机里露出来,竟有一种迷醉的满足感。

    曾经写过一篇博文,说一个男人娶一个女教授其实是一件很合算的事,因为女教授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方程,她不敢轻易跟你吵架,因为如果吵架而忘记了那些方程而需要重新推导的话,女教授会更没耐性跟你吵架。所以娶一个女教授是一件很合算的事。证毕!

    我并不确定能看懂Yarin的那些方程,这个以色列科学家以计算见长,他和以实验见长的Reneker曾珠联璧合地发表了一系列关于静电纺丝力学机理的论文,后来从文献中看到Yarin不但从Akron大学出来了,而且换了研究方向,从electrospinning换到了melt-blowing。我吃了一惊,因为一直以为全世界只有我看出了electrospinningmelt-blowing之间的共性,这么几年来也一直在这两个领域做着同一个模型,不承想Yarin竟也从电场做回了气流场,他的计算能力没人能匹敌,好在他还留下了实验流体力学的空间让我做。

    看着这些文献,我的心随着窗外的雨声起起伏伏。对静电纺丝机理研究的江湖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曾在一次国际会议中见过老Reneker,他那么不高兴静电纺丝的bending instability被叫成whipping。他说whipping是牧童手里抖出去的鞭子的二维运动,而bending instability却是三维的运动。可是whipping已经被全世界的研究者接受,只有老Reneker的课题组还在坚持用bending instability来表达静电纺丝的这个曼妙的运动。我不知Reneker为何与Yarin分道扬镳的,当年他们两人交替做着第一作者的那几篇文献是多么惊艳啊,那些文献都快被我读成了爱情故事。

    打印机嚓嚓地响着,我的脑子里翻腾着静电纺丝机理研究的江湖,忽然意识到打印机的这种机械的声音如此寂寞。这是下着冬雨的寒假,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我和我的打印机,还有这一场的冬雨。我趁着打印的当儿,翻开了前几天从厦门带回来的小说《谋杀似水年华》看了起来。前几天我回了趟闽南看老爸老妈,老妈忽然问我:学生们欢迎你这个教授上的课吗?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林志玲。老妈不满地看着我,不明白她好不容易把女儿培养成一个教授,女儿却还像小时候一样不着调,完全没有个教授的样子——既不戴眼镜,而且冬天穿的羽绒服太短,夏天穿的亚麻裤子又宽又长。

    我知道老爸老妈一直对我不怎么满意,就像你一直对我不满意一样,所以我也不想辩解了——我对整个世界都不想辩解了。

    我从弟弟的书架上找到了几本恐怖悬疑小说,夜以继日地看了起来。《谋杀似水年华》就是其中的一部,这是一部唯美的惊悚小说。我在厦门宾馆位于一块大礁石下的5号楼房间的冬夜里看这本书,那天夜里厦门下起了雪粒子,在古色古香的路灯下,我看到雪粒子在地上跳跃。但活到70岁还没看过雪的老妈不相信那是雪。漳州的上一次下雪是在李自成年间,所以老妈不相信我那天看到的厦门的雪。而在我走过的所有岁月里,看到的雪也只有区区几次。所以对于雪,我没有任何发言权。

    在我走过的40多年的岁月里,我发现自己不着调、不成熟、情商低、智商也忽高忽低的极不靠谱。我长着一张欠教育的脸,似乎谁看到我都情不自禁地想教育一下。老爸老妈就不必说了,从小教育到大;弟弟是这样说我的:你看你看我姐,她就是中国教育制度弊端的产物;师弟教育我说:师姐你有那么好的素质那么好的机会,稍加努力就可以前程似锦,而你却总是不可理喻地浪费时间,祖国和人民培养了你,你这样懒散对得起谁?

     所以在这个夜里,我终于原谅了你所有的让我不开心的言语。我其实想告诉你:我enjoy你所有的教育,也相信自己的悟性,配得上你的教育。

    打印机突然停了下来,四周静得只有自己耳朵里的声音。《谋杀似水年华》里,田小麦奔跑着对远去的秋收喊到:

    ——我发誓50年后,我还依然爱你。

    这句台词其实是日剧《第101求婚》中的台词。我忽然记起十几年前,我刚读博那时,大家正在迷日剧。那时的博士生工作室很简陋,夜晚的博士生工作室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景象:有人看日剧有人听音乐,有人看书学习有人写代码编程序。当年那个特别迷木村拓哉的女生如今在加拿大做正教授,而我独喜欢反町隆史,也喜欢他的松岛菜菜子。

    我说过你长得像反町隆史,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今天写了这些文字,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已经忘了我的生日,也许你从来都没有记起过我的生日。而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已经走过了这么多岁月,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我用一朵花开的时间,走过了这些年华。

    附上旧文《杨柳》。

    80年代是个怎样的年代?80后正在过他们的婴儿期和童年期;而如我这般挤入70后的,从少年走入青年,在大学校园里渡过了80年代的最后几年。我不属于可以给80年代一个比较深刻总结的那批人,但我经常回想80年代。不仅因为那时还未完全破坏的蓝天白云,小溪河流,杨柳清风,记忆中那种简单干净的风景,已深藏于心底,令我看到今天满目疮痍或奢华做作的风景时,对往昔风景的思念四溢。不仅是风景,80年代的丰富还表现在诗人如雨,舞会不断。自己学校的舞会结束了,交大来的朋友说,去我们学校,我们那儿有通宵场。于是几个人就一起去,等公交太慢,就走路去。到达交大舞场已走得疲惫,于是干脆在夜色里徜徉,听淮海路上的车声,看校园里一幢幢古老的楼,在午夜里肃穆成一个个黑黢黢的方块。

   80年代的诗会、歌会和舞会,经常一场连一场。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宿舍7个女生一起去华师大参加一串这样的会,欢乐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午夜。听完了一个叫黄莺的校园歌手演唱了龙飘飘的《让我默默离开》之后,我们一边在歌声中唏嘘还未到来的爱情,一边启程走回学校。那是一段不短的路程。有人走断了一个鞋跟,干脆敲断了另一个鞋跟,挥着两只从鞋上或主动或被动掉下来的鞋跟,年轻女孩可以称为giggles的那种笑声,划过80年代的夜空,那是还看得见星星的夜空。

   这就是我们的80年代,很多人舍身忘死地谈恋爱,常常并不是因为遇见了Mr. Right,主要是满腔热血没地撒,暴雨一样地遇到谁就是谁,走到哪里算哪里。所以,那是一个经得起挥霍的年代,我们挥霍青春、挥霍时间、挥霍爱情,当然也挥霍诗歌和文学。当年的文艺女青年,至今还在唏嘘没有去读文学,一不小心成了科学家。我一直不知道,文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还是所有信手写的、激情写的文字,都可以称为文学?诗有严格的定义吗?是否所有深藏于心底的文字韵律,都可以称为诗?

   我不会写诗,也不懂文学,我在精神富有的80年代时光中一闪而过。但我还是沾上了80年代的那些情怀:挥霍、颓废、诗情、意气风发。那是个什么都可以拿来浪费的年代,包括年华。我们的年华在80年代里经过,似乎就没老去过,外滩钟声吟诵,时光消逝了而我没有移动;我们浪费爱情,虽然拿命赌出去,却很少想着要赢回来,我们一味地付出,一味地挥霍,那是个经得起浪费的年代。

   而在一些日子,回想80年代,我们浪费了一切,却留下了乡愁,杨柳般缠绕的乡愁。

   回到我的生日,我依然会为自己播放一首生日快乐歌。

郑智化,《你的生日》。

 

写博客5周年,每年都会给自己写一篇生日博文,在科学网上收取生日祝福。呵呵,女人就是喜欢玩弄纪念日。是为记。

2015年生日博文,《自制浪漫,我和我爱的甜》。

2014年生日博文,《我要的不多,等待戈多》。

2013年生日博文,《给自己的情书》。

2012年生日博文,《我的生日》。(无链接)

2011年生日博文,《我是中国教育制度弊端的产物吗?》(无链接)    



https://m.sciencenet.cn/blog-531950-953573.html

上一篇:身骑白马
下一篇:使劲玩3

47 陈楷翰 孙启高 王善勇 张珑 陈永金 徐令予 魏焱明 姬扬 钟炳 陆绮 李学宽 武夷山 邓汉强 吕喆 杨正瓴 黄永义 罗德海 李轻舟 冯大诚 徐世文 谢平 蒋永华 邢志忠 王春艳 刘拴宝 刘艳红 余昕 韦玉程 马磊 李天成 李土荣 冯新 虞左俊 王海辉 葛素红 唐常杰 强涛 clp286 zhouwangpu chaijf zjzhaokeqin jiareng wangqinling htli redastro qzw biofans

该博文允许注册用户评论 请点击登录 评论 (84 个评论)

数据加载中...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3-29 21:30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