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人看来，野生动物与家养动物似乎完全是两类事物，属于不同的范畴。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两年前，我的看法转变了。

 

那时在版纳植物园工作，有一次去磨憨玩，参观“中老泰国际赶摆场”。之前问过同事，那里有什么卖，答案非常统一：野生动物。进场一看，果然。几乎80%的摊主都是卖麂子、野猪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尸体。场面虽然血腥，然而我却愤怒不起来。我很为自己的冷漠态度而惭愧。为什么面对它们，我会如此冷血？想来只有一个原因：普通菜场和超市里的肉类专柜，每天都上演着同样的画面，而我们也每天都在吃着动物的尸体。我已经麻木了。

 

 

 

从道义、情感的角度来说，如果野生动物不该杀，那么家养动物也同样不该杀——虽然说人类对于后者有“养育之恩”，但是如果我给你饲料，条件是，我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试问有哪一种生物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况且，家养动物的生活环境在很多情况下远不如野生动物。曾在电视里看到一个人说他不敢吃现在的鸡蛋，因为他在养鸡场里发现，那些下蛋的鸡一出生就关在一个仅容立足的小笼子里，每天的事情就是吃、下蛋。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草地、没有见过公鸡。而我当时在勐仑的菜场里，看到的情况更惨，一个笼子里装了很多鸡，由于没有隔板，那些鸡就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最下层的一只鸡探出一个脑袋艰难地吃着饲料，上面的鸡扑腾、挪移……（大概正是因为考虑到家养动物的痛苦，所以有人不吃养殖类动物，据说田松老师就是这样）。

 

当然，野生动物需要保护的另一个理由是：杀害它们会破坏生态环境。然而，家养动物就不面临这样的问题吗？在前工业时代，畜牧养殖可能并不会带来什么环境问题。比如中国古代的家猪，完全是“垃圾处理中转站”，吃下人们的残羹冷炙或者地里的剩余块茎、菜叶之类，然后为人们提供蛋白质、脂肪，同时猪粪还能肥田。但是今天的工业养殖，你很难说它还具有如此天然的环境亲和力。今天工业养殖场的动物粪便，是温室气体的主要来源之一；今天动物所需的饲料，不再是人们的厨余垃圾，而是豆粕、玉米之类，而这些粮食，需要我们砍掉森林，种植大量粮田才能获得。至于粮田的肥料，也不大可能使用动物粪便，而是使用化肥。。。另外，关于“杀野生动物会破坏环境”这个问题还会引发一个悖论：如果我们可以养殖野生动物，不影响它们的天然种群，杀戮是否就是合理的了？比如，人工饲养老虎已经可以实现，那么我们是否就能合理贩卖虎骨了？

 

我觉得野生动物保护的现状之所以如此失败，就在于我们的根本出发点就是：把动物等同于人类的资源。无论是相关法律的制订者、执行者还是大众，几乎都持有这样的心态。所以吃牛羊肉与吃熊胆，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杀一只鸡与猎杀一只大鸨鸟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当然，对于教化程度较高的人而言，可能会说，熊的数量更少，大鸨鸟的数量更少，而且观赏性更高，所以需要保护！而且它们的味道也不一定好，吃了说不定还会得癌症！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无法用这样的理由劝服——即使是资深观鸟爱好者，也不一定能有幸目睹大鸨鸟；至于熊，除了猎人和动物学家，谁希望在野外能够遇见它！至于野味，并非所有人都对于娟的故事感兴趣，看看各个城市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火爆着呢！（有图有真相，此处略去）

 

之所以举大鸨的例子，是因为上周日参加动物保护系列讲座，快结束时，一位动保人士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告诉我们，几只路过山东某地的大鸨正处于危险之中，有几只已经被吃了，剩下的四只随时有可能被吃。后来她说，现在的动保人士很多都是素食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