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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忆我的同学徐老

已有 4487 次阅读 2011-9-10 21:51 |系统分类:人物纪事|关键词:学者| 少年班

虹桥科教论坛上思琪网友的一篇“回忆高中同学胡”,勾起我对大学同学“徐老”的回忆,特别是胡的身体差和因气功出偏,和我的同学徐老更是颇有相似。所不同的是,胡毕竟还活着,还有希望被纠偏恢复正常生活,而我的同学徐老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和我本科同届的歌星老狼,有首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我一向所喜欢的,每次听到它,我就会想起徐老这位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姑且就改个字借用来作为我这篇文章的标题吧。

徐老其实并不老,离开我们的时候大概也不过二十二、三岁。和我朝夕相处的日子,是十六到二十那段黄金年华。之所以被称为“老”,大概是稍微有些显得少年老成,性子慢,沉得住气,加上身体差一点,不很活跃,少点朝气吧。

当年我们都在少年班,在大班之下根据各人所选专业又分了小班,我和徐老同是选择了物理这个当时已经渐为冷僻的专业,加上又都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可算是志趣颇为相投。不同的是,我花在打球下棋上的时间挺多,而徐老从大一入学到毕业,都比我用功的多,成绩自然也强我不少。不知道多少次,有不懂的作业题或物理定理,都是靠请教徐老或者索性抄徐老的作业应付过去。

徐老的身体不很好,锻炼也不多,和同龄人相比,脸色一直比较苍白。为人处事则比较缅腆,讲话声音也细小,不象多数大学生那样喜欢做出些有些阅历的老成样子来。相处的久了,我和物理班最活跃的小熊等几位就难免开点徐老的玩笑,特别是那时候刚学了捧人的手段,不免常拿老实的徐老来练兵,估计徐老被恶心的够呛。现在想起来,徐老毕业时执意要离开南京,未必和这没有关系,不免内疚。

徐老家境不算好,父母似乎在安徽的一个矿区工作,不过是文员不是矿工,徐老上面下面还有姐姐、妹妹。好在那个年代大学不交学费,生活费用也不算高,一般工薪阶层的子弟,稍微节俭一点,是不难过下去的。大概因为经济的原因吧,徐老吃穿都不讲究。当然,那时候我们同学里面讲究这些的本来也不多。

90年代初是全国上下气功热的时候,我和徐老受影响,找来气功书,一度早晨起早到图书馆旁边的草坪“练功”,我们练的是比较简单的一种。比较起徐老来,我是没什么定性,除了喂了蚊子,没有太多的感觉,而徐老练了不久就有少许的热麻等气感,显然属于那种敏感型的人。后来我们没有坚持多久,就都不练了,不过对各种传统文化的兴趣依旧。

每当想起徐老来,音容宛然,好象昨天才见过。但是我的记性其实是很差的,能记得清楚关于徐老的事情却并不多。比较有印象的是一次徐老在一个旧笔记本里面发现五块钱,不由大喜,满怀希望地从头到尾把笔记本翻完没有再找到一分钱方才罢休。大四时候,徐老睡我下铺,因为没有卖洗脚盆,就只好用我的。常常是我在洗脚,徐老就在一旁站着“恭候”,一等我洗完,徐老就飞快地端起盆来,跑到盥洗房倒掉我用过的旧水,再端回一盆新的来。。。

至今印象较深刻的是毕业时,徐老的父亲来接他回家。一位满脸风尘的中年人,挑着付扁担就这样来了,挑走了徐老的铺盖和其他家当。去汽车站送行的是我和同学晓波,徐老的父亲挑着扁担,大家挤了公共汽车,到了长途汽车站,不知道是徐老父子的劳碌相还是对未来的不好预感,我和晓波从去到回一路上都有点伤感。

大四毕业,徐老考上的是复旦大学物理系的研究生,当时还不很时兴SCI排行,复旦物理系在大家心目中地位还比较崇高,当然也有相当难度。同学中还继续报研的,多数图省心,都报了本校的研究生。徐老却不知道为什么坚持要考复旦,也许是不愿意我们这帮损友成天叫他“徐老”叫的心烦,也许是仰慕复旦的名声,也许只是想换换环境。徐老入学后是在著名凝聚态物理学家孙先生门下,具体师从的是高分子方面年轻有为的杨教授。那几年里面工作做的也算出色,陆续有几篇文章发表。和我相似,徐老的动手能力和实验技能都也不强,自然学的是理论物理。

除了徐老,大学同学中去上海的还有几位,包括我们物理班的小熊,因此毕业后还常有些徐老的消息,也通过一些信,见过几面。一次是徐老暑假回南京小住,一起去了郊区的灵谷寺。最后的一次是我去94年下半年复旦开会,就住在复旦新区,离徐老的宿舍不远,去找徐老而不遇,他的研究生同学提起他来,表情颇为异样。因为那时候徐老整天的呆在实验室过夜,不常回寝室。后来在我住的旅馆还是见到了徐老,看起来除了待人接物比过去多些历练,并无太多不同。

听到徐老的噩耗则是第二年开春以后了,开始是来自考去复旦的,同系低年级的系友,大家听了都不相信。我们那时候也有同学在复旦其他系读书,但是那年他去学校的晚。让他进一步打听,因为事情发生在寒假,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了,细节无从了解。从打听来的推测起来,大致是寒假期间,徐老一个人在宿舍打坐,大概是因为身体弱,引发了某种宿疾,身边又没有人(平常开学期间他也喜如此在实验室一个人打坐),就这样突发而亡。寒假宿舍一直没有人,等同寝室回来发现,已经是若干天后的事情了。徐老当时练的其实已经不算气功,更近于佛家的禅定,但是却无明师指点,身边也没有人护持。具体情况已经无从了解,后来虽然多方面设法打听,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细节。

徐老是家里的独子,他的姐妹都没有他有出息,当时家庭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可惜我们知道的太晚了,当时已经不合适再去信给徐老的父母家人,以免让他们更难过。而且就算真的去这样一封信,年轻的我们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这七、八年过去了,不知道两位老人现在是不是膝下有外孙,伤子之痛可以减轻一些。

徐老如果现在还在,该是而立之年了,大概也已成家了,科研上发的paper绝不会少,以复旦物理系出国风气之盛,多半也来了美国。每年的美国物理年会上,大概还能见个面,一起喝杯水酒什么的。如果方向相近,一起合作些东西也未可知。

想起徐老,不由得感慨生命之无常、命运之难测,还是让我们更好的珍惜生命吧。


【原文2003年发表于虹桥科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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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蔣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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