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我研究生刚读完，就接了87级本科生的班主任兼辅导员的工作。这本来倒也没什么，比较要命的是，他们新生一入学，马上就要拉到山西去军训。而且军训要持续一个多月，过了十一才能返回。

我的问题是孩子上学的问题。孩子该上三年级了。可是我们俩都要上班，家里没人不行。孩子中午放学回来吃饭是个问题。左思右想，只好腆着脸请孩子的外婆来帮忙了。孩子的外婆住在珠市口。我们就托人让孩子转学转到那边的留学路小学。其实附近还有一个据说更好一点的学校，叫香厂路小学。可是那个学校因为比较好，所以不容易进。留学路就留学路吧，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说实话，这样做我也有点不落忍。一是孩子还得有个适应过程，二是麻烦孩子的外婆，总是有点愧疚。

孩子的问题解决了，我去山西带学生军训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那年新生有一千三百多人，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新生去大同二十八军军部所在地参加军训，一小部分新生去山西天镇守备一旅参加军训。我带的学生去的就是天镇。

为准备这次军训，学校还专门设计了特制的军装，帽徽和领章。这些设计都比较各色，老百姓都不认识，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军兵种。其实，那领章都是塑料的，帽徽设计得也有点怪了怪气。

学校派了几辆大轿车把我们从学校拉到永定门火车站，就是今天的北京南站。当时的永定门火车站还比较破旧。我们上的是一趟专列，就是专门拉我们学校参加军训的学生的。车厢都是硬座，也称硬板。反正时间不长，五六个小时就到了。我们到天镇的先下车，下车时已经是夜里一两点了。部队也派车来接。好在车站离部队驻地不太远，因为天镇本身也不大。

军训编制，我们系的学生被编为军训一连，同在一连的还有12系和14系的新生。我们这几个系都是小系，别的系都是一个系就是一个连队。部队的同志任正职，有正连长和正指导员。我当的是副指导员。我们连没有副连长。军训科目开始时，所有的工作都是部队同志在做。我们的驻地是守备一旅的教导队，所以对训练新兵很有经验。在军训前期，学生们主要是训练整理内务，就是把被子叠得像豆腐块。再就是队列训练，就是踢正步。军训后期，就是射击训练，并附加有防化、防原子的课程。这些军训科目都没我什么事，我主要是负责学生训练后的一些生活问题和思想问题，帮助做些与部队的协调工作。所以每天大部分时间我都没有事。这看上去不是很像话。可是分工如此，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改变。

负责12系的学生辅导员本身还是学生，是85级的，算是半脱产的学生干部，负责14系的学生辅导员是个老师，岁数都比我小一点。我们几个没事就在一起聊天。14系的老师带来一台录音机，经常放一些流行歌曲。那些歌曲我也听不太懂，也不喜欢听。所以没事的时候只好看书。在学生训练后的业余时间，我们都要到班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情况，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在军训期间，适逢中秋节，孩子们头一回离开家，这个时候肯定特别想家。我们各系都组织一些活动。主要是文娱联欢活动，让大家排练一些节目，在联欢会上表演。一来可以增进同学之间的相互了解，二来也可以聊解思乡之苦。学生们都是多才多艺的，也比较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所以各系的联欢活动都比较成功。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来自陕西的同学唱了一段秦腔，声音十分高亢，还真有点那么个味道。

训练走上正轨之后，大同方面的军训团总部通知我们去一趟大同。我们三个带队的跟部队打了招呼，就坐火车去了大同。其实去那里，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汇报，把两边的情况交流一下，也没别的事。交流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这边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主要是生活条件和伙食水平要比大同那边好一些。一比下来，我们还挺知足。离开大同前，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去一趟云岗，看看石窟。到了云岗石窟看了一天，那儿的佛像真的很精美。只是大同的马路上，拉煤的车多得不得了。到处就是黑煤末子，这有点大煞风景。

军训临近结束时，总要有一大堆评比。而且学生都非常积极，弄得我们也不敢怠慢。其实，我对评比这种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认为有多必要。但部队的传统如此，咱们也只好入乡随俗。记得有一次歌咏比赛。我们是部队的连长指挥，连长心气儿很高，表示一定要拿第一。没想到三连参赛的时候，搬出一套架子鼓，结果弄得十分花里胡哨，三连十分露脸，拿了头名，我们连长觉得脸上无光，甚是沮丧。

在军训期间，还发生了一次日蚀。我那天正好也在训练场上。突然感觉天暗了下来，当时没理会，以为是一块云彩遮住了太阳，可是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吹过，不由人打了个寒战。这在云彩遮住太阳的时候，是不会发生的。后来发现原来是日蚀。那股冷风还真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在打靶时，学生打完后，让带队的老师也都挨个儿过过枪瘾。学生每人五发子弹，我们每人十发。打的时候，对面报靶的我看也是胡报，每发都说是十环、九环的，让我感觉他们就是在哄我们玩儿。这靶打得就不那么痛快了。

临行前，我们分别与旅长合影，然后是部队的全体同志与学校的全体带队的老师一起合影。学生们也拍了不少照片，前年在他们毕业二十周年的聚会上，还做了套PPT，播放他们在校时的各类照片。其中在最前面播放的就是他们当年在天镇军训时的照片。

我与旅长

前排左起：军训团团长，旅后勤部长，旅长，旅政委，军训团副团长（我们学校的老师），后排均为带队的老师。

军训期间，天镇县公开枪决了一名杀人犯。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们去县城闲逛，正好赶上。那人犯不过19岁，五花大绑，被推在卡车上站着，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很多，特别是老年妇女，个个打扮一番，头梳得油光水滑。衣服和鞋都特别干净，像是去赶集，其实就是为看热闹。我惊讶的不是那个年轻的人犯，而是那些打扮亮丽的妇女。也许她们平时没有什么业余生活，或者说她们的业余生活实在太贫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