Ἀθῆναι，初到希腊时，看到地图和满街牌子上的数学符号，如睹神秘公式，十分兴奋，冷静之后面对现实，这是什么，该怎么念呀？人们告诉我，这是“雅典”。

雅典是西方文化的圣地，自由和理性的象征，科学、文艺和民主的源头。欧洲在中世纪千年的黑暗里，压抑到十五世纪，突然看到了希腊古籍里放纵不羁的诸神，至情至性的激情，开阔思想的理性和严谨形式的逻辑，解放了被宗教真理束缚的头脑，造就了现代的文明。

在公元前五世纪和四世纪，希腊三贤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及影响深远的喜剧悲剧大师们都生活在雅典。雅典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属地，因她而名。在荷马的史诗里，人和神没有严格的分界，人也可以拥有神一样智慧和追求。公民与神共治城邦。

古代雅典的政治宗教中心建在卫城（Acropolis）上，这是一个小山包，从半公里远的奥林匹亚宙斯神庙（Temple of Olympian Zeus）遗址看去，著名的帕特农神庙（Parthenon）就在右前方卫城的山顶上。眼前万神之王宙斯宏大的神庙开建于公元前515年，到了公元2世纪才完成，原是希腊最大的神庙，如今残存的石柱支撑着往日辉煌的一末余辉，巨大104根立柱仅存15，其他已随宙斯与诸神的沦落荡然无存了。

卫城经过两千多年的破坏和劫掠后，风吹雨打，山上残骸被拾起重建，现在还有山门、帕特农神庙、伊瑞克提翁神庙。

我们去的时侯极早，原先在网上查到X80汽车，可从Piraeus港口直达卫城附近，仅4欧元，正在找车站时，一辆出租车开到面前，司机下车游说，颇有苏格拉底雄辩之风采，硬是说服了我们两人花15欧元，坐上他的车开到卫城的山门口。走到售票处，门还没有开。到点时，我们第一拨进去，竟赶在升旗的大兵前。在坡上观赏他们捧着国旗，顿脚迈步上山，动作夸张，棱角分明，歌声粗豪，但个头都比美国大兵纤细些，不知可有前辈英雄阿喀琉斯的武勇？

通往卫城圣殿的是卫城前门（Propylaea），原来两侧都建有宫殿，气势雄伟，今日废墟上脚手架处处，仿佛是个工地。

帕特农神庙是西方文化的象征。建于公元前447年，庆祝希腊城邦的联军在马拉松打败了波斯的入侵。这个以小搏大的险胜，将雅典从灭顶之灾中解救出来，此后一百多年间，雅典大师频出，如群星灿烂，交相辉映，写出了希腊文明最辉煌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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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名帕特农，是雅典娜的别称，希腊文里“处女”的意思。庙里原来供奉着高达12.8米的雅典城邦守护女神雅典娜的神像，象牙肌肤黄金装饰，可惜已经失落。帕特农神庙设计是古希腊高超建筑水平的典范，玉阶巨柱，上饰浮雕，500多个雕像环绕着门廊庙墙，栩栩如生地展示诸神与凡人共庆胜利的游行场景，蔚为壮观。到了近代，只余一地废墟，经过百年挽救，几十年精心修复后，也只见46根石柱环立，顶着残梁，内里空空。

庙里的珍藏哪里可见？网上指点说在山下的新卫城博物馆。在那里，我们看到如珍品一样被保护的一些雕像，虽然仍多是残肢断首，但都被极为精细地修补过。雕塑上有两种颜色，黄褐色的是古物留下的碎片，虽然有的只是一小块，也被仔细放在正确的位置，大块白色的则是后来修补的，都有所据，无从查椐的则留空，仍为残肢。最让人赞叹的许多雕塑，铭牌上写着原物在BM。我们不解，傻傻地问，哪儿是BM？馆员黯然地说：“British Museum”（大英博物馆）。

这是神庙西边顶上三角形墙上最精美雕塑的造型，神庙的东边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从宙斯头里诞生的形象，西边雕塑着雅典娜与海神波塞冬争当雅典守护神的场面。卫城的神庙上已不见这些雕塑了，在新卫城博物馆里收藏只是复制品，原物在BM。

这个神庙虽然年代久远，一直到了17世纪末还基本保持完整，历史上留有许多的绘录，因而声名远扬。公元前146年，古希腊的文明被强势的罗马文明所取代。5世纪中叶，它被改为基督教堂，雅典娜换成同为处女的玛利亚。1458年土耳其人入主雅典后将它改为清真寺。依然壮观。1687年将后室改为弹药库，威尼斯人的炮火击中了它，引起爆炸，神庙坍塌内墙分崩离析。

几百尊精美的大理石雕像倾颓散落，只是过于巨大尚留原处。1801年英国驻希腊大使的詹姆斯·额尔金将它们从神庙的墙上切了下来，带走了所有能搬动和切走的宝藏，装了4艘船运回英国，彻底地毁掉了这个建筑。几十年后他的儿子詹姆士·布鲁斯，指挥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劫掠了圆明园后付之一炬。用各国珍品装点了大英帝国的强盛。

卫城上，伊瑞克提翁神庙在巴特农神庙左边，在悬崖边上依山而建（421- 405 BC）。南面墙左边，6个年轻女子雕像作为柱子构成少女门廊（Caryatides），富有美感的创意被后来的许多建筑模仿。

现在6个少女中的5个原像存在新卫城博物馆，另一藏在BM。展厅中空出位置等待团聚。

雅典人喜好戏剧，在卫城的南坡依山建有两个半圆形的露天剧场，东侧酒神剧场（Theater of Dionysus）建于公元前5世纪，能容纳17000人，现在已经荒芜，保留较好的西南坡的阿迪库斯音乐厅（Odeon of herodes Atticus）建于罗马时代（161 BC），是可容纳6000多人的户外剧场，平日仍有表演在此举行。

古希腊悲剧大师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都在酒神剧场演出过作品。这里被视为戏剧的发源地，当年《阿伽门农》和《俄狄浦斯王》演出的余音似乎犹在回荡。此后的两千年里，西欧犹沉迷在对神的高大上崇拜中，公元前5世纪的雅典人，已经把视线从神转到人的身上了。在这之前，还用神话来表达人的愿望。

万神之王宙斯听到预言，聪慧女神墨提斯所生的儿女具有推翻他的能力，就将她变为苍蝇吞下，她却在宙斯的头内为她的女儿打造盔甲，不断地敲打让宙斯头痛难忍，叫来火神用斧头劈开，一个身穿甲冑和手举金矛的女神从他的头中跳出，她便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现在宙斯已经被唯一正确的上帝驱逐，诸神凋零，只有雅典娜还留在人们心中。不是因为地位，也非来自理性，而是在她身上寄托着人们挑战权威的愿望。

两千五百多年前，只有两万多公民的雅典娜属地，以极端的民主制影响到今，成为无数人向往的理想。在那里每一个公民都可以干预国家政策，每一个人都可能担任官职，最高行政机构为500百人会议，成员是抽签来的，每年一换，常委每月换一批。几乎是什么事都可以公投。著名的陶片放逐法，可以让公民只因对名人的不爽，就能将他放逐于野，这给公民们极大的参与感和满足。

当然，这样的管理缺乏效率代价极大。公元前146年希腊被罗马攻克，希腊文明被罗马文明所取代，富有个人理想色彩的雅典民主，被务实讲求妥协均衡和法律权威的罗马共和制所征服。希腊从此国灭被外族统治，直至19世纪才独立。

现代国家都崇尚民主，但领导人心中的样板不是雅典城邦而是罗马帝国，多数继承了罗马的共和制。用制衡的制度、代议的民主和严密的法律来防止腐败独裁和暴民政治。这是百多年来各国政治精英，包括美国开国的先贤，务实的选择。管理国家根据的是历史经验而不是理想。

但是雅典娜仍然是平民心中最为信赖的保护神，每有不满便拥戴她来挑战万神之王的权威。这大约是人们对雅典希腊字母神秘公式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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