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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透镜的斯宾诺莎

已有 5669 次阅读 2008-7-22 12:16 |个人分类:生活点滴|系统分类:人物纪事|关键词:学者

博主按:最近状态不好,也没有写出什么东西,看了几本闲书,有一些还是不错的,原本想写两个书评,可惜没有心情,这几年写东西是越发地慢了,想想也没有趣味,今年唯一做的工作就是把那个断断续续写了四年的文章写出来了,已经投走,什么时候有结果也是无法预料。翻看日记,外面还有一篇学术类文章,那篇文章写成于2004年,投走至今没有什么明确的消息,不管这些了,文章总要等自己想明白了,有心情时写,感觉才舒服一些。目前只能靠一些旧货来充点门面了,有时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了?下面这则短文也是几年前的旧货,好在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多少改变。这些年也越发理解迅哥为何越来越偏激的原因了,有人说,迅哥只是想尝试反抗绝望,其实,迅哥想到的要远比这种解释深远得多,当绝望弥漫于呼吸中,填充于内心,那就不是反抗绝望,而是与绝望同呼吸共命运。无论如何,那也是一个支点。无根基的时代总要有一些东西去支撑行动。所以美国哲学家普兰廷加认为:知识的可靠性在于它的保证与适当的功能。我总觉得作为外在主义者,这种做法有些暧昧。就如同在大海中一个人需要做的不是反抗海洋,而是理解大海,然后在海洋中生存。从这个角度说,作为此在的生存就获得一种敞开的意义。

三百二十八年前在海牙恬静的码头附近,在一个有些安静与无聊的午后,斯宾诺莎在自己的家里寂寞地离去了,像战时的一封没有接收人的信件,在历史的迷乱中被遗失了。要知道这段寂寞的时间是多么长久啊,直到一百多年后(1780年德国文学批评家莱辛和耶柯比才重新发现斯宾诺莎)他才从被诅咒的恶名中解脱出来。

斯宾诺莎(1632-1677)是荷兰十七世纪著名的哲学家,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哲学家。他一生充满了坎坷与漂泊。我的朋友斯宾诺莎谋生的职业是磨透镜的工程师(我喜欢这么说),他的业余爱好是看书,思考哲学问题。但是,他的书不能公开发表,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不匿名发表。斯宾诺莎很有才华,也很有思想,但是他的思想总是被当作异端邪说,没有办法,我的朋友总要生活呀,所以他要把透镜磨得非常好,只有这样,才有人来买,所以按今天的说法,他是搞高科技产业的,可惜没有劳保,磨透镜的工作有很大的污染,那些粉尘严重地伤害了我的朋友的健康,导致他45岁死亡的原因就是肺出了毛病。其实,有很多机会,我的朋友是可以拿到国家给的年薪的,但是这样一来,我的朋友觉得说话不自由了,所以他都拒绝了,好在他还有一门很精湛的手艺:磨透镜。

我的朋友斯宾诺莎活得不快乐,很多人都伤害了他,但是我的朋友从来也不提起这些往事,他一如既往地关心那些陷入困顿的人们。我想,他二十四岁时被逐出犹太教公会是让他最难受的(1656727日,阿姆斯特丹的犹太教公会公开地宣判了他被逐出教门的命令)。从此他踏上了一条比记忆还要漫长的艰难之路,陪伴他的只有朝圣者的孤独。那份宣判中有这样的句子:“斯宾诺莎应被逐出教门,应从以色列人中剪除,现根据如下的教会戒律诅咒他:白天他被诅咒,夜里他也被诅咒;当他出去的时候被诅咒,当他回来时也被诅咒;当他睡下的时候被诅咒,当他起身时也被诅咒;主将永不饶恕他。”嗨,真是罗嗦,我的朋友回答说:“很好,这样我就不必强迫我去做我本意所不愿去做的任何事情了,假如我无需担心某种丑闻的话。”现在好了,再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纠缠了,我的朋友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研究磨透镜的技术,说不定还能拿一个国家技术发明奖呢?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是那么没有眼光,不知道生命的意义,不了解真正的神应该是什么?总是不能看破那些世俗教派纷争的虚假的迷雾,没有办法,我的朋友要抽出宝贵的时间,耐心地去启蒙这些人,可能这是比磨透镜更重要的工作。所以,斯宾诺莎用了大部分时间去思考如何理解与阐述这些问题,这样,磨透镜的工作总是被打断,导致我的朋友总处于一种困顿的边缘,不过还好,我的朋友也有高兴的时候,很多朋友都知道他有才华,都乐意私下里听他讲课,看他的书,其中有些人努力争取把我朋友的学说出版,我的朋友觉得这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所以,有很多日子,我的朋友加班加点努力地磨透镜,攒了一些钱,然后就去会见朋友。

斯宾诺莎一向属于“私下活动的思想家”(德勒兹语),他无情地颠覆各种价值观念,用铁锤来打造自己的哲学,他不属于公开讲学的教授。对于他而言:谦卑、清贫、贞洁从此变成一种特别富有和超等丰硕的生活之结果,这种生活力量强大得足以将思想和其他一切本能置于其下。不像时下的某些教授,已经成为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赶场歌星。

斯宾诺莎没有爱情,也没有财富,死后的丧葬费用是他的书稿和一些没有来得及处理的透镜的价款冲抵的。他留下了11本著作,他给这个有些冷酷与寂寞的世界留下了他的火热的思想与激情,当然,还有许多透镜。他一定深刻地记得,在被逐出教门后不久,他遇到的那次暗杀,还好,他幸免遇难。他把那件被刀刺穿的大衣仔细地保存起来,以便让自己时刻记得,思想并不总是为人们所喜欢的。

多年后,诗人海涅说道:“所有我们现代的哲学家,虽然也许常常是无意识的,都是透过斯宾诺莎磨制的眼镜观看世界的。”

2005822日夜于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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