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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社会探密
gl6866 2008-11-30 09:48
今年三月,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了加拿大当代著名科学哲学家和科学史学家哈金(Ian Hacking)教授的名著《驯服偶然》(The Taming of Chance)一书。该书英文版于1990年问世,1999年被美国《当代文库》丛书编委会评选为本世纪英语世界最优秀的一百部非小说类作品之一,在国外学术界影响很大。哈金教授生于1936年,1956年毕业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数学与物理学系;1958年又获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道德科学系学士学位;1962年获剑桥大学文学硕士和哲学博士学位。自1982年起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哲学系和科学史与科学技术哲学研究所教授。哈金长期从事统计思想史的研究,《驯服偶然》一书便是他花费十年心血写成的一部力作。 该书中文版出版后,友人曾问,偶然怎么能驯服呢?这跟莎士比亚的《驯悍记》(Taming of the Shrew)有什么关系?偶然可不是悍妇,怎么可以驯服呢?是啊,仅从书名上已经引起一些误读,因而作为译者,我想在此谈一下我对这部著作的一些肤浅的理解。 在科学哲学中,我们已经熟悉了库恩的范式、拉卡托斯的研究纲领、霍尔顿的主旨这些分析概念。而克罗毕则提出推理风格这种思维方式。在他看来,能够经得往时间考验的思维方式有以下几种:一、在数理科学中简单的假说和演绎;二、实验探究;三、通过类比进行模型的假说性建构;四、通过比较和分类的有序化、五、人口规律的统计分析;六、发生学发展的历史起源。哈金本人将他的思维方式归结为第五种,即人口规律的统计分析。作为一种思维方式,他的世界图景是统计学意义下的,因而也就是非决定论意义的。 哈金认为,他所持的这种思维方式或推理风格是晚近才有的,确切地说, 仅仅是1660年前后才问世的,而且直到19世纪之前,统计的思想并没有大的跃进。那么,19世纪后西方社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哈金看来,西方社会发生了一场概率性革命(probabilistic revolution)。凡是标以革命的事件,总是伴有剧烈的活动,而这场概率性革命的显著特征便是西方社会出现了印刷数目字的雪崩,最终导致数千年决定论的观念遭受侵蚀,当然,这种侵蚀又是分岩层的。这便是哈金所借用的三个地质学术语表达的隐喻。决定论遭受侵蚀的结果便是社会逐渐成为统计学意义下的了。一批类似自然定律但只与人有关的新形式的定律问世了。 人们不禁要问,这类与人有关的新定律意义何在?这些根据概率论表述的新定律的内涵为正常和偏离正常的状态。人既然可以根据这两种状态来表示,那么人性这个说不清楚的概念,便逐渐被正常人的概念取而代之,大家不再讨论启蒙时代所遗留下的人性的问题了。这类有关社会和人的定律涉及偶然。偶然虽然在本质上是统计学意义的,却是不容改变的,甚至是自调节的。同这些定律的集中趋势保持一致者就是正常人,而处于两端者(离中趋势)则是病理学意义的人。多数人都试图使自己成为正常人,这反过来又影响到何为正常的问题。这类偏好在原子那里找不到,人文科学所显示的是物理学中尚未发现的互动效应。 吃喝拉撒睡,喜怒哀乐哭是人的自然属性。可人是不允许像兽那样活着的,人还有他的社会属性。马克思曾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总和。那么,作为社会关系总和的人的属性又是通过什么体现出来的呢?在哈金看来,是通过统计数字。统计使一个崭新的人问世了,其本质是由1000个数字编织而成的: 为了获得一种精确的表现,统计研究伴随着一个人的一生。它负责这个人的出生、洗礼、接种、中小学教育以及由此而来的成功、他的勤逸、离校,以及随后而来的高等教育和发展;而且一旦他长大成人之后,还负责他的体格以及从戎的能力。统计学伴随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它记录了这个人所选择的职业,在什么地方成家以及治家等;如果他从年轻时便为老年储存了丰富的资源;他何时、在多大年龄结婚以及他娶了什么人为妻棗不论事情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向不好一边滑落,统计学都将照料着他。如果他经历过沉船、遭受过物质的、道德的或精神的毁灭,统计学也照样记录。统计学只有当这个人死去之后才离开他棗在他死后还要确认他去世的准确年龄并记录下他的死因。 这便是卷宗社会(dossier society)的基础。在这样的社会里,利用人们日常生活所留下的各种数据,便可以掌握人的生活方式、习惯、下落、社会关系等等。因而,每个国家也都以其自己的方式在统计学上表现出来。这类关于人的系统数据采集不仅影响到对一个社会的构想方式,也极其深远地改变了我们的选择,从择业行为到思维方式。 道理似乎人人都懂,关键还要看故事是否精彩。哈金讲故事的方法也不同于以往的我们熟悉的科学哲学和科学史的旧套路。他用的是法国当代哲学家福柯的知识考古学的讲法,以历史和思想史的研究阐述其哲学思想。走进作者的世界,就好比进入一座博物馆,每一章便是由各种数字事实布置起来的展厅,沿着博物馆的长廊走下去,两厢的展厅向我们展示了西方社会发生的那场持久的、全方位的概率性革命。使我们从一个侧面看清了西方社会何以呈现出今天这幅图景的原因。 然而,偶然真被驯服了吗?果真如此,自由意志又当何如?这个问题哈金的回答非常巧妙。 所谓驯服是统计学意义下的,作为个体,正如他所引用的马拉梅的诗:孤注一掷绝不会破坏偶然性。不论当骰子是在永恒的环境下掷出的棗这可以使我们静观宇宙的星群,或者是在完全个人偏好的环境下掷出的棗这可以将我们个人的命运封紧,偶然均涌入我们感官的每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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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服偶然》译者前言
gl6866 2008-11-30 09:15
十多年前,我参加了中国科学院组织翻译李约瑟博士《中国科学技术史》的工作,在翻检文献过程中,见到李约瑟对黄仁宇先生关于明代的漕运这个专题研究的评价,李公说黄先生的研究是一切围着数字转。而眼下加拿大科学哲学家和科学史学家哈金的这本书便是一部关于数字的书。 黄仁宇先生曾颇有感慨地谈到中国传统的治国方式是间架性的设计,即不由它自身做主摸索而成,乃是由政治家鸟瞰的态度裁夺。这种间架性的设计被认为是超时代的政治早熟。正如李约瑟评价朱子时所说,在没有产生一个牛顿式的宇宙观之前,先已产生了一个爱因斯坦式的宇宙观。这种理念应用于社会政治方面,则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般政令上面冠冕堂皇,下面有名无实。结果则是中国的亿万军民不能在数字上管理。(《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三联书店,北京,1997年,第12?5页)换句话说,在黄先生看来,二十世纪之前中国最大的问题在于名与实之间没有成功地得到链接。 实际上,西方诸国在进入现代的过程中,并非一开始就能在数字上进行管理。这其中也有很漫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即名与实的链接过程,则构成本书的主要故事。中世纪晚期,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出现,宗教改革的胜利、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西欧诸国也开始在数字上治理国家了。现代民族国家的观念肇始于意大利半岛的各城邦国家,如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米兰等,随着这些城邦国家在对外交往中逐渐形成了统一的政治实体,那些雄心勃勃的思想家和政治家便企图创造一种整体的民族性。这些观念的传播无疑对北方诸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然而,彻底意识到民族国家在本质上是以其统计学为特征的是德国的思想家和政治家。 科学技术的作用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使自然对象化;另一方面则使社会对象化。资产阶级登上政治舞台后,打出了民主的旗号,对于他们而言,民主绝不是什么生活方式,而是一种社会治理的方式。因而,相对于资产阶级的民主政治,便是一整套与之相适应的法治观念。他们下大力气使自然科学的思想、方法、成果在社会领域进行创造性的应用,取得了成功。制度上的的创设一方面适应了经济社会的发展,另一方面,正如哈金教授所言:对人和世界的支配不是更少了,而是控制更强了,原因是一种新的定律粉墨登场了。这便是我所谓的偶然被驯服的原因所在。 所谓对偶然的驯服,是指在自然和社会定律的支配下,偶然或不规则的事件显然已经得到了控制。世界不是越来越成为偶然的,而是大大相反。以往支配人们思想的决定论遭受了侵蚀,偶然的自主定律则得到发展。人性的思想被正常人的模型取而代之。始于十九世纪的这两种转变是同时发生的,而且相互激励。偶然是真实的,它使秩序脱离于混沌。在我们关于世界和人的观念中,非决定论的色彩越浓,控制力也就越大。这便是本书的思想核心所在。 几千年来的决定论思想何以遭受侵蚀?在哈金看来,是由于十九世纪末雪崩般的统计数字。人的多种行为,尤其是异常行为,如自杀、犯罪、游民、癫狂、卖淫、疾病之类,被列入官方的统计研究的范畴。通过研究发现,这些现象年复一年似乎具有惊人的规律。有关社会的统计定律便是从这种关于人的异常行为的研究中发现的。其目的又是什么呢?根据平均值和离中趋势的数据所形成的正常人的思想,开始实施若干社会工程,以便改造不合需求的社会阶层。正如优生学的创始人高尔顿于一百年前所说,概率定律的首要目的便是在最具野性的混乱之中以宁静和完全平淡的方式实施帝王式的统治。由此可见,决定论遭受侵蚀并不是无序和无知的肇始,而是恰恰相反。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不在于解释世界,而在于改造世界。我们将看到,西方对社会的改造源于一种理念,即人们通过点查和分类可以改善(控制)有异常行为的亚人口群体。进一步的考察表明,并非任何数目字都能起这个作用。多数首次认识到的定律般的规律都与异常现象相关:自杀、犯罪、游民、疯狂、卖淫、疾病等。这一事实具有启发意义。现在人们通常说,在决策理论、运筹学、风险分析以及在更广一些但却专业不太强的统计推理领域,信息与控制是中立项。根据这个中立项,可以导出更一般的题目。点查需要分门别类,而出于统计的目的所定义出的新的人群是有重要意义的,因为在这种人以群分的方式中表达了我们对他们的看法,同时也可以了解到我们自身的各种可能的潜在性。 走进作者的世界,就好比走进一座博物馆,每一章便是由各种数字事实布置起来的展厅,沿着博物馆的长廊走下去,两厢的展厅向我们呈现出我们当前的概念组织成为可能的各种条件。一个领域是有关物理学非决定论的;另一个领域则是为社会控制的目的所开发的统计信息。哈金教授以福柯式的方法向我们展示了欧洲社会发生的那场持久的、全方位的革命。这便是今天称之为导致社会发生巨大变革的慨率性革命。这场革命绝非像法国大革命那样轰轰烈烈,甚至不易为世人察觉。主导这场革命的也不是什么大思想家,而是那些务实的官员和学者。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才使得西方社会呈现出今天这幅图景。 这本书是作者花费了十年心血写成的。在这本书中,文史哲、经法社,数理化、天地生被融于一炉,向我们展示出哈金教授渊博的学识。早在1975年,哈金教授便出版了《概率的突现有关概率、归纳和统计推理早期思想的哲学研究》(The Emergence of Probability -- A A Philosophical Study of Early Ideas About Probability, Induction and Statistical Inference) 一书,成为当时畅销的学术著作。《驯服偶然》也同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出版后不久便被Random House的Modern Library评为本世纪一百部用英语写成的最佳作品。目前哈金教授任教于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科学技术哲学与科学史系。他长期以来从事科学哲学和科学史的研究与教学工作,在统计思想史领域是权威。 本书是一部专业性很强的科学哲学和科学史著作。译者绠短试汲,在翻译过程中深感力不从心。中央编译出版社王吉胜先生在全书翻译过程中始终给予热情的鼓励和及时的帮助,本书责任编辑王丽华同志耐心细致审读译稿,使译文大为增色。没有这些同志的辛勤劳作,本书是不会以现在这种形式同读者见面的。当然,翻译中的错误和不妥之处,仍是我个人的责任。尚望读者不吝赐教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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