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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山鹰人生
热度 4 leiyian 2019-3-24 11:57
非典型山鹰人生 雷奕安 (按,本文是北大120周年,山鹰社成立30周年的纪念文章,于2018年在山鹰社《高处有世界》纪念文集中发表,此处略有删改。真正的30周年纪念日是2019年4月1日。) 成为北大山鹰人 文化大革命期间出生在湘南一个小县城的我,如今已知天命之年。有幸生在一个伟大的变革时代,在短短的几十年内,个人的生活轨迹经过了多次大变化。从一个历史悠久的湘南古村,到一个历史也很悠久的县城,再到外地的省会,到北京,到世界上很多国家,……。住的地方搬了很多次,周围的人也一批一批的变换。但是,有一小群人,一个松散的小集体,在我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在纷繁变换的人间世事中,一直持续不断地影响和塑造着我,那就是北大山鹰社。 在过去的五十年中,我的各种经历都很曲折。由于各种原因,大学没有考好,录取我的大学是合肥工业大学。在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没有听说过这所大学。我应该是合工大那届最高分入学的。大学的专业叫金属材料与热处理,可以算材料,也可以算机械。大学四年同样也很曲折。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物理课讲了一点相对论和量子力学,觉得非常神奇,在图书馆找了很多书看,三年级的时候觉得应该学物理,就在图书馆把综合大学物理专业的教材都看了,并准备考理论物理方向的研究生。由于信息不通,对国内的其它大学也不了解,只有图书馆是信息来源。查阅各大学的研究生招生简章,发现只有北京大学的考试科目名称是我能看懂的,量子力学应该是当时大学最神奇的课程了,我是通过北大物理系曾谨言老师的教材学会的,就自然报考了曾老师的量子力学方向。当时是胡乱报的,没跟任何人联系,也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希望第一次就考上。三门专业课中,有一门还复习错了。招生简章上写的是力学,我以为是普物力学,实际考的是理论力学。 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在洛阳拖拉机厂实习的时候,学校突然通知我上北大面试。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手上没有一本教科书,从来没有听过一节正规课程,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正式考试,从来没有被面试过,从来没到过北京,……。这一年是1989年,发生了非常多事情,学业,感情,父亲重病,学校,国家,世界,……。正常开学是9月份,我到10月10号才收到录取通知书。 到北大后住46楼,住四人间,每个人有一个桌子,觉得很幸福。因为我读本科的时候,八个人住在一间更小的宿舍里,每个人只有一个抽屉。研究生同学中有两位山鹰社社员,高山虎和陈孔军,一次活动拉我们去。我忘了是那座山了,60多人,浩浩荡荡,背十几个帆布地质包。后来就经常参加活动。准确的报名注册时间我也忘了,应该是1990年。 1991年2月份参加了五台山冬训活动,我和历史系87的高同学打前站。那是我第一次到山西,第一次爬雪山,第一次认真地逛寺庙,第一次和僧人深入交流。这次活动留下了很多故事。有一件事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不同人思维方式的巨大差别。五台山的冬天很冷,我和高同学路上碰到一对夫妇,来自邻县。他们抱着一个孩子,很艰难地赶路。攀谈中了解到孩子病了,他们要去山上的寺庙拜佛,以解除孩子的病痛。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很耐心地劝他们带孩子去医院看病。高同学很严肃地要我不要说,说要尊重人家的信仰。那对父母也相当不耐烦我。我很不安,但是没有坚持。这可能是第一次我觉得是非非常清楚的情况下,我的“正确”观点成了不受欢迎的“反对派”,而且惨败。 这次活动的一个重大遗产是我的本社外号:“老板”。其实我自己也长期对外号的来源不甚了了。我一直以为,因为当时山鹰社的研究生少,研究生说话言必称谁的老板(导师)怎么样,我自然也会说,本科生同学就干脆把我叫老板了。但据朱老师权威回忆,在这次五台山活动中,又一次几个人上街饿了,我请大家吃了一碗面,四个人总共两块钱。大家觉得我好有钱,从此称我“老板”。这是我有史以来投资效益最高的两块钱。 五台山活动是第一次参加强度很大的拉练活动。从台怀镇住的农民家里出发,登顶北台顶,一天来回,垂直高差1500米。山上风大,气温低。号称“冒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顶着七八级狂风,登上华北最高峰,五台山北台顶,海拔3058米”。当时我们都没有现在的那些专业户外装备,都穿着家用衣物鞋袜。几十个人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像一群逃难的。 我和袁洪负责运送一台从电教借的老式超8摄像机,非常沉。有点跟不上,还坏了节奏。但走到第一个拍摄点,发现不是太冷,就是没有电,反正没法拍。加上还有几个走不动的,摄影师大冉就带着摄像机,和几个走不动的回去了。 虽然没有背摄像机了,但由于高差大,距离长,上下60多公里,没有装备,风大,寒冷,地上有雪,整个拉练过程仍然非常艰难。我的鞋在雪地里不防滑,摔了不知道多少跤。虽然雪地里不脏,也不会受伤,但是特别费体力。一路觉得特别口渴,不停从地上捡雪吃。由于时间紧迫,而且没有地方遮风,路上基本没有休息,还是花了大约十个小时才到山顶。对于大多数队员来说,都是第一次在恶劣环境下长距离拉练。五台山高的地方没有什么树,都是长长的坡。一次次好不容易觉得山顶就在眼前,上去之后却发现前面还是一个长坡。 我们天不亮出发,到了山顶以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雪地里摸黑下山,虽然可以看见路,但是摔跤就更多了。快到凌晨才回到住处。 这种长途极限拉练,对人性格的形成影响还是很大的。以后面对困难和挑战,要从容得多。我因此而形成的一个基本态度是,无论路有多长,有多艰难,只要你不停走下去,总能到的。后来有了孩子,鼓励孩子面对困难,要有正面的态度。跟孩子说,不要看到前面路还有多远,多么难,而应该想到,每走过一步,距离目的地就近了一步。 这次活动中,老高和李锐冻伤了耳朵。回到学校以后,朱小健,徐纲,李锐因饮食问题,患上甲肝住院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山鹰社的外出大型活动。从此,我的一生和山鹰社再没有分开,成了一位铁杆北大山鹰人。 念青唐古拉活动 1992年的夏天,我研究生毕业,暑假的时间比较空闲,参加了本年度念青唐古拉登山活动。这是我第一次去西藏,第一次登高海拔雪山,甚至第一次坐飞机。西藏的地理和人文,有,与内地差别很大,出发之前,恶补了西藏和藏传佛教知识。 这次活动也很曲折。当时飞拉萨只有成都有航班,因为暑期机票紧张,也不像现在可以网上订票,我们在成都耽搁了八天。 我们基本都是第一次进藏。落地后有很多装备要照顾,自然没法到了就休息,犯了初上高原的忌讳,因此大家的高山反应都比较严重。嘴唇发黑,头疼,睡不着觉。看见很多新奇的东西也很兴奋,满街的狗,飞不动的苍蝇,强烈的阳光,所有从内地带上来的密封装食品打开的时候就像爆炸一样,……。 徐纲进山前感冒肺水肿,女队员张南云留下来照顾他,我们先进山了。徐刚当时的外号叫大慢,张南云叫小慢。每次出去,他们两个总是拖拖拉拉在最后,要么照相了,要么买东西了,让我这个急性子烦的不行。徐纲生了病也不老实,居然在张南云眼皮子底下,还能跟当时一起住院的一位病友勾勾搭搭,最后竟然私定了终身,现在人家在大洋彼岸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后据叶子透露,跟徐纲同班的李锐同学,1995年登宁金抗沙的时候,遭遇落石,小腿骨折住在同一家医院。受徐纲同学激励,使出了各种撩妹招数,包括但不限于租浪漫言情小说,给女病友和小护士们传看。还有叶子和老康两个大老爷们照顾和当托。在受伤更重,住院时间更长,更需要人照顾,投入资本更多的情况下,最终还是自己孑然一身的出院了。(此处引用叶子描述) 对于初上高原,没有多少经验的人来说,登雪山的确是很严酷的挑战。除了拉加以外,别人都有高山反应。前两天探路,走了很长的路,一路高山反应严重。西藏山地地貌和内地有很大的差别。西藏高原长期处在隆起过程中,地质破碎,地上完全没有路,经常要上下很大的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头都很不稳,随时可能动。走在山谷里,可以看到两边山坡上不停有大石头轰隆隆滚下来,好像前两天地震过。在重度缺氧的情况下,站着都很累,说话一次只能说三个字,歇一下才能再说三个字,走路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探路完了往回走的时候,我一个人没有走原路,因为高山反应严重,实在太疲乏了,不想往上走,而是走了一条看起来更好走的路,觉得这条路会汇合到山谷的来路上去。这条路非常破碎,一块大石头一块大石头的往下跳或者爬,有时候大石头会动起来。我走的是一条悬崖的边缘,走了很远之后,发现没有平坦一点的山坡可以下到山谷到大本营。但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往上走回去了,就顺着悬崖一点点往下爬。悬崖非常陡,视线有限,也不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就是一点点下降。人已经非常累,也没有结组和装备,只拿着一把冰镐,在悬崖上帮不上忙,有时候还碍事。悬崖很长,大概有两三百米高,人极度疲乏,神智恍惚。有好几次我想象,如果我往下跳,会像鸟一样飞起来,安全到达谷底,但我最终没有跳。有几次爬到一个地方下不去了,需要横移,但是那地方完全垂直,又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感觉下面应该没有问题,生生横切滑到下一个落脚点,差点没站稳。这一段路是我一生中走过的最惊险艰难的路,其实根本不是路。高山反应严重,神志不清,当我想象往下跳的时候,完全没有危险的意识,但当时还有一个声音跟自己说:“还是不跳了吧,慢慢爬吧”。这样一步一步,在悬崖上一个人慢慢蹭了下来。李锐在下面等我。我到了谷底之后,实在太困了,靠在一块石头上就要睡觉,说什么也不肯往下走。当时真的就是困,像小时候第一次通宵过年后的第二天那样,就是想倒地睡觉,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李锐在旁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知道睡了几分钟,醒来后才有力气往下走。 接下来往上面运物资,负重攀登。这时候高山反应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是缺氧还是对体力影响很大。本来是海土,天鸽,和我一组,但天鸽走了一段,体力不支下去了,背的东西分给海土和我。对我们来说,每一包方便面都是沉重的负担。走了不到一半,每走十步就要坐在冰镐上歇一下。上了雪线以后迈步更困难,每一步都需要强大的意志支撑,头又开始疼了,呼吸困难。 根据安排,冲顶队员上去以后,我和后来的徐纲在一号营地接应,别的人回大本营休整待命。这时天气变坏,天天下雪。如果不是天天清理,原来扎在地上的帐篷会有一半被埋在雪里。由于地形原因,步话机也不好用。冲顶队员已经上去了一个星期,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时候一号营地食品告急,由于徐纲吃得多,第八天的时候他回大本营了,我一个人继续在营地等候。 徐纲刚走,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我就听到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出来一看,很高的雪坡顶上有四个小黑点,原来上冲顶队员正在往下撤。雪山上没有阻碍,很远说话就能听到。我大声跟他们打招呼,一边做些准备,化雪烧水,准备食物,一边时不时给他们拍张照片。 过了几个小时,他们越来越近了,互相说话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楚。这时,突然他们周围的一大块雪开始往下整体滑落,大块的雪也向我呼啸而来,我大吃一惊,一边很快往后跑,一边注意他们的情况。一号营地在一个鞍部,没有多少雪冲到帐篷处。我因为向上迎了,很多雪块从我身边滚过,但没有砸到我。四个人很快被冰雪包裹,滚下旁边的悬崖。震惊中,我拼命呼喊他们的名字,一边飞快想下面应该怎么办。我爬在悬崖边上,看不见下面的情况。过了漫长十来分钟,下面传来了古拉的声音,告诉我他们受伤了。简单交流了一下,决定通知下面。由于隔着一个山头,步话机联系不上,我决定翻过一号营地前面的山头,用步话机与大本营联络。到小山头的山脊很窄,走起来也相当惊险。因为着急,我穿着手套,没有换靴子(这几天在营地都是穿手套出来活动,因为换靴子太麻烦)。爬上去后呼叫了几次没有响应,就想再往下一点,走到山坡悬崖前沿可以直视山下的位置。走了几步,我周围的大面积雪地突然往下一沉,我赶紧站住,不敢再往下走了。步话机的电池本来就没有多少电了,呼叫完全没有反应。我决定先回去看看他们的情况,跟他们商量一下。 这时候已经开始下雪。山区这个季节,天一黑就开始下雨下雪。我回到营地,清理了一下食品,把可以吃的全部带上,刚要下悬崖,却发现拉加爬了上来。拉加头部受了伤,简单包裹了一下,脸上有血。我赶紧安顿他在帐篷住下,给他留了一些吃的,问了几句情况。下去找到了李锐,古拉和海土临时搭的帐篷,李锐和古拉都有点恍惚,海土在帐篷里没有看见。我问了一下他们的伤势,告诉他们步话机联系不上,必须尽快下去通知大本营。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我把上面拿来的东西都交给他们,就匆匆往下走了。往下的路没有走过。我没有走原路,一个原因是经过前面上上下下的折腾,也有些累了,不想爬上刚才下来的悬崖,二是原路冰川的舌头比较陡,我怕我一个人下不去。 这种非常年青,受冰雪侵蚀严重的山和我们通常爬的山有很大的差别。一是完全没有路,顺着一个方向走,走几步就没法走了,要绕;二是高低不平,很小范围就要爬来爬去;三是石头,土壤都很松软,看着很大的石头踩上去会动;四是走在山坡下沿,上面会不停有石头滚下来,这天滚石特别多,是因为刚地震过(后来看新闻才知道的)。 走了一段之后,上到一个冰川上面。与山坡比,冰川比较平整,看的比较清楚,因为天已经逐渐变黑了,冰川上面比较明亮。缺点是,雪地里走会陷得比较深,走着累。在冰川上走了四五百米,突然脚下一空,身体往下坠,我大吃一惊,双手张开,背挂在了冰沿上。我前面的雪也不见了,下面黑洞洞的,不知道多深,能听到流水声。原来我差点掉进了一条冰裂缝。我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也不知道冰裂缝有多宽,不敢往前走了,往回走了一段,发现我的脚印中居然有几个半截是黑的,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中踩过了几条冰裂缝,因为靴子笨重,没有注意到。往回走也不敢走了,只能横切下冰川,冰川边缘的土特别松软,还有水。我完全顾不上了,强行深一脚浅一脚往下走,走了一段,冰爪磨石头的声音实在难听,就把冰爪卸了下来,提在手里,后来要爬石头,就掖在腰里,继续往下走。后来冰爪把衣服抓烂一大片。路很难走,又下着雨,一片漆黑,心里还惦记着上面的队友,一边想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把他们救下来。我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但在这天晚上,我很郑重地祈求诸神,保佑他们安全下山。 走过冰川那一段以后,有一段平路,坑坑洼洼很多水坑。这时应该是晚上10点左右了。因为下雨,没有手电,看不清前面的路,不过水面还是看起来亮一点,因此一般都能避过。但有一次,我看见前面有一段比较明亮,知道是水,再前面一段比较黑,应该是土,看起来这条水沟比较窄,应该能勉强跳过去,就猛蹲下来使劲往前跳。跳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对面黑色的岸在往后退,我哗的一声跳到了一个水坑中间,原来我看见的对面黑色的岸,实际上远处山的倒影。这个水坑很大,好在不太深,也就到我膝盖位置,反正也跳下来了,我就继续在水里往前走,过了这个水坑。 走过冰川下面的水坑地带,上了一个坝子,前面是一段长长的比较陡的下坡路,已经可以勉强看见大本营帐篷的光亮,大叫了几声,但是没有回应,只好一步步往下走。坡比较陡,又看不见,只能手足并用往下爬。山坡上长着一种不起眼的小草,有刺,刺上有一种保护性化学物质,有毒,扎在手上特别的疼,每次被扎一下,就会大声惨叫。就这么一路惨叫着,咒骂着,到了晚上12点多,才拉开了大本营军用帐篷的大门。 大家本来已经睡了,连夜起来商量对策。第二天早上4点,曹峻和徐纲就出发了。焦急的等待了一天,担心他们的伤势,怕他们自己走不下来。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办?那么高的地方,牦牛也上不去,飞机更是没有可能。到下午6点钟,他们才陆续下来,虽然都很疲惫,但是身体没有大碍,谢天谢地! 这次活动是我最接近死亡,最远离人类文明,最感到自己无力和渺小,和自然的强大,的一次经历。 这次活动的一些点滴: 我们这伙人中,老储一直特别得意他的耳朵特别灵敏。他第二天告诉我说,那天晚上他们在帐篷里聊天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惨叫声,但有雨点打着帐篷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我闻之绝倒。 拉加是青海的,藏族,我们跟当地藏族同胞没法沟通的时候,把他叫过来,他却跟人说普通话。 海土最能吃,登一次山下来,我们都减重几斤到十几斤不等,海土居然长了一斤。 拉加最臭美,每天要洗脸刷牙。冰川融水冷得要死,我上山后就没有洗过脸,结果下山的时候,脸上皮肤保持的最完整,拉加被晒掉了几层皮。因此我得出结论,自然油腻最防晒。洗脸的脸都晒烂了。 我是那种眼尖,能发现各种稀奇物件的人,找到一堆羚羊角,岩羊头骨,雪莲花,很长的不知道什么鸟的毛,之类的东西。 这是我唯一一次登雪山的经历,后来主要是因为忙,没有时间。实在没法抽出一个月时间,专门用来登山。20周年社庆的时候,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家中出现变故,没有去成。 机房的狂欢 我刚加入山鹰社的时候,研究生社员还很少。到北大的第一年,便自学了大量计算机知识,成为大家眼中的计算机高手,从1991年开始,开始协助管理系里的计算机房,具有上机的特权。那时候计算机还非常少,能够自由上机,是一项非常大的特权,社里面要编辑文档资料,要打印,都需要去我那里。很多新社员是第一次在我那里看到的计算机,第一次用计算机,第一次听我讲什么是计算机病毒。我记得我叫一个社员把鼠标往上动的时候,他居然把鼠标举了起来。 当然大家来机房,除了工作需要,并不是为了学习。机房上班时间都是要开门的,他们玩不了。但是有的周末,和晚上10点办下机以后,就可以黑灯瞎火,兴高采烈地打游戏。那时候,物理楼传达室的师傅,每天晚上都要将全楼巡视一遍,夜里不准留人,看见房里灯亮着,就会敲门,赶人走。计算机屏幕发出的微弱亮光也不放过。为了能彻夜打游戏,必须从11点直躲到12点,开门上厕所还要偷偷摸摸的。传达室的师傅一旦抓到一次,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反复检查了那几个房间。我为了不进入黑名单,每次活动都严申纪律,当然次数也不敢太多。一般是期末考试以后,这种活动会多一点。 大约是1993年,我自己在物理系的服务器上首先开通了电子邮件。这时候北京的很多大学都还没有开通电子邮件服务,很多需要与国外联系的人就会找到我,山鹰社也有许多毕业的人已经到了国外,于是我的机房又成了一个联络和信息交换中心。 但对于在校社员来说,机房的主要乐趣还是玩游戏。最早玩的是单机游戏,比如俄罗斯方块,坦克大战,大富翁,三国,等等,后来是联网对战游戏,最热门的就是微软出的帝国时代。帝国时代出了好些版本,打了好几年。 有一次暑假,Y同学(女生)拉着自己人和我,去机房打帝国。我当时打帝国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对手,所以我要上场一般是一对二。如果对手太强,也可以我加一个计算机,对两个人。一般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打完一场。帝国时代升级以后,不能一上场就消灭敌人,开始只能闷头发展,我一般是升级到一定程度,出动一支部队,抑制Y同学的发展,然后主力进攻自己人,消灭掉自己人之后,一只豪华大军开到Y同学城下,Y同学只好一句:“太可耻了”,然后投降。当然他们也会变换策略,自己人叫Y同学一开始就骚扰我,打乱我的发展节奏,让我吃亏不小。下一场我决定先灭掉Y同学,获取资源,然后全力对付自己人。虽然开始发展慢一点,但由于资源多,最后还是能够灭掉自己人。策略执行以后,事态基本按照我的预想发展。由于自己人发展比我快,打起来还是很吃力。当我正在全力对付自己人,形势也从战略防御转向进攻,突然收到一条警报,Y同学正在修世界奇观。帝国大战的一种胜利模式是修成世界奇观。原来我占了Y同学的老巢之后,Y同学纠集了几个农民,找了一块特别偏僻的地方,偷偷摸摸修世界奇观。那还得了,我马上派出一小股部队,带上一辆攻城车,消灭了她的有生力量,然后慢慢把世界奇观毁掉。自己人自顾不暇,对Y同学求救的支援只是精神上的:“顶住!顶住!”,听凭我的虎狼之师大肆践踏Y同学的世外桃源。微软的音效做得太逼真,Y同学的苏格兰农夫农妇惨叫连连,让我心里很愧疚。后来自己人和胡老师联手,我才输了一次。早上离开的时候,Y同学蓬头垢面,一脸深仇大恨。那段时间打得比较多,这件事我很快就忘了。好多年以后,Y同学的小孩从两三岁开始,每次见了我就又踢又咬的,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得招小孩子喜欢,后来才想起Y同学这一档事。毁了一次她的世界奇观,没想到居然成了世仇。 说起机房,不得不提起一次事件。某同学以前穿一双解放鞋,脚臭是很有名的。有一次他到机房找我,脱了鞋,上了一会儿机,很快大家都出去了,我出门上厕所,发现楼道很远的门里有头伸出来,狐疑地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臭味从哪来的。有人认真地说,“是不是哪个实验室的硫化氢泄漏了?气味很纯”。我很严肃地回到机房,把某同学赶走了,然后无辜地装什么也不知道。 《下一次革命》 山鹰社的活动,大家呆在一起,交流比较多,社员们的学科背景分布比较广,对同样的事情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当然也就有很多争论。早在读大学的时候,我长期一周在图书馆待90小时以上(假期),把图书馆普通阅览室的书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说起什么来,我都知道一点,不管什么事,也特别乐意提出自己的看法。 山鹰社的活动,一般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吃苦受累阶段(训练,登山),打情骂俏阶段(活动结束,集结,开玩笑,准备做饭等),胡吃海塞阶段(吃饭,继续打情骂俏,可能喝酒),五音不全阶段(喝不喝酒都要唱,歌词记不起来就哼哼),哲学思辨阶段(夜深人静,卧谈,醉谈,辩论,天文地理,海阔天空)。最后一个阶段,我总是最辛苦,需要辩,需要讲的事情太多了。 我们的讨论很多时候都是关于文化,关于历史,关于中国的未来,人类的未来。简单归纳我的观点,我是一个发展派,技术派,对当时的大部分新东西持正面肯定态度,相信未来会发展得更好,同时也认为中国的文化体系、政治制度有存在的合理性和价值。但是跟不同背景的人辩论,要同时讲清楚很多问题,非常困难,因此我很早就萌生了写一本书的想法。从人类发展史,技术发展史,社会发展史讲起,说明为什么我们要像现在这样继续发展。我们并没有发展过头,而是发展的不够。不断的发展,可以解决所有现在存在的问题。 1995年,我博士毕业,当时就想开始写书,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动笔。1999年,我写了一万多字,主要是人类发展史,写的内容跟当时的教科书,和大家当时的观念有很大的差别,但后来没有继续下去。后来的十来年内,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一直在收集和整理各种素材。好些问题,忙活了半天,了解多了以后,发现没有什么可写的,或者并不需要我去写。后来我觉得,社会发展的一切,都是技术进步带来的。我干脆专注于,针对现在社会发展面临的各种问题,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技术方案去解决?人类社会的存在和发展,要解决的基本问题,无外乎农业,能源,城市人居,和长远的生存安全,这些问题都有了终极的解决方案以后,人类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于是到了2011年,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开始写《下一次革命》这本书,到2013年10月基本写成。后来又大改了两次,现在网上贴的是2015年底的版本。但是还没有完成,后来就没有时间大幅修改了。书中提出了人类持续长远发展的一些具体技术路线,包括三维城市,高原人工环境农业,海洋绿化,全可再生能源系统,走出地球,等。 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解释和支持我在山鹰社活动最后阶段辩论中的各种观点。希望对跟我较劲的人,可以用这本书堵住他的嘴。但后来就演变成社会长远可持续发展的具体技术路线了。但是大家把我的书当成科幻来读,让我很郁闷。我自己觉得,这本书堪比《资本论》,指明了人类未来发展的方向,呵呵。其实也不是我指明了什么,对于大多数研究人类未来的人来说,我的那些说法应该是常识。只是在当下,我们有太多的悲观论,阴谋论,怀疑论,末日论。 但是这本书的确不只是一个预测。三维城市的概念,已经有一个机构在实质推动,虽然不是我发起的,但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高原人工环境农业的事情,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和我一起努力在推动。海洋绿化,可以彻底解决海洋退化和人类食品供应的问题,但是近期我实在没有时间去做,慢慢来吧。 高原农业最适合在青藏高原。青藏高原的雪山,是山鹰社社员们魂牵梦绕的地方,也是文青们的圣地。其实在我的研究中,青藏高原最适合我们用未来殖民外星球的方法开发,三维城市,温室农业,……。成本低,生活舒适,风景优美,没有自然灾害,离天堂最近,……。 “隔行如隔山”,我引起的争论 也许因为我属猴,兴趣很广泛,什么都想了解一点。看的东西多了,学东西也就容易了。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多条路径重复交错,同时进行,其中的一条便是核能。 我对核能的兴趣,首先来自于我对社会发展技术路径的研究,因为社会发展离不开能源。在当时的语境中,核能是最崇高最终极的能源。第二个原因是,我在跟曾老师做理论物理研究的时候,一个方向便是原子核结构理论,与核能关系密切。第三个原因是,2005年以后,我进入聚变研究领域,但很快发现,聚变困难很多,很难实现。而当时,作为学界共识,别的能源问题都很大。当时也是美国开始提“核能复兴”的时候,因此我特别看好核能,并且仔细研究了当时的各种方案,还出席了多次先进核能国际会议。2011年,日本发生福岛核灾之后,我仍然坚定不移看好核能。因为我是一个发展派,社会停滞对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冒一些风险是可以的。但是后来可再生能源的快速发展,以及我自己对压缩空气储能的一些研究,发现人类其实不用化石能源和核能,也没有什么问题,仍然可以维持长远的发展。因此开始对核能态度趋于保守,认为没有必要引进一个额外的大风险。 2015年8月,因对国内某企业不靠谱不负责任的高温气冷堆大跃进发展计划不满,写了一篇文章,纯粹从技术角度出发,指出高温气冷堆并没有宣传的那么好,该堆型的研究历史充满曲折,事故,失败,和欺骗。这篇文章影响很大,因此我受邀参加了一次会议,与核能界的一些专家们面对面交流。本来我以为交流是纯技术性的,当发现人家只是希望我不要说,对我提出的问题一点都不感兴趣,采取的做法是典型的危机公关。我当时一下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甚至没有耐心听我讲,我心里还嘀咕,是不是我的讲稿没有准备好?我讲的时候,主持人是一个核能界的资深专家,他不但没有听我的报告,我时间没用完就催我赶快结束。在后来的讨论中,我发现他们讲的主要是政治,而不是技术。我很诚恳地向那位专家请教,我的报告有什么问题,老人家只是很慈祥的说,隔行如隔山,不懂的事情不要乱说。我还无意中听到,他跟一个做这方面研究的兄弟院校教授说,“你们想办法不要让他说了”。 “隔行如隔山”这句话,多次被核能界人士用来批评我。我没有在核能行业,并不等于我不懂。在那几年内,我出席的高级别国际先进核能会议,绝对比当时在座的任何一位专家多,因为我在会上没有见过他们。对于核能,我本来就是当仁不让的专家。 而对一个登山的人,“隔行如隔山”,同样是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翻过一座山很难吗?翻山过来的人,和一辈子呆在山沟里的人,见识能一样吗?山沟里的人认为外面的什么都不好,外来的人都是坏人,最好谁也不要出去,谁也不要进来。 灰头土脸回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当然我不能意气用事,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核能观,其实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际上的主流观点。几十年前,随着对核能研究的继续,对核能了解的增加,国际上对核能的观点已经变了,国内核能界一直处在一种自我激励、相互激励的幻觉之中,但是主导了核能相关的宣传。于是我本着就事论事的态度,把我对核能发展相关问题的理解,整理成一篇文章“核能发展的一些问题”,其中一些问题单独成文。这篇文章转发流传很广,评价多数都是正面的,支持我的观点。但是过了几个月,网上突然出现了一篇文章,批评这篇文章的一个版本,该文后面的读者留言区充满了对我个人的人身攻击。这篇文章铺天盖地地转发到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上。而且从那天开始,百度对我名字搜索的第一个结果就是这篇文章,持续了很长时间。那些批评没有什么道理,“专家”连个名字都不敢出一个。既然架势那么大,我就写了一个回复,有媒体和微信公众号本来说了要发,但后来不了了之。后来我批评加速器亚临界堆的营销式宣传的一篇文章,也有同样的遭遇。一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道理的批评文章铺天盖地的,我的回复却发不出来。核能是一个很大的行业,这样玩我当然斗不过他们。反正我的文章已经影响了很多人,学术界对核能的印象从整体正面变成了整体负面,国家对核能安全性的要求也提得越来越高。不过这件事,有点让我臭名远扬,不了解我的人用百度一搜,就会先看到这篇骂我的文章,把我当成“狗粮公知”。当然谷歌并不是这样,可是国内没有几个人用谷歌。 其实也可以说,这件事起源于山鹰社社员之间的多学科背景辩论,我总想把事情说清楚,就把相关问题一条一条列出来。朋友们说不过我的时候,虽然嘴上也会嘟囔两句,“总有理”,“雷赖赖”,之类的,但不至于玩阴的。不过我怎么也算跨行砸了人家的场子,只是被阴了一下,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一次大的争议事件,是我在量子力学方面的一些观点。量子力学是我的本行,我虽然做了很多别的工作,但是一直没有放下。我对任何一个研究方向的讨论都是就是论事,从来不考虑应该怎么说对自己有利。到目前为止,我在从事过的所有专业方向上几乎都是一个叛徒,总与本专业主流舆论不符。但我并不是刻意的,都经过了从热情支持到怀疑的过程。 我最初考量子力学研究生就是因为觉得神奇,想弄明白。当时大学老师都说不清楚,只能开玩笑,打哈哈回答同学们的问题。我知道想弄明白那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日常的工作还是要做。因此,后来我的学术工作主要是根据学校的安排,做计算物理,介入聚变研究,等,还有一条线就是上面的《下一次革命》。 我对量子信息(那时候还叫量子计算)理论基础的怀疑很早就开始了。后来的工作中并不需要专门做这方面的研究,但是我从来没有放下对量子力学基本问题的思考。我的正式职位也是在理论物理教研室(后来改成理论物理所)。到了四、五年前,我觉得很多问题都应该可以讲清楚了,就在三年前招了一个研究生,正式讨论量子信息领域的一些基本物理问题。我知道批评性看法是无法发表的,所以选择量子纠缠概念为突破口。这一概念历史上的争论就很多。我们发现,量子非局域性的实验验证有很多问题,实验完全可以在现有的理论框架内说清楚,根本不需要超距的诡异解释,但我们的结论和量子信息界普遍接受的概念不同,而是与爱因斯坦,薛定谔,德布罗意,甚至包括约翰贝尔等人的物理直觉相同,同时也是现代物理的实际理论基础。但是没有想到我们的文章发表非常困难。虽然多数不做量子信息的研究人员支持我们的看法,但是量子力学这个方向已经是量子信息的天下。而我对量子信息持批评态度。 2018年,我写了一系列的文章,试图说清楚量子信息研究理论基础的问题。文章的影响较大。这些讨论给我带来了“民科”的指责。有些人几乎专职在网络上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2019年初无意做的一件小事情,也就是讨论号称中国第一部硬科幻电影的科学硬伤,导致我受到了更大范围的攻击。 我当然相信自己是对的,不过现在攻击我的人有点多。 其实支持我的人也很多,不过他们一般都是沉默的。因为攻击我的人火气都很大,没人愿意惹他们。 一些花絮和启示 “一天洗两次头” 山鹰社有一伙学经济的和学管理的,跟着学法律的去了一个卖牙膏和洗衣粉的国际知名公司。有一次碰到他们策划的第一次广告攻势,希望大幅提高他们的洗发水销量。请了当时的影视明星,在全国各地的电视上,甩着乌黑的头发,露出迷人的微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大家说,“一天要洗两次头哦”。然后在平面媒体发种广告和软文,请保健专家论证,为什么一天要洗两次头发。这次经历大大地破坏了广告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此广告对我的影响都变成了负面的。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到,应该三个月换一次牙刷,后来变成应该一个月换一次牙刷,那种“羊羊羊”纯粹靠恶心人让人记住的广告,还有各种故作高深,但是纯粹是虚假宣传的。 对广告的怀疑,进而引起了我对大众传播中各种说法的怀疑,再进而引起我对许多“主流观点”的怀疑。后面我也的确发现,很多所谓的专家学者科学家,其实不过就是推销员。现在我对所有所谓主流理论的缺省看法,都是,“这只不过是一种说法”。我对核能宣传中各种说法的质疑,一点压力都没有。 拜佛与上医院之争 五台山活动的拜佛与上医院之争,在我以后处理类似争论中,产生了一定的惯性,不过也说不清,不知道是我本性如此呢,还是这次事件的影响。这次争论中,应该说我并没有什么责任,我做到了一个局外热心人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我的放弃对吗?仅对争论而言,放弃、认输、或者丢面子都无所谓,但是对于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呢?我的放弃是不是对他不负责任?虽然我不是小孩的监护人。这件事情我一直不能释怀。但愿小孩安好,到今天他应该快30岁了。 中学的争论似乎都有标准答案。大学的争论,大家也比较容易形成共识。一旦跨学科跨行业,争论就很难形成大家都能接受的结论,特别是一方是跨学科的,一方是专业的。 后来在一些学术问题上出现类似争论的时候,我再也不期望别人会接受我的观点了。我怎么想的,表达清楚。听不听,信不信,是对方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不必接受我的观点,我也不必接受你的观点。 但跟我对那位小孩的愧疚一样,我应该放弃吗?其实很难决定。比如核能技术的安全之争。我知道核能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已经表达了出来,尽量详细的解释清楚了,重大核能事故是社会无法承受的,一些所谓的第四代堆型,安全性更没有保证,事故概率比别的堆型大得多,但核能专家们拍胸脯打包票,对我提出的问题不作回应(高温气冷堆研究团队的老师跟我沟通过)。我究竟应该争取到什么程度?本来我并没有直接的责任,就像对那个小孩一样,但是如果那个小孩因父母的信仰耽误就医,造成后果,我是不是因为没有努力争取而应该受到谴责呢?核能如果出现问题,关系巨大,我虽然可以算是局外人,但如果我知道,而别人不知道,或者装着不知道,或者有意忽视,我需要做出多大的努力争取?百年之后,如果没有发生大的事故,人们或许会嘲笑我的多管闲事,不懂装懂。但如果发生了呢?后人会不会谴责我?说我没有充分的努力争取? 但是,我又需要怎么努力争取?呵斥小孩父母?报警?会有什么效果?到处写文章,发传单,鼓动大家抵制不安全的核能?这样好吗?我现在给自己的借口是,这个国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核能也不止我一个人懂,如果他们以前没有关注,我提醒一下,已经尽到了义务,毕竟我也可能是错的。大家都应该做好自己的工作,只要他们尽职,应该调查我提出的问题,尽量修补。如果他们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么国家应该存在一个修正机制,我不需要再做什么。我如果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能给人家妖魔化我的理由,对我的主张更不利。 其实,即使自己觉得很有信心,我仍然有可能是错的。我最早关注核能的时候,是因为了解了聚变的许多技术细节后,对聚变前景感觉不乐观,而且当时可再生能源的确问题很多。后来了解了更多的核能技术细节后,对核能的看法才改变的。 量子信息我只是想把问题搞清楚,只讨论问题。至于我的观点对谁不利,跟我无关,我也不需要在意。我有更多的理由相信我们的观点是对的,也相信科学会修正以前的错误。但是如果最后证明我们是错的,说明科学得到了更严格的检验,社会也没有失去什么。 我仍然应该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做事情,至于能不能得到赞同,还是被人嫌弃,都不需要在意。做对的事情,不强求别人接受,誉不必喜,毁不必悲。 登山的艰苦 登山的确特别累,特别是登雪山,要负重,要全副武装,严重缺氧,体力不到平时的一半,一般还饿着,经常需要很早起来,一走就是一整天,神志恍惚,同时伴随各种外在困难。登山过程对身体和意志都是严峻的考验,而意志往往要超过身体的极限。攀登的每一秒,迈出的每一步,都能感到它给你带来的痛苦,狂跳的心脏,空虚的肺脏,冻红的鼻子,僵硬的肌肉,但是你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你不能停,停下来甚至可能失去生命。 我的身体,本来适合爆发性运动。我的个子不高,但在大学的时候,全班立定跳第二名,还在校运会中跑短跑接力。但我耐力不行,一到长跑就发怵,总是最后几名。经过长期的登山锻炼,我的耐力上来了。爬香山鬼见愁,走索道下面的台阶路线,最早要近50分钟,现在不到30分钟就能上去。 这种意志的锻炼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除了体能,最重要的还有是信心。以前看到一座很高的山,一条很长的路,会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到,能不能爬上去。走过几次之后,就有了信心,知道不管当前有多困难,只要不停往下走,总能到的,哪怕比别人多背一点。 也许是潜移默化,这种坚忍,可以让人在人生低潮时,有更多的坚持,更多的希望。 从登山中还可以知道,最短的路线就是最陡那一条。人生没有捷径,想走快一点,只能多付出一点。 登山途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假顶峰。极度虚弱当中,你以为前面就是顶峰,上去以后才发现不是,前面还有更高的峰,上去后还不是,还要走更远,反反复复,一次一次挑战你体力和心理的极限。你唯一做的,就是不能崩溃,不能绝望,必须继续往上走,直到看不到更高的地方。即使下一个顶峰还是假的,也不能气馁。还要像刚开始那样,带着激情,耐心和希望。 我们做事情也一样,你认为一件事情应该很快能完成,但是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预计的要多得多,每次以为做完了,又会出现新的情况,还要继续努力,反反复复,同样,你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做下去。一旦放弃,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为什么要登山 和大多数人不同,登顶之后我并不会欣喜若狂。我只是会觉得轻松一些,因为我知道,待会还要往下走,路还没有走完。 登顶固然值得兴奋,但其实登顶的快乐并不值得攀登时的艰辛付出。那么为什么要登山?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固然,我热爱自然,愿意接受挑战,也不讨厌到达顶峰后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对我来说,我并不追求登山,也不追求它给我带来的快乐,只是我已经在登山了,我要把这件事情做完,我要尽到我的责任。至于为什么要登山,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吧,因为这些人,你愿意跟他们在一起做这件事情,登雪山也的确有更多的体验和经历,还可以挑战自我。所以第一次登雪山,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向往的。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其实我们不想冒险,我们希望每一步都安全。但是,到了那一步已经没有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有危险。有的我们知道,更多的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要尽力把事情做完,把任务完成,作对每一个选择,包括放弃。但是我们不能一来就放弃,只有在放弃是最佳选择的情况下,才会选择放弃。 朋友们 山鹰社的朋友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虽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三十年来,人员变动频繁,朋友们长期都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毕业不久,大家经常相聚,一起爬山,吃饭,打牌,斗嘴。后来网络方便了,社交媒体还没起来的时候,在计算机专业朋友的奉献下,山鹰社很早有了自己的一个网络论坛,几乎每天必上,分享自己的生活,组织活动,总结活动,打情骂俏,斗嘴皮子,……。后来有了社交媒体,沟通更方便。几十年过去,大浪淘沙,大家的很多观点也有差别,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但是组织活动,或者有事求助,总是有呼必应。三十年过去了,再过三十年,会怎么样?嗯,至少还有一些赌局要结算。 云: 同羽聚,同道亲; 飞同云,栖同林; 饮同皿,鸣同音; 不求秀,但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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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鬼门关徘徊的几次人生经历
热度 3 jiangjiping 2018-6-20 07:12
我在鬼门关徘徊的几次人生经历 蒋继平 2018年6月20日 在我已经走过的63个人生春秋中,我在生死存亡线上, 中国人叫做鬼门关,挣扎而又幸免于难的经历有好几次。 现在用这篇博文记录下来, 留作纪念。 我第一次遭遇生命危险大约是在1964年,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当时我记得大约10岁左右,我一个人划着一个大木盆在荷塘中采菱子, 一不小心大木盆翻过来, 正好把我的整个身体罩在下面。 我在木盆下奋力挣扎, 不幸的是,周围密密麻麻的菱子藤蔓将我的一只手和双脚牢牢地缠住。 我在几乎全身被菱子藤蔓缠住, 头顶盖着一个大木盆的情况下,在惊恐中用一只自由的手,将缠住我的另一只手臂上的藤蔓拉断,用双手将缠住双脚的藤蔓全部拉断, 然后用双手将盖在头顶的大木盆移开, 接着快速地冒出水面。到这个时候, 我已经喝了好几口水, 呛得咳嗽和呕吐不止,游到岸边, 庆幸逃过一劫。 第二次是在1967年夏天, 我在田野割羊草, 时值下午两点,烈日当空, 饥渴难受, 就在田间摘了一个西瓜吃。那西瓜是滚烫的, 吃下去回到家就开始肚子痛,拉稀, 呕吐。 赤脚医生上门诊断为急性肠胃炎。这个急性肠胃炎很凶猛, 我虽然吃了医生开的药,但是, 病情并没有得到改善, 以后几天一直拉吐, 几乎点水未进。 大约6天后, 我人瘦了很多,拉出来的全部是带有血的蛋白胨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肠膜脱落的重度症状。父母见状, 觉得回天无力, 给我准备后事了。 不过, 上苍可怜我年纪轻轻,不应该早早离去。 所以, 让一个在我们村上蹲牛棚的下乡干部来为我治病。他给我挂盐水, 并在盐水中加进了治疗肠胃炎的药。经过数天的治疗, 使我绝处逢生, 第二次逃过一劫。 第三次是1994年夏天, 我一个人开着福特卡车在加州的5号高速公路上疾驶。 由于当时工作和家庭的任务非常繁重, 我的身体处于高度的疲惫状态, 开着开着就自然地睡着了。在昏睡睡的状态下,突然听到像警车警报声一样的尖叫声, 我突然惊醒, 睁开眼看到车子已经开出车道,车头离路边的一个照明灯柱只有15米左右的距离,猛然刹车, 车子停下时, 车头离这个照明灯柱只有一米的距离。 好险!下车查看什么地方发出这样的尖叫声, 附近根本没有警车。开车返回高速车道时才发现, 加州的高速公路在路两边都有特殊的防护材料。 当车子开过这道防护材料时,路面会自动发出这样的警告声。这个高科技设施救了我一命。 第四次是1995年夏天。 我去加州帝国平原(Imperial Valley, California) 出差,在圣地亚哥(San Diego, California) 机场租了一辆以前从来没有开过的美国车, 车型是克莱斯勒300C. 由于当时已经是下午6点左右,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帝国平原的旅馆,我坐上车没有仔细了解驾驶室的各种功能部位就匆匆地上路了。 开了大约20分钟, 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正在踩着油门加速的时候,突然乌云翻滚,倾盆大雨临空飞泻, 周围漆黑一团。 我在慌乱中找不到远光灯和扫雨把的位子。 在这种境况下, 我的本能就是猛踩刹车。 当我停下来,发现自己车子的前轮离开悬崖峭壁只有一米的距离。要是刹车动作慢了一秒, 我一定葬身山崖。 第五次是1996年10月在中国的北京, 地点是和平里大酒店。当时我从甘肃出差回北京的火车上喝了一瓶变质的啤酒, 晚上在旅馆得了急性食物中毒症, 浑身体温剧降, 只有33度, 身体不由自主地不停地抖动, 大小便失禁。 幸好妹夫妹妹在场,打电话叫来120救护车,将我送进中日友好医院急诊室, 经过16个小时的救治, 我脱离了生命危险。 醒来后, 救治医生对我说: “你的运气不错,要是晚了两个小时, 即使神医也救不了你。” 第六次是2002年夏天。 我从弗吉尼亚州出差回家的途中, 经坦帕湾(Tampa Bay)机场转机飞往迈尔斯堡( Fort Myers),一架只有12个座位的小型飞机从坦帕湾机场起飞后大约20分钟, 突然遭遇一股强大的暴风雨, 飞机在雷电交加,狂风暴雨中上下翻飞,飞机上的乘客们都惊叫不断, 尿屎失禁。这次空中旅行几乎要了我的命。 第七次是2016年1月24日在上海虹桥地铁站。经过长途的旅行, 带着笨重的大型行李箱, 身体很困。 在地铁站从二楼到三楼的滚动电梯上, 因为拉着的一个大型行李箱被滚动中的阶梯卡住,我被从背面拉着倒了下去, 重重地摔倒在正在滚动的电梯台阶上。我在摔倒着地的时候听到骨折的脆响声。 因为电梯在不停地滚动, 我的身体也在不停地滚动, 最后在失控的滚动中头部重重地撞击到地板上, 造成头部有血迹。太太和地铁站几位工作人员紧急送我到附近的上海武警总医院急诊室, X光透视发现左肩骨彻底断裂, 五根肋骨受损, 胸腔有内出血。 不过, 万幸的是, 脑部没有明显的损伤。 后来经过初步的镇痛治疗后,第二天救护车送我到故乡老家溧阳继续治疗。 经过18天的住院治疗, 我又一次逃离了生命危险, 重返美国。 经过这些生死存亡的考验, 我现在能够真正领会生命的脆弱和绝处逢生的喜怡,所以, 更加珍惜生命和爱护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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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李洪林:我的“理论工作者”经历
fqng1008 2017-8-25 09:18
李洪林(1925-2016年)辽宁人。1946年毕业于西北农学院;1956年,在中共中央从事理论工作;1977年,历任中国历史博物馆党史研究室主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局副局长,福建省社会科学院院长等职。 主要著作 《中国思想运动史》、 《论自由》,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 《什么是官僚主义和宗派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 《辩证唯物主义学习方法的几个问题》,人民出版社,1958年; 《科学和迷信》,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 《社会主义与自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 《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 《我们坚持什么?》,群众出版社,1981年; 《理论风云》,三联书店,1985年; 《四种主义在中国》,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 我怎样用理论为政治服务 我上大学时接触马克思主义并加入中国共产党,做地下工作。后因工作暴露,遭国民党追捕,1948年进入解放区。 我一到解放区就做理论工作,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教学、研究和宣传。那时我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是解放全人类的学说,共产党就是为人类有史以来最美好的共产主义社会而奋斗的大公无私的政党。作为这个党的一分子,投身于共产主义事业,使我充满了自豪感,并且热爱自己的事业。这种热情一直延续到1959年春天。 这个时期,我是无条件地相信党,我的理论工作就是全心全意为党的政策做出理论上的说明,从马恩列斯毛那里找出根据,证明党的路线是正确的。1958年那种疯狂的“大跃进”,我也是坐在办公室里鼓气煽风的“理论家”之一。我最尖端的作品是1959年给《红旗》杂志写的一篇社论:《十分指标,十二分措施,二十四分干劲》。这个题目便已说明一切。1958年为了钢产量翻一番(从535万吨升为1070万吨),发动9000万人上山,砍光森林烧炭,砸了铁锅炼“钢”,庄稼熟了烂在地里没人收,还叫农民“放开肚皮吃饭”:这种“革命浪漫主义”已经斫丧了国家元气,弄得人困马乏并且开始挨饿。在这种困境下,1959年中共中央又订出个1800万吨的钢指标,这在当时是绝对不能实现的空想。然而胡乔木还叫我写出上述这样一篇“鼓劲”的《红旗》社论。我在五八年“大跃进”高潮中从未到下面走走,哪里知道生产第一线的艰辛!所以接到这个任务,丝毫也未感到有什么不对,而是兴致勃勃地在稿纸上把那“十分”、“十二分”和“二十四分”的“辩证关系”演绎得头头是道。虽然这篇文稿又经胡乔木修改之后才作为中共中央权威刊物的社论发表出去为害全国,但我毕竟是它的起草者,至今想起来都心中有愧。 反映真实情况,却犯了错误 作为理论工作者,为政治服务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调查研究。我当时工作单位是中共中央政治研究室。它实际上是直接为毛泽东服务的一个小小的秀才班子,主任是陈伯达,副主任是胡绳和田家英,他们都是毛的大秘书。这个单位虽然“级别”很高,但并不是中共中央的职能部门,没有行政性的任务,也没有下级对口单位,只接办毛所交代的社会调查和理论研究方面的任务。当时它编印一个只向毛和中央反映情况的半月刊,叫做《思想界动态》,由我负责编辑。有一次中央办公厅转来一个材料,是武汉华中工学院一个学生张治水写给毛泽东的一封长信。此信全面批评了“三面红旗”(即“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反映了民不聊生的情况,并对毛略有微词。信写的很恳切,希望中央能够纠正这些错误。 我因脱离实际,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而这封信所陈述的严重情况,和公开报道的“大好形势”截然相反,所以引起我高度重视。我觉得必须让毛和中央看到这封信。尤其毛一贯重视调查研究,这个材料他不会置之不理。于是我把它登在《思想界动态》1959年第14期(7月下半月)上。谁知那时中央正在庐山开会。这一期《思想界动态》送到庐山,正是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给毛泽东写信批评“大跃进”,而毛借机发起“反对右倾机会主义斗争”的时候。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一期《动态》来到庐山,正好撞到枪口上。 我因刊登张治水这封信,被指控为“配合”彭德怀反对三面红旗,“向党进攻”。所以我经历了参加革命以来第一次狂风暴雨般的批判。批判完就被“下放”到农村去“劳动锻炼”了。 现实使我更加右倾 1960 年和1961年,我分别在北京和河北的农村中度过。党把我“下放”,是为了改造我的右倾,不料我却被可怕的现实教育得更加右倾了。我亲眼看到了农民怎样在人民公社的囚笼里痛苦地备受煎熬。这还不说,1962年春天我参加田家英领导的湖南调查,使我和党那时的政治路线离得越发遥远了。 田家英是奉毛泽东和刘少奇之命,到他们两人在湖南的老家做农村调查的。我被分在宁乡调查组,去一个炭子冲大队,这是刘少奇的老家,其特点是饿死的人最多。尚未饿死的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在死亡线上艰难地挣扎着。所有的农民,可以说都是家徒四壁。我们在一家农民的锅里看到的“饭”是米糠煮青杏,所谓“米糠”乃是粉碎了的稻谷壳,并不是碾米时的副产品米糠。他的小孩们围着桌子,仔细找寻稻壳中偶然遗留下的谷粒,剥出一颗生米粒,连忙放在嘴里,像含一粒糖果一样慢慢咀嚼。看了这些可怜的孩子,真叫人心酸。 炭子冲大队的调查报告是我执笔的。对我右倾的批判言犹在耳,但我已顾不上这些指控,而是如实地把这种人间惨状都写了出来。我认为,这是真正为政治服务,只有让党了解这种可怕的情况,才能改变政策,得到人民的谅解。 田家英很欣赏这篇调查报告,因为那上面写的都是他也亲自看到的。我们回到北京以后,田把调查材料交上去了。我很高兴,能让毛直接看到这些第一手材料。 谁知我又错了。毛泽东看了调查报告以后大怒。田家英把毛的责备独自承担了,从而使我躲过一劫。但我的思想却开始彷徨了,说实话倒是“犯错误”,究竟怎样才算政治正确呢?换句话说,党的政治究竟是什么?要怎样才能跟得上,怎样才能不犯错误呢? 理论和政治的蜜月结束了 事实上自从中共建国以来,一直是左比右好。八届十中全会不过是“三面红旗”失败之后,拒不认错,反而重申左的方针,决心更加坚定沿着这条绝路走下去罢了。 我作为这个党的“理论工作者”,在下乡以前,从未接触实际,只在办公室里,紧跟党的步伐,按照党的要求写这写那,因此“理论”和“政治”完全一致,配合默契。可是一旦接触实际,“理论”和“政治”的蜜月就结束了,从此就陷入彷徨的痛苦之中。 让我感到彷徨的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从《共产党宣言》问世起,搞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人无不信奉一条天经地义:私有制是万恶之源。要改造社会,就必须消灭私有制而代之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因为私有制束缚生产力的发展,只有公有制才能解放生产力。 然而我在农村做的两次调查,却无情地使我从根本上怀疑上述原理了。 1961 年我在河北省新城县孙家漫撒大队,1962年我在湖南省宁乡县炭子冲大队,都做了该大队从土改后到公社化以后历年的粮食产量调查,可惜这两份调查材料都已遗失,但是那结论当时把我们调查组惊得目瞪口呆的景象,至今都历历在目,因为那历年产量表上清清楚楚告诉我们:公社化不如合作化,高级社不如初级社,初级社不如互助组,互助组不如单干。但是这些调查并不是上边交办的任务,而只是我们私下“业余”进行的,所以调查报告也没有往上送。 但我实在没有能力为这种政治服务。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下,我宣布“洗手不干了”,正式提出要求调动工作。至于想到什么地方什么部门去做什么工作,根本也没想过,只求不再做理论工作了。结果,“洗手不干”之说挨了批评,据说只有土匪强盗改邪归正,才称为“洗手不干”,怎能把党的理论工作和强盗相比呢?至于调动工作,也不批准,还得在中央政治研究室干下去。我虽然心情忧郁,但党员个人必须服从组织,这一点我还是牢记并且认真履行的。不过此后的“工作”已无“理论”可言,上班只是应卯而已。至于十年浩劫期间,连“工作”都谈不到,更不可能和“理论”沾边了。 《理论风云》的命运 20 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中国走向改革开放的历史转折时期,也是我作为一个“理论”工作者“东山再起”的时候。回顾一生,“参加革命”逾六十年,只有这短暂的几年,才不曾虚掷年华,总算做了一点有意义的事情。然而这几年也是在风霜雨雪中度过的。 那时我的本职工作是在中国历史博物馆筹备中共党史展览。不过在党史上,我的作用却很有限,因为官方早已有了框架,况且党史和国史的档案都深藏在中央档案馆倚山而建的钢筋水泥库房里,原子弹都炸不开,中央委员都不能随便进去,普通人更无从问津了。在它解密之前,谁能知道真相? 我的兼职是参加中央文件起草小组,那倒是个美差,因为它是一座平步青云的天梯。但是能不能平步青云,要看你“党性”如何而定。我的“党性”本来就不够格,况且后来又和胡乔木闹翻了,自然不是“通天”的材料。而我真正有兴趣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写文章,自己命题自己写,最惬意了。 那两三年,是我写作最密集的时候,经常收到大量读者来信,给我热情的鼓励和支持,使我就像生活在他们中间一样。另一方面,这些文章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对和中伤。 1985 年,三联书店出版一套《研究者丛书》,第一辑是我的文集《理论风云》,收录了这个期间我发表的文章。因为这些文章和它的作者早就受到最高层的“关注”,所以此书刚一出版,就被陈云办公室从三联书店要去五本。后来传出来的权威评语是:“没有理论,只有风云。” 这句评语倒也中肯。这本文集确实谈不上有什么“理论”,因为所谈都是常识,并无创见,只不过别人尚未说出来的时候,我把它说出来罢了。而在当时,要想说出常识,就得突破禁区;说出常识以后,又须防备暗箭。其所以只须防备暗箭,不必抵御明枪,是因为我的这些文章发表之后,从来没有人公开和我论战,而都是背地里向上诬告。不论突破禁区还是防备暗箭,都是一种战斗,它可以说是在当代中国仅有一次的“思想解放运动”风云际会中产生,又在“反对自由化”的风雪交加中遭到禁锢,所以取名“理论风云”。这本书第一版卖光了之后,三联书店又重新进行装帧设计印刷了第二版,但是不久就“奉命”收回,化为纸浆了。对于这种现代化的“焚书”(实际是“煮书”),我曾有意循法律途径讨个公道,为此询问三联领导人:封杀此书的命令来自何处?封杀的理由为何?均遭避而不答,使我打算起诉都找不着被告人。然而我又不能把三联书店告上法庭,因为正是由于三联的关爱,这本书才能面世,我怎能恩将仇报呢?想当初三联敢于在我落难之时出版此书,已属石破天惊,如今被迫收回,显然有难言之隐。我不忍强人所难,只得作罢。 被目为离经叛道的《理论风云》,可以说是完全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而且被我用来作为论据批判“左祸”的,有些还是毛泽东的“思想”。这也正是官方始终拿不出一篇像样的文章对它开展正面批判的原因。如果用“左”和“右”来衡量的话,官方认为它太右,而我现在却认为它有许多地方都太左了。这本书创见虽然没有,倒有三点新鲜之处:一是把毛泽东还原为人,直呼其名。二是介绍所选文章的写作背景和所引发的明争暗斗。三是选了文化大革命前我写的两篇党气熏人的文章,以反省自己曾为极左的路线涂脂抹粉并曾蛮不讲理批判别人的劣迹。 提出“现代迷信” 1978 年春,我写了一篇《科学和迷信》寄给人民日报,文章是批评毛的错误的。社长胡绩伟和副总编辑王若水主张发表,但当时的总编辑不赞成,这篇文章就退给我了。正好,这一年夏天,文化大革命中停刊的《中国青年》杂志准备复刊,找我约稿,我就把它改写成《破除迷信,掌握科学》给了他们。文章批判了对毛泽东的迷信,我把它叫“现代迷信”。胡耀邦很欣赏这篇文章,要《中国青年》杂志作为“本刊特约评论员”的文章发表了。 当时中共中央副主席汪东兴很恼火,但又抓不住文章的辫子,所以就找些别的理由,什么“没有突出华主席”呀,等等,把这一期《中国青年》给查禁了。但这期杂志已经发行了很多,还有人把它拆开,一页一页贴到“西单墙”,所以“现代迷信”就成为流行词汇之一了。 这一期《中国青年》出版之后,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忽然有一个身材矮小,十分瘦弱的青年人到中国历史博物馆来找我。他是从云南来的,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并给我看他的两只手腕。 天哪!他的两个手腕整整一圈没有完整的皮肤,因为在狱中长期戴着收得很紧的手铐,勒得手腕子整个溃烂了!溃烂治好之后,皮肤再也不能复生,就落下像手镯一样可怕的伤疤。说它像手镯,因为是环形的,但那面积比手镯还大。 我摸着他那没有知觉的伤疤,问他为什么被折磨成这样。他告诉我:是“现行反革命罪”,因为他“攻击毛主席”。 我又问他,现在怎么又放出来了呢? 他手里拿着一本《中国青年》复刊号,告诉我说,他的“罪行”和《中国青年》上那篇“评论员文章”的观点一样。他在狱中读到这篇文章,就据理申诉,他的罪名果然被推翻了,人也就放出来了。他一放出来就到北京找《中国青年》杂志表示感谢,并要求见见文章作者。杂志编辑部告诉他,那篇文章是我写的,所以就找到历史博物馆来了。 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太忙了,没能和他多谈谈心,他也还有别的事情,又匆匆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不知他瘦弱的身体现在可健壮些? 多么好的青年,居然被摧残成这样! 不敢忘记受难者的嘱托 打从1978年起,我就不断收到报刊编辑部转给我的读者来信。因为我的文章在报刊上发表的频率较高,又都是批判“左毒”的,所以不少来信的内容都是“左毒”受害者希望我帮他们伸冤的。我对这千里之外伸过来的求救之手,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每一封信都寄来一颗受难者期待的心,他们的遭遇使我感同身受。所以我把每一封信都附上我的信,一起寄到所在省委去了。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黑龙江一个人,他1959年因为给彭德怀鸣不平而被判重刑,给我写信时仍在狱中,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因思念他而病倒,他害怕今生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请我搭救。 我一边看他的信一边掉眼泪,因为我母亲此刻也正在病床上呻吟。她早已卧床不起,自知来日无多,每天看着床头的马蹄表,等待我下班回去看她。我立刻写了一封信和他的信一起寄给黑龙江省委。一两个月后,奇迹出现了!他来信告诉我,他已出狱回家,和老母团聚了。狱方告诉他,是我的信使省委给他平反的。这使我得到极大的安慰。 另一次使我得到更大喜悦的是我一封信促成二百多个冤案受害人重见天日。 《人民日报》在1980年把我在理论工作务虚会的发言《领袖和人民》正式发表了。这篇文章一下子传遍全国,结果许多因为所谓“恶毒攻击罪”而被判重刑入狱的“左毒”受害者纷纷通过各种途径给我写信,要求我帮助他们伸冤。从这些信上可以看出,其实他们直接反对的不过是林彪和四人帮。这些信都是寄到《人民日报》转给我的。他们在监狱里或劳改场,没有通信自由,都是通过千辛万苦偷偷写下,又通过千辛万苦辗转带到监外投递到邮局的。那些由于躲避搜查而时时藏匿的破旧信封,被揉得乱七八糟的信纸,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寄托着他们多么殷切的希望!我没有想到,自己写的文章和会议发言竟引起这样大的反响。过去我虽然也常接到读者求助的信件,都是零星寄到的,我也就零星转寄,如今这一大堆信件,都是已经定案并在服刑的“反革命罪犯”,显然不是我这种普通干部转一转申诉信就能解决问题的。最后我有了主意;把信件集中起来,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简要地介绍一下信中所反映的问题,即现在有不少人因反对林彪四人帮而仍在服刑。然后把那些申诉信附上,一起送去了。 这封信果真起了作用。邓小平阅后批了几个字:“请胡耀邦同志处理。”胡耀邦雷厉风行,马上指示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普查一次,凡因反对林彪四人帮而入狱者,一律平反,并限期报告处理结果。几个月后,结果出来了,全国有二百多桩这类冤案都平反了。其实这事的处理过程,我一点都不知道。当时我在中央宣传部工作,胡耀邦有一次到宣传部来,才告诉了我,并且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好几百人啊!”我才知道那封信起了那么大的作用,真觉得不虚此生。当然,这也幸亏是邓小平亲眼看到这封信并且批给胡耀邦处理,胡耀邦又明确指示平反并且限期报告结果,所以才如此顺利地把那样多的人解救出来了。否则,凭我一介书生,怎能有回天之力呢? 《读书无禁区》的故事 在《理论风云》中余音袅袅久而未衰的当推《读书无禁区》。直到去年《读书》杂志撤换主编,人们还在谈论这篇文章。 1979 年春天,三联书店创办《读书》杂志,找我约稿。我写了一篇《打破读书禁区》。这篇文章引起《读书》编委们的兴趣,决定把它当做《读书》杂志创刊号的开篇文章。他们还嫌题目不够有力,杂志创办人范用就把它改成掷地有声的响亮口号:《读书无禁区》。果然一炮打响,在知识界引起强烈共鸣。这五个字一直都是《读书》杂志的旗帜,成为这本杂志的骄傲。其实这个著名的口号并非我的原创,他们改题目时也没有告诉我。我起初曾有恢复原题之意,因为这个新题容易被好事者纠缠不休,不如原题之无隙可击。但后来又决定认可这个新题,不往回改了,这是因为: 第一,改题目的编委陈翰伯、范用等出版界元老,与我虽非至交,却属知己。他们改题,与文章主旨完全一致,而且更加铿锵有力,读起来也容易上口。我应当尊重和欢迎这种修改,并引以为荣。 第二,更重要的是,此文一发,立刻引起强烈反响。这里有两个“烈”:一是热烈欢迎,一是猛烈反对。知识界是热烈欢迎,因为它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而道学家和主管思想控制的官员则猛烈反对:读书无禁区,这还了得!“小学生能看《金瓶梅》吗?”这是义正词严的神圣讨伐令。《读书》杂志专门为此展开讨论。在这篇文章激起如此轩然大波的情况下,我必须义无反顾地独自承担《读书无禁区》从内文到标题的全部责任,所以更加坚定地捍卫“读书无禁区”这个口号了。 其实那篇文章本身的逻辑是没有漏洞的。文章的主旨是反对把禁书作为政策,决无鼓励文化垃圾之意,更不曾提倡小学生去读《金瓶梅》。白纸黑字俱在,那些一看题目就兴师问罪的十字军,不久也就偃旗息鼓了。 正因为《读书》杂志经过《读书无禁区》这场风浪,名气更大了,读者更喜爱了,所以这个口号已经成为《读书》杂志的标帜。一回顾《读书》,就要谈到这篇文章,所以有一次这个杂志多少周年纪念时(我已忘记年份,好像是二十周年),中央电视台决定拍一个专题节目,我作为这篇文章的作者,也被编入这个节目,中央台到我家来见过面,准备拍一些电视访谈。最后泡汤了。结果电视播出的画面只有别人在谈《读书无禁区》,而这篇文章的作者却不能露面。 此段回忆写罢,偶然上网搜索一下“读书无禁区”,看看这个词是否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一点痕迹。结果“百度”搜出一万三千条,“GOOGLE”搜出二万七千条,第一条就是“水木清华”在2000年1月9日“读书心得版·精华区”上贴出的《读书无禁区》原文。转贴者在原文前面写道:“现在来读这篇二十年前发表的宣言级文章,真是感慨良多。”又在原文末尾写了一句读后感:“我把琴盖合上,此曲已成绝唱。” 在流行风尚转瞬即逝的今天,我在上个世纪的一篇文章,至今仍有知音实在出乎意外。那位从未谋面的读者“感慨良多”,我这个作者回想起自己坎坷的命运,尤其感慨良多。网上许多条目写的都是“犹记《读书无禁区》”,直到最近,仍然有人“犹记”。我不知道这篇文章还能被人“犹记”多久,但仅从我所能看到的这些点滴来说,已使我得到很大的安慰。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被人“犹记”更加珍贵呢? (文/李洪林,转载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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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八年好时光
热度 5 wuxiang 2016-10-21 20:48
时间像河水一样缓缓流淌,默默见证着自然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我于 2008 年 5 月 12 日与哈师大签约,正式成为一名高校教师。当年 10 月评为讲师(博士毕业不直接给讲师)。 2010 年 10 月评为副教授, 2015 年 9 月评为正教授。入校当年开始与其他老师合作指导硕士研究生( 4 名)。 2009 年开始独立招生第一届硕士研究生。 8 年来共招生硕士生 14 名,另外合作指导 5 名。其中已毕业 15 名,其余 4 人在读。毕业的学生中有 5 人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其余直接就业。 指导的研究 生有 11 人(其中 2 人两次获得)获得国家奖学金。 工作期间在哈工程和山大做了两站博士后,在 NIMS 和台大各做过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这些经历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 八年来,以第一作者(通信作者)共发表 SCI 收录论文 87 篇,其中影响因子 3.0 以上的论文 42 篇,包括合作论文(通信作者之一,单位不是哈师大) 5 篇。另外有署名文章 11 篇(非通信作者)。单篇引用超过 30 次的 10 篇,单篇最高引用次数 121 次。获得授权专利一项。分别于 2009 年(排名第四), 2012 年(排名第一)和 2016 年(排名第四)三次获得黑龙江省自然科学二等奖。 2012 年(二等)和2015年(一等)两次获得黑龙江省高校自然科学奖(排名第一)。 2012 年获首届哈师大青年拔尖人才。 2012 年获得黑龙江省新世纪优秀人才资助。 2013 年获哈师大青年学术成就奖。参加各种国内外会议 10 余次。到国内高校(研究所)做学术报告 17 次,到高中作报告 1 次。给哈师大本科生和硕士生作报告 10 余次。 共作打油诗(词) 52 首(截止到 2016 年 10 月) 。 除了本职工作之外,也做了一些社会服务工作。 担任 Nano-Micro Letters 副编辑,美国科学出版社期刊 Materials Focus 国际编委会成员, Science of Advanced Materials 国际编委会成员。作为客座主编在 6 个国际刊物 Journal of Nanomaterials , Materials Focus , Scienceof Advanced Materials, Journal of Nanoscience and Nanotechnology, Nanoscienceand Nanotechnology Letters 和 Energy and Environment Focus 共组织 8 期专刊。 八年的时光是如此美好!这是我人生中重要的成长经历,必将化作一段美好的回忆伴我永远!感谢八年来所有给与我关心和帮助的人!你们的善良和热情永远鼓舞我奋勇前进!最后用 罗伯特 · 彭斯的《往昔时光》作为结语: 忠实的老友,伸出你的手, 让我们握手聚一堂, 再来痛饮一杯欢乐酒, 为了往昔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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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晒我工作过的实验室
热度 2 jiangjiping 2013-7-12 22:03
晒晒我工作过的实验室 蒋继平 2013 年 7 月 12 日 这片博文的主要目的是借用电脑和现代网络的便利将人生的一些经历记录在案, 以便将来作为一个回忆的资料。 要不然的话,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珍贵的人生经历将会在记忆中慢慢隐退。 · 南京农学院的植保实验室( 1978-1981 ) 。 那是在大学学习期间。 当时这种实验室设备简单, 主要从事一些简单的化学试验, 也有一些是显微镜的观察应用。 · 浙江农科院植保系的实验室( 1982-1983 )。 这个实验室也很简单, 主要是用来培养菌种用的。那时中国水稻所自己的实验室还没有建成。我在省农科院植保系的两位老师带领下在这个实验室做一些简单的菌种培养和接种工作。 · 中国水稻所在富阳的植病实验室( 1984-1985 ) 。 这个实验室在 80 年代初算是比较先进的。 当时中国水稻所刚建立不久, 得到国家农业部和世界银行经济方面的大力支持, 因而, 经费充足, 仪器设备都是按照当时高标准购买安装的。 当然, 因为当时国家还是比较穷, 没有电子显微镜, 高级人工气候箱,高速分离机等相关设备。不过, 实事求是地说, 我在这个实验室工作的时间不是很多。 这是因为我当时被单位派往北京进行出国培训, 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 导师的实验室( 1986-1991 ) 。 我是在同一个导师名下读了硕士和博士, 用了差不多六年时间。 我所在的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植物病理系属于这个专业的顶尖院系之一。 虽然我导师本身的实验室很简单, 只是一个普通的标准实验室, 可是整个系的各个教授的实验室的设备非常健全和先进,几乎包含当时这个领域所有的先进设备, 包括高级电子显微镜和各种光学显微镜,高速离心机, 精密化学分析设备, 各种恒温培养箱,各种消毒灭菌设备, 超级低温储藏设备, 包括液氮储藏设备, 各种光谱分析仪,蛋白和核酸物质电泳仪, 相片印制和放大设备,超声波震荡器等等, 应有尽有。 在这个时期, 是我学到最多知识的时期。 我几乎掌握了所有这些设备的应用技术和方法。 · Petoseeds 的植病实验室( 1992-1999 )。 ( Petoseeds 在 1996 年与其他两家公司合并成为 Seminis ,现在 Seminis 又被孟三都( Monsanto )兼并)。这是我获得博士学位后第一个任职的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只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 因为所有的研究员从事的都是应用研究,没有高级电子显微镜,精密化学分析仪, 相片印制放大仪和超声波震荡器等设备, 但是,一般的实验室常用的设备还是齐全的。 比如说,蛋白和核酸物质电泳仪, 精细电子天平, 恒温培养箱, 人工气候箱,高速分离机, 光学显微镜, 光谱测定仪, 冰箱, 超级低温储藏箱 , 等等都是齐备的。 · Novartis 在美国佛罗利达州的一个农业研发实验室( 1999-2005 )( Novartis 在 2000 年将其农业部分分离出来与另一家公司合并组成 Syngenta )。 说实话, 这个实验室的设备还不如 Petoseeds 的设备齐全, 尤其是我刚到这个实验室的时候更是如此, 后来我更新和增加了一些必要的设备。 · Lipman Produce 公司的研发实验室( 2005— 现在)。 这个实验室是我自己亲手在一片绿色草地上建立起来的。 总的来说, 是一个普通和简单的实验室, 没有电子显微镜,精密化学分析仪和蛋白核酸电泳仪等设备, 因为我们用不着。 其他的设备基本上还是齐全的。 除了这些长时间工作过的实验室外, 我还到过一些其他的实验室做参观访问, 交流或者临时借用他们的实验室作为应急之用。 · Novartis 在美国圣地亚哥( San Diego )的一个生物工程实验室( 1991 )。去这个实验室的主要目的是参观访问。 · 佛罗利达大学在 Gainesville 校区的一个植物病毒实验室和一个土壤成分分析实验室( 2002 )。这是为了学习交流。 · 墨西哥一个省级农业实验室( 2003 )。 被邀请讨论和解决实际问题。 · 佛罗利达大学在 Immokalee 的一个农业研发和应用实验室( 2005- 现在)。 经常去那里借用他们的一些设备来做应急之用(当我自己实验室的设备坏了还没有修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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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随风漂游的蒲公英种子
热度 16 jiangjiping 2013-6-26 09:23
我是一个随风漂游的蒲公英种子 蒋继平 2013 年 6 月 25 日 1954 年,我来到了这个美丽无比的世界, 落在中国江苏江南的一个乡村,从此开始了我的人生旅途。在我前 20 年的生命历程中,除了在 4 岁时和妈妈一起到上海看望姨妈外,还有两次到安徽的郎祺看望外婆和舅舅们,其他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但是, 自从高中毕业,我就离开了故乡, 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开始了我独自的漂流生涯。下面以年份为界限作为一个框架来粗略地记录一下我曾经漂流过的地方。 1974-1977. 高中毕业,借“当兵最光荣”的冬风,我穿上军装成为共和国军队的一员,来到甘肃的陇西。 在这期间, 在军事训练, 军事演习,和部队基建等等阵风中, 我到过大西北的许多地区,也利用在陕西宝鸡市搞基建的机会,请假到西安拜访在西安的三叔一家。 1978-1981. 在改革开放和恢复高考的春风中,我幸运地考上了大学, 成为文革结束后的首届大学生。其中 1978 年初,在江苏的宜征接受三个月的入学军训, 然后到扬州上课,在扬州 9 个月时间, 1979 年初,南农校园恢复正常, 我又随着学校的搬迁来到了南京,在南京差不多三年时间。 在南京农学院的野外实习中,到过上海。 1982-1985. 1982 年初,我大学毕业,借着当时大学生由国家负责分配的顺风,我来到了美丽的杭州。 在此期间, 我凭着认真负责的工作作风,到湖南的长沙,福建的厦门, 浙江的温州和金华等地进行工作或者会议交流。我当时住在杭州,但是在富阳上班。 这是因为我们的实验室和实验地都在富阳。除了这些地方外, 在这期间, 还到北京林学院接受出国英语培训,所以, 在北京住了一年多一点。还到上海参加出国人员的外语考试。还有, 因为其他的原由, 到过浙江的临安, 湖州,和江苏的无锡太湖等地方。在杭州, 我找到了我人生的另一半,并首次开花结果有了儿子。 1986-1991. 1986 年一月份,在对外开放,出国留学的西风中, 我漂洋过海来到美国攻读博士。在美国名校严格的学风中, 我在加州的广袤大地上反复漂流,到访过加州大量的农场,农业研究院所,和几乎所有的大中型城市,还到过亚利桑那州的原始森林和大峡谷。在这六年期间,借各种大型国际会议的东风, 到过美国的许多地方,其中: 密苏里, 密切根, 新墨西哥州等等还在记忆中存留。生活中常常有各种因素造成的阵风,这些阵风把我带到了世界上一些著名的地方。其中是位于圣地亚哥的世界上最著名的动物园和海洋世界,洛杉矶的迪斯尼乐园和好莱坞的摄影场所,位于加州中部的优胜美地和太浩湖旅游胜地,还有位于加州东南部的死亡谷( DeathValley) 和位于内华达州荒漠地带的赌城拉斯维加斯。这些地方, 有的至少去过两次。这是因为由亲人,同学, 朋友和同事们刮的阵风不时地把我吹到那种地方。 1992-1999. 1992 年初的一阵南风,把我从位于加州东南部的河滨市向北吹到了位于加州中部的一座小城市 Woodland 。我在那里安家扎营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在工作中随着不断变换的季风,我经常漂流于美国的东西南北,其中除了加州许多地方,主要是德州, 佛罗利达和爱荷华,还到过墨西哥和加拿大。 1994 年,为了让儿子上学有一个好处所,我又从 Woodland 搬到了戴维斯( Davis), 在那里我有了女儿。 1996 和 1997 ,因工作上的需要,曾经两次回到我的故乡中国出差,在此期间,到过北京,河北,天津, 辽宁,甘肃, 山西和陕西等地。 1998 年底,我急匆匆地回到生我养我的江南故乡老家, 出席父亲的喪礼。 1999-2005. 1999 年三月的一股气流,把我从位于美国西海岸的加州带到了位于美国东南角的佛罗利达州。在这里,我经历了人生最复杂的环境, 这个环境中有阵风,季风,旋风和飓风。我在这种复杂恶劣的气份下经常漂流于北美洲大陆的许多地方,其中除了美国本土外,主要是墨西哥, 还到过欧洲的法国和德国。 在墨西哥的许多地方,留下我的足印和汗水。这里的阵风可以理解为会风,就是参加各种国际会议;季风可以理解为工作责任,就是根据季节到各地调查研究, 观察记录和检查当地的任务执行情况。旋风可以理解为偶然的突发事件, 比如说负责在外地的招聘工作,到当地进行面试。飓风可以理解为人际关系的复杂局面,这是杀伤力最大的因子。 2005- 现在。 2005 年初的一场暴风,把我从一个单位吹到了另一个单位。在这里, 我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可是,在全球化环流的作用下,除了美国本土上的各种会议和出差任务外,我经常身不由己地在太平洋两岸漂游,几乎每年至少都要在太平洋上空漂游一次。其中也到过加拿大,香港和越南。 在此期间,在中国,到过北京, 上海,杭州, 南京, 无锡,常州, 合肥,郑州, 洛阳, 西安,甘肃的兰州, 酒泉, 武威,张掖, 和玉门等地, 还有宁夏的中卫,云南的昆明,丽江和香格里拉等地。 最后来说说中国人最值得骄傲的长城,我曾经登上过八达岭, 慕田欲,嘉峪关和玉门关四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或者说重要的关隘枢纽。 在美国的版图上,我到过其中的 38 个州。这个面积等于除了俄罗斯以外的整个欧洲。 说起形象身份,我既没有权也没有多少财产,正因为如此, 我身轻如鸿毛,自由自在,随时随处随风飘荡。在这种飘荡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缤纷多彩的世界。这些见识,使我清楚地认识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从美丽如画的风景名胜到荒芜人烟的戈壁沙漠,它们都是大自然和人类共同作用的杰作。与此同时,也领略和体验了各种民族的共性和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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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ls1912 2013-3-28 19:21
博士后老张归国记 已有 257 次阅读 2013-3-13 07:25 | 系统分类: 人物纪事 | 关键词:海归 博士后 很火星的一篇文章了,具体出处不明,但真心写得不错,很戏剧,也很现实。 (一) 老张不老,博五快要结束,博六就要开始。 且慢,这博士咋读了五年还没读完? 这个问题已经被老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包括刚学会说话的侄子侄女问了无数遍,老张的耳朵都快起了老茧,回答也快把嘴皮磨破老茧了。 读个生物博士我容易么我。老张心想。 可是老张父母等不及啦,左邻右舍拼命地问:张爸,你儿子咋读书读到30岁还没个完呢?还真读上瘾啦?怎么,到现在对象还没找上?那你们老两口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享享清福哟……唉,不能和你多说了,我那孙子一准醒了…… 老张父母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呀。想着当初从老张出生开始,他们为了老张跑在别的孩子前头,费了多大力气。老张这孩子以县第一名考上名牌大学的时候,老张父母 多荣耀。后来老张又出国了,老张父母多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可是这跑着跑着,老张这孩子咋还是不争气,落到别人后面了呢。眼见着隔壁那跟老张同年的学习不好 的王二孩子都光屁股满地跑了,学说广告词了,这老张咋还对象都没个影呢。 当然了,在老张父母心目中,老张那是老张他爸,而老张依然是张娃子。 老张很想把父母签过来玩玩,可是他离家五年,对父母的感情越来越捉摸不定起来。有时候他觉得心里很想爸妈,简直想到骨头里去了。但有时候吧,他想到父母那两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他就恨不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这周末给家里电话,张爸又唠叨了:隔壁王二他小子今天学会了一句英语了,见人都说好肚油肚。老张不耐烦地说,那都是哪辈子的英语了,人都说 howareyou。张爸气愤地说:你会说有啥了不起,人小孩说稀罕。你啥时候给整个小孩出来说好肚油肚你就烧高香吧。张妈一看苗头不对立刻从张爸手里抢 过电话,边数落张爸“你怎么还老跟孩子急”,然后对老张说:“儿啊,最近有碰到啥中意的姑娘没?”老张说“中意的姑娘没碰到,小伙倒是认识了好几个”。张 妈柔中带刚地说“你别老和你妈打岔,你看我和你爸也老了,再老都不能帮你们带孩子了……”老张打呵欠:“那个‘们’一撇还没有呢”。听着老张那吊儿郎当的 口气,张妈的好脾气也受不了了:“你这孩子,咋就不让我和你爸省点心呢?你看隔壁王二跟你同年的,小孩都学会说英语了……” 每次电话都是这样的死循环,老张每次挂了电话都想,这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小时候父母老是说“再和王二那没出息的厮混,小心我(你爸)打 断你的腿!”或者就是说“跟好学好,跟叫花子学讨,你别老跟着王二学坏,是不是人家讨饭你也跟着讨饭去?”结果这还没过三十年,就变成了“你看看人家王 二,跟你一样大,不但媳妇娶了,儿子生了,这生的儿子还都会说英语了。” 说真的,老张自己心里也着急。咋不着急?这眼看着大好春光都陪着小白鼠度过,为啥那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姑娘她就是迟迟不出现呢?难道我老张真的是命犯孤星?不能啊。 总结来总结去,原因只有一个:僧多粥少。 老张在学校五年了,除了第一年,年年接新生。可是接来接去接的都是男生。偶尔接到个把女生吧,安置下来后就杳无音信。很多女生刚来的时候都有海誓山盟的男 友,纯洁美好的让老张不敢作任何妄想。等几个月一过这些女生同国内男友吹灯拔蜡之后,老张又发现她们不管丑的美的统统让别人捷足先登了。没办法,谁让他除 了带TA写paper做实验之外还得伺候小白鼠呢。 有时老张甚至幻想,有一天某只小白鼠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偷偷咬他一口。他正要生气的时候,发现一貌美如花的白衣MM正咬着手指巧笑倩兮地看着他呢。 可是老张的白鼠姑娘依然没有出现,这春节一过,老张立刻被打上了30的标签。虽然老张自己一再重申这30岁是野蛮的毫无道理的,因为他明明还未满29岁, 可是老张爸妈不干了:“儿子,人家都说30而立,你咋什么都没立呢?书书没念完,老婆老婆没找到,儿子更是没个影。” 老张还想像往常一样打马虎眼过去,可是老两口认真了:“今年你安排个时间回来,我们托人找些姑娘你相一相。” “那哪成?那没有感情基础。”老张嗫嚅地说。 老张爸在电话那头把眼珠子一瞪:“要个屁的感情基础!你要是有那本事找个有感情基础的,你也不至于到30了还光棍一条!” 老张想再次重申自己还未满30,可是想到电话那头老爸直飙而上的血压,忍了口气,陪笑说“行,我跟老板商量商量,今年回趟家,找个老婆给我爸生孙子!”老张爸再一吼:“这是正经事情,别跟你爸嬉皮笑脸的。”“是是”,老张无奈地说。 老张的飞机一落地,老张就不是实验室那个勤勤恳恳伺候小白鼠的老张了。老张是学业有成年轻有为青年老张。这是老张爸给他的定位。老张对自己的定位稍土一 些,头衔叫相亲别动队。本来他觉得此行是一个搞笑的主题,但当他见到已经老态明显的父母时,忽然意识到他爸说的是正确的:“这是正经事情”。他决心把它当 成一个project来搞。 第一个星期老张分别见了A,B,和C。说实在的她们挺好的,长的挺好的,谈吐挺好的,家境挺好的,什么都挺好的。但是老张相亲的时候老容易走神,这让她们 觉得老张这人挺不靠谱的。A说的是,你这人挺好的,但是我不太想去美国发展,真不好意思。B说的是,你挺好的,可是吧我觉得我不适合你。C什么也没有说, 礼貌地说了再见,就再也没有见过。 第二个星期老张又见了D,E,F和G。这四个姑娘也都挺好的,老张也没有再走神发呆,他开始进入状态。他觉得D虽然漂亮,但是学历有点低。E谈吐不错,但 长的有点那个,还赶不上学校女生的平均水平。F挺有趣,但是她年龄太小,他怕和她有代沟,跟不上她的步伐。G各方面平平朝上,但是怎么说呢,略显精明,她 甚至还说“听说你们生物在国外挺不好混的”,害的老张一口热茶差点噎进气管里。 第三个星期老张见了H,I,J,K,L...他发现原来世界上单身的女孩还挺多的。但是他见得越多,她们在他心里就越平面,变得像一张张扑克牌。他抽一张出来还挺好的,再抽一张出来也挺好的。但一张和一张之间,他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于是后来,老张只好做了一张Excel表格,给她们每人各项打分,再加权平均。外貌的权重是20%,学历加专业权重20%,做饭手艺权重10%……渐渐的 这些活色生香的女孩子在他心里就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数字:8.5,9.3,7.6……9.3不错,可惜9.3没有看上他。也许还是8.5好,会做一点饭,人 也算温柔,妈说屁股有点大能生孩子…… 一个半月的相亲生活,在飞机的轰鸣声中渐渐远去。 老张定了8.5和另一个8.8的作为可行性发展对象,回到学校后继续联系。老张发现原来从未谈过恋爱的自己居然有不少恋爱天赋,可能是因为隔着屏幕看不到 脸,老张的脸皮也就厚了起来。8.5和8.8都挺爱和他聊天的。再后来,老张就定了8.5,因为张妈听介绍人说8.5的个性好一些,于是就逼着老张和 8.8断了。据说8.8为此还哭了,老张说不清楚,感觉也有点难受,但是既然妈说了8.5就8.5吧,本来就是为了爸妈找的老婆,还是听他们的吧。 老张和8.5谈了半年的msn恋爱,婚期定了,国庆。 老张其实挺不喜欢国庆结婚的,但是老张的爸妈和8.5的爸妈都挺喜欢的,普天同庆嘛,再者亲戚朋友也抽的出空来吃酒席。所以老张又跟老板请假。老板有点不高兴,可是人结婚大事,总不能不让人去,但也很是给了老张几天脸色,并暗示像他这样休假下去六年毕业都挺困难的。 但老张终于要结婚了啊,老张已经过了29岁生日,再过一年就要满30岁了。古人云30而立,又云先成家后立业,所以这家是一定要成的了。老张想到终于要有 红袖添香了,心底挺高兴的。但转眼又想到自己真要独自承担起一个家了,心底又有点乱。临近回国,他又开始想就这样和一个见过几面的人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仓促 了。可是,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之中,他更像是一只流水线上等待宰割的鸭子。 直航飞机经过气流层,上下颠簸着老张醒来了。其时老张正在梦里快速回放相亲过的ABCDEFG,以及后来的9.3,7.6,8.5。他恍惚地睁开朦胧的眼 睛,看见飞机椅背上的飞机航行状态图,原来真的是三万英尺。他想起大学毕业时候吼的歌,悄悄爱过的女孩,想起她的长长黑发,透明眼睛,芊芊背影。她的笑 声,她在操场上跑过的姿势,每一丝每一时都那么立体。老张不由得想出了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和ABC相亲的时候会走神:他在想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追女生的时候后知后觉:他一直爱她。 原来他的潜意识里,是有一个女孩的,只是他一直强迫着自己遗忘。 这世上竟然没有真正的相忘于江湖。至少他老张没有做到。但,又怎么样呢,此刻他已是一个待婚的男人。 下了飞机,老张在接机口看到了他的8.5。老张看过她很多照片,所以一眼认出她来。她有点羞涩的笑着,挥手叫老张的名字。老张拖着行李箱大踏步地走过去, 一直走到她面前。老张的手在衣兜里摸到一枚戒指,这戒指是用来向她求婚的。但老张终究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他把戒指塞到她手里,她说“谢谢”。因 为这事情早就计划好,这也就算求婚成功了。 婚礼办的盛大而热闹,东方而西方。老张的姑姑说老张穿着西服也有点人模狗样起来了,老张的阿姨说这就叫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酒店里宾客来来往往,热热闹闹,老张父母简直比老张还激动,脸上笑起的皱纹好像绽放着一朵大菊花。 老张站在台上,听着欢快的音乐以及嘈杂人声,忽然想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或者自己是主持人,身边的主持人才是新郎。但他有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卷入这一 场闹剧里来。可是忽然一切都安静下来,婚礼进行曲响起,红地毯的一端,是他的新娘披着白纱,挽着她父亲的手臂款款走来。 不知为什么,老张忽然有些不忍看这一幕,抑或是不敢。他偏过头,看到主宾席上盛装的父母婆娑泪眼中期待的目光。他忽然明白,他是在这期待的目光里越走越 远:他在这期待的目光里迈出人生的第一步,他在这期待的目光里独自踏上北上的列车,他在这期待的目光里抛下曾经的她赴美追逐梦想,他又是在这期待的目光里 一次又一次地流水相亲。而此刻,他在这从未改变的期待的目光里,不能不再次勇敢地直面现实,甜蜜而微苦地傻笑着伸手接过他8.5的妻。 (二) 老张的博士整整读了六年。 这六年中,他无数次地憧憬过拿到那张毕业证书,正式成为一个有Dr头衔的 人时的场景。他是会大笑,还是会哭泣?也许会呐喊,更可能会绕着会场狂奔。他想像过无数个场景,而当他真的从老教授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时,他却什么感觉 也没有。像是一只刚刚被注射了麻药的小白鼠,从汗毛末梢一直麻木到心里。是无比空洞的茫然。而这种茫然直接地反射到他的脸上,使他在余雨的相机里怎么看怎 么平面,有点像是一个活死人。 “你又怎么了啊?天天吵着要毕业,现在毕业了,还板着个脸。我跟着你真是他妈的倒霉透了,瞧瞧你那副棺材脸,看着都折寿!”老张回到座位上之后,余雨不满 地挖苦他。老张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丝愤怒也没有——他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他想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规律:婚姻使女人聒噪,使男人沉默,然后女人的 聒噪使男人愈加沉默,而男人的沉默则导致女人的更多聒噪。不过,不管这个规律是否适用于大部分婚姻,老张的婚姻早就陷入了这个恶性循环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的。老张只是不太明白余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相亲的时候,她虽然不是最出众,但也是十分美好的。那时的她不讲脏话,也不摔东西,也不会用恶毒的 语言诅咒老张。但即使余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在老张心里,她依然是他相濡以沫的妻。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回国相亲,也从来没有后悔在众多的相亲对象里挑中 了余雨。在老张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如果”这个命题,存在即是合理。已经发生的就是既定事实,所能做的就是积极勇敢地去面对它。所以当老张面对 余雨暴风骤雨般的辱骂时,没受过什么情感教育的他所能做到的最好就是沉默地包容以及忍让。但余雨和老张想的不一样。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回 到她的25岁,她绝对不会同意和老张相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又鬼使神差地被老张的美国博士光环蒙蔽,抛却工作,家人,亲戚,朋友,跟着老张一起来到这个鸟不 生蛋的混蛋美国。自从来美国之后,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学会了讽刺,挖苦,诅咒,歇斯底里的怒吼以及摔东西。更让她生气的是,她所有讽刺,挖苦,诅咒, 怒吼,以及摔东西的影响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张,这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张。她讽刺挖苦诅咒老张的时候,老张从来不还嘴,甚至连一点生气的表示都 没有,好像她根本不存在,她所采用的一切恶毒词汇对他没有任何撼动力。当她怒吼或者摔东西的时候,老张倒确实会紧张,但他紧张的并不是她,他是害怕余雨的 动静太大吵到邻居报警。每次余雨看到老张紧张地搓着手,一副小心翼翼叫她不要吵到邻居的样子她就越发生气:她怎么会嫁给一个这样窝囊的人!从头到脚,怎么 看怎么窝囊! 余雨并不知道,任何一个人如果在老张的实验室干上六年活,基本上都会变得像老张差不多窝囊。而老张之所以比其他人要显得更窝囊,则完全应该归功于余雨这一年零四个月以来的陪伴与照顾。 不过,对于老张成功地博士毕业以及找到一个博士后职位,余雨和老张两个人都很高兴。虽然博士后的钱不多,只有三万出头,但是毕竟比老张博士时候的奖学金高 出来不少,手头可以宽裕一些,甚至还可以存上一点钱。让余雨非常高兴的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终于要离开这个荒无人烟的农村了,这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欢畅起来。晚 上余雨在电脑上看碟的时候看一个当年的下放知青描述当年知道终于可以回城时的激动澎湃的心情,忘我地笑着跟老张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跟她还真是他妈的 像。而好久没有听过余雨高兴口气的老张反应又不适时宜地慢了半拍,表情尴尬地给了一个“哦”字,又招来余雨对他的一个白眼和一顿抱怨。 抱怨归抱怨,老张从余雨的口气里还是听出来她心情不错。于是晚上上床的时候,老张壮起胆子,半开玩笑地跟余雨说:“余雨,要不咱们也生个娃吧。” 黑暗中的余雨没有作声,老张便将这看作是余雨的默许,开始往她身上爬。 余雨睁着眼睛,悲哀地看着激动到有点战战兢兢的老张。跟激动的老张相比,没有一丝感觉的她好像是一具解剖台上的尸体——她太清楚他下面都要做什么,因为他 每一个步骤都像完美设计的实验程序,每次与每次之间哪怕相隔数月,都几乎没有太大误差。有一刻她看着胸脯白白胖胖松松垮垮估计有A-罩杯的老张,忽然觉得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这恶心终于让她猛然醒悟过来今天忘记提醒老张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但老张已然完成了他的最后一个步骤,满足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嘴里还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老婆,对不起”。 余雨推开他走进洗手间去冲水,一边冲一边怒气冲冲地对老张吼:“如果怀孕了怎么办?如果怀孕了怎么办?”老张还沉浸在征服的喜悦中,高兴地回答说:“怀上 了就生呗!”但是余雨一边冲着一边就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诅咒老张顺带问候老张全家,老张就拿着她的洗澡毛巾唯唯诺诺地靠在浴室门口讨好地看着她。老张没 有反对余雨问候他全家是因为余雨也不能算是完全冤枉他父母。老张的父母没有太多文化,不懂得什么叫做越俎代庖,在他们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老张,为 余雨,为他们家庭的将来好。而且在他们看来,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否则干嘛还要结婚呢。所以从余雨刚刚嫁给老张开始,他们就开始督促余雨生孩子的事情,而 他们的不当沟通方式也引起了余雨的直接反感。余雨说,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生孩子的机器,我生孩子是我的事,关你父母什么事?他们想生让他们自己生 去。在老张听来,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且不说让两个五十多岁的人生孩子是否具有可行性,自己活了三十岁也从没能为父母做点什么,生个孩子让他们尽天伦之乐 享绕膝之欢是一件怎么也不能说过分的事情。但是余雨说的话从她的角度看,也并非没有道理。所以在这件问题上,他保持缄默了很久,平常也不触及这个敏感话 题,直到今夜。所以此刻靠在浴室门口的老张虽然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是酣畅淋漓,心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虽然余 雨在哭,但她经常哭,哭哭也就过去了。夫妻吗,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合,何况她即使再生气,她也没有朋友可以找,没有娘家可以回。生活空间被限制在这小小的一 室户里,再大的矛盾它也顶不上天去。 过了几天,老张和余雨把家里的旧家具能卖的卖了,该扔的扔了,把其他东西零零总总地收拾了一下塞进车后备箱和后座里,在空落落的房子里留了个影,就开车奔 向了新生活。老张告别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但兴高采烈的余雨并没有注意到。也幸好她没有注意到,否则她一定会嘲笑老张窝囊,受虐狂,在这样的鬼地方 呆了六年居然还产生感情了,真是天生蠢材。余雨已经想好了,到了城里,她要好好地学习,狠下一把劲,把托福和GMAT考了,申请上学,结识新的朋友,走出 老张阴影笼罩下的小世界,走进五彩斑斓的大世界。至于几天前夜晚的突发事件则已被余雨远远地抛在了脑后,因为她的哭不过是为了震慑老张,而潜意识里觉得窝 囊的老张就那一次绝对搞不出什么来。 然而余雨错了。老张就像她当时诅咒的那样,是坏到骨子里的坏。他成功算计了她,先是把她算计到了美国,接着又伙同他的魔鬼父母,算计着她怀了孕,让她的完 美计划彻底泡汤。但余雨怀孕这件事在老张看来却完全不一样,是件值得昭告天下的大喜事。他在读博士的时候做了无数个实验,最后才勉强成功了一次发了个论文 毕了业。这样一比较,他在造人方面的天赋就显著的多,只一次就成功了,就那么一次。年满三十岁的老张终于要成为一个父亲,他多么高兴,他多么骄傲。他觉得 这个孩子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分水岭。为了孩子,老张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干,多出结果,早日结束博士后的生涯,做上助理教授,将来带着余雨和这个孩子,以及 可能会有的下一个孩子,吃香的,喝辣的,其乐融融,做一个美国社会的典型中产幸福之家。老张并没有把这些憧憬告诉余雨,原因有很多。一,他觉得这种话在现 实生活中说出来非常恶心,毕竟人生不是小说,更不是电视连续剧;二,他认为只要自己认真去做,余雨一定能够懂他;三,他没有必要为自己找麻烦,接受余雨的 再一次打击及嗤之以鼻;四,因为荷尔蒙水平不稳定,余雨的脾气变得比怀孕前更差,所以基本上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气氛对余雨做以上煽情温情矫情的表白。事 实上老张在余雨怀孕后,说的话并没有比以前更多。有次余雨发脾气的时候,老张斟酌了很久,跟她说“老婆,不要生气,生气对宝宝不好”,立刻被余雨吼了回去 “宝宝宝宝,你就知道宝宝,我不是个人?!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生气?我一生气我还跑去堕胎呢!”吓得老张赶紧闭嘴。 好在余雨不会真的去堕胎。有时候老张觉得美国确实还是有些非常好的规定,比如禁止妇女随便堕胎。有天他看国内的新闻,说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80后女孩跟老 公吵架,决定不跟他过了,便立刻去医院做了引产,引产完就提出离婚,看得他一身冷汗。余雨也是一个80后,所以老张深信如果自己和余雨身在国内,他在余雨 肚子里播种的孩子可能真的无法撑到安全落地。每每想到这点,老张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感谢上苍及美国成全了他一颗赤父之心。 老张的博士后生涯开展的不太顺利,准确地来说是开展的太不顺利。老张的新老板和旧老板在行事风格指导下属上的背道而驰,让从火焰山跳进北冰洋的老张极端无 所适从。老张的旧老板是一个有无数想法的人,老张所要做的就是尝试他这些想法看是否可以实现。因为旧老板的想法太多期限很紧,老张并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想法 是否愚蠢,更不要说培养自己独立找想法的能力。但新老板居然没有一个想法给他。第一次和老张碰面,新老板说完“张,你可以先构思一个项目,想出了轮廓之后 再来和我讨论”就拍拍屁股去开会了,将目瞪口呆的老张撂在一片苍茫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异度空间。 总是会有办法的,老张安慰自己说。多看论文,勤思考,一定会有想法的,一定会有的,一定。但是老张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坐下来安静地思 考,或者说,余雨没有给他任何安静思考的机会与空间。即使他不在家去了图书馆或者呆在实验室,他的心里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余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者说, 是他的心已经被余雨的声音和动静填满了。因为效率低下,老张不得不更长时间地泡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里。老张想起来小的时候母亲挑选用来孵小鸡的鸡蛋,对着 光照一照,中间有一个小黑点就证明这个鸡蛋可以孵出小鸡。他真想把他要看的那些论文对着光照一照,看哪些论文看了之后会孵化出新的论文来。 老张看完了近期的所有期刊后,却依然没有归纳出任何属于自己的想法。老张是一个纯粹的接收者,像一个黑洞。或者说老张是一个男人,要一个男人努力地去怀孕 生孩子确实是太过于难为他。而更大的痛苦是,老张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构思,去网上一谷歌发现早在两三年前人家就已经写成论文发表了。老张没有想当初决定读 博士是不是一个错误,因为后悔与反思不是他的风格。老张也没有想过转行,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有十年投入到这个行业当中去,那是他的黄金十年,他不能说放弃就 放弃。也许再挖一寸就能见到井水。也许,可能,或者。老张只是越来越害怕那一个月一次的组会。 余雨不知道老张在新的实验室的所有挣扎,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早出晚归的老张,一个对老婆和孩子不负责任的老张。她和老张的交流越来越少,老张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余雨想通了,她是不可能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尽管她已经有了他的孩。 在心理上把老张当成是一个陌生人以后,余雨平静了很多,在挺着大肚子为自己做饭的时候也不再会哭,也不会在去论坛上讨伐老张的不管不问,让他在无数的跟贴 中被骂得死无全尸灰飞烟灭。余雨开始认真地学习准备考试和申请学校。余雨发现这个失败的婚姻让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坚强。未来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不会比现在更 差,更可怕。 该来的终于来了,周日的时候老张的新老板给老张发了一封信,要求和他单独谈谈。老张颤抖着手关掉了邮件窗口,像一个老年帕金森综合症患者,余雨斜着眼角看 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做题。余雨对他这种惊弓之鸟的状态已经习惯了,烂泥是永远扶不上墙的。她做着手里的题,想像它们是一双翅膀两双翅膀,可以终于带着 她逃跑,离开,飞翔。她觉得由衷的愉悦。 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老张小心翼翼地在老板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老板说:“张,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老张说:“其实不太清楚。”老板说:“你已经连续 五个月在组会上没有任何发言了。”老张说:“我一直在努力,我在努力。”老板说:“我是付你薪水的。”老张说:“嗯,知道,谢谢。”老板说:“你有没有想 过,也许你不适合学术这条路。”老张说:“不会,我知道有志者事竟成,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在将来的某一天。”老板说:“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进 行学术研究是需要创造力与天分的。”老张说:“我觉得我会有。”老板说:“我欣赏你的态度,但是还是要尊重现实。现在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袭来,实验室的资金 到位并不是很理想。”老张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升到头顶,他说:“您能再给我六个月时间吗?”还没等老板说什么,老张听见自己继续在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说: “我妻子还有两个月就生孩子了,她没有工作,可不可以再给我六个月时间,我一定加油,一定。”老板说:“张,我的实验室不是慈善机构。”老张说:“我求 你,我们全家求你了。”老板说:“如果六个月之内还没有任何进展,我是没有办法再继续雇佣你了。”老张说:“那一定,谢谢。” 老张和余雨的孩子提前了半个月诞生了,是个女孩,只有六磅重。老张捧着小小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他给孩子取名叫Ann,中文名叫安安,希望她能够平平安 安地长大。而余雨因为产后晕厥,错过了对孩子姓名的否决机会,否则她是绝对不会给女儿取这样一个土了吧唧的名字的。不过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纠缠太久,因为 她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和前来给她坐月子的老张妈作斗争上了。 余雨不爱老张,更不会爱他妈。对于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来给她照顾月子,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因为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他们全家算计她的,他们自然应该负责 任。余雨在过去近两年里学会了无视老张,其实与老张的沉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发现她就无法无视絮絮叨叨的老张妈。她出了月子就要考试,所以月子里依然 还在看书做题。老张妈一看到就要说她,说月子里不能劳神,看书容易变瞎。余雨不睬她,她就说余雨目无尊长。在余雨看来,没有直接顶撞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 极高修养和良好家教。 老张没有卷入这场家庭斗争,因为他已经自顾不暇了。有很多时候人们相信奇迹,但奇迹永远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电影里。现实中你以为你在最无助的时候买个彩票 就能中上五百万,往往是对号码对了半天发现连50块都中不了。所以如果你要是认为老张真的能够在那宽限的六个月中进行头脑风暴,构思风起云涌,那不过是你 同情老张,愿意陪他一起意淫做梦。 老张在挣扎了三个月之后,终于意识到他的唯一出路跟网上的建议一样,就是寻找下一个实验室做他的冤大头。于是他跟余雨建议让他妈把孩子带回国去带,这样节 省生活开支,更不至于让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们颠沛流离。余雨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孩子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累赘,在肚子里的时候是,生出来之后依然是。 她的考试结果出来都不错,申请顺利的话到了九月份就可以开始上学了。而开始上学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摆脱死气沉沉的老张,絮絮叨叨的老张妈,以及哭哭啼啼的 老张女儿。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让她提前摆脱掉后两者,有什么理由能让她不欣然接受呢。至于骨肉情深,余雨并没有太多的体会。她认为,只有和爱人生的孩子, 才是值得疼爱与珍视的。对于安安,她只能说妈妈对不起你,而不是妈妈爱你。因为她真的爱不起来。 原来经济危机不仅仅会出现在历史和政治课本上,它是一场能够真正波及到每个人的风暴。老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经济能扯上任何关系,在这场危机中他却好像 和经济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联系了很多实验室,都是一句话:没钱。在危机中依然有钱的实验室都是厉害的实验室,看不上老张这个在实验室做了一年就被老板 扫地出门的Loser。但老张还是要感谢美国政府,体贴地把他的OPT从一年延长到了二十九个月,让他尚可以苟延残喘一把,也好歹可以支撑到余雨开始上 学。余雨并不知道老张已经失业了,因为他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大部分的时间老张是去公共图书馆,有的时候只是在公园里闲逛。他只是不想让余雨沮丧,担心,难 过。她已经好久不再苛责他,这让他非常感激,又非常不安。老张喜欢余雨的安静,像他最初认识她时的样子。而余雨的安静又让他觉得无比的不安,就好象暴风雨 来临之前, 总是无比的宁静。他知道余雨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是什么专业哪个学校一无所知,余雨不说,他就不敢问。余雨依然给他做饭,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却尴尬的只 有咀嚼食物的声音。老张有时候想开口发声,但看到余雨那张漠然的脸,千言万语往往只化成几个字“嗯,不错,这个挺好吃的。”余雨也并不回答他,仿佛他是个 透明的泡泡。 转好身份的那天,余雨给老张摆了一桌鸿门宴。 老张回到家,看见桌上的酱鸭,蒸鱼,西红柿炒蛋,鱼香肉丝,茶树菇排骨 汤以及香槟,堆出一个笑脸,装作很快活地问余雨:“哟嗬,今天伙食不错,有什么可庆祝的吗?” 余雨打开香槟,为他斟满酒杯,浅浅地笑了笑:“我转好身份了。” “不错啊,独立了。”老张抿了口香槟,“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吃吧,你回来的晚,都快凉了。”余雨说。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啊,老张心想。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的,哪怕他转行, 对,哪怕他转行。最近他在图书馆博览群书,大开眼界,学会了沉没成本这个词。他终于明白他的黄金十年已经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没了,他不适合学术界,他要去工业界,老老实实找一份工作,养家糊口。他依然可以带着余雨和安安奔上小康之路。 但是在老张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觉得生活掀开新的篇章的时候,他听见余雨说:“张晓翔,我觉得咱们就到这里吧。”“啊,我还可以再吃一点。”老张说。 “我不是说吃饭,”余雨说,“我是说我们。” 老张含着鸭子放下筷子:“余雨,这是什么意思。” 余雨说:“我们离婚吧。” 老张偏头看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是他的大脑却仿佛早已预知这一切的发生,迅速接受了现实,并且让他的眼泪以最快的速度充满他的眼眶,并且沿着脸颊 流下来。余雨看着他这幅窝囊的样子,有些不忍,但她心里清楚地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一个错误的不修正,只会引起更多的一连串的错误。在她心里,她和老张这两年多的婚姻,也是一个沉没成本。 在冷静的余雨面前,老张的心像是被石头撞着,是巨大的闷痛。他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觉得自己那么失败过。当他流着泪跪在老板面前请求他再宽限六个月的时候 ,他觉得不能比这更失败了;后来他抱着安安去打针,小小的安安被护士扎了好几针哇哇大哭,他抱着安安就陪她一起哭,他觉得不会有比这更无力的时候了;然而 他的人生却像是一架笔直向下的过山车,带着惊恐无助的他一路冲向深不见底的地方。他没有想余雨的行为是忘恩负义,是过河拆桥,他只是在想他到底是怎么走到 了这一步,到底是哪里走错了。怎么会到今天这样,四面楚歌。想到头痛的老张把脸埋在手里,发出受伤的兽一般低沉哀嚎的声音。 余雨不知道老张的心里一直背着那么重的包袱,也不知道他是在一直怎样努力地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否则她不会选择在老张最无助的时候提出离婚,也或者她根本 会爱上他。但是正如老张所坚持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如果老张没有那么沉默,也许他就不再是老张,而是老李,老王,老吴了。老张最终没有告诉余 雨他的处境,而是同意了离婚。老张把所有积蓄的一大半给了余雨,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尚可以缓解一下她要开始念书的经济压力。余雨同意把安安留给老张,因 为她知道老张爱安安比她爱的多的多。老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之前,余雨说,有空还可以像朋友一样聚聚。老张看着她,说:“余雨,我没有照顾好你,你一定 要幸福。”余雨从来没有听过老张这样讲话,她忍不住抱住他哭。老张小心翼翼地拍着她,没有流泪。因为他的泪水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已经流尽了,结了痂,成了厚 厚的盔甲。他也知道,他不会再和余雨像朋友一样聚聚了,他的失业期已经超过了规定期限,失去了在美国的停留权。 老张回国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在五天以后。因为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老张拖着箱子,买了一张不知道去哪里的火车票。他在美国七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基本 上没有出去旅游过。现在要走了,倒是可以看看美国的大好河山。老张坐在靠窗的座位旁,如饥似渴地盯着路边的风景。而那些风景都是转瞬即逝的,就像老张的青 春。他想起高中毕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坐的火车,也是一样地看风景。那时的老张还是小张,没有现在这么胖,瘦瘦的,浑身透着一股灵气。然后他想起和前老板的 那次谈话,他说,做学术是需要天赋的。然后很久以前,余雨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张晓翔你怎么那么窝囊”。老张眼里的风景和脑子里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难解 难分。于是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哥们,咋了?”老张旁边的黑人问叹气的老张。 老张说:“我刚刚离婚了。” “那确实他妈的糟糕”,黑人说,“不过,女人嘛,没什么。走一个,自然会再来一个,这就是人生哥们。” 这段话让老张想起那首王洛宾的歌: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于是老张就不再和他搭话,开始眯起眼睛睡觉,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终于,老张拿着登机牌坐在候机厅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户看着外面的飞机,以及像蚂蚁般繁忙的人们。当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来的美国,如今他又要一个人回去 了。未来的路怎么走,他不清楚。他是否留恋这里,他也不清楚。如果是几个月以前的他,他可能会哭,但是这几个月他坚强了很多。他知道即使他哭,他也不会是 为离开美国而哭泣,他哭的不过是自己的韶华。但自从他明白了这些过去的投入都是沉没成本之后,他就不容易为这个哭。他也不再留恋余雨,他能够衷心的祝愿她 幸福,说明他不够爱她。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不对的两个人,余雨没有错。过去的已经过去,而未来即将到来。当飞机升空,再次将老张推向椅背的时候,他紧紧地闭 上了眼睛。 祝老张幸福。 (三) 老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飞机,然后又是怎么到宾馆的。他一路上并没有喝酒,却老觉得自己醉醺醺的,看什么都不太真实。好像有一刻他曾拉着行李箱狂奔,越跑越觉得自己是一头被拴在一个巨大的磨上的驴——他那么努力地往前狂奔,却逃不了回到原点的命运。 老张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国的事,连自己爸妈也没有讲。以前听别人说出国就是一条不归路,总觉得有点装B。真到了自己头上,就发现这话说的其实一点也不假。虽 然大家嘴里都说如今中国往上美国往下,但谁也不会真以为老张这种裸归族是识时务的俊杰。至于老张父母,虽然总跟邻居叨叨说羡慕人家儿孙绕膝,但提起老张 “在美国”时还是不免有种半惆怅的欢喜。所以老张决定还是等找到工作后再分次告诉爸妈他海归及离婚这两件事,好歹不会显得他的人生多么苍凉,也略微缓冲下 对二老造成的冲击。 可是没有想到,原来拿着海归文凭在自己的祖国找工作居然也这么难。虽然老张经过博士后经历的洗礼明白了自己不是块做学术的料,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国后的第一想法还是去学术界试试。于是老张拿着简历找了几所高校,转了好几圈找到所谓的“相关负责人”。 “相关负责人”的态度却相当傲慢,拿着老张印着JACS文章的简历对老张说:“你这个条件——虽然是海归,但论文的数量不多,质量也一般哪。博士后做了一 年,什么结果都没有——为什么不继续做了?”老张有些尴尬,刚要回答,对方却自己接下去了:“我看你也是没有办法才回来的吧?这样吧,我们这里正在招师资 博士后,你要是觉得有兴趣就把简历留下,如果有教授对你有意向的话再跟你约面试的事情。”老张第一次听说“师资博士后”这个名词,本来还想问问清楚,结果 对方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直接给老张下了送客令。 回去一百度,才知道师资博士后是个畸形产物,跟大学扩招差不多,主旨是为了构建和谐社会。简而言之是又要做科研又要去教书,并且永远都在考核期。至于待遇 就更不清楚,居然是按照人事部全国博士后管委会相关文件制度发放工资。还有这么个部门。老张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虽然对学校留恋,但实在犯不着去做个师资博 士后,于是决定还是找个工业界的位置算了。 以前听别人说找“学术界”“工业界”的工作,基本上论调是“唉,混AP无望,只好去工 业界了”,好像只要一个有志于学术界的人声明放弃搞学术了,就会立刻被工业界喜出望外地一抢而空。但这事没有发生在老张身上。老张海投了无数份简历,收到 的回音却寥寥无几。后来才想到是投工业界的简历需要重新修改的缘故。但不知不觉好几个星期已经过去了。老张本来打算工作定下来后再就近租个房子的,结果发 现找工作居然要打持久战,才退了宾馆在光华BBS上找人合租了个廉价的两室一厅。 跟老张合租的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叫何方。说来也巧,居然也是生物专业的。重点大学本科毕业,不想再继续往上读了,所以也跑来上海找工作。听说老张在 美国拿了博士学位,还“读”了一年博士后,景仰不已。结果何方找到工作两个星期以后,老张才拿了三个面试,而且有两个已经明确地黄了。两人晚上在一起喝酒 的时候,何方说,兄弟,没事,工作和感情一样,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一个面试吗,还是美国企 业,大公司,好好把握呗。老张抿了口酒,苦笑着说,怎么感觉什么到你嘴里都不算个事情?何方装作老朽的样子捋了把不存在的胡子说,年轻人,万般皆浮云哪。 老张跟美国公司的面试还挺顺利的,因为方向对口,老张几乎没有在任何一个技术问题上面卡壳。最后一轮面试是见大头。大头说,你的专业知识不错啊。老张谦逊 地说,还好,还好。大头说,你填的期望薪资有点偏高嘛。老张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明明只填了八千月薪。大头说,我也理解你的想法,博士,海归,还发了 一篇非常不错的论文,怎么样都值八千一个月。但是我们公司是按职位来定薪水的,这个职位呢本来就是硕士也可以,所以薪水我们最高只能开六千。你也是找第一 份工作,对薪水有期望正常,但是更应该看公司给你提供的发展空间,你认为呢?听了这番话,老张觉得全身的血都刷地一下子涌到头顶上来了。月薪六千,二十多 年的寒窗苦读就这样被标了价。老张很想吼一句F word,但是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谢谢您,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吧。”然后轻飘飘地,他被自己的脚带离了那个尴尬的地方。 晚上回去跟何方说的时候,何方说,妈的,兄弟你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老张说,没错,就是那种感觉。何方说,不过我要是你,就先把那份工作接了,以后再慢慢 跳呗,骑驴找马总比走路找马强。老张说,兄弟,你年轻,有的是资本。我年纪已经大了,第一份工作起点重要。我就不信我他妈的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何方 说,对,不蒸馒头也要蒸口气呀!干杯! 然而老张仿佛是被诅咒了,接下来整整一个月,他居然连一个面试都没有。何方的培训期结束,基本上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自然也无暇再陪老张喝两杯小 酒。老张开始每晚做同一个主题的梦,那就是他在各种胡同或者迷宫或者森林里迷路,找不到出口。或者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伸头一看,小路原来通向万丈深渊。 比工作毫无着落更糟糕的是老张的储蓄也日渐减少。他起初以为余雨比他更需要钱,所以把大部分储蓄都留给了余雨,结果到了上海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管这儿叫魔 都。这地方真的能把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连从来视金钱如粪土的老张,如今也是满脑袋地在想着马捏这种阿堵物。老张后来打电话给那个美国公司的人力资源 部,告诉他们说可以接受月薪六千的条件,结果他们说招的人已经上班两个多星期了。老张想,实在不济就去学校做那个劳什子的师资博士后,结果根本没有教授电 话过他。 老张也开始赶场各种招聘会。但是就像何方说的那样,除了高校里的正式招聘会,外面的大部分都是些低层工作,不适合他这种级别的人去跑。但是和一个人在家里 憋着等电话相比,老张还是更宁愿去赶招聘会,可以些微弥补点内心的空虚。但是当他真的跟那些刚毕业的年轻面孔挤在同一个招聘台位前时,心里又是另一样的惶 恐。后来招聘会赶多了,感觉就有点像当年去相亲:回到家以后,根本想不起来今天又给哪几个公司递了简历,又分别申请的是什么职位。后来就根本不看是哪些公 司在招聘了,就随着人潮走到各个台子前看看。遇到并没有合适的位置的地方,也装作专业地瞅着招聘职位发一会儿呆。 “嘿,张晓翔!”有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正在发呆的老张的肩膀。 老张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居然是高中同桌林立群。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林立群说,“还真不把咱当哥们儿了? ”这话老张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接起,因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林立群是哥们儿过。那时候老张是班里的尖子生,林立群是班里的“害鬼”,两人同桌纯属班主任一 厢情愿的“一帮一”想法。结果一学年结束,老张还是那个老张,林立群还像老师说的那样“鸡立鹤群”,两人虽然没起过冲突,但也基本没有过共同语言。可是老 张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林立群已经吆喝着收了招聘的摊子,把老张押到他的车里去共赴午餐了。 吃饭的时候老张才了解到林立群出现在招聘会场纯粹是个偶然事件。因为他已经是xx生物科技公司的老总了,这天公司没什么事,才想起去招聘会凑凑热闹。推杯 换盏之间,两人不知不觉都有些醉。十几年没怎么联系过的两个人,此刻竟像生死之交似的开始互诉衷肠。老张基本上半带哭腔地说完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后,林立 群拍着他的背说:“晓翔,跟你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你挺傻的。你会念书考试,这个不假。但你还是傻。有本畅销书叫什么来着,对,穷爸爸富爸爸,回头你得看 看!那里面说有些人就爱买些实质上是负债的资产,这说的不就是你吗?你说你当年高中的时候考试,每次你都非得憋着考个全校第一。看上去光鲜吧,其实是给自 己下套。后来你有次不小心考了第二,被你爸甩耳光带着手指印来上课的还记得不?后来你上了名牌大学热门专业,咣,又一个套。大家都觉得你该往上念,你就又 往上继续念了,咣咣又两个套,对不,一个是美国留学一个是博士学位? 现在你海归了,看着光鲜,事实你心里也清楚。套儿哽在那儿呢,上不去下不去的,别人看着好,自己难受,其实不值当!你再看看我,当初那老班怎么说我的,说 我‘鸡立鹤群’,‘害群之马’。但是我高中乐得轻松,我爸妈也对我没期望,后来我上了个大专他们还给祖宗上香祭拜,搞笑吧!大专毕业,他们都觉得我要是能 找到个工作就谢天谢地,结果我找了份工作,月薪八百,他们高兴的什么似的。后来我不高兴干了,把工作辞了,我爸妈伤心也伤心,但也没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反 正我就是那么一个败家子,他们习惯了。后来我开始捯饬保健品,瞎打瞎闹的,运气不错,居然搞了个公司出来。他们还是对我没期望,觉得我搞起来的公司,不是 今天就是明天就会倒掉。结果,嘿,后来我给公司换了个时髦名字,如今快要做上市了,我这也算是给自己下了个套。不过有过去的基础摆在那儿呢,我没压力,反 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老张借着酒劲,腆着脸说:“立群,不如你招我去你们公司干吧。”林立群哈哈一笑,说:“晓翔,你现在有点儿饥不择食了啊。我这个 破公司,对你来说就是个小庙堂,留你是耽误你。哥们儿还是看好你的。”老张还想说点儿什么,林立群抬腕看表,说:“哎呀晓翔,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都这个 点儿了,我晚上还约了一个经销商吃饭。那我们改日再聚,好吧!” 跟林立群吃过饭后的一个多星期,老张都没有再去赶过招聘会的场子。他好像是害怕再碰见林立群或者其他什么混的风生水起的熟人,又好像是病了。他的时差明明 几个月前就倒过来了,如今白天却老想睡觉。一睡觉就又重复地做万丈深渊的梦,有时他还梦见自己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然后一头冷汗地被吓醒过来。老张也没有办 法再想任何关于钱的事情。 他查账户余额的时候一身冷汗,何方跟他提起很快要交下面一季度房租的时候他也是一身冷汗。为什么什么都那么贵,只买打折商品也那么贵。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工作,连面试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就像他们调侃的那样是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难道还要跟着摆放上餐具。 “你看了浙大那个讣告没有,简直是太可笑了。”难得没有加班的何方跟有些恍恍惚惚的老张说。 “什么讣告?”老张随口问。 “啊?你不知道?就是浙大那个跳楼海归博士的讣告啊。上面居然还注明了微波炉,空调什么的,在网上都被人骂死了。哪有这样恶心人的讣告。” 老张听到何方说“跳楼海归博士”六个字,一下子被吓的清醒了,以为何方说的是自己。去网络上一搜,果然是铺天盖地的讨论以及媒体报道。老张仔仔细细读了浙 大的讣告,句句都像是写自己的。原来人如果活得卑微,连死了也不会有尊严。浏览完几乎所有的相关讨论,老张觉得被代入着死了一次,然后有幸看到了自己死去 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忽然觉得好轻松,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老张这一觉睡了整整十六个半小时,异常踏实,连梦都没有做。醒来之后何方说,兄弟你这一觉睡的够久的,有点吓人。老张说,还好还好,十六个半小时不就等于 正常睡眠八小时吗。何方说,看来这一觉睡的精神可以啊。老张说,必须的。何方说,哇,兄弟你不是被穿越了吧,整个人说话口气都变了。老张只是笑笑。 交了接下来的三个月房租之后,老张拿剩余的钱买了点给安安的玩具和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看着路边变得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老张想起很多少年时的时光,真的就如歌里唱的那样: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一路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老张的父母看到老张回家,惊喜多过于诧异。安安已经开始认生了,开始甚至不要老张接近她,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张开胳膊要求老张抱抱。老张抱她抱上了 瘾,手都麻木了还不舍得放。老张没有想到原来父母已经知道了他离婚的事,因为余雨的爸妈已经为此事登门道歉过了,并且还送了一副金手镯给安安。老张解释了 一下决定回国发展的事,老张爸说:儿子,这些天来我跟你妈思来想去,觉得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包办你的人生。你也三十好几了,大了,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就去过 怎样的生活吧。你要是想留在老家去县中当个老师我们也不反对。 老张他爸只是随口一说,老张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于是就去县中找了下校长。当年的高考状元,现在的海归博士后居然要回母校当老师,校长当然是乐开了花,还 给开了两千五月薪的高工资,但条件是老张必须在两年内考取教师资格证书。老张自我调侃说,这真是雄关漫道金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啊。他的同事也开他玩笑, 说,海归博士后有什么了不起,我有教师资格证书,他还没有!这件事还差点儿被电视台炒作,后来由于校方干涉才作罢。不过还是有小报记者找到了老张,想知道 他的心路历程。老张说,我一个同学跟我说,有些东西,看似光鲜,其实是给自己的人生下套。我当时觉得他是小人得志,在找机会揶揄我,回头一想可不就是那么 回事吗。所以我就把我自己的套给砸碎了,过我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 后来,擅长考试的老张很快拿到了教师资格证书,并且评上了中高的职称。正如何方当初说的那样,感情和工作是一回事,要讲究水到渠成的缘分。老张再婚的那 天,还接到了余雨的电话。余雨说,当初是自己不懂事,对不起老张。如今她只有祝福他。电话这头的老张笑一笑,宽厚地说:没事儿,都过去了。对了,安安很喜 欢她阿姨,你放心。你也要幸福。 最后,老张愿大家世事静好,平安喜乐。 本文引用地址: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850184-66980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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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勤与尚闲
huajianping 2011-9-28 13:51
许多杰出的人物都是善于触类旁通的多面手,我猜想这些人应该会有这么一种深切的体会:丰富的人生经历,在不断的取舍鉴别中,将正确把握和对待包括自我在内的事物的方法和态度,经过无数次的演练之后,最终内化为一种稳定的存在状态,考察力与调节力,这种具有普适性的存在常以惯常的方式去处理各种关系,因此他们总能不见而知,不为而成,触类旁通,总能体到一种万物皆备于我,能与天下往来的境界,以物观物,物物而不物于物的高超手法。这需要无数次的经历,演练,取舍才能获得,所以“勤”便是一大法宝,勤于以至善于就是这个过程和结果,这么一来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种人,尚勤之人和尚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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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爱或不爱,见或不见
xusuowen 2011-9-1 11:03
今天看到Chinese Rockville群里有朋友转发了一帖: 香港电台知名主持人梁继璋曾给儿子写过一封信,这封信很快流传于各大网站,很多父亲看后感触很深,我觉得不只给儿子,其实适合所有人看!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寥寥几字,蕴含万象人生,非常感染人!强烈推荐~ 【香港电台知名主持人梁继璋送给儿子的备忘录】 我儿:写这备忘录给你,基于三个原则: (一)人生福祸无常,谁也不知可以活多久,有些事情还是早一点说好。 (二)我是你的父亲,我不跟你说,没有人会跟你说。 (三)这备忘录里记载的,都是我经过惨痛失败得回来的体验,可以为你的成长省回不少冤枉路。 以下,便是你在人生中要好好记住的事: (一)对你不好的人,你不要太介怀,在你一生中,没有人有义务要对你好,除了我和你妈妈。至于那些对你好的人,你除了要珍惜、感恩外,也请多防备一点,因为,每个人做每件事,总有一个原因,他对你好,未必真的是因为喜欢你,请你必须搞清楚,而不必太快将对方看作真朋友。 (二)没有人是不可代替,没有东西是必须拥有。看透了这一点,将来你身边的人不再要你,或许失去了世间上最爱的一切时,也应该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生命是短暂的,今日你还在浪费着生命,明日会发觉生命已远离你了。因此,愈早珍惜生命,你享受生命的日子也愈多,与其盼望长寿,倒不如早点享受。 (四)世界上并没有最爱这回事,爱情只是一种霎时的感觉,而这感觉绝对会随着时日和心境而改变。如果你的所谓最爱离开你,请耐心地等候一下,让时日慢慢冲洗,让心灵慢慢沉淀,你的苦就会慢慢淡化。不要过分憧憬爱情的美,不要过分夸大失恋的悲。 (五)虽然很多有成就的人士都没有受过很多教育,但并不等于不用功读书,就一定可以成功。你学到的知识,就是你拥有的武器。人可以白手兴家,但不可以手无寸铁,谨记! (六)我不会要求你供养我下半辈子,同样地我也不会供养你的下半辈子,当你长大到可以独立的时候,我的责任已经完结。以后,你要坐巴士还是奔驰,吃鱼翅还是粉丝,都要自己负责 。 (七)你可以要求自己守信,但不能要求别人守信,你可以要求自己对人好,但不能期待人家对你好。你怎样对人,并不代表人家就会怎样对你,如果看不透这一点,你只会徒添不必要的烦恼。 (八)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和你会相处多久,也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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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长
liuxuxia126 2011-8-12 09:11
第一天去见新生,我就见到了小杜,他比别的新生都来得早一些。 他很用心地去认识每一个班上的同学,并记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住在哪个寝室,电话号码。帮同学们干这干那。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班长和支书都是竞选的。虽然他个子不高大挺拔,他开学及军训期间为同学们跑前跑后所做的一切,也使同学们更多了解他,信任他。所以在几个候选人中,他理所当然脱颖而出,成为同学们选举出的第一届班长。 暑假期间,我很意外在国际学术交流中心见到他两次。不过都是远远地看见,他并没有看见我。我是去陪客人吃饭。看见他端着托盘往包厢送菜。原来他在这里打暑期工,做了一个送菜工。 其实他家里条件不错,完全不需要他用这样的方式挣钱。但他在为自己积累财富,一份很特别的人生经历,通过端盘子送菜,看人生百态,学会与人沟通交流,认识各式各样的人,为自己将来从事工作,更快认识这个社会打下基础。做小工得学会忍受。因为以前没做过,总有做不到的地方,得听大厨的召唤,听来包房服务员使唤,跑前跑后,还得小心翼翼。这蛮锻炼一个人的性格。 马上要进入他的大学二年级生活了,希望他以后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扎实。 有目标追求,就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我很为小杜骄傲,也会继续关注他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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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宫双华老师的谈话
热度 1 jerrycueb 2011-7-16 21:57
与宫双华老师的谈话
自从大学期间上了书法课程便与宫老师成了朋友。在学校的四年里面经常和宫老师讨论一些问题,每次的讨论都获益匪浅。 宫老师大概给 所有人的影响都是说话很慢,且很有思想的人。今天如约我和几个同学与宫老师见面谈心。从下午四点开始到晚上九点结束,时间很快我们都意犹未尽。 我们都是研一的学生,把自己对生活的一些想法与宫老师做了一些交流。宫老师很静得听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研究生生活描述。并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来引导我们如何去在人生过程中做出选择。宫老师从认识我们开始并一直关心着我们的学习状况,每次的见面都对我们有很大的激励。我虽然是学习工科专业,但是从宫老师在谈其书法的学习过程给我很大的启示。在学习一门课程的时候我们必须对其历史有一个深刻的学习和认识,亲自学习那些具有代表性的观点。通过反复学习和理解,发现其中的问题和缺点,不断地改造和完善。 宫老师是一个酷爱书法的老师,已经学习书法30余年。创作的精品也不计其数,但宫老师一直保持着一种很谦逊的生活态度。时刻努力着达到更高的层次。 宫老师曾经为我编辑的杂志题词 师母的最新散文随笔(宫老师所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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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还愿意再去南极?
热度 1 douyinke 2011-7-16 17:46
最近,我们参与申报的中国第28次南极考察项目获得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批准,我也被确定为现场执行人参加南极考察。我们课题组的几个老师和七八个研究生忙乎得很,从研究测量设备的制作方案到现在已经开始进入制作阶段,大家都在为努力准备南极考察这件事忙碌着。我曾经犹豫过,五年前曾经在南极呆过500多天的我是否还有必要再去南极.特别是家里人,支持的不多,那些农村的亲人更是坚决反对,毕竟参加南极考察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比如过西风带,冰裂缝、暴风雪......,但我还是决定要去了,为什么呢? 从我的科研方向来说,研究的是冰雪、冰水情的自动监测技术,已经坚持快10年了,大成果没有,小成果出过一些。我很明白,进行跨学科研究,只有加快我们的研究成果的转化,才可能出些好的成果。 从人生来说,多去一次南极,也许就会更加丰富我的人生经历吧,至少等到我暮年之时会有足够的历程镜头让我慢慢品味。 从感情来说,曾经在那里呆过500多天,对那个冰天雪地的南极有很深厚的感情,“就像是我生命的第二故乡”,既是故乡,就难免想回去看看,所以 ...... 从生活来说,南极安静清净的环境值得享受,这个在国内现在很难找到的。 从......来说...... 所以,我只有义无反顾,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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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师——学生面对面系列" 之陈志坚教授座谈会
crickxiang 2011-6-28 10:15
2011年5月20日下午,美国霍华德• 休斯医学研究所研究员、德克萨斯大学西南医学中心陈志坚教授访问我院,并做了题为Ubiquitin Signaling in Immune Defense - the magic of forming a chain学术报告。 晚上8时,陈志坚教授在院会议室与生研院全院师生们进行了热烈而深入的交流,分享了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卓有成就的科研成功。在轻松的氛围中,学生们就如何培养自己对科学实验的研究兴趣、如何提高实验技能以及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等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陈教授耐心地一一作答,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着重强调做研究要有自己的想法,用实验数据说话,并对年轻师生学子给出中肯的意见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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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访谈:兰州一年
fqng1008 2010-12-12 21:24
昨天一早,我们又去火车站接来了到深圳过冬的岳母,还有陪她前来的陈姐。 往年,岳母在深圳过冬的时候,常常讲起她的家族和过去的经历,我当时听完就过去了。由于博客需要素材,我打算今年再采访采访她,也丰富丰富我博客的内容。这不,今天刚刚跟她谈及我的国内旅行经历时(到过除黑龙江、甘肃、西藏外的所有省份),岳母就说她在兰州住了一年,是我第一次听说,就一下子开启了我的访谈计划。 岳母1922年4月出生于河南唐河的一个殷实家庭,1937年毕业于南阳女中(初中),1941年毕业于省立女中(高中),她谈到自己的读书经历不无遗憾地说,就是因为战乱耽误了两年。一次是开封考高中时遇日机轰炸,弃考后第二年重新考取女高;第二次是高考选择志愿又耽误1年,而这一年就是在兰州度过的。 1941年,岳母高中毕业时考取中央政治学院(统计专业)和兰州农业专科学校(当时的高考都是各学校自己出题,一个人可以报考多个学校)。因为有一个叫李荣鼎(同班,大她3岁的唐河老乡)的好同学仅仅考上了后者,她们就一同到兰州就读于农业专科学校,随后就有了1年的兰州生活经历。岳母是个虔诚的共产党员(也是一个摘帽右派),她说:幸亏没有去政治学院,否则就跟着蒋介石跑了!我顺着她的意思调侃地说:确实不该去政治学院。否则到台湾去了也就不会有樊群,我们也不会认识。 岳母在兰州农业专科学校也只读了三个月,原因是李荣鼎对学农完全没有兴趣,什么动物学、植物学之类,特别是还得种田太没有意思了。岳母非常坦然,她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懂。你别以为只是个专科学校,其实师资非常强,校长殷良弼在农业界很有名气。那时候抗日救亡,后方的一般学校集中了很多名校老师。她们退学后参加北京师范大学的先修班(也在兰州)学习了6 个月后,岳母被保送到西南联大学经济专业(征求家里意见,认为到昆明离家太远,后向教育部打报告改为西北农学院农经系),李荣鼎则被保送到西北大学商学院。下面是我们的简单访谈: N:您那时候读大学,学费是家里提供的吗? B:没有。大家都是领用国家的贷金(相当于现在的贷款),说是工作以后偿还的,实际上谁也没有还。那时候蒋介石为了拉拢知识青年,在教育方面投了不少钱。 N:国家给的贷金够花吗? B:最基本的生活费,多的还能买点零食和日用品。那时候的生活非常艰难,经常是杂粮。记得百合、山药、土豆吃得最多,现在的百合贵得很,那个时候在兰州简直吃够了。国家的贷金很有保障,我的一个同学(西北农学院的)离开了,我还每月帮她领帮她寄到四川去。 N:您对兰州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B:那时候小,只觉得兰州的东西便宜。到处都是牛羊肉干,现买现割,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买一些回来大家打打牙祭。还有兰州的水果,有一种梨很甜,曾经是朝廷的贡品。 N:你们的学校在什么位置? B:记不得了。都在市郊,北京师范大学离市区更近一点。我们到兰州要过黄河,乘坐的都是羊皮划子。羊皮划子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那时候兰州很落后,来一辆汽车就有很多人围观。 N:您不去西南联大,为什么选西北农学院?办手续容易吗? B:西安也是后方,日本人始终过不了潼关。西北农学院是于右任创建的,他的侄子周伯敏任院长(毕业的时候是章文才,就是后来我们华农的副院长),校区是新建的,住居安定,伙食好。那时候转学很容易,虽然要经过教育部,但办的还比较快。也许那时候大学生少,我们的要求多数能够得到满足。 那时候的学生都很单纯,不像现在的想法这么多...... N:可能与当时大学生少有关。现在的大学生一上学就要想就业,还在报考的时候就要想那个专业好就业,能不复杂吗? B:那也是。我们那时候确实单纯,不是我们找工作,而是工作找我们...... N:那您为什么还要革命,还要求进步呢? B:我们目睹了国民党的腐败,感觉共产党确实带来了清新之气。 N:我觉得,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永远向往进步,只要有宽松的环境,他们就会不断追求,并推动历史前进。一旦把他们捆起来,把他们打入地狱,历史就会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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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好高骛远与不合时宜
fqng1008 2010-9-15 17:22
小时候,父亲常批评我好高骛远。现在想起来,知子莫若父,还真是这个毛病一直伴随我到今天。 从高考说起吧。我那时候已经当了6年工人,听到高考的消息已经离考期只有一个半月,但是我激动莫名,连忙跟教育部写信,推荐比例一定要大一些以便于选拔人才(结果是自愿报名),接着请了一个月的假到姑姑那里去复习,还每天写一首诗。结果虽然把高中的课程都看完了,却没有做一道习题,导致第一年高考落榜。第二年又激情满怀地投入复习,父亲看我那样痴迷,劝我实际一些,多少年的学生一起应试是群英荟萃,你这个没有学什么东西的初中生行吗?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努力,虽然上了线对录取学校并不满意。 再说大学,那时候别人都在那里努力功课争取名次,我却一头扎进图书馆,去通读什么《医学革命论》,还在那里写一些不合时宜的批判性论文。后来又搞什么医学辩证法,为帮老师完成书稿还弄得《推拿学》的考查课不及格,连忙托大桥找老师说情才让我勉强过关。 再说毕业分配吧,因为找了个师姐而不想回到家乡(找师姐就是为了离开家乡),在武汉东奔西忙地找工作。学了五年医却去联系什么市委党校、建工学校的哲学、政治经济学教研室,自讨没趣是必然的。 研究生毕业留在母校附属医院,刚刚干了两年临床就跳槽到研究所去创办杂志、编书和进修实验室,并且初到伊始就当着所长的面说什么接他的班(1992年春在广州参加全国病毒性肝炎会议,王老师请客有他的大弟子集普、陈新和我,他们问我怎么打算,我就说了接班的话,因为他们的目标都是出国,结果自始至终没有接上)。 来到深圳,等了两年才当上科主任,干了不到3年就又想移位,柯兄、大桥劝了几次也没有成功,终于到现在保留了一张办公桌混日子。虽然这几年也做了一点事情,但毕竟连个地盘也丢了,甚至连并不实际的学会职务也在一一放弃,每天对着电脑写博客。 一路走来,一路的好高骛远,一路的不合时宜,但实际上我是个满怀激情的人,失乎?得乎?似乎永远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相信我的一句老话:一个人现实得到的生活,就是他内心深处追求的生活,无论他是否对自己满意。 又,刚才读昊旻的博文把工作当成一种修行,我在文后留下了一段文字,也保存在这里:工作,读书,写作;亲情、友情、爱情;自尊、自爱、自信这样的人生,只要你追求,就能够获得;但是很多人并不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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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岁前要去的地方——中国最美地方排行榜 (转载)
jesonlee 2008-10-24 00:10
   一、中国最美的十大名山   1 、南迦巴瓦:云中的天堂   2 、贡嘎:风停止了脚步   3 、珠穆朗玛:心灵的守望   4 、梅里:雪神的仪仗队   5 、黄山:上帝的盆景   6 、稻城三神山:香格里拉的地标   7 、乔戈里:遥远的秘境   8 、冈仁波齐:众神的居所   9 、泰山:华夏的图腾   10 、峨眉山:从盆地升向天庭        二、中国最美的五大湖      1 、青海湖:陆心之海      2 、喀纳斯湖:上帝的调色板      3 、纳木错:与神耳语的地方      4 、长白山天池:盛怒之后的平静      5 、风雅西湖        三、中国最美的五大沙漠      1 、巴丹吉林沙漠腹地:上帝画下的曲线      2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大地的天体营      3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腹地:大漠的血脉      4 、鸣沙山、月牙泉:千年的守望      5 、沙坡头:曳住流沙的脚步        四、中国最美的三大雅丹      1 、乌尔禾:风受坎坷不喜平      2 、白龙堆:群龙聚首天涯      3 、三垅沙:戈壁的舰队        五、中国最美的五大城区      1 、厦门鼓浪屿:听罢琴声听涛声      2 、苏州老城:现代化包围的古老      3 、澳门历史城区:西方文化由此登陆      4 、青岛八大关:殖民者留下的风情      5 、北京什刹海地区:紧临中南海的时尚        六、中国最美的十大峡谷      1 、雅鲁藏布大峡谷      2 、金沙江虎跳峡      3 、长江三峡      4 、怒江大峡谷      5 、澜沧江梅里大峡谷      6 、太鲁阁大峡谷      7 、黄河晋陕大峡谷      8 、大渡河金口大峡谷      9 、太行山大峡谷      10 、天山库车大峡谷        七、中国最美的六大旅游洞穴      1 、梦幻织金洞      2 、多彩芙蓉洞      3 、全能黄龙洞      4 、震撼腾龙洞      5 、本色雪玉洞      6 、九曲本溪水洞        八、中国最美的八大海岸      1 、亚龙湾:跌落在地上的天空      2 、野柳:海浪留在大地上的作品      3 、成山头:腹地对大海的渴望      4 、东寨港红树林:留在陆地上的碧浪      5 、昌黎黄金海岸:沙漠与大海的吻痕      6 、维多利亚海湾:万丈红尘映碧海      7 、崇武海岸:惠安女眺望大海的地方      8 、大鹏半岛:临近闹市的一块荒野        九、中国最美的六大瀑布      1 、藏布巴东瀑布群:大峡谷中的隐士      2 、德天瀑布:跨国的风情      3 、黄河壶口瀑布:万千气象一壶收      4 、罗平九龙瀑布:美玉分十节      5 、诺日朗瀑布:树丛中的织锦      6 、黄果树瀑布:不能复制的雄浑        十、中国最美的六大冰川      1 、绒布冰川:向第高峰告别      2 、天山托木尔冰川:雪峰献给旱海的殷勤      3 、海螺沟冰川:拒绝融化      4 、米戴盆望天冰川:桃花源里的冰雪      5 、特拉木坎力冰川:冰雕嘉年华      6 、透明梦柯冰川:荒漠中的甘泉        十一、中国最美的十大森林      1 、天山雪岭云杉林      2 、长白山红松阔叶混交林      3 、尖峰岭热带雨林      4 、白马雪山高山杜鹃林      5 、波密岗乡林芝云杉林      6 、轮台胡杨林      7 、西双版纳热带雨林      8 、荔波喀斯特森林      9 、大兴安岭北部兴安落叶松林      10 、蜀南竹海        十二、中国最美的十大海岛      1 、西沙群岛:珊瑚为国土增色      2 、涠洲岛:水火雕出的作品      3 、南沙群岛:珊瑚为中国铸就的界碑      4 、澎湖列岛:人文与自然交相辉映      5 、南麂鸟:神奇的海上生物园      6 、庙岛列岛:海上有仙山      7 、普陀山岛:海天出佛国      8 、大嵛山岛:山、湖、草、海在此浓缩      9 、林进屿、南碇岛:古火山地貌珍品的遗存      10 、海陵岛:南中国海边的银滩        十三、中国最美的六大沼泽湿地      1 、若尔盖:高原碧宝      2 、巴音布鲁克:天山雪水创造的奇迹      3 、三江平原湿地:残存的壮美      4 、黄河三角洲湿地:沧海桑田进行时      5 、优雅鹤乡扎龙湿地      6 、红地毯辽河三角洲湿地        十四、中国最美的六大乡村古镇      1 、丹巴藏寨:空谷有佳人      2 、哈尼村落:万千明镜映炊烟      3 、图瓦村: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4 、黎平肇兴侗寨:白云深处有人家      5 、婺源:最爱村头油菜花      6 、丽江大研镇:琶琶弦上说相思        十五、中国最美的六大草原      1 、呼伦贝尔东部草原      2 、伊犁草原      3 、锡林郭勒草原      4 、川西高寒草原      5 、那曲高寒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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