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康德的这句话目前在中国已经广为沿用了,但大部分人都渐渐形成思维定势,从而忽略这样一个问题:康德为什么要把自然科学研究的星空和人文科学研究的道德律并列?如果人们想通了康德的用意,或将有助于读者们把握记者瑞驰(Eugenie Samuel Reich)花近7年的功夫去揭示舍恩(Jan Hendrik Schn)学术造假事件的深层动机。 从原著标题(Plastic Fantastic:How the Biggest Fraud in Physics Shook the Scientific World) 可以看出,学术造假被视为科学世界的异端,表明作者写书的基本出发点是科学的,对科研体制是好奇的。抛开最大造假等亮眼的名词,仔细体味瑞驰的思路,可以发现,瑞驰在剖析一个大家眼中性情温和、为人谦逊、乐于助人的物理神童,在如何掀起新型超导体造假风潮的过程中,提出了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深层问题:现今的科研模式下,会不会有第二个舍恩出现?我也不仅联想到:在中国科学之妖多吗?命运又会怎样? 为此,瑞驰用了相当多的篇幅,分析了科学文献质量的两个制衡因素:发表论文的激励机制和科学家的责任感。而现今科研机制对学术造假的制约似乎还是有限的,诚如此,还有什么力量来限制更多的舍恩出现呢?触目惊心的造假事件确实在提醒我们:那就是反思万事万物的科学内涵同时,我们能不能反思科学研究的逻辑是否自洽?瑞驰显然对此还是忧心忡忡的,因此在文章结尾出现了胜利者的微笑:褐色的卷发,浅浅的微笑,轻轻耸肩的动作,舍恩的形象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正在展示论文稿中成果,正在询问这些后续的研究成果是否依然有用 而这一问题已经超出了舍恩造假事件本身,从而也使《科学之妖:如何掀起物理学最大造假飓风》的境界上升到了事关学术伦理的层面。读着这本研究学术造假的作品,我也不由自主地回到康德一生所思考的那个问题:康德批判人的认识能力及其范围的时候,特意将世界划分为现象界与自在之物世界,他认为科学所崇尚的理性可以认识现象界,但如果科学理性自认为无所不能,甚至能认识自在之物世界的时候,理性就会出现二律背反。所以,康德一直限制科学理性的范围,他把自在之物的认识范围,留给了人的道德世界。在他看来,认识自然界的科学理性和认识自在之物的实践理性同样重要。人不但要仰望星空,更要敬畏内心的道德律。在瑞驰的整部书里,我们可以读到一种康德式的责任。 这种康德式的责任,我们在该书中随处可以找到。瑞驰对这名物理神童进入高级科研机构之后会频频造假,先是持一种怀疑好奇的态度,一丝对舍恩的同情心,在抽丝剥茧的揭示造假的过程中,一种泰然自若的舍恩,也让瑞驰的文字变得急迫起来:他难道不能自我反思和纠正吗?是不是今天的科学工作者忙于自身的工作,导致他们忽视了反思科学制度的本身,也忽视了道德制度在科研体系中的地位?是不是今天的科研管理人员忙于自身的工作,轻信了科学研究的自我纠错机制?瑞驰曾经痛苦地写道:舍恩自己也很难有哪怕是一丝丝良心上的谴责,别人就更不会有机会去注意他的造假行径了。 瑞驰用通俗的笔法写出了这本书,让人们不仅仅了解到一个造假事件的来龙去脉,更让人们思考科学制度本身的缺陷。她指出,揭露造假中,贡献最大的并不是那些对现有科研体制自我纠错机制抱有信心的科学家,而是那些对此充满怀疑和担忧的人。相反,这次事件中极力延长造假科研成果生命周期的科学家,却是那些坚定地认为科研体制自我纠错机制能够把造假事件揭露出来的人,是那些坚定认为未来的研究会弥补现有研究的缺陷或者改正现有错误的人,是那些坚定认为所有的错误都将被某些现在还无法预知的方式修正过来的人。 我们阅读这本书时,不仅会对瑞驰的执著精神所折服,而且也会促使我们更多地思考、探索科学研究中的经典问题。或许这是对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科研工作者的一种警示,提醒大家要敬畏星空中闪烁的道德光芒。(潘琳) http://culture.gxnews.com.cn/staticpages/20100520/newgx4bf4aabe-2961918.shtml
这次赴美波士顿开会,可谓故地重游,感慨很多。4月20日,临行前和《科学之妖》的英文原著者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希望跟她有次交流,我建议在波士顿的木兰餐馆见面。她也很快有了回复,非常乐意见上一面。 4月24日中午1点,朋友从卡拉尔镇驱车一直送我到了木兰餐馆,有意思的是,朋友他们一家人也和另外一个朋友在木兰餐馆开了一桌。我看到尤吉尼已经在等我,她让我点菜,还说喜欢吃辣的。可是我点了这家中餐馆的特色菜,那又麻又辣的味道她还是有点吃不消,她要了凉水解渴。 这样,我们细细聊了起来。她自己是英国人,只是从2001年就职《新科学家》的科技记者之后,才搬到波士顿来。现在初为人母,丈夫是哈佛大学的教授,研究环境基因学。她也跟我谈及创作的经历,为了调研舍恩学术造假的来龙去脉,她于2005年辞去工作撰写图书,也自费赴德国和瑞士调研。现在在麻省理工学院的Science Writing项目做研究员。我取出中文版的译著送给她,扉页上留了一句话Wonderful work leads to happy cooperation(精彩的工作引致愉快的合作)。我也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到中国来访问。她也表示送我一本精装本的原著,我们约好在4月27日在她的办公室再会一次。 她给我的留言是With Many thanks for all your work on the book(为您在本书上的付出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