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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园近代住宅保护答问
热度 2 yaoyaxin 2010-10-2 11:01
问:《清新时报》记者沈斐 时间: 2010.9.24 问 1 :之前我们去西院进行了多次探访,发现那里对名人故居的管理比较混乱,违章搭建的现象也比较严重,无论是居民还是居委会、街道几乎都没有相关的保护意识,而且您在《识庐》中也提到西院和新林院的保护状况尤其令人堪忧,那您认为造成西院这种现状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姚:居住者与居委会其实是其居所文物建筑的保护主体,但是,保护主体的保护意识、保护行动,不太可能自然生发或自觉而为,它需要经过社区历史与文化认同、社区公民意识等相关教育,有针对性地长期引导,才能养成社区精神,这是主动珍爱所在地历史建筑的内在动力。如今,西院的实际居民可能多数已非清华身份,租屋居民不易与居所从文化情感上建立依存关系,社区精神对于多数人则无从谈起。可以说,近代住宅所在社区住屋管理的难度,社区文化宣传引导与组织传播的缺位,居住、谋生的实际利益覆盖了人的文化自觉与精神需求,这三个方面是导致清华园近代住宅难以得到妥善使用与保护的主要原因,它不仅适用于西院。 问 2 :据您了解,学校方面在保护西院或者整个近代住宅群方面有没有做过什么努力呢?主要有哪些呢?效果如何? 姚:学校的高速建设与发展时期,也是校园历史建筑的生存经受考验的严峻时期。此时,唯有高瞻远瞩、掷地有声的领导者才能真正有效地保护历史建筑。刘达校长就是这样的校领导。据当事人回忆, 1980 年代,有人从经济角度考虑,提出拆除西院,刘达校长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力主保留西院建筑原貌,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修缮。他说:它们(指西院等一批老住宅)的意义已不只是一幢房子,而是一种象征,从不同的角度体现了清华风貌。刘达校长的决断,对于近代住宅保护是至关重要的一次决策,当然这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问 3 :在对学校建筑学院和人文学院的教授的采访中,他们对西院近代住宅是否值得保护这一话题产生了分歧,那您认为西院是否应该被保护呢?它的保护价值在哪里呢?(或者它相对于其它清华近代住宅群的特点在哪里呢?) 姚: 西院的保与拆,我认为,在清华园中的共识应大于争论,凡事总是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无法不引起争论,但这样的争论对于清华园、对于清华园仅存的近代住宅究竟有多大意义,时间会告诉我们。清华园近代住宅是一个整体,失去其中的任何一院,都将是历史的创痛。我们已经失去的难道还少吗?在具有三百年历史的清华园内,为什么还有人打历史建筑的主意?清华园中最基本的文化自觉何在?清华精神决不总是抽象的、字面的。 此外,西院曾聚集了郑之蕃、杨武之、熊庆来,以及陈省身、杨振宁、熊秉明(艺术家)等两代科学家群体,新中国成立前夕吴晗在西院 12 号住宅从事北平地下党工作,西院紧邻西校门的地缘优势,没有理由不妥善使用,加强保护。 问 4 :目前,您认为对西院最有效的保护手段是什么?实施的难点在哪里?在此基础上,日后又可以在哪些方面跟进呢? 姚:挂牌保护是当务之急,先让居民知道住在文化中,让路人知道行在文化中,自然多数人会善待旧宅;清华文化、清华精神的传播与教育,应向老社区辐射,在学生、志愿者与社区居民间就历史建筑保存、社区精神培养形成互动机制;再将部分对清华有情感、或有深入了解的参观者引向西院。这些都是切实可行、小成本的措施。当然,学校能就近代住宅保护制定整体规划与实施细则,可以自上而下最有效地改善近代住宅的整体生存境遇。 问 5 :您认为清华百年校庆的到来对于校内近代住宅的保护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姚:百年校庆是保护近代住宅的最佳机遇期,但是,真正读懂、爱惜历史建筑,需要长期涵养的历史意识,决不是一时之需或应景而为。历史意识决定科学发展观的深度与质量。所以我认为,发自肺腑的历史情感与高瞻远瞩的历史意识,是为人、为学、为政之本,当代中国缺少这方面的深刻省思,导致新建设总以不断自弃无法再生的历史精华为代价,这是一个呼唤文化自觉的伟大民族,不应继续的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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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住清华园最后的近代住宅
yaoyaxin 2010-1-31 16:39
挽住清华园最后的近代住宅 文/姚雅欣 皇家园林建筑、科教文化建筑、历史纪念性建筑、住宅与公共服务性建筑,构成清华园丰富的建筑类型,近代住宅就是其中的重要门类。自1911年清华学校成立,到1948年12月清华大学先期解放,清华园在38年间先后8次建成7片教职员住宅区,其中不乏斐士(E.S.Fisher)、安诺(C.J.Anner)、庄俊、沈理源、张镈、林徽因等中外著名建筑师的作品。在住宅规划布局、建筑技术、风貌文脉方面,清华园近代住宅融会中西,自成体系,更浓缩了20世纪上半叶中国大学与学术文化的真实图景。 38 年7 片住宅 清华园近代住宅的建设,与清华由留美预备学校转向国立综合大学,进而崛起为国内一流大学的进程同步,主要经过四个阶段: 一是学校初创时期,外国建筑师设计阶段(1909~1915)。北院是清华学校成立前首批建造的高标准住宅,与清华学堂、同方部同期兴建,1911年竣工,建成西式单幢单层砖木结构住宅8栋和会所1座。建成之初,北院专供美国教师居住,中国教师只能屈居略事修葺的清代遗构古月堂。因此,北院被讥称美国地、小租界,折射出早期清华学校教育主权尚未独立的境况。 二是大学奠基时期,工程处监造阶段(1916~1924)。1916年,随着大礼堂、图书馆、科学馆、体育馆四大建筑的兴建,学校专门成立工程处,监督管理校园规划与工程实施。1917年,建成供校领导居住的甲所、乙所、丙所,均为西式单幢砖木结构,草木山冈溪流环绕,环境幽雅。梅贻琦、冯友兰分别在甲所、乙所长期居住,一二九运动中的学生领袖黄诚、姚依林,进步学生裴毓荪,在此得到过掩护。随着清华改办大学的深入,1920年代初相继建成的南院、西院住宅,为延揽名师组建国学研究院和创建大学各系,提供了必要的物质保障。仅以国学研究院导师群体为例,1925年4月,王国维住进西院16号和18号;9月,梁启超住进北院1号和2号;赵元任、陈寅恪相继住进南院1号和2号,李济(时任讲师)住进南院9号。王国维、梁启超毕生凝聚的学术志趣和育人风范最后驻留于此,赵元任与现代中国语言学调查研究、李济与中国现代第一次运用科学方法的考古遗址发掘都从这里起步。今天,清华国学研究院恢复成立,她所创造的学术巅峰不断被世人景仰追怀之时,集中位于照澜院(旧名南院)的赵元任故居、陈寅恪故居和李济故居,如果能够建成清华国学研究院纪念馆,将是我们缅怀大师风范,领略国学研究院学术文化精神最贴切的历史场所。 三是大学实力崛起时期,中国建筑师独立设计阶段(1933~1937)。1928年国立清华大学成立,并快速崛起为国内科学研究和高等教育中心,叶企孙、吴有训、顾毓琇、朱自清、闻一多、熊庆来、杨武之等一批著名教授汇聚于此,清华的建筑事业也进入高潮。1929年,学校增设相关的建筑委员会,负责新建校舍工作。1933年至1934年,清华扩建西院10套住宅、建设新南院(抗战胜利后命名新林院)住宅。新南院由执业建筑师沈理源及其经营的天津华信工程司设计,建成西式花园洋房30套,住宅功能完善,设施先进。1946年10月,携营造学社创建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梁思成、林徽因住进新林院8号。新中国成立前夕,他们在这里为解放军编绘了《北平文物建筑保护目录》;梁思成为新中国国旗修订方案并绘制标准图样。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象征的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方案,以及中南海怀仁堂改建方案,皆从这里走出。新林院8号成为凝聚新中国建国历史罕贵的实物史证。 四是抗战胜利后,住宅修复建设与统一管理阶段(1946~1948)。日军强占清华园的八年间,各院住宅遭到严重破坏。抗战胜利后清华师生由昆明复员北平,1946年至1947年间,基泰工程司建筑师张镈(1911~1999)主持胜因院住宅设计,建成12套楼房和28套平房。据相关当事人回忆,拖着病弱之躯的林徽因先生亲笔勾绘草图,指导胜因院平房方案设计。1947年2月10日,根据中文系教授朱自清建议,兼顾谐音与典雅原则,旧南院、新南院分别更名照澜院、新林院。为纪念西南联大期间云南昆明胜因寺被租用作清华校舍,新建住宅命名胜因院,沿用至今。2002年和2005年,陈赛蒙斯楼等两座专家公寓在胜因院建成,杨振宁、姚期智等几位在清华工作的世界著名科学家寓居于此。 抢救性保护迫在眉睫 清华园近代住宅融汇中西建筑风格,既包括中国传统院落式住宅,还有体现西式风格的双拼外廊式、独栋庭园式和风格简约的现代小户型住宅。早期清华园相对宽松的用地空间,浓厚的学术文化氛围,使这里的近代住宅既无坊间住宅的拥挤,又异于别墅洋房之奢华。它们在设计理念、空间处理和功能设施方面,体现了早期现代住宅的标准,建筑风格朴实庄重,宁静自然。 清华园近代住宅历经百年风雨,最晚建成的胜因院住宅距今已逾60年。遗憾的是,这些见证清华和中国高等教育百年历史,承载中国近现代重大历史事件,历经几代知名学者居住的近代住宅,至今仍处于过度使用和任其自然残损的散漫状态,未列入任何级别文物保护单位。 总体而言,清华园近代住宅原有格局目前基本得以保存。就各片住宅和建筑本体的保存看,在校园规划建设中,1990年代,北院被拆除,现仅存北院16号朱自清故居,为校内单位使用,北院旧址碑石静默誌念。甲所、乙所、丙所或拆除,或改建。照澜院、西院、新林院、胜因院住宅组群尚存,但不乏被拆毁、改建者。 据统计,新林院旧宅已拆除近1/6,胜因院旧宅拆除过半。现存旧宅多数成为出租屋,使用者无序搭建、多重围圈、任意改动住宅或院落的平面布局,甚至任意建屋,屋上叠屋、私搭露台。近年来,近代住宅的历史景观和组群风貌正在急速受到日益迫近的威胁。加之屋顶架设土制热水器,电线老化短路、火灾、漏水等隐患普遍存在,房屋使用强度远超出近代住宅可承载的极限,本已脆弱的近代建筑遗构暴露在明暗交错的私利蚕食历史、隐患威胁生存的境遇危机之中。新林院8号梁思成林徽因故居、位于照澜院和西院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故居,处境也不例外,均遭受自然残损与人为过度使用的双重破坏,整体实施抢救性保护迫在眉睫。 厚重的学术文化景观 清华园近代住宅保护,涉及文物建筑及其周边环境,是一项系统工程。既要保护住宅本体,也不能忽视建筑存续的周边环境,包括自然与人文环境、街巷邻里关系以及居民群体构成等要素。这就需要根据不同层次的目标,制定相应的保护方案,以最大限度保持文物建筑及其生存环境的整体性和原真性。整体保护清华园近代住宅,至少具有三个层面的意义: 其一,清华园近代住宅将充实清华大学早期建筑构成的完整性。清华园的早期建筑类型十分丰富,目前仅有作为教学设施的主要建筑清华学堂、大礼堂、科学馆,以清华大学早期建筑的名称,于2001年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护清华大学的早期风貌,理应包括教学、办公、居住、生活、纪念等各类典型建筑,近代住宅组群作为时序完整、自成体系的建筑类型,将延伸构成清华大学早期建筑的链条。 其二,清华园近代住宅与毗邻的北京大学燕南园、朗润园等近代住宅相呼应,可形成一处厚重的中国近现代学术文化景观群。经过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清华文、理、法科并入北大,叶企孙、周培源、陈岱孙、冯友兰、邓以蛰等一批著名教授从清华园迁居燕南园。追怀故人,寻访旧迹,所得莫过于钩沉连缀起散落各处的历史遗珍。 其三,清华园近代住宅是北京市近现代名人故居的重要组成部分,延续着近代清华园与北京城市的历史文脉,对于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具有实物与史料的双重价值。 整体保护与有序传承 实施保护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现有居民的搬迁腾退,难度显见。当前可行的保护策略,是在理清清华园近代住宅历史、明确各类故居以及名人故居存量与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全面实施挂牌保护。 国际上对各类不可移动文物,尤其是具有历史内涵与文化特色的建筑或名人故居,通行挂牌为主的保护模式。以不改变文物建筑现有用途、实物保护与设立保护标志牌为主,建立小型博物馆、纪念馆进行文字、图片、影像陈列为辅。已消亡或迁移的名人故居应在原址设立标志牌,说明其历史意义,充分发挥存留历史、传承文化、服务现实、启迪来者的作用。近年来,天津、上海、南京、厦门鼓浪屿等地名人故居与文化遗迹的挂牌保护成效显著。 2007年12月,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与北京市文物局联合公布了第一批《北京优秀近现代建筑保护名录》,共71处。北京市优秀近现代建筑的标准确定为:北京市行政辖区内自19世纪中期至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建造的,现状遗存较为完整的,能够反映北京近现代城市发展历史,具有较高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建筑物(群)和历史遗迹。根据规定,1950年和1965年建成的清华大学现代建筑群被列入首批保护建筑名录,清华园近代住宅尚未列入。显然,无论在清华园,还是在全社会,亟待培养并逐步树立保护我们身边近现代建筑的自觉意识,尊重历史,留住记忆。大学校园中文物建筑的妥善保护,理应发挥社会示范作用,走在前列,做得更好。 有鉴于此,加强对清华园近代住宅进行全面而系统的残损勘测与研究;划定亟待保护的近代住宅区域;进而设立形式规范、内容详赡的保护标志说明牌(实物不存者的历史文化信息同样挂牌说明);有计划地组织实施居民普遍参与的近代住宅与生境保护活动;在可能的条件下整合校园中其他相关文物,建立主题各异的小型展馆,将是相当长时间内推进清华园近代住宅保护五个层次的着力点。 同时,制定《清华园名人故居保护与利用管理办法》,对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进行系统研究、科学规划、系统保护与合理利用,进而纳入北京市名人故居保护的整体框架,将从制度体系上推进清华园近代住宅及其历史文化的整体保护与有序传承。学术精神、历史文化与物质载体并重,挖掘整理时序与门类完备的清华历史,并通过不同形式,特别是以复原历史建筑的形式呈现世人,未尝不是2011年即将到来的清华大学百年校庆与全面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题中之意。(完) 清华园重要历史人物故居一览 原载《瞭望》新闻周刊2010年1月26日第4期
个人分类: 老房子|5340 次阅读|4 个评论
听闻施一公的演讲
sstone2009 2009-12-12 23:45
听一位博士后同事讲,12月10日那天,也就是我此次离开北京的那天,去听了施一公的演讲,大概就在清华大学内的。据同事的信息:他已经发表8篇science、4篇nature,曾随其父牛棚3年,是真正的牛人;他倡导做正直的人,诚实的学问(不一定要做诚实的人,正直的学问)。 同事的传言,我并没有当作一回事,施老师的名气和成就,我已经有闻多久了,上半年,我的一位做神经细胞生物学博士同学曾经给我说起他,给我的印象是非常厉害,这大概就是原话。 后来,听说清华大学又成立了什么学院,施老师成了领导,我去找一位解剖学教授的时候,除了听到些关于清华大学医学院领导对临床解剖的不理解的牢骚之外,也听说了关于施老师等等领导的眼光,言外之意,我这样的小虫,实在是不会有机会的。 今天,我突然想起前天同事的信息,翻出来一看,感觉有点不对,好像括号里的话有点画蛇添足了,蛇添个足,至少还是一个动物,或者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动物,龙就可以有足;但,这个括号里的意思,则有些不敢苟同乐乐,似乎诚实和正直有很大的分别一般,或者说,正直的人和诚实的人是两类人一般、诚实的学问和正直的学问也有很大的分别一般。 同事居然给我补充了一条信息:放言录上曰,如果夫妻之间都诚实的说真话,那就天下大乱!国家为了管理,在政策导向上领导很多不是真话,但是,为人正直是可以理解的!允许你偶尔说谎,但不允许你不正直! 这段话的引用,我是清楚的,就像在中国,癌症病人的病情,家属往往对其隐瞒;病人也对家属装作自己不知道一般。那样的谎言其实已经不是谎言的本质了,而是人类的智慧,那绝对不是不诚实的表现,也与正直不正直无关。 在我看来,说谎不一定不正直,正直不一定不说谎,说谎和诚实不完全是一回事,做人、做学问都要正直,正直就要诚实、要担当。如果同事发我的信息,就是施老师的演讲观点,那么,他不过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而已,实在和王苏的叫卖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们习惯认为一能皆能,面对高人,一开始就抱着类似崇拜的心态去倾听,听到的便都是真知灼见。风水先生开篇都是讲奇妙的事,目的也是引人崇拜的。
个人分类: 师友往来|5160 次阅读|0 个评论
迎着新中国的曙光----清华园西院吴晗故居摭忆
yaoyaxin 2009-10-21 12:12
清华园西院,位于西门北侧的一片近代住宅区,1924年和1933年分别落成,是清华改办大学和作为国立大学疾速发展时期建成的教职员住宅区之一,距今已有80余年的历史。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不仅聚集着郑之蕃、熊庆来、杨武之等多位数学家;抗战胜利后,屠守锷、钱伟长、吴晗等多位教授在这里居住,据当时住在西院的青年教师罗哲文先生回忆,每天上班时常相遇这些颇有建树的科学家,敬慕之情更鼓舞着自己的工作和学习热情。 西院12号的吴晗故居,历经新中国成立前后的一段历史。在风云激荡的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时代,吴晗人生道路的转变,始自清华大学为他播下知识与正义的种子,以及他与清华结下深厚的情谊。吴晗曾居住过的清华园西院12号,是他由学者、民主战士成长为共产主义者的历史见证。 由于抗日战争的阻隔,吴晗在西院12号居住虽然只有不到两年的短暂时间,但这里是他在昆明西南联大期间积极从事爱国民主运动的延续,是他投身革命与民族解放运动的升华。西院12号故居之于吴晗与中国革命的独特意义,还要从吴晗革命思想递进的历程说起。 书生,斗士 吴晗(1909-1969),原名吴春晗,字辰伯,号梧轩,浙江义乌人。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1931年,在胡适的极力推荐下,刚到燕京大学图书馆工作的吴晗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专攻明史方向。他研史求真,成绩优异,1934年留校任教,讲授明史、明代社会等课程。 抗战爆发后,吴晗随校南迁,先后任云南大学教授、西南联合大学教授。他努力学习并在研究中贯彻历史唯物主义,并深刻地认识到:以前研究中国历史的人,都只注重帝王、皇帝、大臣的事情,等于是写帝王家谱,对于人民大众的活动一概不写。而事实上,他们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这一时期,他亲历国民党的反动投降政策,与中国共产党团结抗日的主张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政治信仰由此产生急剧的转变,行动上也从往日埋首书斋转而积极投身爱国民主运动。 1943年7月,他加入中国民主政党联盟,兼任民盟云南省委青年部长,开始政治生涯的新起点。吴晗与李公仆、闻一多一起,无情揭露与反对国民党的投降政策和法西斯统治,深受青年学生拥戴。他与闻一多被称为两个书生,两个战士,一个是鼓手,一个是炮手,一头愤怒的狮子和一只凶猛的老虎,成为抗战后期大后方的进步教授和民主斗士。1945年,民主青年同盟成立后,吴晗帮助他们建立了秘密印刷厂,翻印党的文件,为争取民主、反对独裁进行不懈的斗争。 1946年夏,西南联合大学结束,吴晗先期返回北平,任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继续讲授中国通史。分几个专题讨论,自上至下,一刀劈下去。如官制、军制,从先秦、秦汉到明清,给你一个极有系统的轮廓。不仅深受清华学生欢迎,也吸引了附近燕京大学的学生前来听讲。当时,因校中住宅需全面修缮,吴晗与家人暂居宣武门内国会街北京大学四院(今新华通讯社址)礼堂后小屋。1946年10月,吴晗任北平市民盟主要负责人,在反饥饿,反内战的爱国学生运动中,他和广大进步学生并肩战斗,休戚与共。每天总有不少关心时局、关心民主运动和李、闻被暗杀的同志,到他那间小屋里去访问他,和他讨论有关的问题或询问一些情况。 通向光明的小屋 不久,清华园西院12号成为吴晗一家的居所。由于他1937年后才任清华教授,当时资历尚浅,分到的这所住房并不算好,但比较宽敞,又是独门独院,院子也不小,面对一片树林。三间正房铺着地板,旁边有盥洗室、厨房,还有两间西房。这与昆明相比,已是天渊之别了。吴晗很喜爱这所房子。 家中安装了徐冰随军调部撤退时留下的一台收音机,每天有人专门抄收延安广播,及时获取共产党的进步消息。他团结青年学生、青年教师,家中成为进步青年与中共地下党组织、民盟、民主青年同盟聚会的场所。他主持发表民盟北平临时工委抗议美军强暴北京大学女生沈崇罪行的宣言,《论南北朝》、《驳蒋介石》等宣言,就是在这里起草的,如其所言,这所古老的房子经历了两年热烈的、沸腾的、兴奋的生活。 清华大学的青年们一度还组织了读书会,活动地点也在西院12号,吴晗几次为读书会演讲。他还担任共产党领导下由青年教师组成的通识学社的导师,参加学社活动,讨论政治或学术问题。 受到白色恐怖威胁的革命同志,在西院12号得到掩护。王冶秋同志在大雨里跑来,说余心清被捕了。我即刻通知城里的同志来商量,决定王冶秋从东便门上车,经天津回解放区。这晚上,他们四五人都睡在地板上。第二天一早,冶秋脱下他的军装,换上我的旧蓝布褂、破毡帽,戴上一副黑眼镜走了。王冶秋平安地到了解放区。随着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特别是石家庄解放后,解放区急需大量的知识分子,以培养成为接管城市的干部。范文澜曾致信吴晗,要他多输送青年到解放区学习工作。吴晗深情地回忆:我们输送了一批批的青年到解放区去。其中有些是和我直接见面的,有些是经过间接关系的。只要有可靠的人介绍,我们便替他们安排一切,顺利地通过封锁线。 迎接新中国 吴晗回到清华大学不久,首先团结一批中年教授,如钱伟长、孟庆基、沈元、屠守锷等,通过他们进一步争取他们的老师参加各次签名运动。他也努力团结老教授,邵循正、费青、费孝通、金岳霖、陈寅恪以及北京大学的向达、周炳琳先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他的影响。其中张奚若、朱自清与吴晗的交往最为密切。当时,张奚若教授住新林院,与西院12号距离较远。尽管如此,张奚若仍常到吴晗家,有时一星期来数次。在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最激烈时,晚上也来,有时一起讨论到深夜。吴晗回忆,在这两年中,我们交换意见,讨论问题,共同战斗。有时候还商量修改文件。在我们发出的宣言、声明、通电中,他没有一次不签名。通过他的影响,好些老年、中年教授也逐渐和我们接近了,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的性格容易激动,奚老呢,老成持重,每一个问题都要反复推敲,我们合作得很好。由于奚老参加了我们的活动,他在清华元老派的地位动摇了。共产党的威信逐渐在清华大学树立起来。 1948年6月,一批进步教授发表拒绝接受美国救济粮、一致退还配购证的声明,吴晗亲自到朱自清家征集签名。1948年7月23日,在清华大学工字厅举行知识分子今天的任务座谈会,吴晗亲自到朱自清家邀请,陪朱先生一起慢慢从北院走到工字厅。朱自清拖着孱弱的身体,一走一停,断断续续地对吴晗说:你们是对的,道路走对了。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大习惯,要教育我们,得慢慢地来。这样就跟上你们了。朱自清的进步与气节,吴晗有着最直接的体会。就这样,吴晗在西院12号一直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坚持公开的和秘密的工作。 1948年八一九大逮捕以后,吴晗被列入国民党剿总黑名单的显著位置。在地下党组织的安排下,为了革命与生命的安危,他不得不离开清华园西院12号。这时最令吴晗放不下的,是家中存放的闻一多同志的骨灰,所幸外文系温德教授乐意在家中接纳故友英魂。由此,吴晗奔赴解放区。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中国共产党中央所在地,他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和真诚鼓励。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吴晗返回北平。3月,他作为北平市军管会代表回到清华大学,参加改建校务领导机构的工作,先后担任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常委、副主任委员,还兼任文学院院长、历史系主任等职。他从清华园走向革命,又重返清华园领导建设社会主义的清华大学。他忘我地工作,热情讴歌新清华呈现的新面貌,对母校在社会主义祖国怀抱中踏上进步征途的欣喜之情。 1949年11月,吴晗出任北京市副市长,他再度离开清华园,投入建国之初北京市文教工作的管理中。直至1969年10月11日含冤逝世。正如彭真同志的评价:吴晗同志从一个勤奋治学、追求真理、不断进步的历史学家和爱国的民主主义者转变为共产主义者的道路,是本世纪我国知识分子前进的光明大道。 清华大学为永远铭记吴晗,1984年10月,在距离西院吴晗故居不远处的近春园遗址荷花池畔,建造了一座玲珑别致、碧瓦飞檐的古亭,邓小平同志亲笔题写的晗亭匾额高悬于檐下正中。旁边白杨、青松环绕的山坡下,由红色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吴晗塑像,高2.78米,手持书卷,面容含笑。晗亭、塑像与西院12号故居一起,共同构成吴晗作为学者、民主战士、优秀共产党员的一段人生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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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北大
sstone2009 2009-10-17 09:38
那天傍晚去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参加李玲教授和研究生们的seminar。 我从清华园青年公寓出发,又路过静静的独峰书院。还是吃晚饭时间,人群在十食堂门口进进出出。秋天的暮色有些凄清,风挺大,吹起落在路中间修路的一堆沙土,惊得我赶紧躲避。陈博士告诉我研究中心在北大的东北角,估计与光华学院不远,我便把自行车停在清华西门口的停车场,徒步往北大走。光华学院和经济学院都在斜对着清华西门的路对面,经济中心却并不在此,保安告诉我,要走进学校才行。 绕过楼前那尊熟悉的大力士雕塑,有两位女士正在跟他合影。我也很喜欢这尊有趣的雕塑,高大、肌肉发达、耀武、目光空空地看着前方来人 从球场边南侧的小门折进校园,按照门卫的指示,走到未名湖东南角的路边,往北行去。去年冬天,我去过两次未名湖,一次陪一位朋友,一次陪四位小朋友,湖面已经冰封,人们在上面溜冰娱乐,十分热闹。今年五月,我又去过一次未名湖,陪一位博士时候的同学,湖水平静如镜,岸周绿树环绕,燕园古木和老建筑安谧肃穆,让我为之振奋。此刻,夜已笼住整个燕园,未名湖岸周树影婆娑,树间的路灯光幽幽暗暗,倒影落入水中,湖面霎那间波光粼粼。原来是那风骤起,吹过的面颊,到水面去扶掠了一圈,仿佛树影也在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 我沿着湖边的路往北走,一直过了一座小桥,右面一条斜向的小路指示着通往家属区,前面几步是一个高起的小山,树木茂密,透过路灯光望进去,隐隐有些低平的建筑。小山前是一条东西向的小路,我下意识地往左拐了,不远处有个庭院式的门,走近去,看见了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长方形的牌子,挂在门边的墙上。 那夜,在燕园就格外地宁静。 我曾经在清华礼堂西侧的教室听过李教授的演讲,讲中国医改。从学术角度,我并不是十分赞同李教授的观点,在我看来,对中国医疗的现状,单用经济学的观点是难以解释清楚的;我也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我的局限所在。所以我希望认识李教授,如果有可能,可以获得她们的指点或者启示。恰巧,我高中同学的一个很好的学生在李教授那里做博士,那就是陈博士。认识陈博士,很快让我领会了北大的雄辩和强悍。一次,我们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谈论起我的关于疾病控制论的本子。他觉得现在已经进入健康模式了,谈疾病控制似乎有些落伍。又谈到奥巴马的医改,针对美国医疗卫生服务体系,他给与了严厉的抨击,认为它很糟。他的雄辩让我无法插言,也十分让我震撼!我想,那是北大与时俱来的自信和宽阔。在我的印象里,关于北大就应该是这样的。那天,我突然有了参加他们活动的念头。 十分不巧,李教授去德国开会了,但会议按时开始了。一个女生站起来,说李老师在德国开会,会议开始先是一个女生讲了关于他们的研究,关于新农合下有无过度医疗的问题;然后有个男生讲私人医疗的负外部性,那是一篇外国学者的文献;最后是另一位男生讲一篇英国的博士论文。中间的过程让我印象十分深刻,不停地有打断提问、争论;那位讲外部性的师兄,开始列出了十多个问题让大家轮流回答,却不料被大家的反问弄得不住得卡壳,只好在第四个问题的时候进入了下面的汇报环节。 朗润园的两个多小时,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另外的气氛,那是热烈的、雄辩的、朝气蓬勃的。我不知道,这是否就可以代表北大或者北大的一种风格?但,不管怎样,我很喜欢,我喜欢这样静静坐着,感受这种热烈!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未名湖边。燕园依然格外地宁静,这与刚刚经济中心小教室的热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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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园风景
sstone2009 2009-9-28 10:56
去年十一月底到清华,马上满一年。那时候,心情十分激动和愉快,与完成了一件好作品时候的心情十分相仿。于是,利用闲暇,在清华园里照了一些相片。昨日翻阅这些相片,往日情形如历在目。择几幅录于此,以志纪念 第一组 建筑景观 第二组 人物塑像 第三组 校园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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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林院11号故居----潘光旦先生百一十龄诞辰摭忆
yaoyaxin 2009-9-25 22:20
诸位在清华园中,常常可以看见这样的一位先生:和蔼而圆圆的脸儿,福相的双颊;鼻子上架着近视眼镜;蓄头发但不甚长,而任其自然;身材不很高,但也不甚矮;看起来是将近四十岁的,但是没有胡子;走起路来,要两根拐子帮忙着,可是并不比常人来得慢。这是上世纪30年代清华学子眼中可爱的中年潘光旦先生,如今已至先生110龄诞辰。 潘光旦先生离我们的时代、生活并不能算远,日常闲来谈议个性鲜明与才情独具的中国近现代人物,潘先生时常能唤起谈论者的情感共识。但是,话语圈稍加拓展,对于潘光旦之名,不乏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人文社科学者,甚至民族工作者。因此,有必要通过故居这样有形且易于接近的形式,简介先贤,以期进而钩沉史趣深处应当为更多人所知的智者及其对社会与人的关怀。对于我们自身所知的有限性,则希望读到更多人文科普的文章。 潘光旦与清华有着不解之缘,从学生到教师和校务管理者,亲历清华先后近30载。1922年7月,一篇名为《冯小青》的清华学生习作,博得了在清华学校开设中国五千年历史鸟瞰讲席的梁启超教授的赞许,他在批语中写道:对于部分的善为精密的观察,持此泛以治百学,蔑不济亦。以吾弟头脑之莹澈,可以为科学家;以吾弟情绪之深刻,可以为文学家。望将趣味集中,务成就其一。这位深得思想大师赏识的弱冠少年,就是此后成长为著名社会学家、优生学家和通识教育家的潘光旦。 潘光旦(1899-1967),字仲昂,江苏宝山人。1913至1922年,他考入清华学校就读,次年赴美留学,在新罕布什尔州达茂大学攻读生物学,获学士学位;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动物学、古生物学和遗传学,获硕士学位,并对优生学产生了浓厚兴趣。为积极探索中华民族强生优生之道,他放弃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而毅然选择回国,先后在上海政治大学、东吴大学、光华大学、大厦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沪江大学执教,通过研究实践,开启了中国现代优生学与家庭问题研究。1934年8月,潘光旦受聘为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次年兼任清华大学教务长,住进建成不久的新林院11号,开始他在清华大学工作的19年。 葫芦连理之斋 潘光旦作为博雅之士,书是他的生命源泉,爱书是他融入生命的嗜好,书房自然成为他居所的中心。他的书房的确极具特色。1936年,新林院11号房前绿地的藤萝架上,千载难逢地结出一对并蒂葫芦,均匀对称,形象可爱。时为邻居的清华大学植物学教授张景钺说,结出这样葫芦的几率大约是亿兆次中都不见得一遇,这更令潘光旦新奇而惊喜。于是,他为书房赋名葫芦连理之斋,还特地请舅父沈恩孚先生题写匾额悬挂于书房。这样的书房情趣幸而走进梁实秋细腻而富诗意的文学笔下: 潘光旦在清华南院的书房另有一种情趣。他是以优生学专家的素养来从事我国谱牒学研究的学者,他的书房收藏这类图书极富。他喜欢用书槴,那就是用两块木板将一套书夹起来,立在书架上。他在每套书系上一根竹制的书签,签上写着书名。这种书签实在很别致,不知杜工部《将赴草堂途中有作》所谓书签药里封尘网的书签是否即系此物。 据潘乃穆女士(潘光旦次女)回忆:连系两块木板的丝带是祖母亲手所织。抗日战争爆发前,她从上海来新林院11号小住,手握一个木制小梭,用彩色的纱线织出宽窄不同、花纹各异的带子。这种书带还送给亲朋使用。为此,潘光旦赋诗忍看慈母手中线,翻作残编夹上锦。 潜心优生学与社会学研究 30年代,潘光旦在清华除讲授家庭问题、优生学、西洋社会思想史外,逐步开出人才论、家庭演化、儒家之社会思想等课程。教学中他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引导学生自由讨论,发表独立的见解,真正培养学生的思维能力与表达能力。学生们遇到疑难问题,十分乐于前往潘先生家中请教,书房又成为他接待来访学生的空间。他对来访者讲治学和读书方法。一位学生仍记得,在他的书室里,你可以看到满屋尽是堆着书籍杂志,其中大部分当然是家谱。倘若你心血来潮,要看看你过去宗祖的名气,他会很和悦地原原本本搬出来指点给你看。讨论完了,你要离去了,他又很和悦地送你到门口。 潘光旦十分重视优生学的教学和研究,把提高民族素质作为挽救民族危亡的一条出路。他认为个人品质和能力的形成,取决于先天遗传和后天环境两个方面,前者更为根本。从人类社会的前景考虑,不能只讲求个人进步,也不能只讲求社会进步,还必须讲求种族进步。为此,他积极向社会普及优生学知识,北平妇女协会、女青年会、师范大学妇女问题研究会多次邀请他去演讲。面对世人投向优生学的不理解,他坚信:骂,尽管她们骂;说,我还是得说的。只要我说得有道理,终归她们总会信服的。 三四十年代,他出版《近代苏州的人才》、《明清两代嘉兴之望族》、《家谱学》、《人文史观》,多年研究优生学的心得集成《民族特性与民族卫生》专著,193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译释霭士理著《性的教育》、《性的道德》、《性心理学》等系列科学巨著,为中国优生学、谱牒学、社会学研究做出开创性的贡献。 重整书房与书的情结 全面抗战爆发后,潘光旦随校南迁。西南联大期间,他积极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爱国民主运动,成为西南联大进步教授之一。1946年秋,清华大学复员北平,潘光旦一家重新回到离别九载的新林院11号。面对残遭日军涂炭的家园,他重整书房,重整优生学与社会学研究。据潘乃穆女士回忆,书房当中放了一张两面都有抽屉的大书桌。四壁高矮不同的书架是他自己设计尺寸,请人制作的。葫芦连理之斋的匾再次悬挂在墙上。战前存放城内的三十箱图书、稿件等均已遗失,无踪可寻。其中有一部分藏书后来居然陆续从旧书摊上买回。从父亲所存的一些稿本上写出的标题看,这间书斋还有过存人书屋的称号,这个名称大概和他注重对人的研究有关。 书房中还有潘先生钟爱的小摆设。他有时顺便逛文物商店或地摊,选一两件价钱不贵的小玩意、小古董回来,磁的、玉的、木的、石的都有。有的陈设在书桌上、书架上,有的则收藏起来,空闲时拿出来叫我们一起欣赏把玩。其重点当然还是文房四宝,因为他爱好书法。例如多式砚台,大小厚薄不一,形状方圆各异,质地纹饰都有特色,最大的一块石砚有一个圆坐垫般大。毛笔则从大的斗字笔到细的小狼毫,一应俱全。若有人向他索字,写的时候家里人都得帮着磨墨、抻纸。他更喜欢自然得来的石头和竹木自制品。给人印象最深的有以下三件:一是从路南天生桥下拣回来的一块吸水石,放在大理带回的大理石盘中,成为一个盆景,里面养过小鱼、小鳖。二是自制老竹根烟斗,由于竹根质地坚硬,最困难的一道工序是挖出烟道,打通两头;最后在斗腹上还刻有铭文:形似龙,气如虹;德能容,志于通。三是从新南院路边搬回来一个新刨出来的大柏树根,把它倒过来做成一张圈椅。上面保留许多盘绕弯曲的树根,伸出的一枝上吊一盏电灯,一枝上悬挂一排大小不一的毛笔。下面放上家中自制坐垫。他自得其乐地坐在这张椅子上看书。(潘乃穆.回忆父亲潘光旦先生,宗璞,熊秉明.《永远的清华园》.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复员后,潘先生爱书的情结延伸至兼任清华大学图书馆主任(后改为馆长)。为争取日伪图书的分配、洽购私人大批藏书,他亲自多方奔走,收购刘半农遗书14000册、苏州金氏藏书15000册,接受北平卢木斋图书馆赠书等。1948年4月清华图书馆藏书已大体恢复战前水平。他写下《南行记感》、《救救图书》两文,针对旧书业凋敝,大批线装书被毁、化为纸浆,以及私家藏书趋向流散以至流失的情况,呼吁挽救线装书,争取由公家典藏。 超越非人非蚁的世界 作为通才教育与人格教育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潘光旦力陈专门教育与人格陶冶相分离的弊端。他明确指出,人,终究不是为了分工而存在,人的存在有其独特的价值,人的发展有着无限的可能。假如我们的教育仅仅是使学生像蚂蚁似的,训练某一种能力,那么这个社会岂不变成一个非人非蚁的世界?他认为各门学科技术有相通之处,主张理科大学生应当学点文科,文科大学生应当学点理科,培养学生要先博后约,教育的终极目的就是对人格的全面培养。 潘光旦把儒家思想凝炼为中和位育的人生境界,他的学术人生正是对此境界的诠释。1946年至1952年任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住在胜因院39号的费孝通,与潘光旦有着深厚的师生情谊,如费老所言:我和潘先生很早就相识,在清华时住得很近,到民族学院后又一直在一起,天天见面。我和潘先生的关系可以说是生死知交、荣辱与共。潘先生的人格魅力来自他对儒家思想的精深理解,他懂得怎么做人、如何对待己,从我的角度审视自己的行为,为人做事不是为了迎合别人,而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这种情怀在心,在文革中遭受迫害时,他能够坦然面对,而没有怨天尤人。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潘光旦调往中央民族学院任教授,兼任研究部第三室主任,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委员、民盟中央常委、全国政协第二至四届委员。他继续为我国少数民族身份认定、《辞海》民族辞目拟定与编纂完成开拓与奠基工作,直至1967年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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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峰书院
sstone2009 2009-9-19 23:58
来到清华已经十个月。 我喜欢那些笔直的大树,在路旁向天空伸延,在最高处合成穹顶,形成庄严肃穆的风景;我喜欢荷塘的残荷断梗,在水中、冰间守立过秋霜冬雪,来年夏天便是满塘田田绿荷,还有数十数百支娇艳的荷花在荷叶间摇曳绽放;我喜欢清华学堂、同方部、水木清华这些老建筑那样古朴静谧,不与岁月相争,不与人世相俗,依然守着本有的书香气息,进入去,我也会突然宁静 我还喜欢就在我住处不远处的独峰书院,那小小的房里塞满了新的、旧的书,旁片还有可供休息、聊天、读书的酒吧。春天的时候,书院南边的一块空地上,竟然真的立起了一块高大的石峰。石峰和独峰书院,便可相映成趣了,独峰之名也可名副其实了。每次出门,我总要经过这个被宿舍、食堂、小店包围的书院,那样别有情趣地在那二层楼上目送我走远。有时候,我也会折进书院,挤在寻书的队伍里,看看架上有没有我想要的书,偶尔也会买上一两本、两三本。 今晚,我又折进了独峰书院。出来的时候,手里攥了三本书,周伟《中国美术简史》、朱镕基《朱镕基答问记者》、袁方《社会研究方法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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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庐爱庐 珍存记忆
yaoyaxin 2009-8-2 22:22
走进清华园,清代皇家园林、中式传统建筑、欧洲古典大学建筑、折衷主义建筑、苏联风格建筑,甚至近年引领时尚的后现代主义建筑,相映成趣,和谐共生。具有不同建筑风格的教职员住宅,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门类。1911年至1948年的37年间,清华园中陆续建成以北院、照澜院、西院、新林院、胜因院为代表的七片教职员住宅,呈现平和优雅、静谧安适的文化气质,纤毫未染别墅豪宅的奢华之风。成为清华园历史风貌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近现代建筑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对于清华园名人故居的研究,始于留住日渐稀少的清华园老房子,留住关于它们的点滴记忆。 由于早期清华的独特身份以及1946年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成立,清华园中包括教职员住宅在内的各类建筑,多数出自著名建筑师的设计。中国第一代建筑师庄俊(1888-1990)参加了南院(照澜院)住宅设计和工程监督,新林院是建筑师沈理源(1890-1951)的早期作品,张镈(1911-1999)负责抗战后胜因院住宅的设计,亨利墨菲、安诺等外国建筑师是北院、西院住宅的设计者。通常,建筑师和他们的大作品易受关注,类似清华园近代住宅这样时代较早的一般性建筑,是极易被研究者忽视、更不为常人关注的小品。即使我们对这些著名的建筑师及其代表作并不陌生,但他们曾精心设计的清华教职员住宅,又有几人知、识应在其设计作品之列呢? 仅仅基于以上思路,清华园近代住宅就是中国近代建筑史(特别是住宅史)的重要研究对象之一,而长期以来对它们的调研、梳理、溯源与系统研究一直属于空白。与此相关,作为近代住宅典型群落的整体保护,清华园近代住宅远未被提上议事日程。每每走过这些颓衰苍老却不失历史厚重的老房子,时代转易盛衰跌宕之于眼前,令我们日益感到呼吁抢救性整体保护清华园近代住宅群体的切实举措何其必要与紧迫。必须直面的现实却是,在对这些住宅理所应当地使用、改建甚至拆除中,代复一代的旧人新人,对容纳其身的居所的历史尽乎无知地度过了年复一年。 通过对日用而不知的清华园近代住宅进行全面的史料(文字、档案、图纸)钩沉与梳理,从建筑历史和人文历史的视角进行充分解析,以揭示这些老房子的历史源流。诚如英国当代艺术批评家约翰拉斯金所言:建筑最大的荣耀来自于它的历史。在清华大学发展史上,教职员住宅与教学设施一样,具有十分重要的基础性地位,直接关系到清华在不同历史时期一以贯之的人才延揽、教师待遇、教学科研保障、大学全面拓展等根本问题。特别是近代教职员住宅,与清华建校历史相同步,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清华大学科学研究与综合实力的第一次崛起,提供了必要的物质保障。试想,在当时中国的社会条件下,觅得安适的居家空间、稳定的经济基础以及更为重要的浓厚的学术氛围,难度何异于揽月!某种程度上,清华可谓创造了当时的一个奇迹,今天仍不失可圈可点之处。经过解放前近四十年先后八次建设,奠定了清华教职员住宅分布的基本格局,构成清华校园规划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并逐步摸索出关于住宅管理与分配的严格而有效的制度体系。教师居住问题始终与大学发展、建设规模、教师待遇与人才引进等一系列现实问题息息相关。 珍存记忆,留住历史 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作为清华园历史文化一脉相承的重要物质载体和北京市近现代名人故居集中分布的重点区域,承载着历代清华人美好的个人记忆,以及关于近现代中国的集体记忆,最易触动心灵深处最真切的情感与最恒久的记忆。仰之愈深,爱之弥坚。正如罗哲文先生所言:一个人失去记忆就会变成呆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忘去了历史便会走向灭亡。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是清华大学光辉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珍惜和进一步考察研究。 在大学高速发展与影响力急剧扩张的今天,大学发展与历史遗产保护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内在的紧张关系,这是时代智者发出的警示性呼吁。2007年12月,北京市规划委与北京市文物局联合公布了第一批71处《北京优秀近现代建筑保护名录》,1950年和1965年建成的清华大学近现代建筑群位列其中,但极具典型特征的清华园近现代住宅仍是空白。显然,无论在清华园,还是在全社会,同样亟待培养并逐步树立保护我们身边近现代建筑的自觉意识与责任感。只有深味建筑的历史,才会景仰其价值,方能会心地珍惜与保护。惟其如此,清华园近代住宅的居住者、使用者、参观者、怀旧者、管理者,才会发自内心、落到实处地从不同层次给予最充分的保护。如果通过本研究能够唤起清华校友与社会各界抢救性整体保护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的自觉,校史研究之于清华大学的历史与现实可谓功莫大焉。 从易于被公众接受的层面而言,名人故居是清华园近代住宅走近公众的最佳形式。遗憾的是,承载中国近现代重大历史事件、历经几代名人居住的清华园近代住宅,清华百年历史进程的见证者,至今仍处于过度使用和任其自然残损的散漫状态,未被列入任何级别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清华园北院旧址石碑警示我们,对于文物建筑保护的不积极作为,与出于一时一事之利而无知、无视历史的拆除一样,醒悟之时,徒存扼腕。本研究面向公众的目的之一,就是试图以清华园近代建筑为例,从清华园开始,挽住历史的居所,认识潜藏在我们身边的丰富历史,培养阅读与体味近代建筑进而一切建筑的一种习惯。 围绕清华园近代住宅这一主题,已开展的研究只是提纲挈领的起步,许多论题还有待深化。愿那些逝去的人、物、故事,不只是勾起读者怀旧的情思。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的呼声与举措日隆的今天,愿仅存的几片清华园近代住宅建筑,不会继续衰弱变少,不至于苍老的形影茕茕孑立。像得到有效保护与再利用的清华科学馆一样,抑或与后知后觉的北京古城风貌的抢救与保护相仿佛,通过校方、官方、校友、民间等多渠道的实质举措,能够尽快重返清华园历史文化的殿堂,挽救日渐消逝的清华园历史风貌,进而走入世人寻访中国近现代历史与科学文化的视阈。 刊于《中国文物报》2009\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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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向学之家到学问之家----陈寅恪清华园故居摭忆
yaoyaxin 2009-5-17 23:45
陈寅恪是20世纪中国史学研究领域堪称国之重宝的人物。他毕生执著以治学为目的,坚信士之读书治学,盖将脱心态于俗谤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他的研究会通中外文史,探赜幽微,赓续绝学。他在36岁前为求学辗转异国,晚年因环境颠沛,健康折损,目力丧失。相较于此,执教清华的22年,特别是抗战爆发前安居清华园的11年,是他毕生的学术与生活之盛年,足资先人眷念,后学追怀。透过陈寅恪家人与师友的种种回忆,可感那份深系清华的笃实之情。 向学维新之家 陈寅恪(1890~1969)出生于倡导维新的世宦之家,祖父陈宝箴在维新运动中主政一方,父陈三立积极参与维新,力促湖南开化,推进维新事业。陈家祖籍江西义宁,寅恪生于湖南长沙,成长于向学维新之家,使其读书丝毫不染功名,无意以文凭为目的,增进学识与达致精神乐趣是其生命的主题。 陈寅恪在12岁时即随兄长东渡日本求学,1906年病归考入复旦公学。他于1909年起相继留学德国、瑞士、法国,1918年冬入哈佛大学,学习梵文、巴利文,吴宓惊其博学,有寅恪虽系吾友而实吾师之叹服。1921年再赴德国,入柏林大学研究院继续研修梵文与东方古文字学。这为他能够身居清华国学研究院最年轻导师,埋下十数载专心攻读的伏笔。 学问之家:工字厅、南院、西院 1925年初,清华国学研究院的组建筹备工作积极进行,主持其事的吴宓六年前即深深叹服于陈寅恪的博学卓识,加之对陈家三代人格学品崇敬有加的梁启超向清华校长曹云祥的着力举荐,尚在异邦的陈寅恪在未取得任何学位、未出版一部专著的情况下,凭其为学卓识,破例接到清华研究院的导师聘书。 1926年8月,37岁的陈寅恪就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同时住进工字厅,与住在藤影荷声馆的吴宓为邻。住在西院的王国维,与陈寅恪识趣特契,时常前来叙旧。多年后,每当陈寅恪领着女儿散步至此,总会高兴地告诉孩子们这是自己刚回国时的居所。 秋季开学,他首先为国学院学生50余人开设佛经翻译文学课程,随后指导年历学、古代碑志与外族有关系者之研究、摩尼教经典回纥译本之研究、佛教经典各种文字译本之比较研究、蒙古满州书籍及碑志与历史有关系者之研究,并担任西人之东方学之目录学、梵文两门普通演讲课程。 对于学生而言,返国不久的陈寅恪,名不见经传,学生不知其学贯中西,少有瞩意。而他的授课,专讲个人研究心得,繁复考据、细密分析难免令人兴味索然。所以真正有能力接受其学问者,寥寥可数。他的研究方向也太过冷僻,青年学生一时不易接受。而在梁启超看来,陈先生的题目比较明了,我自己的题目,最是空泛。后学陈寅恪会通中西的为学境界确实难得。因此,他时常引导研究生向陈师学习治学路径,谆谆告诫选题切忌过大空泛,力求小而能精。对于每一种研究都有思想作指导的陈寅恪,是国学院学生逐渐领悟而不断接近的学术高峰。 对于始终向学为学之人,家的概念即学问的居所与心灵的皈依。国学研究院导师中,除梁启超之外的三位导师均习惯在家中接见学生。据学生回忆,陈师的书房中各国各类书都有,处处是书,我们进去要先搬搬挪挪才能坐下。家中问学,导师循循善诱,学生尽力于学,穆然有鹅湖、鹿洞遗风。 1928年春,陈寅恪迁居南院(今照澜院)2号,与住在1号的赵元任一家比邻而居,这是一座西式双拼外廊式住宅。此时,赵元任一家正为书多屋小空间逼仄而犯愁,陈寅恪欣然让出居室之半,供赵家藏书之用。赵元任、杨步伟伉俪以一贯的温和与热情,在生活上给予陈寅恪细致的关照,并积极为陈促成婚事。这年秋七月十七日,39岁的陈寅恪终于同唐筼女士(台湾巡抚唐景崧之孙)在上海成婚。 然而,不测风云屡屡来袭国学研究院。1927年6月2日,王国维自沉于昆明湖;1928年6月,梁启超因病辞去清华一切职务;赵元任只担任每周演讲吴语一小时的课程。在此非常情况下,1928年新学期起,陈寅恪力担重任,无论是否门下正式弟子,皆尽学问指导之责。梁启超弟子陈守实、吴其昌,皆深受陈师教益。1929年国学研究院结束,陈寅恪转任历史系与中文系双聘教授,并为中文研究所、历史研究所分别开设佛经文学、魏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等专题研究课。此时,为迎老父北上,陈寅恪在西四牌楼附近赁得姚家胡同3号住宅,时有居住。这里临近中央公园,饭后可至品茗散步,以调节繁重工作下的劳神与弱体。 1935年,陈寅恪一家搬进两年前落成的西院36号。在当时仅8岁的长女陈流求记忆里, 这段时期家中生活紧凑而有规律。父亲的书房不大,窗前放下的那张深褐色书桌可不小,靠墙是高高的书柜,还铺设了一张小铁床,屋内很挤,孩子不可进去玩。授课之余,之于佛经用力最勤,每晚伏案工作不辍。同时,多年坚持每周进城向外国教师钢和泰学习梵文,并做学术讨论。抗战爆发前任教清华的11年,陈寅恪完成著述及序跋53种,赓续绝学,论域深广,深得国际汉学界景仰。 家园别恨失光明:新林院52号 日寇侵华,山河破碎,民族危机,对于坚持独立人格、忠于学术、将民族情感与忧国忧民融入生命的陈家,冲击之巨远越寻常。老父含恨而逝,寅恪全家携恨踏奔苦旅。八年颠沛,双目失明,伦敦医治复明无望。1946年10月,陈寅恪夫妇与小女儿终于回到最怀念的清华园,住进新林院52号。时事日非,眼又不见,赋名书房不见为净之室。在助手和家人的辅助下,56岁的陈寅恪继续教学和研究。书房对面的一间大屋辟作教室,他坚持在家中为历史系和中文系的学生授课。战后清华大学经费支绌,无力继续免费水汀供暖,陈寅恪只得将多年苦心搜罗的巴利文藏经和东方语文诸书割爱售于北京大学东语系,用以购煤取暖。躯病体残,寒冬难度,1948年初春,陈寅恪夫妇在新林院52号宅前亲手植下一株海棠,寄托即将离别北国、庭园孤寂的无奈与苦涩。1948年12月15日,陈家乘机南下,就广州岭南大学之聘。 陈寅恪对故园故国的眷恋,对独立精神与自由思想的求索,却历数代数载千难万劫,已经深沉地写在北京,写在清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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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问学之家到学问之家---陈寅恪清华园故居摭忆
yaoyaxin 2009-5-17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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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园中的朱自清故居
yaoyaxin 2009-5-9 21:54
朱自清的五十载短暂人生,近一半时光是在清华大学度过的。自称为清华园的住客的他,曾经居住过清华园古月堂、南院18号、西院45号、北院9号和北院16号。这些住宅与园中的朱自清塑像、自清亭一起,共同记载了他作为学者的一生,诠释着他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气节。 南国共食不相忘 朱自清(1898-1948),原名自华,字佩弦。1898年11月22日出生于江苏东海县。1920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先后在杭州第一师范、扬州八中等学校任教,投身新文学运动。1925年秋,受俞平伯推荐,朱自清受聘为清华学校大学部中国文学教授,渐由中等教育与诗歌、散文创作转向大学教育和中国古典文学研究。 来到清华之初,孑身一人的朱自清住在古月堂,后迁南院18号单身宿舍,与陈寅恪、浦江清、杨振声等教授为邻。据俞平伯之子俞润民先生回忆,朱自清先生曾住在南院的单身宿舍,距我家很近,因系单身一人,饭食不方便,父亲就请朱自清先生每天来我家共餐。朱先生一定要付伙食费,父亲当然不肯收,朱自清先生一定要付,最后只好收下,而暗中却又把这钱全部用在给朱先生添加伙食上。朱先生后来渐渐地察觉了丰盛的饭菜是专门为他做的。西南联大时期,朱自清以西郭移居邻有德,南国共食不相忘的诗句,表达对这段共餐经历的感念。 1927年仲夏,月色中的荷花池触发了文学家敏锐的情思,有感于军阀征战的国内时局,朱自清写下不朽名篇《荷塘月色》。当此国势动荡之时,他更多地关切国家和民族命运。1926年3月18日,他与清华师生进城请愿,抗议段祺瑞政府的卖国行径。亲历政府弹压学生的三一八惨案,他以极其悲愤的心情写成《执政府大屠杀记》和《哀韦杰三君》。 清华大学中文系成立后,朱自清与杨振声一起拟定课程,开创了国内融会中外文学、新旧文学的大学中文系课程体系。1930年秋,他代理中文系主任,主张科学化、现代化的办系理念,以批判地接受旧文化,创造并发展新的进步文学为中文系的使命,主张中外文合系,沟通中西文化。1932年9月,朱自清任中文系主任。他的学风和人格,杨振声描摹得最恰如其分:那么诚恳,谦虚,温厚,朴素而并不缺乏风趣。对人对事对文章,他一切处理得那么公允,妥当,恰到好处。他文如其人,风华从朴素出来,幽默从忠厚出来,腴厚从平淡出来。任教清华大学,他高标绝俗地自期与进取,在他的日记中可以较频繁地读到他为杂务、身体不适而占用研究时间之后,随之而来的深深自责与忧虑,因教学不佳而被学生驱赶的场景亦入梦中。他的文风与品格源自无形中这一贯的严格自律。 此间,朱自清搬进西院45号的中式住宅。1935年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中,他积极投身爱国运动,多次在家中掩护被国民党追捕的地下党员和爱国学生。1936年11月,他还代表清华师生赴绥远前线慰问抗日将士,其妻也加入为前线战士制作御寒用品的行动。 清芬正气 赤诚之心 1933年1月20日,朱自清移居清华园北院9号,甚适意。时常与俞平伯、浦江清、吴晗等友人进行桥牌竞技,或与闻一多、李健吾、叶公超等文学同道共进餐宴,探讨新文学的方向、诗的形式,颇多快意。朱自清一生清贫,家中除基本陈设外,十分简朴。1936年3月23日,他们一家又迁至北院16号。他与妻散步至成府路定购家具,做二新书橱,把装在两个香烟箱内的书搬出放进书橱,愉快之至。不久日本入侵,清华南迁,在西南联大岁月里,他时常心系北平,心系清华园。1943年,他读到马君玠的诗《清华园》: 路边的草长得高与人齐, 遮没年年开了又谢的百合花。 屋子里生长着灰绿色的霉,有谁坐在 圈椅里度曲,看帘外的疏雨湿丁香。 自称清华园的住客的朱自清,仿佛真的回到北平,回到清华园。1946年10月22日,朱自清全家终于回到清华园,回到久违的北院16号。 复员以后,事情忙了,心情也变了,我得多写些,写得快些,随便些,容易懂些。他努力跟上变革的时代,迎接新时代的到来,不顾病痛与日益严峻的健康状况,全力著述,追赶生命,表达揭露敌人、唤醒民众的迫切心愿。他把编辑和出版《闻一多全集》视作纪念亡友与抗击法西斯专政的必要举措,在他逝世前一个月将《闻一多全集》正式出版。 1947年2月22日,朱自清与俞平伯、许德珩等联名发表《保障人权宣言》,抗议警宪以清查户口为名,午夜闯入民宅,肆行搜捕。1948年6月18日,贫病交加仍疾速工作的朱自清,体重已减至38.8公斤,迫切需要营养和治疗。但他毅然选择在《抗议美国扶日政策并拒绝领取美援面粉宣言》上签字,拒绝购买每月两袋美援平价面粉,并让其子将配购证退回,拒绝这种收买灵魂性质的施舍。对此,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给予高度评价:我们应当写闻一多颂,写朱自清颂,他们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8月12日,朱自清的胃病发展到胃穿孔,在长久渴望的新中国诞生前夕辞世。他留下知识分子的清芬正气和英雄气概,是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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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澜院9号:走进张申府早年故居
yaoyaxin 2009-4-26 10:39
在今天的照澜院住宅东侧一边居中,是9号寓所。1920年代,国学研究院讲师、考古学家李济在这里居住,1931年夏这里迎来哲学教授张申府一家。他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创建者之一,也是周恩来的入党介绍人之一。如今知其行迹为人者着实不多了。可是,认识故人故事总不能有所隔离或堪忍断裂。 1931 年夏到 1936 年 5 月,参加过五四爱国运动,又投身中国共产党创建活动的张申府,受聘担任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在清华园度过不到五年的短暂时光。此前,他的进步思想、文化活动与革命阅历,不仅奠定了他在学术、文化、社会各界的影响力,这也使他作为哲学教授的生涯非同寻常在学术与国家进步之间进行理论思考与文化宣传的同时,义无反顾地投身抗日救亡运动的前方。 新青年与革命者 张申府( 1893-1986 ),名崧年,字申府,后以字行,河北献县人。哲学家、爱国民主人士。 1917 年,他从北京大学数学系毕业,留校任教。次年,与李大钊共同创办《每周评论》,加入少年中国学会和北京工读互助团,成为五四时期的风云人物。由于深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他对哲学兴趣渐浓,于是转向教授逻辑学与哲学,后以介绍英国哲学家罗素的哲学思想闻名。 20 年代初,张申府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最初的创建活动。 1962 年 3 月,周恩来在广州的一次讲话中说:我感谢刘清扬和张申府,是他们两人介绍我入党的。张申府的思想很杂,他想把孔子、罗素、马克思、弗罗伊德、爱因斯坦的思想熔于一炉。是的, 1921 年 3 月,在法国巴黎,张申府和刘清扬一起介绍周恩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中共旅法小组、中共旅欧总支部相继成立,张申府担任总支部书记兼中共中央驻柏林通讯员。 1925 年 6 月,中共四大在上海召开,会上由于张申府与某些政见不合而退党。此后,他全力投入中华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事业,成为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 哲学教授 1931 年夏,张申府担任了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住在南院 9 号。他讲授逻辑学、数理逻辑、形上学、西洋哲学史等课程。他治学严谨,知识渊博,差不多有书皆读,尤其是新出版的海外哲学政治论文集、刊物,他是最熟悉的。大概就因为广博了的缘故,所以他的文章,往往是客观的释,或是述,而少有主观的作。他主编的《世界思潮》中,对罗素思想的介绍,实是最名贵不过的。他在教学中倡导独立自由的思想,颇得学生共鸣。他无时不关注中华民族处境的危难与国家政治时局的变化,是一位政治上敢言、胸襟坦荡的教授。据赵俪生在《我所知道的张申府》中回忆: 我 18 岁那年认识张申府先生。那是 1934 年秋,在清华大学三院的平房教室里。当时清华文科开三班逻辑课第二班由张崧年先生教,选课的人格外多。 张先生素来不点名,所以选了课不来也没有记录。可是有一次风云突变,张先生点起名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大把半联的黄色选课卡片,一张一张拿出念了上面的学号,被念的人站起来,张先生问姓名、系别、年级。学生们愣着。好容易一大把卡片对完,张先生就飕地从口袋掏出来一封信,随口说:我收到一封信。然后把信纸对着听众张开。信纸上原来是一幅画。中间一人,大约是张先生了。两旁两人持手枪发射,一行大标语云第三党万岁! 谁写的,请站出来!张先生声色俱厉地说。课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好半天,张先生把语调缓和了一下,说我是第三党,大概是由于我认识邓演达先生吧。可是我要说明,我在认识邓先生以前,就认识了蒋介石先生,我又认识朱德先生,这怎么定我的党派呢?他又停顿了一会,其实写这封信的是谁,我是知道的,就在教室里,不过没有勇气站出来罢了。至于我本人,我声明,我从来不怕死。 受他的影响,胞弟张岱年也选择了哲学专业,一段时间随兄长醉心于西方科学哲学。在兄长的指导下,张岱年写出早期的哲学文章, 1933 至 1934 年间刊登在世界思潮专栏。同时,据张岱年回忆,我翻译了一部分罗素最专门的著述,之后我全部心力便转往中国传统思想史。我哥哥后来也对中国哲学发生兴趣,但开始得比我迟,也并不是全力投入。 投身救国的前方 1935 年夏,在花木扶疏的南院 9 号宅前,张申府全家留下了珍贵的合影,一直保存至今。张申府身着西装,白色长裤;夫人刘清扬身着素花旗袍,一手执摇扇,一手放在大女儿刘方明肩头;小女儿刘方清依偎母亲席地而坐,怀抱洋娃娃。在和谐温馨、其乐融融的家庭图背后,是这位进步教授与执著的共产主义革命者的时代关切与革命情怀。 1935 年 12 月爆发的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在北平是以清华大学为中心展开的,张申府作为爱国进步的教授积极参与其中。南院 9 号以及他在北平城内大乘胡同 19 号的家,成为运动中进步人士接头的地方,当时的学生领袖姚克广(依林)、蒋南翔与他联系最多。 随着张申府组织救国会活动出了名, 1936 年 2 月 29 日, 警察到我的城内住处将我带走,然后再到清华园拘捕刘清扬。我的大女儿跑到孙荃荪处求助,但她也无能为力。我一直被扣在监狱中,直至 1936 年 5 月 7 日。惟一得到的援助是梁漱溟来探我,说服了狱警把我的脚镣除去。那些日子对我真是艰苦。我今天仍然记得狱警凶恶地喊叫着我的名字张崧年!张崧年!我对我的名字憎厌起来,释放之后我就不再用这个名字。我只用申府,一直到今天。 在狱中,张申府继续同爱国学生一道进行斗争。在狱中,这位 43 岁的清华大学哲学教授把自己的思想化约到至为精要,狱中完成作品《人生的意义》。在铁窗中仍不失学者生活,在失掉自由的生活下,不但不消极,而且更对人生有积极的认识与阐述,使盲目生活与犯错误生活者,有所反省与觉悟。这是张先生思想的伟大之处。 1936 年 5 月,张申府由冯玉祥将军保释出狱。 5 月 15 日 下午 4 点,哲学系全体师生在工字厅西间举行大会,欢迎张申府教授、梁德舆同学出狱。他向清华同人畅叙铁窗生活说:被捕后先住到侦辑队,后送到公安局,最后才送到陆军监狱。在狱中每日写作,得稿颇多,本准备于长时间内写一部逻辑史,未曾成稿,开放令已下。到现在回想狱中生活,颇有恋恋之意。 重返学校继续教学不到一个月,突然传来被学校当局解聘的文书,张申府不得不离开讲坛,离开可爱的清华园。在家国命运息息相关的时代,张申府在北平城内租了一所比较大的房子,专力从事更广泛的救国运动。他再次踏上政治征途,奋斗成为张申府在随后的整个战争年代的呼唤。他全身心投入华北各界的救国会运动,被推举为该会总务长。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成为全国抗日救国联合会的重要成员和积极活动者,奔走于南京、上海、武汉、重庆等地。 1942 年,张申府加入以抗日、民主、团结为宗旨的中国民主政团同盟,被推举为民盟中央执行委员兼华北总支部负责人。作为哲学家,张申府晚年完成《所思》、《所忆》、《张申府学术论文集》、《罗素哲学译述集》、《张申府散文》等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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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澜院16号,缘何生机
yaoyaxin 2009-4-18 16:21
在清华园近代住宅集中分布的区域,当绝大多数建筑苍老孑立于历史的静谧之中成为一种常态时,照澜院16号因其作为清华大学纪念品服务部的功能,随着校园访客的逐年增长,小院门庭时常若市,曾经颓败的建筑亦整饬一新,不失为清华园近代住宅有效保护合理利用难得的一个亮点。相较于苍老无声的大多数老房子,照澜院16号的生机固然令人欣慰,但是如果了解这里曾经主人之于清华精神塑造与开创中国近代体育事业的卓著贡献,这里今天的生机就不应只是缘于购物者纷至踏来的喧嚣,系托于建筑的历史和精神足以重焕小院内在的无限生机。走进照澜院16号,从认识马约翰说起。 马约翰(1883-1966),福建厦门鼓浪屿人。自1914年应聘任教清华学校,他超过半个世纪的体育教育生涯,不仅与从清华学校到清华大学超过半个世纪的历史一样悠久,而且毕生奉献于振兴中国的体育事业,成为近代中国体育运动与体育教育的开拓者和奠基者,被誉为20世纪中国体育界的一面旗帜。 从1914年秋至1966年10月,马约翰一直生活在清华园,先后在照澜院16号、胜因院31号居住。一年四季无论寒暑冬夏,都能见到他骑着自行车四处奔忙的身影,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结,白色或灰色短裤或灯笼裤,皮鞋和半腿长袜,衬着他健康坚毅、和蔼可亲、活力无限的面庞,师生尊称其为马老。清华园无处不渗透着马老点燃的进取登攀的活力。 践行体育的迁移价值 马约翰生在积贫积弱的晚清中国,亲历东亚病夫的屈辱之痛,立志体育救国。1904年,他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攻读生理、运动生理、体育卫生和医学等学科,同时是校足球、网球、棒球和田径代表队的主力。1911年毕业后,在上海青年会夜校执教。期间,他获得过上海万国运动会一英里跑冠军、国内运动会880码跑冠军。 1914年秋,他来到成立仅三年的清华学校,担任英文、化学、体育三门课程,由于对体育的至爱,改为体育专任教师,并被推举为北京体育协进会代表兼评议员,多次参加远东奥林匹克运动会,从此开始他献身中国体育事业的历程。 针对当时中国传统思想下体育运动被轻视、青年人不愿进行体育锻炼的现实,马约翰要求清华同学不仅念书要好,体育也要好;功课要棒,身体也要棒。在学校全面提倡动,是健康的泉源。并将体育规定为四年的必修课,体育课不及格或缺课八次,不能毕业或出洋。通过对科学运动的普及与提高,一面要使运动员能够代表清华扬名,一面要使全体同学个个身体强健。他号召同学要健康,要生气勃勃,要坚定、勇敢!以火的激情面对严峻的现实,生命才有意义!清华学校较早成立了足球、篮球、棒球、垒球、网球、曲棍球、木球、田径、游泳、滑冰、拳击等十几个体育代表队,不断取得佳绩,开创了中国北方现代体育运动的新风气。 20年代上半期,他先后两次到美国春田体育学院进修,1926年完成硕士学位论文《体育的迁移价值》,确立了中国近代体育理论的里程碑。正如文中指出的,这篇论文的主要目的是论证一个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前提,以表明通过运动可以使道德品质进行转化的基础。科学才是体育真正的基础,体育具有极广泛的活动范围。通过运动和比赛,我们能够使青年人获得健康和优美,机敏和文雅,正直和勇敢,准备并适应于尽自己的职责,为民族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运动和比赛铺平了民族发展之路。 然而,20世纪20、30年代的中国,体育运动场时而成为国民党贪官污吏发财致富的名利场,体育道德十分低下。这使全力实践体育迁移价值的马约翰先生极为痛心。他把北京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师范大学、清华大学五所大学的体育教师请到南院16号家中,共同商定成立五大学体育组织,提倡不打架、不使坏,还专门组织了传统的五大学比赛,以宣传树立优良的体育道德和比赛作风,为扭转体育竞赛中的不良风气树立了榜样。 运动:从操场到庭院 1926年,马约翰任清华教授,终生担任清华大学体育部主任。他第一批住进新落成的南院住宅。南院16号故居,位于今天的清华园二校门与邮局之间的马路东侧,是一处中式四合院建筑。马老一生勤俭,家中陈设十分简朴,除必要的沙发、茶几、五斗橱外,还有家人都十分喜爱的一架钢琴和曼德林。20年代末,他带领清华足球队在华北运动会上夺得冠军,学校赠他的小银杯一直陈列在客厅中。他喜欢摄影,在家中辟出一间暗室,常与儿女们一起洗相、上色,拍摄最多的是清华园中四时风景,最大的一幅荷花池景就悬挂于钢琴上方的墙壁。他把自己丰富的体育运动实践与理论探索相结合,自编拳术、体操等体育教材。住宅庭院是他每日早晚习舞操练、琢磨技艺的园地。 1930年4月,马约翰担任中国参加远东运动会的总教练。1936年,作为中国田径总教练,参加在德国柏林举行的第十二届奥林匹克运动会。鹤发童颜,步履矫健,精神奕奕的马约翰先生,本身就是提倡体育运动的一个活样板。他在日常生活中严格执行一套作息制度,日程表很少变动,终生恪守,因为他坚信:要锻炼,就要经常,要持久!八十高龄仍然能够白天工作八小时,夜晚再学习两小时,时刻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工作和生活。年近七旬时,马老提倡在教师中开展网球运动,并在今天的照澜院新华书店所在地开辟了网球场,共有三块场地,四周除设铁丝网外,还有常青的松树环绕。这样,网球在清华园中推广开来。 奉献新中国的体育事业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马约翰一家迁居胜因院31号。由于马约翰在体育界久孚声望,20世纪50年代,他先后当选国家体委委员、全国体育总会副主席、主席,八十高龄两度出任第一、二届全国运动会总裁判,积极投身社会活动和体育的传播与普及。他献出全部精力,为发展祖国的体育事业而奋斗。 1986年在位于清华西大操场体育馆南侧的广场上,塑造了花岗岩质马约翰全身坐像,作为现代体育与活力的化身,形象地展现了马约翰的高尚人格和体育的无穷魅力。在他的家乡厦门鼓浪屿中心区的人民体育场旁,也建成马约翰广场,塑造了题为体坛师表的半身铜像。奋斗到底,绝不放弃(Fight to the finish and never give in!),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马约翰、蒋南翔等前辈播种在清华园的体育传统,激励清华人保持朝气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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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照澜院1号------赵元任故居
yaoyaxin 2009-4-12 11:44
清华园二校门是清华大学历史文化的核心精髓区,与二校门南向隔桥相望的古老建筑群,即1920年代建成的南院教职员住宅。今天的任何时节这里都不乏聚集流连的各类参访者,脚步匆匆,心意拳拳。参访者时常在南院树荫下休憩,或入纪念品服务部购物,但眼前这些沧桑老宅的内涵与意趣,无人介绍,鲜为知晓,因此难以唤起拳拳心意参访者的感动。让我们从照澜院1号赵元任故居说起。 1981年6月,侨居美国四十三年的赵元任,在回国访问到达北京的第四天,独自一人悄然来到清华园,长时间在曾居住过的老房子照澜院1号和2号之间徘徊,回忆故园,深情留恋。他说:去国不久的人,不懂得思恋故土的深情!面对热情送行的友人,他频频地说:我还要来的,我还要来的清华园照澜院1号故居,凝聚着赵元任对故国故园最深的眷恋。 初居学务处 赵元任(1892-1982),祖籍江苏常州,出生于天津。中国现代语言科学的创始人,中国近代音乐先驱,中国科学社的创始人之一,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中年纪最轻的一位。赵元任与清华有极其深厚的关系。1910年7月,他考取清华学校的前身游美学务处第二批庚款留美生,在被录取的七十二人中成绩名列第二。同年,与胡适等人同船赴美国康乃尔大学学习数学,1914年获学士学位。1915年考入哈佛大学,1918年获哲学博士学位,次年受聘为康乃尔大学物理学讲师。1920年赵元任回国前,有许多地方向他发出邀请,但他毫无犹豫地选择回到母校。 去国十载重返清华,据他在自传中记载:我在清华西偏院的西南角,称为学务处的建筑,找到一间房间。后来有人告诉我,那间房间是个幸运房间,任何单身汉住在那里,不久便会结婚我也不例外。赵元任第一次在清华担任教职时间很短,所教授课程如其所述,最初我本定教代数和英文,以后教务长赵国材要我改教中国史和哲学,最后决定教心理学和物理。不久,梁启超、张东荪领导的进步党邀请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访华,并在国内特别成立了讲学社,请赵元任为罗素访华做翻译,(当时的清华)校长金邦正同意将我借与讲学社一年,于是我便从清华搬进城内。我请我的朋友王赓在我离开清华期间,用我的讲义大纲,代我授课。接下来的1921年6月,赵元任与医生杨步伟女士,以冲破传统、勇于创新的精神,实现了20世纪初中国新人物的新式结婚。二人随即同往美国,他任哈佛大学哲学讲师教职。 中国语言学之父 1925年,清华国学研究院正式成立,赵元任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一起,受聘为国学研究院导师,当时他只有33岁,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这次受聘清华,他携全家住进南院(即照澜院)1号新落成不久的教授住宅。 南院1号由北、西、东三座建筑组成,半开敞式风格,而非中式围合的院落。正房前檐出廊宽敞,面向树木茂密的小路。因为房间不足以容纳赵元任所有的藏书,当时住在南院2号尚未成家的陈寅恪,将2号的住房匀出一半给赵家,解决了教授书斋逼仄的燃眉之急。陈寅恪初到清华时,用餐一度在赵元任家,佣人也由赵家负责。为催促陈寅恪留意自己的婚事,热情爽快的杨步伟女士曾开玩笑说:你这样下去总不是事!陈则笑答:虽然不是永久计,现在也很快活嘛!有家就多出一大堆麻烦来了。赵元任说:不能让我太太老管两个家啊!朋友深情,溢于言表。 赵元任在国学研究院讲授方言学、普通语言学、音韵练习、中国音韵学、中国乐谱乐调、中国现代方言等课程,并指导学生从事研究。同时兼任哲学系教授,讲授论理学课程。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字了一)就是他当时指导的学生,王力在清华大学校庆70周庆座谈会上发言时说:赵元任可以称为中国第一代语言学家,我学语言学是跟他学的,我后来到法国去,也是受他的影响。王力牢记导师用铅笔小字作眉批,专找我的毛病,其中最严厉的一句批评的话,就是言有易,言无难。这六个字后来成为我的座右铭。 他到江苏、浙江、江西、湖北、广东等地考察方言,1928至1929年先后完成著作《现代吴语的研究》和《广西谣歌记音》。作为中国语言科学的创始人,北京大学教授罗常培在30年代这样评价赵元任:他的学问的基础是数学、物理学和数理逻辑,可是他于语言学的贡献特别大。近三十年来,科学的中国语言研究可以说由他才奠定了基石。因此,年轻一辈都管他叫中国语言学之父。他具有多种语言天赋,运用多国语言如同运用汉语方言、普通话一样细致自如,如其自述:在应用文方面,英文、德文、法文没有问题。至于一般用法,则日本、古希腊、拉丁、俄罗斯等文字,都不成问题。 巧手操琴 莺歌唱谱 赵元任所学是数理专业,但他兼通乐理。作为中国近代音乐的先驱,他从未间断过对音乐的钻研。南院1号时期,1925年他在清华教过一年西方音乐欣赏课,集合师生组织琴韵歌声会,为振兴戏剧社改译并导演西方幽默剧《三角》,每句台词都有他注明的发音与声调。当时,他的几位好友刘半农、胡适、徐志摩都在写新诗,赵元任以新诗作歌词,尝试用新掌握的现代音乐技巧歌唱新诗,或创新中国传统曲子,赋予民族传统歌曲以新气象。他创作的劳动歌、尽力中华等音乐作品,大部分收录在二、三十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诗歌集》和《儿童节歌曲集》中。1936年,他在百代唱片公司灌制自作自唱的歌曲教我如何不想他,雅俗共赏,至今仍深受喜爱。 任教清华学术事业的不断进展,加上充实而安适的生活,时常激发赵元任多方面的才华与创新的禀赋。在南院1号,他还创作了庄谐并重的格言体哲理语录《语条儿》,1926年5月在《清华周刊》刊出,称作赵语录。18条语录,短小别致,语意精辟,诙谐中蕴含深邃的哲理: 笑话笑着说,只有自己笑。笑话板着脸说,或者人家发笑。正经话板着脸说,只有自己注意。正经话笑着说,或者人家也注意。 现在不像从前,怎见得将来总像现在? 肚子不痛的人,不知道有个肚子;国民爱国的国里,不常有爱国运动。 要改一个习惯,得拿上次当末次,别同它行再见礼。 节制比禁绝好,禁绝比节制容易。 要作哲学家,须念不是哲学的书。 有钱未必有学,可是无钱更求不到学。 物质文明高,精神文明未必高;可是物质文明很低,精神文明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预备好例如,别先发议论。 凡是带凡字的话,没有没有例外的 赵元任夫人杨步伟医生,作为当时的极其开通而活跃的文化人士,在清华园和北京市内积极宣传节制生育,为清华妇女会、教职员会、母亲会和北平市女青年会、妇女会做演讲。她还与几位教授夫人组织三太公司,在家中教授附近女子做各种手工,还在南院门外、校门对过的桥头开办了小型公共厨房,生意茂盛,本钱干净,积极传播清华园的生活新风。1932到1933年,赵元任转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兼语言组主任,但仍然在清华兼课。同时,又被清华大学借去接替梅贻琦担任清华留美监督处主任的职务,完成监督处最后一年半的工作,梅贻琦则回国正式接任清华大学校长。在欢送赵元任先生一文中,清华学生们略带调侃地表达了对赵元任夫妇在清华园营造多彩学术生活的留恋:先生学问渊博,名震中西,对于语言学一门,尤多研究,既善论理堂上催眠,复精小桥食社调味,巧手操琴,莺歌唱谱,是以耳目口鼻,皆不能忘先生。 教我如何不想他 1938年后赵元任一直侨居美国,历任耶鲁大学访问教授、密执安大学语言研究所教授、加州大学教授等职。他对哈佛及美国中文教育的贡献亦有目共睹。他对音位学理论、中国音韵学、汉语方言、语法,均有精湛的研究。他的许多专著,包括1968年出版的《中国口语文法》(英文)均是特别之作,被誉为本世纪语言学范畴内最重要的著作。 离别祖国四十余载,故园难忘。清华校友聚会,他每次必定参加,并且每次都要唱起校歌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吾校庄严,屹立中央,唱起他自己谱曲的教我如何不想他。他深情地解释:他可以是男的、女的,代表着一切心爱的他、她、它。歌词是刘半农当年在英国写的,有思念祖国和念旧之意。1979年,清华大学校长刘达访问美国,赵元任曾数次高歌此曲,忘情地说:你们是真正清华园里的人!寄托了对20年代清华园生活的无限怀念。 1973年和1981年,赵元任携家人两次回国,几乎全部的日程都用来寻故故园、故乡、故校和故知。1981年6月中旬,他在北京、南京、上海及故乡常州等地先后停留一个多月。当年适值清华大学七十周年校庆,赵元任刚到北京的第四天就来到清华,由时任校长刘达和梅贻琦夫人韩咏华陪同重游清华园。应大家要求,他歌唱了保留曲目清华校歌和教我如何不想他。但是几天后,他却支开亲属及各路陪同人员,独自一人再次来到清华园照澜院1号故居前,出现了开头讲述的深情一幕。据王力先生讲,他那时已有回国定居的打算,清华大学也为此做了安排。但这一切都未来得及实现,1982年2月24日,他以89岁高龄长逝于美国麻省剑桥的黄山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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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庐出版,情何以堪
yaoyaxin 2009-4-5 19:58
回想工作以来,自己从参与到主笔所编、所写、所译著作多种,以至于轮到出版自己所著,已是很难提起特殊兴趣与期待的季节。此时,我与董兵纯然由兴趣和一点责任感驱使的怡情之作《识庐:清华园最后的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出版了。像全力调查、用情书写、精心出版的每道环节一样,此时,由衷的珍爱与欣慰之情依然自我们的心腑迸发,继续用情以专地悉心完善她。 题词赠书之时,蛰伏已久而不忍触碰的曾经激情与感动涌起,十六年前结缘古建筑保护研究的情愫,即使在今天完成专业转向七年之后,更加泛起浓情关切。关于我们身边文物建筑的保护,特别是当代大学扩张与大学历史遗产(有形和无形)保护之间良性关系的建构,以及在唤醒公众对于身边历史和文物建筑理解关爱的自觉意识和使命过程中,不同学科的各级学者如何尽其所能有所作为,这些问题不断萦绕脑际。 在 2004 年 6 月召开的林徽因先生诞辰 100 周年纪念会上,郑孝燮先生、吴良镛先生、罗哲文先生等与会人士从不同层面提出保护新林院 8 号的呼吁。心存建筑史情结者几乎无不关注新林院 8 号的抢救性保护。 2006 年 3 月的一个偶然机会,以新林院 8 号为代表的清华园近代住宅和名人故居,开始走进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和我的视野。将此任务委任于我的田芊教授,心中潜藏着青少年时代与杨廷宝教授的一段情缘,他对于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的研究和保护格外钟情并高度重视;苗日新教授越半个世纪的清华园学习工作与生活之情,积累了丰富的校园风物和名人故居资料,有两位老师的合作指导,使我们的研究在初起之时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 对于清华园名人故居从历史到现实的一次次资料翻检和现场调查,近代住宅的消失之快与处境之危令人倍感紧迫,多数作为出租屋的西院、新林院,不断消逝的胜因院,私搭圈建散漫之中的照澜院,建筑隐患无处不在。在梁思成先生开创建筑史研究传统的源头清华大学,作为学术重镇与建筑史、文化遗产保护研究重镇的清华大学,成批连片的典型近代建筑的处境和保护举措的缺失状况如此,其他学校和社会上对近代住宅保护的漠视或保护行动举步维艰的窘境可想而知。 清华园北院旧址的石碑警示我们,对于文物建筑保护的不积极作为,与出于一时一事之利而无知、无视历史的 拆除一样,醒悟之时,徒存扼腕。 基于此,《识庐》一书出版的初衷是在清华园首先唤醒学子们保护身边老房子的自觉意识和积极行动。 感念曾经十载的山西省古建筑保护实践给予我的技艺增进和心灵滋养,乡间踏查寻觅古建筑的同时,广泛而深刻的社会问题同时也走进我的视阈,并形成此后以文态、物态与生态为中心的一种习惯性关怀。而引领我步入古建筑之门的柴泽俊先生,以不懈进取、业精于勤、老骥伏砺的身教之情,使我在此后的求学与重新工作之路上受益无穷。 本书出版前夕,对于清华园近代住宅和名人故居保护的研究与呼吁, 93 岁的郑孝燮先生和夫人 90 岁的马老师,以及 85 岁的罗哲文先生皆给予鼎力支持,并惠赠墨宝。 2008 年 12 月,他们在为本研究成果的题词中不约而同地提及保存历史与记忆问题。郑孝燮先生写道:托物寄史寄人,留住记忆。邻邦拟为古都恩人立像,我们当保清华梁公故居。罗哲文先生写道:一个人失去记忆就会变成呆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忘去了历史便会走向灭亡。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是清华大学光辉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珍惜和进一步考察研究。在大学高速发展与影响力急剧扩张的今天,大学发展与历史遗产保护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内在的紧张关系,这是时代智者发出的警示性呼吁。 罗工十分关注 清华园近代建筑的保护, 他几次电话作者:清华园的文物建筑,像清华学堂、科学馆、大礼堂,你都要这么写一写,让更多的人了解它们的内涵和价值。诚挚嘱托,溢于言表。何以不辱使命,作为后辈学人我们惟有行胜于言的不懈前行,从现有研究的深化完善推广开去。 围绕清华园近代住宅这一主题,本研究仅仅是提纲挈领的起步,许多论题还有待深化。愿书中那些逝去的人、物、故事,不只是勾起读者怀旧的情思。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的呼声与举措日隆的今天,愿仅存的几片清华园近代住宅建筑,不会继续衰弱变少,不至于苍老的形影茕茕孑立。像得到有效保护与再利用的清华科学馆一样,抑或与后知后觉的北京古城风貌的抢救与保护相仿佛,通过校方、官方、校友、民间等多渠道的实质举措,能够尽快重返清华园历史文化的殿堂,挽救日渐消逝的清华园历史风貌,进而走入世人寻访中国近现代历史与科学文化的视阈。惟此,百年清华幸矣,三百年清华园幸矣,清华精神的薪火相传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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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清华每梦归--杨武之教授与童年杨振宁故居摭忆
yaoyaxin 2009-3-6 21:01
水木清华每梦归,夕阳西院景依稀。蒸蒸桃李增荣盛,灼灼珊瑚闪艳奇。 这是杨武之教授晚年怀念清华园故居的诗句。杨武之对清华园有着极深厚的感情,他说:我们一家在西院十一号整整住了八年。清华八年是我一生中最安定、最值得回忆的一段,也是我一生的顶峰。在这里,杨武之主持清华大学算学系的工作,从事代数学研究,培养数学人才。长子杨振宁在这里度过美妙的童年,日渐显现聪慧的异秉,孕育三十年后折取科学桂冠的希望。 中国近代数论的开创者 杨武之(18961973),安徽合肥人。代数学家,中国近代数论的开创者。1919年,他毕业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数学系,后考取安徽省公费留学。1926年以双线性型的不变量的研究,获斯坦福大学硕士学位;1928年以棱锥数的华林问题与华林问题的各种推广研究,获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成为中国第一位代数学博士。 1929 年秋,杨武之在厦门大学任教一年后,受聘为清华大学算学系(后全国统一名称为数学系)教授,全家住进清华园西院19号,直至抗日战争爆发。从今天的清华大学西门进入,紧邻校河以北的一片老房子就是西院。杨武之故居位于西院住宅区东北角,是一座中式小三合院。 杨武之与郑之蕃、熊庆来等20世纪第一批中国数学家,是1927年成立的清华大学算学系的奠基者和早期领导者。杨武之主要研究近世代数及数论,为大学生讲授代数,为研究生讲授群论。他提出培养通才与专才两种数学人才的模式,即嗜算之士不必有特殊天才者,则皆培以基本课程,注重条理清楚,俾成算学通才。资禀特近,显有研究能力者,则更导之上进,入研究所,以示深造,俾或成专门学者。课程设置重在加强基础与引进近代数学学科相结合,建系之初就开设《近世几何》、《近世代数》等课程。1929年成立理科研究所算学部,进行系统的科学研究并培养研究生。 杨武之、郑之蕃、熊庆来等几位算学系教授都住在西院,算学系的教育也延伸到这里。无论课堂内外,教授们十分注重发现具有潜力的数学人才,因材施教。杨武之回忆,华罗庚跟着我学代数中的数论,陈省身随孙光远学几何,清华算学系后来又罗致好几位优秀的学生和助教,他们后来在中国差不多都成了数学界的佼佼者。30年代,清华算学系迅速成长为国内重要的数学研究中心与高级人才培养中心,走出陈省身、华罗庚、段学复、柯召、庄圻泰、许宝騄等多位数学大师。 杨振宁:清华园的美妙童年 八岁跟随父母住进西院11号的杨振宁,对在清华园中度过的美妙童年记忆犹新:清华园的八年在我回忆中是非常美丽、非常幸福的。那时中国社会十分动荡,内忧外患,困难很多。但我们生活在清华园的围墙里头,不大与外界接触。我在这样一个被保护起来的环境里度过了童年。在我的记忆里头,清华园是很漂亮的。我跟我的小学同学们在园里到处游玩,几乎每一棵树我们都曾经爬过,每一棵草我们都曾经研究过。1929年起,杨振宁入清华成志学校,只用四年时间便完成小学学业。 吾儿有异秉 在西院11号家中的书架上有许多英文和德文的数学书籍,杨振宁时常翻看。给他印象最深的,当属G.H.Hardy和E.M.Wright《数论》中的一些定理和A.Speiser《有限群论》中许多关于空间群的图。当他就一些难于理解的细节问题向父亲请教时,回答总是:慢慢来,不要着急,只偶然解释一两个基本概念。 杨振宁与熊秉明(熊庆来之子)、熊秉衡、郑士拙(郑之蕃之子)等三五好友常在西院11号的家中研习功课,做些颇有创意的游戏。他们自办小刊物《赤子之心》,取名来自《孟子离娄下》中的一句,每期每人出一角钱。他们也尝试做一些化学、生物、物理小试验,如在玻璃瓶中养蚂蚁,观察其生活习性,研究蝌蚪、蚯蚓和蜻蜓。杨振宁自制一台幻灯机,熊秉明画图放在幻灯机里,为弟妹等小朋友们放映。熊秉衡还记得:那是一座反射式的幻灯机,用一个长方柱形的大饼干盒做的,里面安放一个电灯泡,放映口加上一个透镜,用来放映的画片放在饼干盒的后部。结构简单,效果很好。无论图、图画、文字,无论黑白名彩色,都能清晰地投影在墙壁上。他们郑重其事地为我们放映,还发放入场券,在客厅里摆了许多椅子,矮凳子在前排,高椅子在后排。秉明画了许多卡通图片,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对于判断能孵出小鸡的鸡蛋为什么在水中轻轻地跳动、静止复跳动,熊秉明在日记中写道:我以为是内部心脏跳动的缘故,但所引起的整个蛋的跳动不是长久的,是因为卵动所引起的水波起伏和心脏跳动不一致的缘故。这是太粗糙的解释。振宁就用了比较准确的科学想法,想找出这忽止忽起的方程式。他以为是相当复杂,因为这个问题纠缠着不止一个未知方程,还与水的边界条件有关 此时,杨武之日渐感觉到儿子的异秉:振宁十岁时在清华成志小学念书,有一次不知道讨论什么题目,他忽然说他将来长大要得诺贝尔奖金。他讲此话也许无心,我听到后曾深感孺子可教。1928年我回国时,振宁六岁,在厦门和清华园,我已感到他很聪明,领悟能力很强,能举一反三,能推理,还善于观察。他的表达能力也不错,在北平崇德中学念书时,参加演讲比赛,得过两个银盾,演讲稿是他自己准备的。杨振宁十一岁升入初中后,已充分显示出极强的数学能力,但是作为父亲的杨武之并未教他解析几何和微积分,而是利用暑假,请清华大学历史系雷海宗教授介绍他的学生丁则良,给杨振宁讲授《孟子》。丁先生学识丰富,不只教我《孟子》,还给我讲了许多上古历史知识,是我在学校的教科书上从来没有学到的。杨武之还教童年杨振宁唱许多爱国歌曲,其中一首《中国男儿》至今印在杨家儿女的心中: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双手撑天空。长江大何亚洲之东,峨峨昆仑,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 西院11号时期,杨武之作为教育家的眼界,及其通识教育理念的有效实践,为童年杨振宁营造了宽松、健康、快乐的学习和生活氛围。他带着孩子们一起散步,沿小径去到生物馆,在楼下生物标本室里指引孩子们看一些动物标本,潜移默化中开始了科学启蒙。更为重要的是,他向孩子们传达了执著的爱国情感和一种求知、向上、正直为人的精神,从而塑造了杨振宁与弟妹们笃诚纯厚的品格,也是他们在科学领域取得成就的人格基础。 1934 年秋,杨武之赴德国柏林大学休假研究期间,杨振玉(杨武之的女儿)回忆,大哥(振宁)每周替母亲写信寄往柏林,报告母亲和弟妹们的一切情形。信上还时常和父亲讨论代数或几何题目可以有多种解法的心得。父亲感到欣慰的是,从振宁的信中他能及时得知妻儿近况。他更感到振宁聪慧、纯正,数学方面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1930 年秋,成为清华大学算学系研究生、助教的陈省身,在西院11号杨武之教授家,第一次遇到童年杨振宁。振宁的父亲杨武之教授,是系里的一位代数学家。我不时到他家做客,看到只八岁的振宁,而我则已十九岁。我们彼此一定说过话,但没有太多的接触。杨武之教授几次提及作为小学生振宁的聪慧,这给我深刻的印象。1934年夏,陈省身作为清华大学算学部第一届研究生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获得清华公费留美两年的机会,鉴于当时世界几何研究中心在德国,杨武之帮助陈省身改派德国汉堡大学师从几何名师学习。这一决策对陈省身后来的学术发展影响很大。陈省身在回忆中说:杨先生是我在学校里最可靠的朋友。 送我回家 抗日战争爆发,与清华大学一起杨武之举家南迁昆明。他担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理学院算学系主任,兼师范学院数学系主任,对清华大学和西南联大数学系的建设和发展贡献卓著。此后任教同济大学、复旦大学数学系。1972年冬,对于受疾病长期折磨而感痛不欲生的杨武之先生,清华园西院11号成为他人生最后的清晰记忆。他在自述中说:奇怪的是我怎么会记不起来我们家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北平清华园西院十一号是一定不会想不起来的,七七事变前几天还在西院十一号院子里搭凉棚呢。我死前,你们送我回家。 清华园,杨武之永远的心灵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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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上架:《识庐:清华园最后的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出版
yaoyaxin 2009-2-28 10:03
宜读人群 清华人:识庐爱庐读本 清华园参访者:走进老房子触悟先贤魂必读 建筑史与大学史兴趣人士:新史料与新视角 相关职能部门:制定清华园近代住宅保护策略的史料参考 内容提要 诞生于近代中国学术文化重镇的清华园近代住宅,是清华园历史风貌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近现代建筑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1911年至1948年的37年间,清华园中陆续建成以北院、照澜院、西院、新林院、胜因院为代表的七片教职员住宅,呈现平和优雅、静谧安适的文化气质,纤毫未染别墅豪宅的奢华之风。 本书从建筑史、学术文化史、社会生活史的视角,在梳理清华园近代住宅发展脉络的基础上,揭示了建筑自身的历史价值,特别是与华信工程司、基泰工程司以及斐士、亨利墨菲、安诺、庄俊、沈理源、张镈、林徽因等著名建筑师的关系;分析了住宅建设、管理模式与20世纪二三十年代清华大学崛起的内在关联;以细腻深邃的笔触,再现了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梁思成与林徽因、杨武之与杨振宁、邓以蛰与邓稼先、朱自清、闻一多等13处具有典型意义的清华园名人故居。鉴于目前这批近代建筑仍处在被任意使用和私搭乱建的境地,特别提出抢救性整体保护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的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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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清华 留住什么(2008.10)
yaoyaxin 2009-2-27 10:27
家在清华,对于汲取知识、陶冶身心、触悟智慧来说,自然有一份得天独厚的便利。随着久居清华岁月的累积,同时也多了一份以自己独特所得回馈社会人文的义务,而且时代愈发展,这份沉香的价值愈显持久与珍稀。因此及时捕救流逝的记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不失为家在清华者不辱使命的自觉意识与行动。 1998年以来,关于清华早期历史人物的回忆,已有《老清华的故事》、《永远的清华园》、《清华逸事》、《清华的大师们》等多部书籍出版,为清华正史与中国近现代学术文化史研究提供了必要的史料。作为历史当事人或传承者的直接忆述,在历史感、原真性与独特性方面具有其他同类著作难及的优势,也就有了持久的生命力与可读性。不久前由山东画报出版社推出的《家在清华》,就是新中国成立后出生在清华、六七十年代成长在清华,此后或受教于清华,或游学海外的十几位清华人,以父辈或师长为对象,以清华园特有的风物人情为背景,通过亲历的感知和思考,完成的清华作为两代人生活、情感与精神家园苦乐系之的回忆性叙事。 贴着时代的学术人生 清华作为荟萃20世纪近百年中国科技与人文大师的学术重镇,与之相关的历史人物大致可分为三代:第一代以国学院四大导师、梅贻琦、叶企孙等为代表(1870年代出生);第二代以顾毓琇、施嘉炀、叶公超等为代表(1900年代出生);第三代以杨振宁、吴良镛等为代表(1920年代出生)。前述已出版的清华历史忆著,多围绕第一代和第二代早期影响较著的人物,人文学者又占其中的多数。关于第二代中后期科技专家的史料一直很少披露,《家在清华》恰恰填补了这个空白。 21位传主中的20人出生于1901至1922年,19人为物理、电机、水利、工程力学等理工科专业。作者准确把握传主人生历程中几个重要的时代结点,从民国时期到新中国成立和院校调整,再到文革时期和拨乱反正以后,择其重点清晰勾勒。早年他们深怀科学救国的理想,负笈欧美取得硕士或博士学位,从20世纪20年代末到50年代祖国建设最迫切需要人才之际,他们毫无例外地毅然选择回国,参与到科研、教学和国家建设的前沿。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清华转为多科性工业大学,正当学术巅峰期的他们成为清华工科院系教授的中坚。除今天已广为人知的梁思成及其不邀时赏的梁陈方案之外,1956年,为建造国产战斗机,李酉山教授提出设计制造战斗机脊骨锻件无砧座锤的科研战略;1957年,陈樑生教授出版著作《土力学与基础工程》;1958年,杨式德教授领导的清华大学结构力学教研组率先着手电子计算机的力学计算程序和应用研究。60年代,施嘉炀教授编写了《水资源综合利用》多卷本教材,周华章教授出版著作《工业技术应用数理统计学》,开辟了数理统计应用于工业技术领域的光明前景。 文革对于绝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无不意味着被剥夺尊严与自由的极度苦痛,清华教授群体的遭遇更无例外。运动中仍当学术盛年的他们饱受事业停顿、人格受辱、家庭离散的磨难,与时代共沉浮。1968年秋李丕济、周华章教授选择了弃世而抗争,李酉山、陈士骅、梁思成教授饱受迫害而致死。即使在远谪边地的困境,还有坚韧而乐观的面对者,甚至一丝不苟地讲解四则运算、创造性地修理工具,极尽可能地坚守理性平和、教书育人的本位。作者皆未回避父辈与家庭这段令人心痛的经历,甚至抗拒重提文革中痛失亲人的极度哀伤而忍痛回忆,以史为鉴警示来者,表现出不惜以个人之痛为民族疗伤的强烈的历史使命感。 凭着坚韧持守走出逆境的信念,文革声浪将息,他们即以加倍的投入只争朝夕地挽回逝去的学术生命。年届八旬的施嘉炀教授完成了我国第一部关于水利工程多目标开发的专著,80年代初担任中国水利发电工程学会理事长,创办《水利发电学报》,主持《水力发电知识丛书》的编写。1984年,同样是年届八旬的陶葆楷教授,积极倡导和推动成立了清华大学环境工程系,开创了我国首个环境工程学科,并将人才培养目标由单纯的给排水技术转向综合的环境工程上来。 书中21位传主除马约翰、梁思成、张维已有回忆文集或研究专著出版、较为人知外,其他传主的资料多为首次面向社会读者发表,乍读难免陌生,细品却难得鲜活历史感扑面而来,尤其为中国现代科技史和科学家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史料,可与科技文献、口述史料相参证。 贴着日常生活 《家在清华》通过家人的独特视角,呈现了部分清华第二代中晚期科学家的集体传记,更是一代学人精神肖像的真实写照。透过不同时期平凡可感的日常生活,对父辈融入生命、化作生活的学术人生做出小中见大的诠释,读来深感滋润心田的庄严与力量。 读书、写书是传主们共同的人生主题,书房自然成为他们生活的中心。留给子女们最深的记忆,当属父辈一贯伏案书房凝神读写的习惯。工业电子学创建者童诗白教授的一本书主义道出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共同追求,在他们看来,一本书下面有无数的书山学林作为支撑,每本书都是作者终日食书、广识博采的结果。电机学家章名涛在生活中十分注意节电,常谆嘱家人随手关灯。由于毕生与电打交道,深知电的价值,在他眼中,亮着的电灯就是发电厂日夜轰鸣的发电机。他说:中国的电不够用,工厂停电就得停产,我们老百姓节电就可以让工厂多生产。无线电工程学家常迥以其独特的启蒙教育方法,善于抓住生活中最简单的小事传授科学知识,子女们十分幸运地从小受到求真、思考与向善精神的濡染,体现了科学家真切可感的人文精神。轻物质、重精神、理性坚持,可以概括传主们的共同品格。 贴着清华的家 《家在清华》紧扣家的主线来书写,大到国家,小到自家,连接二者的则是作为家的清华园。这里凝聚着传主与作者两代人的清华情结,作者对生斯长斯的清华园居所格外留足笔墨,新林院、胜因院、公寓区住所的变动与风物人情,以及对左邻右舍友人轶事的回忆,饱含眷恋清华故园的无限深情。特别对于近年清华园老房子的快速疏落,作者每每论及旧日居所无不表达无奈与怅惘之情。作者史际平曾在美国瞻访其父史国衡60多年前留学哈佛时的住所,建筑保存完好,刚粉刷过的房子犹如新建,他不禁联想到清华园内许多老房子被拆得七零八落,胜因院小楼已基本拆光,昔日的花园式别墅新林院也破烂不堪。伫立良久,思绪万千。 清华园汇聚了最丰富的中国近现代历史,浓缩了20世纪中国建筑史历程。诚如英国当代艺术批评家约翰拉斯金所言,建筑最大的荣耀来自于它的历史。只有深味建筑的历史,才会景仰其价值,方能会心地珍惜与保护。惟其如此,清华园近代住宅的居住者、使用者、参观者、怀旧者、管理者,才会发自内心、落到实处地从不同层次给予最充分的保护。有学者近年致力的清华园近代住宅与名人故居研究,正在为清华园老房子的抢救性整体保护做出努力,《家在清华》拓展了1950年代以来清华公寓区教授的生存样态。 回忆的自觉 家在清华赋予本书作者独特而深邃的清华园生活阅历,并直接受教于父辈师长学术人生和人格情怀的濡染塑造,因此回忆史实的选择、书写与表述做到了沈从文所谓的贴着写,贴着心灵,贴着家,贴着日常生活中传主的科学精神与人文情怀,唤起心底最真切与深沉的记忆。 《家在清华》极大拓宽了我们了解老一代科学家、进而认识中国近现代科技文化历程的视界,回忆行动本身同样具有全社会参鉴推广的价值。近年来口述历史访谈在国内学界渐受关注,但多囿于极有限的范围和规模,而在美国和我国台湾地区,早已形成一种建制化的历史文化工程和有较广泛国民参与的社会行动。在我国现有条件下,如何捕捉生活中不经意流逝的海量珍贵史料,显然需要在学界引导下,唤醒国民发掘整理身边有价值历史的自觉,大学、科研院所等学术文化机构则应作为率先实践者,《家在清华》作者群体以其留住历史的自觉意识和使命感为我们提供了范例。 正如本书传主之一、曾被誉为中国居里夫人的王明贞教授所言,记忆像一条线上的珠子,其实珠子总是存在的,只是有时线却断了。作为历史书写者的每一个人需要以责任和行动担荷起回忆的使命,连缀个人的记忆之线,通过回忆的人际关联进而编织历史之网,让有价值的记忆永褒珍珠的光芒。 (史际平、杨嘉实、陶中源等著:《家在清华》,山东画报出版社, 2008 年 4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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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居所----清华园北院旧址梁启超故居摭忆
yaoyaxin 2009-2-25 18:36
瞻访故居是我们缅怀先人的最好方式。纪念梁任公先生辞世80周年,自然想到他人生中最后的居所----清华园北院故居,遗憾的是如今仅存北院旧址石碑一方,因此有必要钩沉历史,织补记忆,重要的是树立自觉意识---珍爱身边有幸仅存的老房子。 梁启超(1873-1929)是中国近代史上开风气的维新运动领袖、国学大师、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57载的短暂一生,为国事尽瘁奔劳,居所辗转广东新会、北京、日本、天津数地。在他人生的最后五年,因担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住进清华园,深化着清华建校初期已结下的文化情缘。 赁庐清华 日忙讲学 1925年9月,清华国学研究院正式开学,受聘担任导师的梁启超也携家人住进清华园北院。此时清华改办大学进入最后阶段,本国教师已取代美国教师成为学校的主力,北院不再是建校初期专属美国教师的美国地,陆续迎来为清华改办大学聘请的顶尖中国学者。 梁家自费租住北院1号和2号。胞弟梁启勋以书画相赠为宅中素壁补白,其中一幅墨荷是他眼中清新俊逸的传神之作,并题跋抒怀:月白风清欲堕时,露如微霰下前池。菱舟已过歌声远,摇动青庐一两枝。画境折射出此时主人的凄婉心境。1924年以来的一年间,国事动荡,家事哀伤,梁启超饱受环境的酷待,情绪十分无俚。夫人罹患乳腺癌于1924年中秋节辞世,耳触目接的只有病人呻吟和儿女涕泪。他时常黯然枯座,几不知人间何世。平日意态活泼、兴会淋漓的我,这会也嗒然气尽了。 初秋移居清华园,创痛的心灵随之来到可以通过潜心学术得到平复慰籍的清静之所。国学院要求导师经常驻校研究,梁启超每星期除两天在城内理事外,其他时日都在清华。他积极谋画清华改制大学后的发展方向,主要精力编写讲义、授课、指导学生治学途径与研究方法,讲授儒家哲学、中国历史研究法、中国文化史,并关注国际国内时势,著《欧洲战争史》为师生讲授。他尽可能谢绝一般性社会事务,专注清华的教学研究。1925年9月30日,他在《晨报》刊出《告访客启事》:鄙人在清华学校每日上午皆有讲课,城内亲友乞,勿以其时见访,致徒劳远涉,不克拱迓。又下午亦忙于著述,见访者如非有特别事故,请以坐谈十五分钟为度。诸乞原谅。静居清华园而出离公众视野的梁启超,一时间行踪广受社会猜度。11月5日,他不得不又在《晨报》刊出启示,为媒体盛传他已赴沪之说辟谣。 元气淋漓 五官并用 名满天下、文满天下的梁启超,能够绝断尘俗扰攘,专心清华事业,显然极大振作了清华的学术文化氛围。元气淋漓的天性,使他乐于接近青年关爱青年。无论直接受教于他的国学院学生,还是其他清华同学,许多人都心怀受业梁师的美好回忆。他习惯于在暑期将近时带学生到北海游学,邀名师讲学其间。在清华园每周六举办的师生同乐会上,梁启超全段背诵《桃花扇》,王国维背诵《两京赋》,国学大师的学术造诣和即兴表演令师生称羡。 国学院学生姜亮夫印象最深的,是在先生家中发现他五官并用的能力。据姜亮夫回忆:那天他(指梁启超)说今天我要写几幅对子,你帮我拉对子纸。第一幅是给我的刚要动笔,他吩咐助手说:你明天九时到王先生家去送一封信。刚写了两个字,他儿子进来说有电话,他随即吩咐几句叫儿子去回话,这时手中笔未停,边说边写。儿子退出,家人送信进来,他叫家人读信,他边听又一边写,听完信,并吩咐回信大意。家人又送早点上来,他眼睛稍看了一下,又边写边说,早点中某东西不要,某东西再加一点。我心里慌,怕他把对子写错,但结果一字不差错。由此想到古人说五官并用,我在任公先生这里目睹了事实。学术工作之余,他也不忘每晚抽暇与家人玩牌,共享天伦。 感染青年 风范永存 梁启超任教清华时,其子思成、思永、思忠先后在高等科就读,老师、同学也通过他们接近大师,请其赐稿、题字或讲座。据社会学系教授陈达回忆,他初到清华教书时,兼任《清华学报》总编辑,通过班上学生梁思永向梁启超约稿: 稿子来了,但出乎我意料之外。这篇文章是写《中国学术的地理分布》,只说了几天,就送来了。我一看,可了得,里面写了中国有史以来各学派的地理分布、各学派的内容和比较、各学派的代表人;这些人的下面(下一代)又有几人,其生卒年月、著作名称、地理分布,真是洋洋大观。这篇东西如果让我来写,起码得半年。梁启超写东西,材料都在脑子里,不用查书翻资料。他的书桌很大,四面都是抽屉,桌上砚台里的墨永远是不干的。 与思成、思永同学的顾毓琇,有时受邀到梁家用餐,一起谈古论今。顾毓琇赴美留学前夕,正在西山养病的梁启超仍不忘为这位极具文艺天赋的青年题诗勉励。在清华读书时的梁实秋,从梁启超学识风范中领受教益颇深。据梁文蔷在《我的父亲梁实秋》中回忆梁启超的演讲风度: 梁启超上讲台时,开场白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又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这样谦逊又自负的话是很难听得到的。演讲题目是《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父亲回忆说,梁先生情感丰富,记忆力强,用手一敲秃头便能背诵出一大段诗词;讲到动情处,他悲从中来,竟痛哭流涕不能自已。梁启超的激情和文采给父亲留下深刻印象,他对中国文学的兴趣,就是被这篇演讲所鼓动起来的。 后来成为植物生理学家的汤佩松,是梁启超的研究系故友汤化龙之子,1925年秋他从清华毕业赴美留学,梁启超题词相赠:松兮躯已昂藏,学问算爬过一道墙。念目前怎样,脚跟立定,将来怎样,热血输将。从古最难,做名父子。松,汝篏心谨勿忘。汝行矣,望海云生处,老泪千行。关爱深情,胜似慈父。 住在清华的二年多时间,梁启超十分快乐地从事他最喜爱的学术文化事业,专心著述授课指导学生。诚如斯言,我到了清华,节劳到底是不可能的。由于过度劳累,加上素慕景仰的国学研究院导师王国维自沉昆明湖造成的剧烈精神冲击,1928年初梁启超的老毛病便血症加剧。6月,他辞脱清华事务,先后入德国医院、协和医院治疗。由于两年前协和医院为其施行手术误割好肾的祸根,致使病情恶化,1929年1月19日(阴历)梁启超辞世。当时清华毕业各研究生全体素服,虔哀祭悼。为他诊治的名医萧龙友说:梁先生不能静养,病中犹执卷不辍;如能百日内不看书,余定保其痊愈也。梁启超毕生用力勤勉,直至最终为学术事业献出正当盛年的生命,真正实践了他所谓战士死于疆场,学者死于讲座的信念。 清华园北院故居虽然现在仅存遗址,但它和位于广东新会县的梁家祖宅,位于北京市宣武区粉房琉璃街115号的新会会馆,位于天津市河北区民族路44号的饮冰室,位于北京市东城区北沟沿胡同23号的城内故居,共同串起梁启超一生的主要行迹。 (《清华人》2008年9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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