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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医学与古代医学的分野与交汇》第二十一章第一节(1)
fqng1008 2020-3-4 17:39
下篇 交汇岁月 第二十一章 西学东渐 西学东渐 , 是指近代西方学术思想向中国传播的历史过程,其虽可泛指自上古以来的各种西方事物传入中国,但通常指 的是 明末清初以及晚清民初两个时期,欧洲及美国等地学术思想的传入。在这 两个 时期中,中国人对西方事物的态度由最初的排拒,到逐渐接受甚至要求 “全盘西化”。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藉由来华西人、出洋华人、各种报刊、书籍、以及新式教育等作为媒介,以澳门、香港、其它通商口岸以及日本等作为重要窗口,西方的哲学、天文、物理、化学、医学、生物学、地理、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法学、应用科技、史学、文学、艺术等大量传入中国,对于中国的学术、思想、政治和社会经济都产生重大影响。 第一节 明清之际的中外文化交流 一、 文明、文化与 文明冲突、 文化 传播 (一) “文化”和“文明”的联系与区别 “文明”一词 , 在中国古代典籍中的出现 , 要早于 “文化” , 二者有相近的含义。《尚书 ·舜典》赞美舜曰 : “濬哲文明 , 温恭允塞。 ”孔颖达疏曰 : “经纬天地日文 , 照临四方曰明。《诗》云 : ‘温温恭人’ , 言其色温而貌恭也。舜既有深远之智 , 又有文明温恭之德 , 信能允实上下也。 ”《周易·乾卦·文言传》 : “见龙在田 , 天下文明。孔颖达疏曰 : “天下文明 , 言阳气在田 , 始生万物 , 故天下有文章而光明也。 ”又《周易·贲卦·象传》 : “文明以止 , 人文也。 ” 王弼注曰止物不以威武而以文明 , 人之文也。 ”孔颖达疏曰 : “用此文明之道 , 裁止于人 , 是人之文德之教。显而易见 , “文明”的最初用法 , 有文德、光明之义 , 而文德之义 , 则与 “文化”基本重合 。 近代以来随着西学的日益东渐 , 学术界始用 “文明”一词来 翻译英 文中的 “Civilization” 。 Civilization来源于拉丁文的Civis ( 市民之意 ) 和 Civilitas ( 都市之意 ), 具有两方面的含义 : 其一 , 有文雅的意义 ; 其二 , 有政治方面的意义 , 与国家概念相对应。 在古代的希腊和罗马 , 城市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 本身又具有 “国家”的含义 , 即所谓的 “城邦”。而在城市里居住的市民(英文作Cien) , 不但在政治上具有特殊地位 , 而且在生活的各个方面 , 都较文雅、进步。所以 , 中国古代汉语系统中的 “文明”一词 , 与现代意义上的 “文明”概念是有区别的。 现代意义上的 “文明”概念 , 是一定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产物 , 与个体家庭、私有制度和国家制度的产生大体上相对应。现代意义上的 “文化”与“文明”概念 , 既相联系 , 又有区别。文化是人类创造的所有物质成果和精神成果的总和 , 而文明则是这种成果达到一定发展水平 (规模) 的产物 ,即具有一定规模的区域性结构 。古代的埃及、印度、巴比伦和中国 , 都具有 5000年的国家文明发展历史 , 号称四大文明古国 , 而不称 “文化古国”。 当然, 目前学术界 还有 普遍承认的 12个古文明 ( 以公元前 1000年为界,未能发展为文明的古代文化不列入统计对象 )的说法 ,但具体起源和留存细节依然需要更多的考古研究去支撑。 其中, 中华文明为所有古文明中唯一完整延续至今的原生文明,此外苏美尔、古埃及、哈拉帕、奥尔梅克也均为原生文明,但都在公元前被彻底毁灭。它们对周边的文化辐射导致了其他大量次生文明的产生与发展。 表 21-1 人类古代文明列表 年代 文明名称 公元前 4000 年 ~ 公元前 2004 年 苏美尔文明 公元前 3500 年 ~ 公元前 343 年 古埃及文明 公元前 3000 年 ~ 公元前 539 年 闪米特文明圈 ( 巴比伦 、 阿卡德 、 亚述 ) 公元前 2800 年 ~ 公元前 639 年 埃兰 文明 公元前 2600 年 ~ 公元前 1420 年 米诺斯文明 ( 克里特 ) 公元前 2600 年 ~ 公元前 1750 年 古印度文明 ( 哈拉帕 ) 公元前 2070 年 ~ 今 中华文明 ( 华夏 ) 公元前 1700 年 ~ 公元前 1178 年 赫梯文明 公元前 1600 年 ~ 公元前 1200 年 迈锡尼文明 ( 古希腊青铜时代 ) 公元前 1500 年 ~ 今 印度文明 ( 吠陀 / 古典印度 ) 公元前 1300 年 ~ 公元前 539 年 腓尼基文明 ( 闪族分支 ) 公元前 1200 年 ~ 公元前 400 年 奥尔梅克文明 (二)文明冲突与文化传播 2019年5月15日,习近平主席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北京)开幕式上做了主旨演讲,题目是“深化文明交流互鉴,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他开篇即云: 当前,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深入发展,人类社会充满希望。同时,国际形势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更加突出,人类面临的全球性挑战更加严峻,需要世界各国齐心协力、共同应对。 应对共同挑战、迈向美好未来,既需要经济科技力量,也需要文化文明力量。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为促进亚洲及世界各国文明开展平等对话、交流互鉴、相互启迪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 1. 文明冲突论 文明冲突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 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具有不同发展水平的 文化 交流主体以对立的、不友好的、甚或是带有敌对态度的方式来使不同主体之间相互对抗。 导致文明文明冲突的原因在于: 文化的产生是以人的生命体验和生存经验为基础的。不同生存环境的刺激和作用,造成了人们对自身及自身以外的世界的不同感受与看法,而处在相同生存环境里的人,又会形成许多共同的感受和经验。在封闭的生存环境里,这些共同的东西是产生部落或者村落文化的基础。随着历史的发展,部落或者村落之间人们的各种联系不断增多,封闭的状态逐渐就会被打破。人们带着自己所处的环境里所形成的感受、认识 、 习惯等互相交往,必然要产生冲突和磨擦。所以, 文明 冲突是由文化的 “ 先天性 ” 或者文化的本性所决定的,是文化在不断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种必然现象。 文明冲突由哈佛大学教授塞缪尔 ·亨廷顿提出, 他 认为冷战后,世界格局的决定因素表现为七大或八大文明,即中华文明、 日本文明 、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 西方文明 、东正教文明、拉美文明,还有可能存在的非洲文明。冷战后的世界,冲突的基本根源不再是 意识形态 ,而是文化方面的差异,主宰全球的将是 “ 文明的冲突 ” 。 1993年 , 亨廷顿在《外交》季刊夏季号上发表了《文明的冲突》一文。随后, 他又 出版了他的新书《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并且在《外交》季刊上载文,宣称 “西方文明独特,但并不普遍”,进一步完善了他的文明冲突论。 从其写作的时代背景上看,后冷战时期产生了各种对世界图景的解释, 在这众多范式中有美籍日裔学者福山提出的 “历史终结”即“一个世界的范式”,有“两个世界的范式”,有强调民族国家的“国家论范式”。其中美国的世界政治理论学者罗森诺提出的“后国际政治”的概念颇引人注目,他认为在后冷战时期原来的国家概念消解了,国家用“文化”活动 ( 而非国家活动 ) 达到扩大影响和保护主权的目的,随着 “全球化”和世界性的移民浪潮的发展,文化的多极成份越来越重,一个新的力量即由跨国组织、非政府组织、非国家机构等行为体构成的多中心国家已经崛起。约瑟夫 ˙ 奈提出的 “软权力”理论范式,强调文化扩张和文化权力构成了当今国际关系上的主权斗争的新领域。相对于国家、民族、边界、领土等“硬权力”,文化冲突和价值观念等“软权力”问题,恰好是今天把文明和文化引入国际关系中的新举措,并可能出现为巩固自身的国际地位和维护自身的国家利益而争夺“文化霸权”的新战略。 这些论述已经将文明和文化、软权力等纳入分析的框架。但在此基础上,亨廷顿的分析比他们更为清晰,亨廷顿认为,冷战后世界冲突的基本根源不再是意识形态,而是文化方面的差异,主宰全球的将是 “文明的冲突”。他认为,目前世界上有7种或8种文明,文明之间在信仰、价值观上明显的差异以及各文明对自己的理解和对对方的误解是冲突的根源,这些分析都为我们提供了一幅新“国际地缘政治地图”。 但是, 亨廷顿的 “文明冲突论”在东西方都受到了各种形式各种观点的批评,而这些批评总结来看主要基于以下几点:第一,亨廷顿的历史观是西方中心论 ; 第二, “文明的冲突”这一概念模糊简单片面 ; 第三,亨廷顿低估了民族国家的生命力和影响力 ; 第四,亨廷顿强调文明之间的隔阂与潜在的冲突,却低估了文化之交流合作甚至融合的可能。 正如他在 1997年12月6日 的 “中文版序言”所说: 我于 1993年发表的文章在中国和其他地方被批评为可能提出了一个 自我实现的预言 ,即文明的冲突由于我预测其可能发生而增加了发生的可能性。然而,任何预测都不是自我实现的或非自我实现的。预测能否实现依赖于人们如何作出反应。 50年代和60年代,许多严肃的和信息灵通的人士认为苏美之间的核战争实际上不可避免。但是这场核战争并未发生,因为人们意识到了它的可能性,并推动了武器控制和其他安排来确保它不发生。我所期望的是,我唤起人们对文明冲突的危险性的注意,将有助于促进整个世界上 “ 文明的对话 ” 。欧洲和亚洲国家最主要的政治家已经在谈论需要抑制文明的冲突和参与这样的对话。我所主持的哈佛国际和亚洲研究会正在积极地提倡这一努力。我相信,我的著作在中国的出版将鼓励中国领导人和学者做同样的事情。 2. 文化交流 文化交流 ,是 指发生于两个或者多个具有文化源差异显著的关系之间的交流。文化交流促进人们互通有无,增进文化发展与丰富。 文化交流的前提是文化差异。 如果没有文化差异,没有因文化差异产生的势差,就不会很好的进行文化交流。例如 , 先进文化和落后文化之间是最容易产生文化交流的。在不同的文化圈层中,也能产生很好的文化交流。但是,其前提条件是各文化主体之间须有很强的文化生产力,须有自己独特的文化,须有文化自主权。他们的交流一般只会发生在各自 尊重 对方的前提条件下。此外,文化入侵现象,强势文化压制弱势文化现象,都不是文化交流的表现。文化交流须有起始点和机会的 平等 , 顺从 、 勉强等都不是文化交流的本义。 2008 年 5 月,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 的 《中外文化交流史 (上下卷)》 , 是 一部全方位介绍中外文化交流史学著作。由北京大学副校长 、 著名史学家 何芳川 教授主编。从时间上讲,从古至今,从交流地域上讲,从东北亚、东南亚、南亚而西亚之中洲、然后是欧洲、美洲等。 但是,他在 “卷首语”中说: 文化交流的历史图象,是极难把握的。    首先,它是动态的,而非静态的。自从人猿揖别以来,人类社会就始终处在发展这一动态上。这一动态的难以把握,在予它的多样性。在众多种族、民族、国家和地区中,人类社会发展有着依自然条件与社会条件而彼此有别的众多发展频道:有的快速发展,很早就达到过某一时代的 *,而后迅速滑落向无边暗夜;有的曾经存在,踪迹鲜明,却由于某种自然灾害或战争 而 “蒸发”;有的屡屡历经挫折、迂回甚至倒退,却百折不回,千年一脉,不断再造辉煌;有的始终在历史长河中沉浮;还有的后来居上,等等。这种动态的多样性,造成了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发展不平衡的规律性现象,也给文化交流制作了基本背景。 其次,它是立体的、而非平面的。人类在不同地区,不同国家、民族创造的文明与文化,都同人类社会本身一样,是一种立体网络式的结构。正因为如此,诸文明与文化之间的交流,自然也是立体网络式的。如果对它们仅仅作平面式的认知与理解,人们笔下的文化交流,一定是苍白的,远远不能表现其错综复杂的无比璀璨。按照常规,我们可以将文化划分为物质的(器物的)、制度的、精神的三个大的范畴,同时要知道它还有众多的、层出不穷的专门范畴。当文明之 间 发生碰撞,文化之间发生接触,这不同的三大范畴与众多专门范畴的内涵之间,必然发生的交流,显然也呈立体网络状。如果再向纵深思索,我们就不难看到,不同文明、文化碰撞的时候,即使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容易交换的物质(器物)文化,其中也物化着丰富的制度文明乃至精神文明的内容。而与此同时,制度与精神层面的文化问碰撞,其交流的内涵中,亦包含着对物质(器物)文化赖以产生的不同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的认知与理解。 第三,它是双向与多向的,而非单向的。在讨论文化交流时,人们一般都注意到它的双向互动。这一认知,比较起那种单向认知的片面性、偏执性、主观性来,自然是大进了一步。在这一基础上,人们还进一步探讨了这种双向互动的不平衡性,即:在某特定的时期,不同文明与文化相遇的时候,其中某一种处在发展较高阶段的文明与文化,可能对另一文化墨高屋建瓴式的倾斜式 “文化出超”。不过,当我们仔细审视上述这种双向运动时,就会发现,除了上古时期人类社会处在低级的原始的发展状态因而可能发生比较纯粹的双向运动以外,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古典时代以降的文化交流在双向互动中,早已包含了大量的第三、第四乃巨更多种文化内涵,因而文化交流的双向性,其实也是一种多向性互动。这也从另一侧面,证明文化交流的立体网络模式。 第四,中华民族对外文化交流时,其璀璨辉煌的物质文化出超现象常常令人眼花缭乱。当人们集中注视中外文化交流的这一现象时,其实有许多值得重视的事物往往被掩盖了。发掘并探究这些容易被掩盖的比较陌生的领域,尤具重要的价值。例如,在制度、精神层面,中华民族似乎并非出超大户,相反,却有 “文化入超”大户之嫌。例如,在古代,佛教、伊斯兰教文明流人中华,甚至基督教文明亦曾在中国境内一度“寺满百城”,而中国的儒家学说流播的范围却仅限于朝鲜半岛、日本、越南以及近代以来新加坡与东南亚华人聚居地区;又如,即使在物质文化层面,比较起丝绸、瓷器与四大发明这些高级复杂劳动的产品来,在那些比较简单劳动的物质文化领域,中华民族恐怕也处于“文化入超”之列吧。 3. 文化侵略 五四运动以后的民族主义话语中, “ 文化侵略 ” 一词在当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中,几乎就是近代西方在华基督教事业的恶谥。 改革开放以来,学术界开始有人对这一提法提出商榷,或认为文化侵略的提法是一种本位文化的 国粹 思想 ; 或认为是 50年代初在战争状态下多少带有情绪化的产物 ; 或认为 “ 文化侵略 ” 不是一个规范的学术概念 ; 有的则明确把 “ 文化侵略 ” 归入政治口号,认为政治口号不适于用作学术标准。 从源头上看, “ 文化侵略 ” 实际上是一个反对西方在华文化渗透的民族主义提法。虽然往前追溯,清末有识之士已经表达过对外人控制中国教育权的忧虑,其后少年中国学会的国家主义者也表达过近似的意思,但这一革命话语的发明权无疑当属瞿秋白。 第一, “ 文化侵略 ” 的原意是政治斗争的提法,并未包括阐发者对西方在华文化事业全面的认识。 第二,近代历史上在分析西方在华文化事业时并不是始终用 “ 文化侵略 ” 来定论的,文化侵略指控是随中外关系的变动而变动的。 第三,反对 “ 文化侵略 ” 的实际影响,既有激发民族主义精神反对帝国主义文化渗透的作用,亦有简单化地理解这一口号导致对西方文化认识上的偏颇。 简而言之,近代反对文化侵略只是适应反帝斗争的需要而提出的反帝口号,本来就不是为了适应对外来文化事业进行全面分析的需要。因此,把它从政治斗争领域照搬到学术研究领域,自然就不能满足学术研究的需要,无法对丰富的历史现象进行辩证的说明。与之相对的概念有文化自信、文化交流、文化交融。 4. 文化传播 文化传播 又称 文化扩散 。指人类文化由 文化源地 向外辐射传播或由一个 社会群体 向另一群体的散布过程。可分为直接传播和间接传播。前者通常由具备文化的人们通过商队、军队等途径直接传播某种精神或物质方面的文化内容,如新的农艺技术和发明创造等 ; 后者表现出一种比较复杂的文化扩散营力,主要指某一社会群体借用 外来文化 特征中的原理,进行文明创造活动的一种刺激传播,如欧洲最终发明瓷器是在知道中国瓷器大约 200年之后。 文化散布过程取决于文化的实用价值、难易程度,文明声望、时代适应性和抗逆性等多种因素。实际上传播媒介的特征或身份往往决定 传播文化 的特征,如 17世纪意大利传教士对中国当时园林建筑艺术和宗教文化特征,起了一定程度的刺激传播作用。 由于文化源地、文化传播方式和路径以及影响扩散因素的复杂性,因此探讨某种文化特征的起源是文化地理研究的一个难点。 通常一个区域在文化特征方面与另一区域存在较高的相似性,则可推断其外来文化的传布营力大于本区文化的创造能力,近年来一些 文化地理学 者如瑞典的 哈格斯特朗 ( T.Hagerstrand , 1916 - ) 等,应用归纳模式和随机模式分析预测文化扩散的概率和传布规律,为深入认识文化传播现象提供了新的研究手段。 文化人类学家 R.林顿 ( Ralph Linton,1893-1953 ) 把文化传播过程分为 3个阶段 : ①接触与显现阶段。一种或几种外来的 文化元素 在一个社会中显现出来,被人注意。 ②选择阶段。对于显现出来的文化元素进行批评、选择、决定采纳或拒绝。③采纳融合阶段。把决定采纳的文化元素融合于本民族文化之中。从地理空间看,文化传播是由文化中心区向四周扩散,根据传播途中信息递减的一般规律,离文化中心区越远的地方,越不能保持文化元素的原形。当一种文化元素传播到另一个地区以后,它已不是原来的形态和含义,在传播和采纳过程中已被修改过。因此,两地文化只有相似处,完全相同的文化十分少见。 至于 文化传播的方式 ,一般 有两种 , 一种是直接的采借,把外来的文化元素或 文化丛 直接接纳过来。另一种是间接传播,即一种文化元素或文化丛传入一个地区,引起那里人们的思考,由此引发传入地的人创造一种新的文化。这种现象被称为 “ 刺激性传播 ” 。 文化传播的媒介主要是人的迁移和流动,尤以人群的迁移更为重要。移民、战争、入侵和占领等是文化传播的重要途径。移民带来异族文化,战胜国总是要把本国文化强加给战败国。此外,通商、旅游以及其他人员的流动,也是传播文化的重要媒介。在当代,由于交通通讯技术手段的发达,文化传播的媒介增多,不一定依赖于人的迁移和流动。世界范围内的文化传播正通过各种途径,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进行着,由此必然导致世界文化的同质性日益增强。文化传播是引起社会变迁的重要原因之一,有批判地采借和吸入外来文化是实行社会改革,推动社会进步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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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中国医学通史——近代中西医汇通之探索
fqng1008 2019-4-19 19:53
一、 中西医学比较研究 近代由于西医传播,中西医接触日益增多,一些医家试图通过 “比较”的方法,分析两种医学的长短异同,以求正确对待两种不同的医学体系。早期对中西医学进行比较的医学家有王学权、王孟英、陈定泰、罗定昌、合信等。 陈定泰 (约19世纪)在他所著《医谈传真》(1844)一书中,将王清任《医林改错》中的“脏腑图”与西洋人所绘“解剖图”加以对比。在来华的外籍医生中也有人对中、西医学进行比较研究,英人合信氏可谓最早的代表。由此可以看出19世纪中期到30世纪初期,中国医学界对中西医学进行比较研究,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尝试。 二、 汇通派代表医家的学术思想 汇通思想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清初西学在中国的早期传播。 1890年李鸿章在为《万国药方》作序时提出,“倘学者合中西之说而会其通,以造于至精极微之境,与医学岂曰小补!”他提出“合中西之说而会其通”的主张。 西洋医学在我国广泛传播,引起了中医界的普遍重视。一些中医界的人士逐渐形成了中西医汇通的思想和学派,对后世有较大的影响。代表人物有唐宗海、朱沛文、恽铁樵、张锡钝等。 1. 唐宗海的 “折衷归于一是” 唐氏主要活动于 19世纪后半叶,正处国难深重,内外矛盾日益激化,欧风东渐,西学在中国迅速传播。他力主顺乎潮流,成为我国中医界明确提出“中西医汇通”口号的第一人。他指出,“西医亦有所长,中医岂无所短……不存疆域异同之见,但求折衷归于一是。”(TangZongHai Esseutials of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Western Medicine Shangjiang: Yuhai PublishingHouse,1894.唐宗海:《中西汇通医经精义》,清光绪二十年甲午(1894)申江油海山房石印本⑵),其主张(1)“折衷归于一是”建立尽善尽奖之医学,(2)中西医学原理相通,(3)重中轻西,厚古薄今。作为早期中西医汇通的代表,筚路蓝缕之功不可没。《清朝续文献通考》中说:“近代医家,喜新者偏于西,泥古者偏于中,二者未将中外之书融合贯通,折衷至当。唐氏慨之,研精覃思,著此五种书,执柯伐柯,取则不远。”正是当时对唐宗海的评价。 2. 朱沛文的 “华洋医学各有是非” 朱沛文 (约生于19世纪中期),字少廉,著《华洋脏象约纂》一书(1892),又名《中西脏腑图象合纂》。他强调学习西医的解剖知识,以弥补中医学对人体结构缺乏细致了解的不足,他对汇通中西医学态度比较慎重,采取“通其可通,存其可异”,“不能强合”。 3. 张锡纯的 “衷中参西” 张锡钝在充分吸取前人见解的基础上,不以中西之界横亘胸中,在立足我国传统医学的根基上, “采西人之所长,以补吾人之所短(ZhangXichun. Records for integr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sand Western Medicine,BeiJingeople's Health PublishingHouse,1974,18.张锡纯:医学哀中参西录,人民卫生出版社,1974:18⑶)”,确立了“衷中参西”的汇通原则。张锡纯警重从临证治疗,特别是药物治疗上来沟通中西医学。他为中西医汇通提出了一条新的思路。 4. 恽铁樵的 “新中医” 恽铁樵具有深厚的旧学根底,广泛地接触了中西文化,又通晓英语,这些使他有条件对中西医学进行比较深入的研究,从事中西医汇通的探索,提出一些独特性的见解。他在《 伤寒 论研究 ·总论》中强调指出:“居今日而言医学改革, 苟 非与西洋医学相周旋,更无第二途径。 ”又说,“中医而有演进之价值,必能吸收西医之长,与之化合,以产生新中医。”他认为:“中西医之不同,乃由于中西文化之不同”。“是根本不同方法之两种学说(YunTieqiao study on Treatise on Febrile diseases. In:Secondvolume of Yao’an’s collection of Medical Books. Page 10and page 81.恽铁樵:《药庵医学丛书》第二辑下《伤寒论研究》,10页,81页)”。 三、 中西医汇通的经验教训 1. 经验 从不同的角度探索沟通中西医学的途径,比较两种医学体系的异同和优劣、长短,在比较与汇通中维护宣传中医学理论,成为近代医学史上一个重要课题。把吸取西方医学的科学方法,作为发展中医学途径之一,尽管是初步的尝试,但对后人也是重要的启示。重视临床疗效,从临床需要出发中西两法并用,可供后人借鉴。 2. 教训 鉴于时代与个人的局限,他们在思想上有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倾向,在方法上存在生搬硬套、牵强附合、简单粗糟的现象,这是值得记取的教训。在学术思想上存在明显的崇古尊经思想,不同程度上束缚了他们的创新。 总之,从事中西医汇通派的医家在提倡向西医学习的同时,坚持了中医之长,如整体观、脏腑学说、阴阳五行学说、四诊八纲和辨证论治的方法等。他们提出采西医之长如化学、机械、实验等也符合实际。从这一角度上评价他们的工作是有益的,他们为后人留下的经验教训也是值得进一步深入总结与借鉴的。
个人分类: 医学史话|2020 次阅读|0 个评论
复古还是拓新:写在90周年国医节(1)
fqng1008 2019-3-3 22:09
中国的医师节有些 难产 ,也有些 诡异 :既不是 “6.26”毛主席发布卫生工作指示的重要日子,也不是“3.17”国医节的纪念日,却选了“8.19”一个的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许,这是和谐社会的正确选择。 今年的 3月17日, 是 “ 国医节 ”90周年的纪念日。 这是一个 什么样的纪念日?中央一台正在放映的《老中医》为我们揭开了 90多年前的那场民国废止中医案 的前前后后。然而, 抚开历史的尘埃,近百年来的中医 存废 之争 却仍然埋藏在中国人的心灵深处。 一、 废止中医 思潮起源 由于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中国人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一点是,对很多重要问题出现非常大的分歧。关于中西医问题就是这样,正与我曾经说过的: “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医学。” 我常常想,假若没有西方现代医学传入,假若现代医学不是那样日新月异、突飞猛进。也许我们 100年前的情景,以及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一定是另外一番景象:大家安详地躺在祖国医学的保护伞下,其乐融融地享受着它带给的卫生服务。但是,西方医学与西方科技一起,在“科学无国界”的强权之下向我们袭来,把我们分成了不同的阵营,甚至把一个人的思想也分裂成两个部分。 废止中医 思潮就是这样地出现在了我们的大一统帝国。 2017年4月,洪钧老师获得了他35年前就应该得到的学位证书,并被邀请做一个报告。他的报告题目是,“两个晚清士大夫的医学观——清末中西医论争的文化反思 ”(据我所知,在并非他最先准备的报告题目),他在报告中说:国内外有关学界的朋友,大都给予《近代中西医论争史》很高的评价,......最使我感到不满意的是:旧作未能很好地记述废止中医思潮的源流。即:废止中医思潮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废止中医观点是否经过深思熟虑?这种观点有何演变发展?其中有无个人恩怨、偏见和喜好在内?历史地看问题,这种十分偏颇的观点,是否可以理解?今天有机会就中西医论争问题和大家交流,就专门探讨一下这些问题。” 他的结论是: “余云岫等近代医学界的废止中医派,不是废止中医论的始作俑者。废止中医思潮,不是始于余云岫,更不是始于南京政府时期,也不是始于北洋政府时期,而是始于清末洋务运动中。”他觉得:废止中医思潮出现且愈演愈烈,有两个人责任重大,他们是俞樾和吴汝纶。这两位晚清士大夫的医学观很值得反思。 (一)俞樾的《废医论》和《医药说》 俞樾( 1821~1906),字荫甫,晚号曲园居士,浙江德清人,道光元年(1821)生于书香世家,道光庚戌(1850)进士,咸丰二年(1852)授翰林院编修,咸丰四年(1854)简放河南学政,咸丰七年(1857)被劾免官。曾侨居苏州、上海、临安等地讲学。年48主讲杭州诂经精舍,历时31年,人以为同光年间一代经师,与张之洞齐名。李鸿章与之交往颇密,《清史稿》有传。其主要著作有《诸子平议》、《俞楼杂纂》等。俞氏谓治经之大要在正句读、审字义,通古文假借为尤要。他故于光绪32年(1906),是近代著名思想家章太炎的老师。余云岫自称为章氏的弟子,从中似可看出,否定中医的思想,倒是隐约若有师承。 《废医论》的逻辑很简单。文中说: “卜可废医不可废乎?”“古之医古之巫也”。“古无医也,巫而已矣”。“古之医巫一也,今之医巫亦一也,吾未见医之胜于巫也。”“医之治病,其要在脉”而脉不可凭。“脉虚之篇成,而废医之论决。”“医之所以治病者药也,药则又不可恃,脉虚、药虚斯医亦虚也,曲园先生所以愤然而议废医也。” 俞越的废医论是现在可以查到的最早的废止中医言论。 “废医论”问世于光绪十一年(1885),有人考据此文成文于1879年。俞氏和李鸿章关系密切,他接受洋务思想主张引进西医可能是主要原因,也与日本废止汉方医不无关系。 据郝先中教授在《 日本废除汉医与中国近代医学 》一文介绍:日本废除汉医与中国近代医学明治维新( 1868年)伊始,日本先后颁布了《王政复古诏书》、《五条誓文》、《政体书》,实行废藩置县,发展工商,引进西洋科学文化的方针。大政官宣布,日本今后医学学修之路,当以西洋医学为依据。为此明治政府开始实行废止汉医全盘欧化的措施。其特点是:通过议会与政令一举废止官设的汉方医校;擢西医取代汉方医掌握国家医政大权;实行医师西洋七科考试制,扼制汉方医的产生来源;用自然淘汰的方法逐步消除特许执业的汉方医。另一方面,大力发展西医事业,举办医校、医院,聘请西医学者任教讲学,派员留学海外,培养西医人才。至1906年,历经30余年,基本达到废止汉方医的目的(富士川游:《日本医学史》决定版,日新书院1947年版,第60~66页 )。日本的医学考试制度的建立,实际上剥夺了汉医的授徒传业权,也就断绝了汉医的繁衍生存权。虽然,汉医们也曾组织过集会、请愿、结社等斗争,要求修改医师法,另定汉医考试条例,允许汉医办学培植人才,但均无济于事,颓势难挽。汉医人数急剧下降,日本的汉医与西医的结构发生了变化,西医所占比例日益扩大并占据主导地位。 “据明治初年之调查,医师百人科学医仅21人,在明治7年顷仍有汉方医8人对科学医2人之比……。明治20年5月1日之调查,原由政府免试而许可者尚有32800人。然在明治30年,原来免试许可者已减至23900人。”而“经开业实验及格者”则从4072人增至8467人(罗嵩翰:《日本近世医学教育之沿革》,《医育》1936年第1期 )。可以看出,西医势力日益壮大并逐渐占得上风。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彻底铲除了封建幕藩体制,走上了资本主义的道路,社会面貌为之一新。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取得了西方列强近两百年才建立的成就,迅速进入世界强国之列。 日本的成功使中国的知识分子得到了启示。他们认为,日本现今的文明正是西方文明孕育的结果,日本现有的文明成果与西方文明犹如母子之关系: “磅礴弥纶于现今之世者,无分泰东西,皆唯一无二之欧化主义也。泰西文明之为母,而孕育泰东文明为之子。……观于东邦革新,输进欧化,举国风靡。哲学也,耶教也,文物也,风俗也,盖去不尽弃其旧而倾向焉。卒归日本国家之主义。是可见欧化之实效也。”(董寿慈:《论欧化主义》,《寰球中国学生报》1907年3月第4期 )而中日两国命运的迥异,正是在欧化问题上所采取不同态度所致,是否具有欧化意识是问题的关键。 “欧化东渐一语,日本妇孺皆习为口头禅。而叩诸中国人,虽大夫亦多懵然。……地小地大、兵弱兵强、财困财裕,固无关两国之兴败。两国之兴败欧化故。……虽今日之比例,日本优于中国,焉知他日之比例,中国不优于日本?无他,欧化之速率每成一比例,国势之速率即遂以日增。于是而中国立矣。”(《论中国与日本欧化速率之比例》,《东方杂志》社说,1904年10月第10期 ) 大约 1885年,俞樾又写了《医药说》一文。此文对《废医论》的见解做了补充说明。大意是说他“不信医而信药”,因而主张“医可废,而药则不可尽废”。所谓“不信医”是说不相信“切脉处方”的“俗医”。所谓“信药”是说相信那些多世相传的老药店如同仁堂等配制、出售的丸散膏丹。俞氏不否认有高明的医生,说:“余亦岂敢谓世间必无良医。然医之良不良,余不知也,必历试而后知焉,身其可试乎哉!不如其废之也。”可见他所谓“废医”,是自己不请“俗医”治病。总之,俞樾的这些认识,并非真知灼见。不过,他对我国职业医生出现的简单考证,还是有点参考意义。他说:“古之圣人未始言医,王季有疾,文王不为求医也。文王有疾,武王不为求医也。武王有疾,周公不为求医也。孔子有疾,子路不为求医也。伯牛有疾,孔子问之,鲤也死,回也死,孔子深悼之,不为求医也。夫使古人而尚医,则以周公之多材多艺,孔子之圣又多能,岂不知医乎。”可见,到孔夫子时代,我国的职业医生还相当少见。 (二)吴汝纶及其言行 洪钧老师在演讲在详细介绍了清末又一士大夫吴汝纶: 吴汝纶 ( 1840~1903)字挚甫,安徽桐城人。同治二年(1863)以 县试 第一名的成绩考取秀才,次年中 江南 乡试 第九名举人,再次年( 1865)进京会试中第八名进士,授内阁中书。曾国藩奇其才,留佐幕府。吴汝纶与 李鸿章 的关系也很密切,他先后在曾、李的幕府任事。曾国藩和李鸿章的奏议,多出自他手笔。他曾经历官直隶深州、冀州知州。光绪十五年至二十八年( 1889~1902),主讲保定莲池书院,弟子甚众。光绪二十七年(1901),吏部尚书张百熙荐吴为京师大学堂总教习,不就,自请赴日本考察学政。归国后,还乡谋办桐城学校,未及学校开学病逝。 《清史稿 ·吴汝纶传》称:“其为教,一主乎文,以为:‘文者,天地之至精至粹,吾国所独优。语其实用,则欧、美新学尚焉。博物格致机械之用,必取资于彼,得其长乃能共竞。旧法完且好吾犹将革新之,况其窳(yu)败不可复用。’其勤勤导诱后生,常以是为说。尝乐与西士游,而日本之慕文章者,亦踔海来请业。”可见,吴汝纶力主引进当时的西方科学技术,是典型的洋务派观点。 吴汝纶与张裕钊、黎庶昌、薛福成并称 “曾门四弟子”。曾国藩尤其属意张、吴,说:“吾门人可期有成者,惟张、吴两生”(《清史稿·张裕钊传》)。其为文宗桐城派,求文者甚众,人称桐城派最后宗师。吴氏生前刊刻的著作有《深州风土记》、《东游丛录》等。殁后一年,其子吴凯生编次《桐城吴先生全书》印行,内含文集、诗集、尺牍及说经著作等 6种。另有编定未刻及未编定者多种。嗣后陆续有《桐城吴先生日记》、《尺牍续编》及点勘古籍多种行世。近年有《吴汝纶全集》出版。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吴汝纶专门写文章讨论中西医。据洪钧老师考证,他的有关言行大多见于书信。 1.1891年,称中医为含混医术:“今西医盛行,理凿而法简捷,自非劳瘵痼疾,决无延久不瘥之事。而朋好间至今仍多坚信中国含混医术。安其所习,毁所不见,宁为中医所误,不肯一试西医,殊可悼叹。”(辛卯六月晦日答肖敬甫) 2.1893年,说中医一钱不值:“近日五洲医药之盛,视吾中国含混谬误之旧说,早巳一钱不值。近今西医书之译刻者不少,执事曾不一寓目,颛颛(音zhuan)焉惟素问、灵枢、伤寒、金匮、千金、外台等编,横亘于胸而不能去,何不求精进若是!平心察之,凡所谓阴阳五行之说果有把握乎!用寸口脉候视五藏果明确乎!本草药性果已考验不妄乎!五行分配五藏果不错谬乎!”(癸巳三月二十五日与吴季白) 3.1897年,认为许多中医书应该付之一炬:“中医之不如西医,若贲育之与童子。……河间、丹溪、东垣、景岳诸书,尽可付之一炬。”(二月十日答王合之) 4.1897年,说中医万不可用:“中药不足恃,不用宜也。若不用西医,则坐不知西医之操术何如,仍中学在胸不能拨弃耳。实则医学一道,中学万不可用。郑康成之学尤不可用。中医之谬说五藏,康成误之也。咳嗽一小疾,然可以误大事。中医无治咳嗽之药,亦不知咳嗽之所关为至重。此皆非明于西医者不能自养。”(三月二十三日与廉惠卿) (注:所谓郑康成说,指东汉大儒郑玄所持的《尚书》古文说。这里吴氏批评郑玄,但联系下文可知,他在经学上应该是古文学派。) 5.1897年,说中医自古妄说:“医学西人精绝。读过西书,乃知吾国医家殆自古妄说。”(十一月十七日答何豹臣) 6.1898年,激烈批评阴阳五行说和脏腑开窍说:“中医所称阴阳五行等说绝与病家无关,此尚是公理,至以目疾为肝肾二经,则相去千里。吾料公今所服药大率皆治肝补肾之品。即令肝肾皆治,要于目光不相涉也。况中药所谓治肝补肾者,实亦不能损益于肝肾也。然且劝公勿久服者,中药性质言人人殊,彼其所云补者不补,其所云泄者不泄,乃别有偏弊,而本草家又不能知,特相率承用,而几倖其获效,往往病未除而药患又深,此不可不慎防者。”(戊戌十二月四日与贺松坡) 7.1899年,不信燕窝、鹿茸补益:“汝堂上属买燕窝、鹿茸等物,一时无人携带。自西医研精物理,知燕窝全无益处,鹿茸则树生之阿磨利亚及骆驼粪中所提之阿磨利亚皆与茸功力相等,而价贱百倍,何必仍用此等贵物乎?西医不但不用鹿茸,亦并不用阿磨利亚者,为其补力小也。汝平日不考西书,仍以鹿茸为补养之品,何其谬耶!”(已亥五月二十四日与千里) 8.1897年,说中医不了解肺结核:“令四弟如系肺疾,应就西医,并宜移居海濒,借海风所涵碘质以补益肺家,服麦精、鱼油以调养肺体,仍戒勿用心,勿受外感。此病甚不易治,中医不解,亦无征效之药。其云可治,乃隔膜之谈。若西医用症筒细心审听,决为可治,乃足信耳。”(九月二十日与廉惠卿) 9.1902年,盛称西医和西方法医:“前初见文部大臣菊池君,即劝兴医学。昨外务大臣小村君亦谆谆言医学为开化至要,且云他政均宜独立,惟医学则必取资西人,且与西人往来论医,彼此联络,新学因之进步,取效实大等语。是晚医学家开同仁会款待毓将军及弟等,长冈子爵、近卫公爵、石黑男爵皆有演说,皆望中国明习西医,意至恳至。东京医家集会者近百人,可谓盛会。而弟所心服者,尤在法医。法医者,检视生死伤病以出入囚罪,近年问刑衙门获益尤多。吾国所凭《洗冤录》仵作等,直儿戏耳。恐议者以医为无甚关系,故具书此间所闻,以备张尚书采择。”(壬寅六月十日与李亦元) 10.1902年,在日本西医界欢迎他的招待会上致答辞,完全否定中医,说:“敝国医学之坏,仍是坏于儒家。缘敝国古来医书列在《汉书•艺文志》者皆已亡佚。今所传医经《素问》大抵皆是伪书,其五藏部位皆是错乱。其所以错乱之故,缘敝国汉朝有古文、今文两家之学。古文家皆是名儒,今文则是利禄之士。古文家言五藏合于今日西医,今文家言五藏则创为左肝右肺等邪说。及汉末,郑康成本是古文家学,独其论五藏乃反取今文。自此以后近二千年,尽用今文五藏之说,则郑康成一言不慎,贻祸遂至无穷,其咎不小。敝国名医以张仲景、孙思邈为最善。仲景伤寒所称十二经,今西医解剖考验实无此十二经路。苏东坡论医专重孙思邈,今观《千金方》所论五藏亦皆今文之说。此敝国医道所以不振之由也。”(同仁会欢迎会答辞) 11.1901年,孙子患眼病,他写信给儿子嘱咐不要服用中药:“犬孙目疾,若中药虽可见效,吾不主用,缘中药难恃,恐贪其效而忽其敝。中医不能深明药力之长短。孙儿障翳苟不碍瞳人,即可置之不问,久亦自退,较胜于用不甚知之药。观西医不见病不肯给药,则知中医欲以一药医百人,其术甚妄也。”(辛丑二月二十七日谕儿书) 12.1903年,自己病重垂死,不肯一试中医: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吴汝纶卒于桐城故里。其所聘学堂教习日本人早川新次,以报丧书寄其本国,中述延米医治疗事,谓:“正月九日下午,突有先生之侄某,遣使送书,报先生病状,且言先生不信汉医,专望西医之诊视,乞伴米国医偕来。小生不敢暇,即与米医交涉。十日晨发安庆,夜半到吴氏宅。直抵病床询问,见其容态已非现世之人。惊其病势之急激,知非等闲之病。亲戚辈具述疝气之亢进,腹部膨胀如石,热度高,米医不能确定病名,小生疑为肠膜炎也。是夜及次日,米医种种治疗,病势益恶。先生自觉难起。……小生酬知己之恩,正在此时,与米医议良策,奈传教兼通医术之人内科非所长。先生病势益恶,至十二日早朝呼吸全绝。……先生于卫生医术,生平注意。……今兹之病,斥一切汉医不用,辩汉医之不足信,特由安庆奉迎西医,闻生等一行到宅,甚为欣喜。岂料米医毫无效验!米医云:‘若在上海或日本,得与他医协议良法。’小生亦觉此地有日本医土一人,或可奏功。遗憾何极!” (注:以上引文俱见徐一士《一士类稿一士谭荟》 .重庆:重庆出版社,1998.192~196.) 13.信用西医,及于家属。其子闿生(启)患肺病,他请日本军医(系西医)冈柴治疗。(《吴汝纶全集》,第1册第444页)又征询从美国回来的罗大夫及应系洋人的阿大夫意见,令闿生坚持休养(《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573、577页);让其弟山东汶上知县诒甫北上天津找西医治病。(《吴汝纶全集》,第1册第433页) 14.着力劝谏友人改从西医。萧敬甫久服中药不见效,光绪十七年(1891)吴氏在信中说他“宁为中医所误,不肯一试西医,殊可悼叹”,进而劝他改从西医云:“执事久客上海,宜其耳目开拓,不迷所行,奈何顾久留病魔,不一往问西医耶!”(《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55页)。吴季白之侄,听了吴氏的话请西医治病,后到京城,吴氏于光绪十八年(1892)九月劝导其继续用西医,给吴季白信云:“令侄还京后,幸尚就西医治之,可望复壮,勿听他人沮(ju)败也。” 15.甚至采取责骂态度逼迫他人遵从西医。如谓信中医的吴季白云:“执事于医学,所见如此肤浅,劝君且止此事,但可作举子业,今年取乡荐,明年入馆选,岂非用君所长乎!医道一事,从此闭口勿言可也”。(《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78页)又给姚叔节信中说:“不信西医者,皆愚人也。”(《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110页)。 总括以上吴氏的医学观,可以说,在他看来,中医全面落后、谬误,西医全面先进、正确,中西医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他把中医说得一无是处,自己也宁死不用中医。对中西医问题持这样的态度,必然会得出废止中医、引进并大力发展西医的结论。 (三)吴汝纶在清末思想界的地位 不仅如此,洪钧老师的演讲中谈到了 吴汝纶在 清末思想界的地位: 虽然吴汝纶从未处在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那样的权要地位,在近代文化思想上不如他们影响大。但是,应该认识到,一旦上述四位 “中兴名臣”退出历史舞台,吴汝纶的地位就立即攀升。这是由于,吴氏曾受曾国藩、李鸿章的赏识,又主讲莲池书院十二年,加之文章风行海内,造就了吴汝纶名重朝野。他在当时的影响,也主要来自他对西学的重视。特别是,严复创译的《天演论》和《原富》都请他写序,对清末启蒙运动有极大影响。比如,青少年时代的鲁迅先生便喜读《天演论》,后来在《关于翻译的通信》一文中还说:“最好懂的自然是《天演论》,桐城气息十足,连字的平仄也都留心,摇头晃脑地读起来,真是音调铿锵,使人不自觉其头晕”。言下之意对严复和吴汝纶颇有几分赞许。从中也可以看出吴氏对鲁迅那一代人的影响。 庚子之后,吴汝纶做了两件看起来很令人费解的事:就是他坚决拒绝出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相当于北京大学教务长兼教育部次长),却宁可回到故乡自己办学校。 今北京大学前身 ——京师大学堂,创办于光绪二十四年(1998),是戊戌新政的主要举措之一。然而,我们知道,戊戌变法只持续了一百天,这个大学堂虽然没有因为慈禧太后的政变而解散,却在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期间被侵略军占领、破坏。光绪二十七年(1901),该大学堂重新办理,吏部尚书兼管学大臣张百熙再三欲聘请吴汝纶出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可见具有开化意识的吴汝纶已经处于学界泰斗的地位。然而,吴氏却拒绝这一天下仰望的殊荣。张百熙则求贤心切,亲自登门礼聘,竟至“拜跪以请”。即便如此,吴汝纶仍不允。后经多方劝说,张百熙且向朝廷奏准,赏吴氏五品卿衔,并云:“若再固辞,是不齿弟于廷也!”这时吴汝纶才勉强答应暂不坚辞,而是提出先行到日本考察学制,再定莅任。考查日本归国后,他终于没有赴任,而是回乡自己办学校去了。 吴汝纶的上述选择非常难能可贵,此举代表了中国士大夫的崇高品格:一心利国、利民,不惜抛弃一切个人的名誉地位,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他对民族复兴的全力追求,也可以从他访问日本的事迹中看出来。 光绪二十八年( 1902)五月三日,吴汝纶以京师大学堂总教习的身份率团赴日本考察。在日本期间,吴汝纶考察了东京大学堂(今东京大学)、西京大学堂(今京都大学)等高等学校。此外还有各类小学校、中学校等,共达四十余所。而且,对各类学校的考察无不认真详细。从学制到学校组织,从课程设置到教材使用,从学校布局到室舍构造,从课堂到实习、实验,从教育经费来源到教职工薪俸等等,一一细加询问,详做记录,以期求得可供中国教育改革之借鉴。他还参观了造船厂、图书馆、博物馆等30处,以学习富国强兵的经验。其间,吴汝纶还拜访了,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田中不二等文部长官,和井上哲次郎等著名教育家,认真听取了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教育改革的过程、措施、得失,并就中国的教育改革做了详细的讨论。还仔细听取了文部专门为他们一行组织的系统教育讨论十次,对日方所介绍的教育制度、教育行政、学校卫生、学校管理、教学设备、日本教育沿革等,吴汝纶都亲自详细记录。还应邀出席了欢迎会、研讨会30多次,认真听取日本友人对我国教育改革的建议。其间,吴汝纶表现出高度的敬业精神。一次出访途中,因所乘人力车倾覆,鼻子跌伤,血流如注,他到附近医院简单包扎以后,仍赴会。他常常“日夕应客以百十数,皆一一亲与笔谈,日尽数百纸”。“客退,辄撮记精要,手录成册,每至过午不食,夜分不寐以为常”。吴汝纶这次考察,在日本受到广泛关注,也受到极高的礼遇,竟至明治天皇破例延见。在日本期间,吴汝纶即将文部听讲笔记、有关日记、各校所赠图表、函札笔记整理成长达十余万字的汇报文摘,由日本三省堂书店于当年出版,题为《东游丛录》,再加上他考察期间发给张百熙及其幕僚访问所得的信,反映出吴汝纶为我国近代教育改革,绘制的蓝图和一些可贵可行的设想。九月十七日,吴汝纶一行启程回国,十八日过马关,忆及七年前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签订《马关条约》,悲愤地写下“伤心之地”四个字。九月二十一日抵达上海,历时四个多月。 吴汝纶毫不掩饰要向日本学习西学,说: “今时国无西学,不足自立。下走东来,仰求师法,实欲取长补短,以求自列于群集竞存之场。”(《吴汝纶全集》,第3册第450页)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改革、开放、走出去、引进来,使中国立足于竞争的世界之林。 由以上简述可见,吴汝纶对模仿日本明治维新、对改革中国教育、对引进西方教育制度和科学技术的无限热诚。他的态度,代表了那个时代,中国士大夫的普遍追求。这样照搬日本的经验,固然未能使中国迅速富强,因为中国的近代变革首先要解决推翻清王朝这个政治问题。但是,此举毕竟彻底废除了科举制度,开创了近代学校教育,开始全面引进西方科学技术。吴汝纶这个从科举制度中走出来的士大夫,为了挽救民族危亡,首先革了自己的命,这无疑需要彻底的觉醒和极大的勇气。他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废止中医只是他认为中国必须舍弃的不太重要的东西。至于今天看来,他对中医的看法相当偏颇,是经过历史检验后才有的认识。一百多年前,他的看法是可以理解的。我相信,倘吴氏生当今日,必然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从日本回国后,吴汝纶派人将整理好的汇报材料送往北京,自己则从上海直接回安庆。此举主要是为了在故乡创办一所新型学堂。到了安庆,他顾不上回老家省亲,便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学校筹办工作中去了。他将桐城县学堂校址暂定在省城安庆,可能是因为按清律在州县只能设立小学堂,而吴汝纶欲将桐城县学堂办成中等以上学校,先在省城报批,以后再迁回桐城县。他亲自撰写相关材料报呈官府,办理审批手续;亲自起草《创立学堂说帖》、《学堂招考说帖》,明确指出 “本学堂应国家之急务,以专授实学速成人才为宗旨”。他亲自说服巡抚和藩台,借用旧武备学堂暂作桐城县学堂校舍;亲自筹措经费,并率先捐出100银元。他亲自任学堂堂长,并聘请声望很高的马其昶、姚永概为分理,任用从日本带来的早川新次郎为教习;亲自为学堂撰写了楹联“后十百年人才奋兴胚胎于此,合东西国学问精粹陶冶而成”和匾额“勉成国器”。风闻新式学堂在安庆开办,特别是学堂管理人员及教师的崇高威望,前来报考的学生竟达一千多名。由此可见,当时国人对新学的渴望。限于条件,经过严格考核,第一期录取了正取生52名(伙食由学堂供应),附取生60名(伙食自理)。光绪二十九年(1903)春,桐城县学堂正式开学。吴汝纶则因积劳成疾,于正月十二日卒于家中。由桐城县学堂演变而来的桐城中学已逾百年。房秩五、章伯钧、朱光潜、马茂元、舒芜等“国器”层出不穷,也是对吴汝纶的最好告慰了。 需要说明,吴汝纶逝世前后不久,清政府颁布了新的教育制度 ——壬寅和癸卯学制。1903年颁布的大学堂章程,第一次全面地引进了近代高等教育体制。其中医科大学分医学门和药学门。医学门共设29门课,中医课作为29门课之一摆在首位;药学门共设17门课,也只有第一种为中国药材。这样一来,中医仅在形式上居于领导地位,其势可危,对中医界构成了重大刺激。这个章程必然受吴汝纶影响很大,但很可能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思想办理。如果是他主持此事,医科大学很可能完全不设中医课。可见辛亥后的教育体系,拒中医于门外也不是一步作成的。 (四)俞樾和吴汝纶医学观的文化反思 洪钧老师中肯地评价了二位士大夫的医学观: 俞曲园和吴汝纶都天分极高,在科举道路上都相当顺利,都终生治学不辍,都是当时的著名士大夫。他们的人生重要阶段都处在清王朝风雨飘摇、没落的时期,都和洋务派领军人物关系密切。正是他俩最先提出了废止中医。今天,我们如何看待这一文化现象呢? 1.首先是士大夫对国家政治和民族兴亡最敏感。传统上中国读书人的最高境界是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故要随时提出自己的政见,废止中医并引进西医是俞曲园和吴汝纶的政见之一。 2.其次是俞、吴二人都生活在洋务运动时期。俞樾与李鸿章关系密切,吴汝纶更是长期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幕府工作且师事李鸿章,故洋务思想对他们的影响很大。洋务派领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废止中医,实际上却是重视引进西医,而忽视中医。由洋务派创办了北洋医学堂,却没有办过中医学校可知。这种思想进一步发展,就会提出废止中医。据《一士类稿•第三十一节》记载:“李鸿章尝戏谓(吴汝纶)曰:‘吾与执事笃信西医,可谓上智不移者;余人皆下愚不移者也!’汝纶师事鸿章,其笃信西医之由来,殆即受教于鸿章。” 3.再其次是甲午中日战争中国惨败,洋务思想彻底破产。中国朝野特别是最有切肤之痛的士大夫,一致认为,只有向日本学习,废科举、兴学校、改官制,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才有可能富国强兵。日本的明治维新在医学方面采取的是取缔汉医,引进西医,中国也最好这样做。简言之,就是中国废止中医受日本明治维新的医事政策的影响。历史证明,这一向日本学习的思潮,未能解决中国的问题,但在当时是可以理解的选择。 4.再其次是不少士大夫读过《全体新论》等当时的一些西医书,发现西医对人体构造和功能的了解远远超过中医。这些知识给了读者对西医的信心。反过来开始怀疑并批判中医。 5.还有经过传教医师长时期的医疗实践,使中国人看到它的长处。 6.至于个人恩怨,总的来说是没有的。如果说有,也只有一个人,就是鲁迅先生——我暂时把鲁迅先生归入清末的士大夫,他留日归国时清朝还没有灭亡——他说:“到现在,即使有人说中医怎样可靠,单方怎样灵,我还都不信。自然,其中大半是因为他们耽误了我的父亲的病的缘故罢,但怕也很挟带些切肤之痛的自己的私怨。”(《坟•从胡须说到牙齿》) 辛亥革命后,由清末士大夫转身而来的近代思想家和文化名人,继续批评中医。我发现,凡是曾经站在时代前列的近代著名思想家和学者,都对中医持否定态度。详情请参看学苑版《近代中西医论争史》代序 ——近代名人论中西医。 二、日本汉方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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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郑也夫:西学东渐与近代新型知识分子的产生
fqng1008 2018-5-16 17:03
1 2 3 4 5 6 7 8 一、进化、传播和历史观 自1840年始,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两种文明——西方和中国,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从此,衰老的中国社会缓慢地、却难以逆转地偏离了它的传统方向。今天的学者们越是细检这两大文明的渊源、历史、形态、面貌,就越是感到两者差异巨大。几乎不能说它们在碰撞前是同一历史道路上的先行者与后来人;更恰当地说,应该称它们为两种不同的文明。只是当人类具备了更强大的交通、交流能力时,西方文明才披着传教士和商人的外衣,乘着侵略者的炮舰,撞击东亚大陆的悠久文明。当两大文明碰撞时,自然是弱者遭遇到更大的冲击。中国近代新型的知识分子正是产生于一种新型文明的冲击之中。这种出生背景使得他们具备了独特的性格,并使他们的奋斗历程不同于他们的西方前辈们。只有从史观上认清中西两种文明的本质区分,才能够揭示中国近代历史的奥秘和中国新型知识分子的特征。 近几十年来,在中国理论界盛行着一种历史观,以为各民族历史的发展基本上遵循着同一规律和道路—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社会,一个历史阶段接一个历史阶段地迈进着。各民族间的差别不过是在这条历史大道上迈进的先后问题。深究这种理论,人们不禁要问:如果两个民族处在相互隔绝的地域中,为什么它们一定会沿着同一道路发展呢?这里我们无意在经验性材料中论争(事实上在这方面“削足适履”的作法已经太多了),仅想从理论意义上追问:相互无联系的民族沿着同一道路发展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单线进化论的经典作家摩尔根把人类的进化概括为七个阶段,他说:“人类的经验差不多都是采取类似的路径而进行的;在相同的情况中人类的需要基本上是相同的;由于所有人类种族的脑髓的机能是相同的,所以人类精神的活动原则也都是相同的。……对于人类起源的统一性所举出的理由,就其性质上言,再也没有比人类智能共同的原则更为令人满意的了。……由于这种原则的力量,所以人类能够在同样的情况中制造出同样的工具和器具,作出同样的发明,并且能够从思想的同样的原有萌芽发展出同样的制度(摩尔根:《古代社会》,商务印书馆,1971)。”但是,为什么具有同样“体能原则”的同种动物隔绝在异地,天长日久会变异起来,而“智能的原则”使人类永远走在同一路上?“智能”的根本属性是生物的、器质的,还是文化的、后天的?摩尔根没有对此作出深入的思考和解释。他以一个似乎不证自明其实模糊不清、充满争议的根据作为自己理论的基础和前提。 “ 生物属性”和“文化属性”是人类的两大基本性质。摩尔根所说的“智能原则”和“生理需要”都可以归属在这两大范畴中。我们分别从这两种属性上认识人类各民族进化和发展中的异同。 在思想史上,任何一个领域中的重大突破都会对其他领域中的理论产生影响。在十九世纪中叶问世的生物进化论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理论。几乎那个时代的一切思想家、一切理论都多多少少地打上了它的印记。而又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一种生物,用生物进化论的理论说明人类生物属性与人类社会发展的关系就不仅仅是一般性的借鉴,而近乎于进化论理论自身的伸延了。但是进化论的理论恰恰说明了物种由单一经变异和遗传变为杂多,即同种生物因适应不同的环境发生变异,在漫长的变异过程中分化为不同的几种生物。别的动物如此,人似乎也应该如此。当他们处在异地,各自适应当地环境,应当产生变异,发展起不同的特征。“物种”毕竟是比较恒定的东西,至少千百年不变。社会形态和文化是比物种活跃得多的事物。在适应不同环境时,动物的体质尚且要变异,何况社会形态。从十九世纪的生物进化论推论人类社会发展史,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相互隔绝的环境中,各民族走自己的发展道路,绝没有什么“历史注定”的共同道路。 今天,曾经批判了上帝决定论的生物进化论也受到了挑战和怀疑。达尔文进化论的致命弱点在于它忽视了体细胞与生殖细胞的差别,它无力说明后天获得性是否可以遗传下去,怎样遗传下去。一些当代生物遗传学家甚至说:获得性不能遗传,基因不变,因此遗传是恒定的;进化的基础是基因的偶然突变。如把此种理论移植到社会历史领域中,似乎也能找到几种活化石一样顽固不变的文明型,如爱斯基摩人的文明。如果无外界影响,它们会变吗?会走上其他民族的道路吗?在此我们不想深入讨论进化论的缺陷和物种的“变与不变”,只想指出,无论达尔文进化论的假说是正确的还是谬误的,都不能推论出各民族社会形态的发展是沿着同一道路的。由肯定达尔文进化论的思想,可以逻辑地推论:处在相互隔绝地域上的民族将各自发展变异,走上独自的道路。由当代对于达尔文进化论的否定论断(认为物种基本不变,其变化是偶然的、突发的)只能逻辑地推论:人类历史的发展是偶然的、机遇的,而不是规律的。 文化,是人类的另一基本属性。文化是人造物,既包括人造的物质世界(房屋、街道),又包括人的精神产物(道德、伦理、自然观)。有形物只是文化的外在形式。它后面有价值观念、社会观念、自然观念。文化至少包含以下几个特征:(1)社会性,(2)建立在语言智能上,(3)可积累,可传递,(4)比生物体本身具有更大的适应性和可塑性。一切生物(除了人类)的行为是其生理机制决定的,比如候鸟的飞行,蜜蜂的分工。而人的行为是文化决定的。即使生理机制是可变的,也远远赶不上文化和社会形态变化的速度。因此,如果不同的环境会造成物种的差异,就更会造成文化的差异。当环境隔绝,不同民族的社会形态和文化必然各自发展,日益差异起来。但是文化还有另一个特性,即文化是可传递的。生物的后天获得性是无法传给同侪和后代的,而文化却是可以的。这也就是文化人类学家所说的“播化论”(diffusionism)。播化论者认为,人类文化上的很多共同特征是传播造成的。我们说从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只能推论,人类将分化为几种灵长科动物。而事实上人类仍然是一个高度同一的人类,这既是因为人类还未经历那么漫长的异地隔离、独自进化的历史,又是因为人类有远比动物发达的信息传递手段。相互的影响和沟通,保持、促进着人类的同一性。因文化可传递、可积累的特性,同一文明往往覆盖了一大片无遮拦的地域。而当两大地域被高山、沙漠及人为的防卫所阻隔时,它们就会各自发展成相异的文明和社会。 西亚险恶的地理交通状况使得中国隔离于西方,这是中西方在古代较少联系,中国自成“中央之国”,中西文明走入殊途的最重要原因。只是随着近代工业的诞生,西方人才获得了足够的交通、军事手段,前来敲进东方的大门。中西文明隔绝得太久了,差异太大了,加上早期殖民者败坏的金钱欲,最初的碰撞是在仇视、不解和枪炮中进行的。东方的社会注定也会给予西方一定的、甚至持久的影响;但又必然是衰败的东方社会首先经受更大的震荡、失调和重建。正是因为中西社会在传统上截然不同,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人家社会的“萌芽”,所以碰撞后带来的不是“催生”,而是模仿、学习。正是因为差异太大了,所以即使在主观上强烈地意识到,学习人家的文化和制度仍然是艰辛历尽、九曲百折。 退一步说,即使我们具备了“资本主义萌芽”(这是与笔者史观根本对立的),即使没有十九世纪中叶西方列强的入侵我们日后也会发展起资本主义,而发生在1840年后的事实毕竟是:中国的全部“新学”(即现代科学)是在西方影响下形成的,“五四”以来中国整整一代新型知识分子是在直接间接地学习西学中成长起来的。 二、长期自我封闭的历史 在古代历史上,各大文明间的沟通与闭塞当然与有无技术力量去打通地理隔断有直接的关系。但心理观念上的开放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汉唐时的交通技术能力不会强过明清,可是自唐代以后至鸦片战争之前,再没有中国人向西挺进远过了张骞、班超、甘英和玄类的足迹。在明清时代,丝绸古道并未有新的开拓,甚至失去了往日的繁荣。钟叔河说:“从公元166年大秦始通中国算起,之后整整一十五个世纪中,只见欧洲人‘自西徂东’来到中国,不见中国人‘自东徂西’去到欧洲。在中国同欧洲人员交往的历史上,这是一个自西徂东的时代(钟叔河:《走向世界》,中华书局,1985)。”见于史书记载的,在马可波罗前后,还有一批欧洲人来到中国。以后,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士在沟通中西文化上更是颇成气候了。而与此同时,几无中国人去欧洲,更没有出现一个取经欧洲的“玄奘”。中日邦交,源远流长。“在漫长的中日关系史上,中国总是在施予——但只是在施予而不是主动的传播。和日本人热心来中国相反,中国人很少去日本旅行,更谈不到了解和吸收日本的文化了(钟叔河:《走向世界》,中华书局,1985)。”鉴真固然是去传教的,但这之前已有多少日本人取经求教、诚恳相邀了!中国人在外出传播文化上远没有西方近代教士和印度古代佛教徒那么大的热忱。以至最终,日本十分了解中国国情,而中国对近邻日本不甚了然。乾隆年间全国禁查私钱,在沿海某地发现了一枚日本的“宽永通宝”,朝廷竟以为有人图谋“大逆”,私自造币。 在古代历史中,文化交流的价值并不是象今天这样被人们高度重视的。它往往是其他活动的副产品,虽然有时副产品的价值有违初衷或是超过了主活动的直接目的。在能够导致文化交流的活动中,军事、宗教、经济是主要的三种。 李唐王朝以后,中华帝国再未恢复到往日的强盛。远征他国已成历史,相反到是皇帝对外强“神经过敏”的时候多。明太祖杀害功臣时总好扣上一项“通高丽”、“通日本”的罪名。不禁令人对其心理产生疑问:是他怕外部敌人、怕内外应合,还是社会上存在着仇视外邦的普遍情绪,他利用此种情绪去扣帽子、打击异己呢?不管哪种情况,由此可见中华帝国已不再处于声威远震、伸张四方的时代,再没有唐代边塞诗中显示的雄强气概了。今人总以长城为民族光荣的象征。虽然长城并非始建于国力衰微的朝代,并且在历史上对于保护中原人民安居乐业有过贡献,但是这样一种以限制自己为代价的防御观念,是有很大的负作用的。它所能赢得的至多是一个封闭体系的安宁,失去的是信息的交流和进取的生机。 宗教热忱是人类历史上,促进各大文明交往的主要动力和方式之一。玄奘历尽千辛万苦西天取经,在中西交通史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写下了百代传颂的一页。但在中华文化以后的历史上再没有这样巨大的热忱了。就向外传教来说,中国人无热情。就从外取经来说,中国人更无热情。中国在儒教为主、释道为辅的千年传统中,已自成一体。人们难于拿出多余的信仰热情去寻求新教,因此再没有第二个玄奘跋涉欧洲了。或许也因为宗教(即使儒学)始终没有在中国获得它在西方一样的独立地位,它们总是在国家制约之下的。在盛唐那样的开放年代,以鉴真那样的声望,东渡尚几次受阻。即使最终历史上有过几位鉴真式的传教高僧,终因人数太少,形不成持久的往返交流的气候。西方传教士是为了传播“福音”而来,因其浩浩荡荡,也带回了中国社会的信息。而中国赴日本的传教僧侣,竟没有带回任何有关日本的信息。我们有所施而无所得。这后果到是正与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颇相一致的。 经济活动一向是交往的最主要动力和方式。西方的地理大发现及其之后的殖民活动都是强烈地受商业动机支配的。在强本抑末、重农轻商的国策下,中国产生不了强大的市民阶层,商人怀抱不起江洋大盗的野心。这种国策决定了绝大多数人们生活在自然经济之中,没有贸易活动的要求。因而此种国策限制了人们的野心和活动范围,狭窄的环境反过来又制约了人们的眼界和观念。当洋人敲击国门,强行要作生意时,中国皇帝的回答是:“天朝无所不有”。这倒确实不是硬撑门面,他真的以为这个封闭的体系中是应有尽有的。 除去自唐代以来在军事、宗教、经济三个方面缺乏向外谋求的能力和动力外,我们也历来缺少主动学习外族文化的传统。佛教大约是自秦大一统以来,仅有的系统地学习外邦文明的一例。吉田茂在分析日本明治维新的伟业时写道:“唯有这种主动汲取外国文明的精神才是日本人的传统性格、自古以来,日本人就是如此,从好的方面来说,是对其他民族,其他文明的宽宏大量,从坏的方面来说,是容易成为醉心于外国文明的模仿者(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与日本民族性格相比,主动汲取外国文化不是唐代以后中国民族性格的主流。为什么两个东方民族的性格如此不同呢?吉田茂认为:“日本人对外国所持的这种态度,是从历史上形成的。日本没有使它受到威胁的临边大国,只有一个给它输入文明的相隔较远的中国。 …… 从古代的交通手段来看,日本与中国相隔遥远,中国是不能统治日本的。似乎可以认为,日本人这种对外国文明不加警惕反而主动输入的性格,就是从这种历史事实产生的(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如果从这个角度认识中国,我们在古代恰恰处在与日本完全不同的人文地理环境中。我们周围基本上没有一个比我们更文明的民族,一向是文化输出而不是输入,佛教是仅有的一个例外。相反,却有不少野蛮的游牧民族不断地侵扰。中华民族在这种与日本民族完全相反的人文地理环境包围下渡过了漫长的历史,自然形成了与日本民族截然相反的性格——没有汲收外族文化的热情(一向以为自己的最好),却有抵制外族威胁的习惯。日本在中国之后,才被西方的炮舰敲开大门。同中国一样,他们也是“在外国的压力下才被迫开放门户的,但是一旦决定开放以后,便在回敬西方的冲击中显示出敢于冒险的气魄和能力(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而中国在西方的冲击面前,从傲慢无知转向张慌失措,这些都不能说与传统和民族性格是没有关系的。   以上原因已经造成了缺乏同外界交流的兴趣和动力,皇帝偏偏还要在与外族交往上搞出一些特别的限制。最典型的就是自明朝开始推行的“海禁”,禁止近海渔人营造三桅以上的大船,禁止与外族贸易,违者杀头示众,全家发配充军。   与海禁同时,明皇确有遣使下西洋之举。但那与近代资本主义开放、扩张的精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西方近代的海外扩张是众多的商人们的欲望的扩张,是商业性的,而郑和下西洋是贯彻皇帝的旨意,是政治性的。前者成为了势不可挡的社会潮流和历史趋势;后者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手中,改变不了封闭社会的性质。西方的航海者尽是一些海盗和见钱眼红的恶汉,而中国的航海首领竟是一位太监。仅这一对比就已经具有十足的说服力和讽刺意味了。如钟叔河所说:“这种秉承皇帝个人意旨的远航,凭藉的纯系一时的政治军事力量,缺乏社会经济基础;尽管盛况空前,却也容易绝后(钟叔河:《走向世界》,中华书局,1985)。”地理上的阻隔,社会中缺乏走向外部的动力,加上掌权者人为的封锁,使得中国社会独立发展,自成一体,虽有过光荣扩张的历史,在近代却是坚闭固拒,昏睡迟迟。 三、船坚炮利的背后 封闭、自成体系、外无“文化强敌”的长期历史,演至明清,形成了中华民族十足保守的性格。如果不是炮舰敲门,顽固的清王朝是很难同意与外强通商的。就是订了城下之盟,多数官员也仍然不愿扔掉“上国天朝”、唯我独尊的民族心理。他们虽然震惊于列强的船坚炮利,却不肯承认一个高于自己的异族文化,更不去深入认识对方文化的深层结构。甚至对船坚炮利的威力,也是从1840年至1901年,经无数次较量,直到义和团兄弟血肉横飞,全民族才算完成了这一认识,才肯学点西方东西,至少是它的坚船利炮。但是另一方面,西方文化是一个整体。一旦敏感的、“睁开了眼睛”的知识分子(无论是官僚还是学者)开始摸索造船炮、图自强、“以夷制夷”,就必然逐步发现“船炮”后面的社会结构和深层文化。船炮后面有工业,工业依赖于商业,工商业后面又有一整套的政治制度、社会制度、科学体系、教育设置。即使仅仅为了学到“一技之长”,也势必被迫深入到下面一两个层次。 从晚清洋务运动的发展上看,首先建立的是军事技术工业。曾国藩1861年首创安庆军械厂,李鸿章1862年办上海炮局,较有规模的江南制造局建于1865年。教育上首先办起的是军事技术学校:天津水师学堂(1881),广东水陆师学堂(1887),天津武备学校(1886)。首先大力出版的是军事技术著作(江南制造局译出的一系列军事技术著作)。而后,才于七十年代办起民用工业,才开始编辑西方史志、政治、教育等书籍。也是从七十年代末期,郭嵩焘、王韬、郑观应等人才开始议论西方的议院制度。直到戊戍维新时,常规的西学教育才开始。从这种发展中可以看到军事-工业-教育和政体的顺序。而越是了解了船坚炮利背后的西方文化,越是看到中西社会文化的极大差异,越是着手引进西方文化,图强道路上的一场大争论就越是不可避免。 这场争论的中心题目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场争论历经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洋务派与顽固派的争论,第二阶段是洋务派与改良派的争论。在今人的心目中,“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几乎成为了张之洞的代号。其实,很多近代史研究者早已指出,在张之洞写出《劝学篇》提出“旧学为体、新学为用”之前,中体西用的思潮早就颇为流行了。冯桂芬在1861年说:“以中国之纲常名教为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校邠序抗议》),郑观应说:“中学其体也,西学其末也,主以中学,辅以西学”(《盛世危言》),等等。这个时期争论的双方是洋务派与顽固派。洋务派在其主张中实际上强调,也即与顽固派实际上争论的是“西学为用。”顽固派是连“西用”都反对的。“中体西用”被他门斥为“名教罪人”、“士林败类”。这场争论来势汹汹,却收场匆匆,迅速让位给第二台戏——洋务派与改良派的争论。这之中所留下的最大的启发是:在蒙昧水准上的争论议题,将随国门敞开而迅速消除。敞开国门是击败无知的保守派的最好手段,并将使一些争论不再成其为争论。比如晚清出使英国的副使刘锡鸿是个十足的顽固派人物,认为引进机器是“用夷变夏”,在赴英时一再参奏洋务派人士郭嵩焘“投降媚外”。但在目睹英国社会后,这样的顽固脑筋也大受冲击,半推半就地承认:西方社会“诚未可以匈奴、回纥待之矣”,“尚利”也有其收益,等等。 第二场争论的焦点是是否要“旧学为体”。张之洞正是在这一时机写出了《劝学篇》,遂成为这一主张的代表人物。在这场争论中实际上有三派势力:顽固派、洋务派、改良派。洋务派是这一口号的提出者,顽固派亦是顽固地坚持中体的,改良派希望更多地学习西体。洋务派成员多是执政官僚,这口号对于他们是一种政策。在政治主张上掌权的人与在野的人往往有保守与激进之分。一方面,这是因为掌权的人蔽于事务,眼界无在野的人开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掌权的人总要考虑现实性、可行性,总要平衡各派力量,总想赢得朝内多数人拥护。很多研究家指出,一些公认的洋务派人物思想上也是希望多一些“西体”的。例如郭嵩焘,认为官办企业办不好,“不如使商人自制之情得而理顺也”,赞同英国议会制,批评“中国秦汉以来,二千余年,适得其反。”甚至李鸿章早已认清了“此乃三千余年之大变局也。”也明白:“商务应由商任之,不能由宦任之”,但事关“国计民生,需要官为扶持并酌借农帑以助商力之不足”。如果考虑到中国官场中一贯谨言慎行、看风使舵、高度重视策略性的积习,可以认为,一些洋务派人士的真实思想未必与早期改良主义者有很大的距离。“中体西用”是一个混合物,既含有他们的基本思想,也包含策略、可行性考虑,等等。而改良主义者多是在野、或不居要职的人物。这两批人的视野是不尽相同的。前者看官场小天地多,后者能更多地看到中西交锋后的历史趋势。即使前者中的一些人拥有后者的思想,但他们从官场时宜考虑,毕竟仍在坚持“中体西用”。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自强运动来得太慢,甲午中日战争终于宣告了洋务运动的破产。也正是从这一失败中人们更清醒地看到了方向,更敢于畅言改良,把思想解放冲破“中体西用”的蕃篱。这场争论给予后人的重要启示是:改革的深厚力量在民间。郑观应、王韬都不是朝内高官。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参加戊戍变法前更属位卑的小人物。不管官僚个人的真实思想如何,在现实政治中他们难免不是保守的。何况除了策略上可行性的考虑,制度的改革也毕竟在否定他们的既得利益。 不管“体与用”的争论怎样,随着与西学接触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看到了坚船利炮后面,既是一个几千年历史的文明,又是一个文化和社会结构的整体。对于前者,郭嵩焘早就指出了“现在的夷狄和从前的不同,他们也有二千年的文明。”对于后者,连张之洞在维新运动后也改提“整顿中法”、“采用西法”,以中西并列的关系代替“体用”的主从关系。实际上“几千年历史”和“文化整体结构”也是不可分隔的,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四、新型知识和新型知识分子 西方传教士说:“作为儒家思想支柱的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士大夫阶层,如果我们要对儒家的地位取而代之,我们就要训练好自己的人,用基督教和科学教育他们,使他们能战胜中国的旧式士大夫,从而能取得旧式士大夫所占的统治地位”(狄考士牧师语)。洋务派说:“识时务者,莫不以采西学、制洋器为自强之道”,“欲讲求制造轮船、机器诸法,(需)讲明机巧之原、制造之本,……从根本上下实功夫”(奕祈语)。改良派说:“泰西之强由于人才,人才出于学校”(康有为语)。革命派说:“旧教育者死,新教育者生”(孙中山语)。上述各派人物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却一致看准了西学的教育。西学已势不可挡,兴西学就必须兴办新式教育。 最初的新式教育是由西方教会兴办的。尽管教会办学带有明确的传播宗教的目的,但他们的办校方式也毕竟为中国人带来新型教育的样板。西方教会从四十年代起开始办学。1850年建立的上海徐汇中学是第一所较为象样的天主教学堂。到1875年教会学堂已达800余所,学生共20,000人,其中中学占7%。在西学的强大冲击下,洋务派为求自强也开办了新学。1862年建立了第一所官办洋学堂:京师同文馆。1863年又建立了上海广方言馆。以后教会和清廷争相开办西式教育。到十九世纪末,教会学校已达2,000所左右,学生增至4万名以上,中学约占10%,同时开始出现了大学。 从1901年始,十多年间,教会大学相继建立。到1918年,已达14所。这时期,中国国立大学共3所,加上私立大学,共10所。合计起来,这时期在校大学生2,000多人,每年大学、专科、专修毕业生共1,000余人。以后高等教育迅速发展,到1925年大学及学院已达50所,在校学生25,000人,每年毕业生(加上专修)达2,000多人。抗战结束后,大学及学院近百所,在校大学生100,000人,年毕业生20,000人。从民国元年至抗战结束,大学、专科、专修毕业生共计210,000余人。据不完全统计,自1850年至1953年,国内大学毕业生留学美国者20,000余人。 综上所述,教会学校、官办私办的新型学校、留学生运动,共同造就了一代中国新型知识分子。 在遭受西学冲击之前,传统国学教育的内容始终不离经学、诗赋,即学习写文章和诵解儒学经典。孩童从《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读起,以后是四书五经、唐宋八家文钞。《古文观止》、《御纂经解》、《资治通鉴纲目》。教学方法是先背诵后听解说。一千多年来,这种知识和教育结构没有发生任何大的改变。 在西式学校中,学生接触到无数崭新的知识。从1903到1911年,官办新学堂一直在沿用光绪二十九年(1903)公布的癸卯学制。1905年废除了科举,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走入了新式教育。按照这时的学制,小学阶段(初等小学堂、高等小学堂)主要学习语文和经学,但也开始学习算术、地理、格致、图画、体操。在中学阶段开始较全面地学习数理化等自然科学知识和外语。大学教育中包括八个学科,除“经学科”是传统国学外,其余七科都属来自西学的自然、社会科学。辛亥革命后,小学中读经科被废止,西学变成了从初等到高等整个教育体系中的主导内容。 在西学冲击下,整体社会知识结构发生了根本变化。首先是自然科学知识进入了社会主体知识结构和教育系统中。传统的中国文化重经验和技艺,轻抽象和理论,始终没有建立起科学体系。西方近代自然科学的引进改变了中国的传统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在西方新知识和新型思想方法的冲击和启发下,几乎一切中国传统学科都经受了一番改造。 文言文向着白话文的改造,实际上是把文字从官僚机构中的文牍和贵族身份标志、审美娱乐方式变为大众容易接受的信息手段。在西方语言的影响下,汉语中出现了标点、语法、音标。具有五千年历史的语言经历了一场空前的疏理、改造,变得规范化、通俗化、科学化。 历史学不再是帝王将相的家谱。受到西学方法影响的学者开始考证古史、正史的可靠性,开始从一再被人们捣碎入药的龟甲牛骨的铭文中解释古文字和历史,开始进行更广泛的社会史研究。地下文物的发掘,史籍的整理,古文字的识别,中外历史的印证——这一切方法将传统的史学发展成一种科学。 经学被从常规教育中取消了,它不再是捆绑今人手脚的神圣律令,却被纳入了思辨的哲学学科中,成为了哲学史、伦理学史的一部分。 随着科举的打碎,新型教育的发展,留学大门的敞开,一代新型知识分子产生了。就是最表面地看,也会发现,新型知识分子与传统知识分子大为不同。他们在诸方面呈现出多样化的面貌。知识的多样化代替了单一的儒家经学教育,已如上所述。这一多样化又造成了职业的多样化。在传统中国社会中,除少数读书人从事自身阶层的再生产,即作教师外,多数人走着科举——作官的道路,所以士、士大夫至今在人们心目中是相近的名称。而十九、二十世纪之交的中国知识分子已表现出五花八门的职业身份:洋务专家、近代商人、科学家、工程师、报人、学者、职业政治家、革命党人。传统知识分子的社会功能是为社会提供规范。而新型知识分子被近代分工化、专业化所决定,他们各自为社会完成着不同的职业功能。他们不再显示出传统知识阶层的高度同质性。表现在意识形态上是儒家大一统意识形态的瓦解,新一代知识分子在学习西学中开始寻求形形色色的新的价值观念。 如果说晚清洋务派是最后一代中国“士大夫”,那么戊戍的改良派人士算得上过渡期的知识分子了。据统计,戊戍变法的领导人物中有传可考者48人,其中进士28人,举人8人,贡生3人,生员2人。他们中5人曾游欧洲,1人曾去日本。他们关于西学的知识多得自介绍西学的著作或翻译作品。他们中的多数人没有正式或仅非常短暂地作过几天大官,即作过士,没当或仅当过几天大夫。辛亥革命中风云一时的知识分子中有科举功名的不多。同盟会的领导人物多是留日学生,有传可考的328名革命党人中有科举功名的仅43人:进士2人,举人6人,贡生2人,生员33人。但尽管他们多接受了西学教育,他们的西学文化素养并不深厚。从这个意义上说,从辛亥以后,特别是从新文化运动开始,整整一代新型知识分子才崭露头角。 虽然新学到二十世纪初叶时已在中国落户,并且日具规模,但终因历史短。条件差,基础薄,多数精通西学的高级知识分子是留学归来的学者。厦门大学1927—28年间的教授中86%是西洋留学生,副教授中83%是西洋留学生。清华大学1937年有教授94人,除一人曾去香港学习,另一人未留学外,其余全部留学美、日、欧,而这唯一的一位未留过学的人是国文教师,以后也还是出国进修了一年(汪一驹:《中国知识分子与西方》枫城出版社,1978)。知识精英中留学生比例甚高。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几乎个个是留学生出身。国民党统治时期中央研究院共有院士81人,其中75人是留学生出身,占总数92.5%。中央研究院中的数理组(院士28人)、生理组(院士25人)的院士全部是留学生出身。人文组中28位院士中也有22人是留学生出身,仅6人未出洋学习过。而这六人(余嘉锡、张元济、柳詒徵、陈垣、顾颉刚、董作宾)均系国学大师。其中四人虽未出国,却接受了新式的高等教育。 1949 年以后,中国知识精英中留学生出身的比例仍然很高。1956年中国科学院设数学物理学化学部、生物学地学部、技术科学部,哲学社会科学部,共有学部委员233人,其中188人留过学、38人未留过学、7人情况不清,已知留学出身者占总数的81%。数理化部学部委员48名,其中47人留过学。占该部委员总数98%。生物地学部有学部委员84人,其中71留过学、10人未留过学、3人情况不清,已知留学生数占该部委员总数的85%。技术科学部有学部委员40人,其中37留过学、2人未留过学,1人情况不清,已知留学生数占该部委员总数的93%。哲学社会科学部有学部委员61人,其中37人留过学,25人未留过学,3人情况不清,已知留学生数占该部委员总数的61%,其中很多国学大师,如史学家陈寅恪、向达、侯外庐;语言学家吕叔湘、王力;考古学家夏鼎等都早年留学国外,系统地接受了西方的教育。 我国知识精英学历上的这种构成说明了敞开国门的重要性。在当今的信息时代,即使是处于领先地位的国家,也要时时吸取其他国家的先进经验。发展中国家、文化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就更要敞开自己的大门,迎接西方的先进文化,奋力赶上去。 开放、多元和现代化是东西文化碰撞后的历史趋势。“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五、“体与用”再探讨 “ 何为体,何为用”是自十九世纪中叶中国社会正处在新学旧学交替之际,中国知识分子提出的,至到二十世纪初叶一直在争论的,最具有哲学味道的一个问题。又因一些历史原因,这个问题一直未能从思想、文化、学术上给予深刻的解答。 早期的封闭、愚昧,使得争论过于浮浅(顽固派与洋务派之争)。以后,“理论与实施间,议者与行者间”的差别,又使得争论脱离了纯理论范畴(洋务派与早期改良派之争)。中国守旧派的庞大势力,“动一张桌子都要流血”的现实,使得革新的人们不得不喊出极端化的口号。“全盘西化”正是这样一个带有感情色彩和矫枉过正的战术意识的主张。再以后,学术迅速地走向政治运动,批判的武器让位于武器的批判,这个思想领域中并未了结掉的问题就一直被搁置下来。 如果明确一下概念的话,对一个社会中的文化整体而言,“用”指技艺,“体”指价值观念和社会体制;对某一学科而言,“用”指应用技能,“体”指基础理论框架。历经了一个半世纪中西学的相互渗透,无论是对于西学还是中学在“用”的层次上的吸收、保留,都不再是争论的问题了。 重要的争论在于以什么为体。严复在二十世纪初的认识在当时是比较深刻的:“体用者,即一物而言也。有牛之体则有负重之用,有马之体则有致远之用,未闻以牛为体以马为用也。……分之则两立,合之则俱亡(严复:《论教育书》,转引自《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三联书店,1960)。”这一论断的现实积极意义在于鲜明地指出,以中国之旧体是容纳不了西学之“新用”的。而在理论上,这一论断已开全盘西化之先河。严复的比喻比较粗糙。又恰恰因此而留有余地,不趋于极端。他只说了“牛体”不能“致远”,却没有探讨要“致远”是否非“马体”莫属;要达到一个目标,是否只有一条道路。现代化总不能缺少诸如“理性”这样的最基本的特征,但是与理性精神相符的是否只有西方社会的一个模式呢? 当今日本社会中浓厚的集团意识似乎与西方社会充分的个人自由和社会流动性不同。日本社会中重集团内部的情感交流与西方企业中只有专业化业务交流不同;重集团内的工作资历又与西方完全凭成就不同。似乎前者的这些特征更接近于传统社会,但恰恰是这种企业在追求效率上比起后者毫不逊色。可以说,日本社会的“体”已经改造完毕了,与现代化之“用”极为合拍。它当然不再是封建社会的旧体,却是另一种,不同于西方的“新体”。一句话,现代化也不是一条道路、一种模式的。 对于全盘西化的主张,还可以从两个方面去分析。一,可否作到;二,是否最佳。 西方社会的一整套价值观念和社会体制是在西方社会一两千年的社会生活中形成的,它经历了漫长的适应、改良、完善的过程。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就是有心一下子全盘搬到中国,实际上也必须要逐步去作。而自家传统又不是能一下子忘记和灭绝的。因此在这个适应新价值观的过程中,必然要自觉不自觉地经历一个融合,即“化”的过程。从另一方面说,一个社会价值观是建立在社会多数成员发自内心的信奉和遵从之上的。外来的价值观不同于外来的技术知识。技术引进可以马上致用,而价值观却要经历一个被大众接受、信服的过程。一伙知识精英认为最好的价值观,如果不能为大众所接受,仍然不能成为社会价值观。春秋战国时代有过百家争鸣,却不是每一家的价值观都被大众接受了的。多数思想仅在文化史中具有价值,未对社会生活造成较大的影响。引进西方价值观,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全盘西化,说来容易作来难。淮南的桔子到了淮北变成枳。具有较大稳定性的物种尚且要变,更何况文化和价值观。所以吉田茂说:“即使能够输入外国的科学技术文明,要引进其政治观点、文化以及思想方法等构成其文明基础的东西,也不是轻而易举的。象这样一些所谓价值体系如果不是经过很长的历史过程,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它,那么产生出来的东西,就不能成为人们的真实的道德基础(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 这些道理显而易见。那么为什么“五四”时代学贯中西的新派思想家们几乎都带有全盘西化的倾向呢?仔细分析他们的言论,可以看到他们的此种态度是被整个社会呈现出的极端保守的形势逼迫而成的。胡适是公开宣称赞同全盘西化论的,而他在解释为什么反对中西文化折衷时说:“文化本身是保守的。凡一种文化既成为一个民族的文化,自然有它的绝大保守性,对内能抵抗新奇风气的起来,就抵抗新奇方式的侵入。这是一切文化所公有的惰性,是不用人力去培养保护的。……中国的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的可怕,我们正可以不必替‘中国本位’担扰。我们肯往前看的人们,应该虚心接受这个科学工艺的世界文化和它背后的精神文明,让那个世界文化充份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自由切磋、琢磨,借它的朝气锐气来打掉一点我们的老文化的惰性和暮气,将来文化大变动的结晶品,当然是一个中国本位的文化,那是毫无可疑的(胡适:《答陈序经先生》,《独立评论》160号)。”又说:“‘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风斯下矣’,这是最可玩昧的真理”作为义学家的鲁迅在谈到社会上极其强大的保守势力时作出了形象的比喻:“曾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没有激烈的主张,他们总连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那时白话文之得以通行,就因为有废掉汉字而用罗马字母的议论的缘故。”鲁迅和胡适的激烈主张都应该放在这种背景中去理解,实际上那是为了“拿来主义”,是为了“让那个世界文化充份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而后才有文明之再造。 两种文化在其“用”的层次上的相互学习只是浅层次上的接触,“体”的碰撞才是深层次上的接触。而这种碰撞的理想后果不是一方的“体”简单地取代另一方,而应当从碰撞中获得一种理性的、批判的、进取的精神,获得一种开放的、世界范围的眼光,促成对于“体”之建设的一些新的启示。甚至就一个分支学科而论,传统中医“用”的效益是无疑的,其“体”(基本理论框架)却是一套难以琢磨的理论。但是可以用目前的西医理论取代吗?这显然无助于批判地继承传统医学。中医“新体”的建设只有从凭借现代医学科学的眼光重新认识中医的“体与用”,从中西医的对话中开始。“拿来主义”是第一步,这之后是一个批判和再创造的过程,而不是一种取代另一种的过程。“取代”可能会忽略掉一个民族几千年实践的经验成果。 “ 五四”以后,中国的社会走过了一条奇特的历史。先是批判的武器让位于武器的批判。以后是三十多年来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批判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扫荡,其高潮是文革的破四旧和焚书运动。历经了这种文化虚无主义的扫荡后,今天的社会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中:科学与民主仍然没有深入到社会活动和生活中,但是抵抗西学的保守势力也不及“五四”时代那么强大了。真正的传统价值观念已经淡化了许多,它与今人,特别是青少年,很有了一段距离。于是今天的人们似乎可以在西学和传统中兼顾一些。一方面学习西方已不必打出“全盘西化”的策略了;另一方面谈论吸收传统精华也不会助长保守派的威风了。传统中有价值的东西已被文化虚无主义运动涤荡掉许多,如不留心,大有丢失的可能的。这也是胡适当年谈论“文化的保守性”时所始料不及的。 今天的社会应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宽容。如果传统可以宽容现代化,现代化也应该宽容传统。大家都应该保有存在的权利,在竞争(而不是斗争)中共存。人类的文化应当越来越丰富,而不是象商品换代一样,只要一个最新式、最时髦的。只有在尽可能全面地借鉴多种文化参照系(包括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之后,人类才能作出聪明的选择。著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说过:如果迅猛的变化一下子把传统全部涤荡掉,人类的文化将变得单一,单一不利于选择,单一将使人类毁灭(Mead,M:Culture and commitment,New York,1978)。法国学者波尼亚托夫斯基作过类似的论述:“人类的全部财富就在于世界的多样性。……如果某一天人类的历史聚合为一种单一的文化,单一的文明,那将预言着我们的灭亡(波尼亚托夫斯基:《变幻莫测的未来世界》,世界知识出版社,1978)……”中华民族应当在吸取西学走向现代化的同时,把自己独特的传统文明的精华保留、发扬、输入世界。著名哲学家罗素在本世纪初就说过,中西文化碰撞后将产生一个更伟大的文明。七十年来这个预言始终未有实现的迹象。但是今天我们有更多的理由认为,只有借鉴古今多种文化后的伟大创新才能复兴我们古老的民族。让我们重新燃起老罗素心中的希望之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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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医学“中国化”趣事
fqng1008 2017-11-30 17:24
本文来自于赵洪钧老师的《从胰腺说起 》。 2017 年3月3日,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生院下发了【2017】8号文件,拟补给“赵洪钧同志”迟到35年的学位证书: “收到《关于赵洪钧近代中西医论争史学位问题的申诉书》和张洪林等校友的联名信后,中国中医科学院领导高度重视,指示我院调查核实有关情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暂行办法》,赵洪钧同志符合硕士学位要求的基本条件,拟报请中国中医科学院学位评定委员会批准,授予赵洪钧同志硕士学位。 ” 并且,“我们热忱欢迎赵洪钧同志参加中国中医科学院2017年研究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热请邀请赵洪钧同志在4月中旬,为我院师生作一场中西医论争史专题学术讲座,往返交通和食宿费用由我院承担,敬请俯允!” 能够体面地回到母校是洪钧老师多年的愿望,尽管这份迟到的证书对他个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得认真地准备演讲。《从胰腺说起 》是他准备的讲 稿 ,后因故没有采用, 而采用的是《 两个晚清士大夫的医学观 》。 《从胰腺说起 》评说了西学东渐过程中,几个解剖术语的汉译过程,正如赵洪钧老师所说:“胰腺这个汉语词语的出现,能很好地说明,西医必须结合中医和中国传统文化才能中国化。中医必须结合西医,并通过西医结合现代科学才能保持活力。 ” 一、胰腺的由来 胰腺与胰岛素和糖尿病密切相关,为什么中医脏腑中没有胰腺之说?这得从100多年前把PANCREAS翻译成“胰腺”说起。 1915 年,我国出现了第一个由中国人发起组织的西医团体——中华医学会。这个团体最初只有40多个人,主要任务之一是尽快全面引进西医。 这时距加拿大医生班廷( Banting , SirFrederick Grant ) 提取出可供治疗用的胰岛素制剂还有7年。班廷于1922年发明了胰岛素,第二年就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这是因为胰岛素对糖尿病有立竿见影、起死回生的疗效。 要全面引进西医,首先必须把西文——特别是英文医学名词译为中文。这样才有可能把西文医学文献译为中文,才有可能用中文编写西医教科书,也才有可能用中文进行西医教学。为此,该会于1916年成立了医学名词审查会。 胰腺就是最早经过该会审查确定的译文名词之一。对初创者来说,把英文或其它西文西医名词译为中文,必须全面对照中国固有的传统医学这个参照系。因此可以说,早在一百年之前,那些在西方学习西医的先驱者曾经花费过大量精力探讨了中西医的结合问题。虽然中医传统上说的脏腑,不完全是人体解剖生理意义上的内脏器官,但把HEART译为心脏,把LIVER译为肝脏等,都有现成的选择。然而,PANCREAS却是一个新问题,传统中医理论中没有相应的脏腑名称。 这就要考验创译者的中医和中国传统文化素养了:首先是对PANCREAS的本义有确切的了解,同时要在中医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海洋中寻求衔接。 当然,把西文西医书译为中文不是始于中华医学会。早在1851—1859年,就有《合信氏医书五种》问世。此后也有博医会的成员,在中国学者的帮助下编写了一些西医著作。丁福保更是在辛亥革命前后,由日文翻译了一批西医书。但是,他们都没有令人满意地解决PANCREAS的翻译问题。 民国之前, PANCREAS 曾经翻译为“膵”或“脺”(音CUI)或“(月+臣)”(音YI)等,还有的翻译为“甜肉经”,这些译法都没有获得共识。“膵”“脺”和“(月+臣)”,都有些生僻而且不好读、不好认。“甜肉经”则无论从西医看还是自中医看都不准确。不过,这一译法说明,译者已经知道, PANCREAS 与血糖有关。 西医什么时候发现PANCREAS与血糖有关呢? 时间在1889年,发现者是 德国科学家明可夫斯基与梅林 。 他们切除了狗的胰腺,观察胰腺是否生存所必需,却意外地发现这些狗出现了糖尿病。由此推论,糖尿病与胰腺有关。 这个实验相当粗糙,却从中取得关于胰腺功能的可靠认识。单靠生活常识和思辨,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知识。 知道了胰腺的解剖构造和大体功能,按说把她译为中文不是很难了。比如,中医的脏腑有脾脏之说。它是主管消化的,按说把PANCREAS译为脾也可以。近来就有些中医学者认为胰属于脾。但是,中医文献中的某些记载,和民间关于胰的经验知识占了上风。因为这种经验知识,关于胰的解剖构造,就是西医说的PANCREAS。当年的中国西医先驱,最后选择了有解剖依据的“胰”。 在我国古代文献中,胰腺最多见的是称为“胰”。此字在古代文献中分布如何呢?如果查查字典,《说文解字》中没有“胰”字。《康熙字典》中是有的。至于其它文献,不可能遍查,但可以肯定胰字不常见。我使用淘中医网上提供的文献和自动检索功能,查考了《千金方》、《外台秘要》和《本草纲目》。发现,胰在《千金方》中共35见,在《外台秘要》中 20见,在《本草纲目》中28见。这说明在古代中医文献中,胰字不是很少见。至于胰的用途,全部都是把胰当做一味药。大多用猪胰,偶尔用羊胰。可见,至迟在唐代,国人对“胰”已经相当熟悉。《千金要方》主要用它制作面药——洗手脸用的洗涤剂——这大概是后世胰子的源头。 李时珍曾经试图把胰纳入脏腑: 《本草纲目》说:“(月+臣)音夷。亦作胰。(时珍曰)一名肾脂。生两肾中间,似脂非脂,似肉非肉,乃人物之命门,三焦发源处也。”但是,李时珍以后的医家,没有接受这种命门说,胰也没有机会进入五脏六腑。但是,一百年前,我国的西医先驱,在翻译 PANCREAS 时,选择了有解剖依据的“胰”。 然而,PANCREAS是一个腺体。只用一个胰字翻译它不够全面,念起来也不顺口。 可是, 古代汉语中没有腺字。怎么办呢?只能造字。 怎样造呢?左边用月字(即肉)旁,略通文字学的人都会想到。右边用什么,需要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并多方联想——当然也要知道西医的原意。腺体大多是外分泌腺,要分泌液体——往外流“水”,于是用泉字作为右旁。泉在腺中既表音又表意。这个字把英文GLAND(腺体)表达得很准确——比英文还好。 就这样,PANCREAS最后被翻译成胰腺。 应该说,为了引进西医造的腺字,以及胰腺的译法,不但准确、全面地表达了 PANCREAS 的本义,而且 更符合汉字造字、组词规律。胰腺对于中国人要比PANCREAS对于英国人更容易记忆、理解。腺字造得也比古代的类似汉字要高明。 何以见得呢? 据考证,经典中以泉为声旁读XIAN的字,只有缐字,而且最早见于最重要的儒家经典之一《周礼·天官·缝人》。其中说:“缝人掌王宫之缝缐之事。” 按:网上本子《周礼》,此处可能用线字,但吴树平点校的白文《十三经》则用缐字。商务版《古代汉语词典》引用《周礼》也是缐字。这说明,古文化学界,认为应该是缐。这里不再进一步考证。 古人和今人,都把线和缐通用。但是,按汉字造字规律衡量,用泉字做声旁的缐显然不很好。再看《说文》,有“綫”字,没有“缐”字(说古文如此)。《周礼》值得怀疑。 总之,西医先驱翻译引进的胰腺这个中医脏腑中没有的、很重要的消化器官的做法,很有意思。它提示中医应该反省:为什么劳动群众认识到的、而且经验性地长期使用的内脏器官,根本不见于中医经典,其它中医书籍中也较少提及,因而没有进一步认识呢? 近代日本人大量翻译西医书,和西方自然科学著作比国人更努力。那时,他们也尽量使用汉字或日本汉字,翻译西医和其它自然科学术语。以上所说是否有的自日本引进,值得存疑。 二、其他解剖名词的文化含义 1. 动脉和静脉 :把ARTERY译为动脉,把VEIN译为静脉,也费了一番心血。 今《内经》中动脉共约26见。《难经》的开头就说:“十二经皆有动脉”。动脉的意思是:人体中的某些脉是不断跳动的。按阴阳学说,有动脉就应该有静脉。但是,中医经典以及后世中医书都没有静脉之说。可见,动静脉的译法不但准确地表达了西医的本义,结合了中医知识,也充实了中医的经脉学说。从中也可看出,所谓经脉的本义就是血管。 2. 大隐静脉 :对人体这个最大的表浅静脉——大隐静脉译得很雅致,很有文采。 《内经》和其它古代中医文献中,并无大隐静脉之说。《内经》对此是这样说的:“经脉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其常见者,足太阴过于外踝之上,无所隐故也。”(《灵枢·经脉》)无所隐为什么译为大隐呢?因为大隐隐于朝,即大隐是不隐的,故大隐静脉带有鲜明的中国文化特色。 3. 腓肠肌 :这一译法出自《易经》和对《易经》的注疏。 《易·咸》“咸其腓” 。 唐代孔颖达疏 : “腓,足之腓肠也。”《 说文 ·肉部》“腓,胫腨也” 。 清段玉裁注:“诸书或言膊肠,或言腓肠,谓胫骨后之肉也。腓之言肥,似中有肠者然,故曰腓肠。”《医宗金鉴·刺灸心法要诀·周身名位骨度》“腨”注 : “腨者,下腿肚也,一名腓肠,俗名小腿肚。” 4. 脂肪 :脂和肪都见于《说文》,但不是连写成一个词。古代文献中,大概只有《玉篇》中有脂肪连写。《说文》说,有角的动物脂肪叫做脂,无角的叫做膏。按说,应该脂膏组成一个词。古代文献中,也偶尔脂膏连写,至今还用民脂民膏这个成语。大概因为脂膏念起来不顺口,最后采用了脂肪。 5. 胆汁 :《难经》说,(胆)“盛精汁三合”。胆汁这个词就是从此来。它比英语要优越。英语中的胆是GALLBLADDER,而胆汁是BILLE。两个词毫不相干,增加了记忆和理解的难度。 6. 冎 :这个字是骨字去掉月字——冎(音GUA),而且被许慎看作部首。它的意思有点吓人。《说文》说:“冎,剔人肉置其骨也,象形。头隆骨也。”过去我知道冎很可能是骷髅——特别像没有肉的颅骨,但没想到古人曾经“剔人肉置其骨”。有人告诉我,目前还有的地方有此风俗。可惜,这种没有科学思想的剔人肉,和中国古代的剐刑以及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一样,未能促进人体解剖知识的积累。结果,我国古代的解剖知识,最早来自《礼》。或者说,中文的解剖术语,出自儒家经典的比出自《内经》的多。 试看《内经》和《难经》中,没有肱字和腓字,很多解剖名词,都要到经史子集中去寻找。可见一百年前,把西医名词译为中文而且译得信、达、雅,需要多少古代文化知识了。 三、结语 中华医学会的先驱们,并无足够的古文化知识,为此他们邀请了国学专家参与医学名词审定。 《中国医史》这样说:“另一个有趣的代表是江苏省教育会的宋新庆(音译)先生,他既不懂解剖也不懂英文。但他是一位杰出的中国学者。每当对建议译名进行选择时都要询问他的意见。”这段话见于,王吉民、伍连德用英文写的《中国医史》,1936年第二版第642页。这是发生在1916年8月5日至12日的事。 可见,单单斟酌译文名词,就非得融会贯通中西医并且汇通中西文化不可。可惜这一工作,一开始没有实行中西医合作的体制。可以说,宋新庆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中医。 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当时的中医界是否有人能够代替宋新庆?为什么他们没有找一个中医学家担纲此责。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要把西医真正引进中国,必须精通中国传统文化。当年的西医界,邀请国学专家参加名词审查,而且非常尊重他的意见,应该承认他们的胸怀。发扬中医,自然也要精通中国传统文化。但时至今日,为了更好地继承、发扬中医,还需要另一个方面:勇于汲取西医和一切当代科学知识。 注:赵洪钧老师原文见新浪博客, 《 从胰腺说起(一) 》、 《 从胰腺说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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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中西医(一)
热度 1 fqng1008 2017-9-18 18:37
按:这是《一位老中医的衷言》的第一篇,我以博客的形式开始笔耕。 一、从“西学东渐”说起 通常而言,“西学东渐”是指明末清初以及晚清民初两个时期,西方学术大规模涌入中国乃至东方的历史过程。那时候,西方的 哲学 、天文、物理、化学、医学、生物学、地理、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法学、应用科技、史学、文学、艺术等大量传入中国,对学术、思想、政治和社会经济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可以说,那个时代的 “西学东渐”是一场历史大潮,几乎势不可挡地荡涤着东方文化,一时间“欧洲中心论”甚嚣尘上。 在这段时期里,西方科学摧枯拉朽,我国传统的天文、地理、农学、算学等等一时间土崩瓦解,无不被取而代之。但幸运的是,传统的中医学没有像日本的汉方医那样遭到取缔,而在在排拒、接受与抗争的震荡中保留了下来。 中医学得以保存下来, 显然 与中日当局不同的国策密切相关。我早些时写了一篇“湖北农务学堂与张之洞的‘中体西用’”的博文,并表示能够理解张之洞提出“中体西用”的苦衷。有博友文后留言:张之洞提出了“中体西用”,福泽谕吉提出了“脱亚入欧”。 …… 假设张之洞提出了“脱亚入欧”,福泽谕吉提出了“日体西用”,甲午战争的结果会不会相反? 我没有回答他的假设,因为张之洞不可能提出“脱亚入欧”,泱泱大国的既往荣耀仍然徘徊亿万中国人的记忆中,特别是皇室家族的脑海里。这也是我们与日本民族的根本差别。而且,“中体西用”已经开花结果,而“脱亚入欧”在中国必然是无花无果。但是,中医学虽然没有被取缔,却一直处在求生存、求发展的尴尬境地。虽然“压力山大”,总在“振兴”的悲壮声中“上下求索”,却始终不能“置于死地而后生”,并恢复昔日的的辉煌。 于是,我们提出如下思考: (一)从“中西医汇通”到“中西医结合”,我们能否实现毛泽东的宏图大略,创造一个“新医学、新医学”? (二)从“国医科学化”到“中医现代化”,我们能不能像当代中国一样,成就一种与现代医学并驾齐驱的“现代中医学”,甚至成为未来的“现代医学”? (三)从“三驾马车”到“中西并重”,我们中国特色的医药卫生政策是否英明正确? 尽管我知道,在意识形态尖锐对立、各种思潮风起云涌的现阶段,大家对这三个问题很难达到共识,但它们是本书需要直面的、必须理性思考的关键问题。 二、中国古代医学与古希腊医学的比较 35 年前,我在《医学与哲学》杂志发表了自己的第三篇医学论文,题目是“ 试论中国古代医学和古希腊医学的理论体系 ”(见《医学与哲学》1982年第10期。另外两篇是《医学与哲学》1982年第6期“中医理论的科学美探讨”、《中华医史杂志》1982年第1期“要注重中医发展规律性的研究”)。我开篇即云:“科学的历史是互相关联的,中国古代医学和古希腊医学虽有很多区别,可是深入实质看,却又有一些惊人的相似之处。”于是从“形成医学理论体系的时代背景”、“创立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因素”和“医学理论体系的学术内容”三个方面进行了探讨,每个方面写下了三四点论据。可能是这样一种选题和立意的新颖,编辑部居然接受了一个在校大学生的论文,还把它放在了第二篇的显著位置刊出。 《内经》云:“智者察同,愚者察异。”现在想来,编辑部给我的优待应该是恰如其分的。因为,我一不小心当上了《内经》所谓的“智者”。前些时,我看到 在2017年2月25日,研究黑洞和宇宙演化的 我国著名的 天文学家、天体物理学家张双南研究员与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的孙小淳教授,就“阴阳五行是否应该写入《中国公民科学素质基准》”进行了激烈辩论。说实在话,我非常认可张老师的观点。但他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他在演讲中(见“什么是科学”)说:“中国古代的先贤们既不懂得形式逻辑,也不懂得实验科学,因此没有发展出来现代科学一点都不奇怪。……发展出来只是从希腊文明那一个分支出来的,其他的文明都没有产生。” 说的也不错,这是各种《科学史》的通行观点。但是,这不仅是一个令国人敏感的问题,也涉及到科学起源的不同看法。因此,他的文章下面有很多反对的留言,拥护者一味说别人没有读懂张老师的意思,我想会不会张老师的有些意思并没有说到位呢?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写到:“现代的自然研究,和整个近代史一样,是从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算起。这个时代,我们德国人由于当时我们所遭遇的民族不幸而称之为宗教改革,法国人称之为文艺复兴,而意大利人则称之为五百年代,但这些名称没有一个能把这个时代充分地表达出来。”我非常认可恩格斯的观点,因此才发现 中国古代医学与古希腊医学惊人的相似之处。那么,真正的科学诞生于文艺复兴之后,人们开始以受控实验来研究因果关系,以形式逻辑来搭建理论体系的时候。而在此之前,无论是古希腊时代、古罗马时代、巴比伦时代、印度的舍罗迦时代等等,他们的医学都包含在自然哲学的母体之中,并不存在明显的本质差异。 1986 年,我读研究生期间曾经写过一篇半途而废的论文——“走出迷宫”,主要是探讨那个时代的西方医学曾经经历过的脱胎换骨过程:怎样淘汰许许多多既不能证实又不能证伪的自然哲学概念,最后确立科学概念的可操作性原则?如何 从 “ 穆勒五法 ” 到 “ 科赫法则 ” ,严谨地追求医学现象的因果关系?没有完成,是因为自己手头资料有限,尚不能做到论点与论据的高度和谐。 再回到35年前的这篇文章。我从天才的观察、经验的汇集、哲学的武装三个方面讨论创立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因素,从原始的物质观、“小宇宙”的人体观、抽象的疾病观(应该是“笼统的疾病观)、朴素的治疗观四个方面探讨“医学理论体系的学术内容”。其中,我非常强调自然哲学在构建医学理论体系中的作用。在这个问题上,我非常赞同 张双南研究员的辩论对手孙小淳教授的观点,阴阳五行学说对于中医来说是一种思维工具,无论是《黄帝内经》还是《伤寒论》等等,都是用这种工具性“语言”来描写的。否则的话,古人的医学经验就成了孤立的、没有办法传播的、不能构成体系的碎片化知识。而 现代医学的诞生,则是现代方法论催生下的又 一次凤凰涅盘,浴火重生,是 医学经验与自然哲学的痛苦分离(留待后文继续讨论)。 1988 年,《医学与哲学》杂志社安排我们几个中医院校的年轻教师编写一本《中西医学比较研究》专著(本书500千字,1990年出版),上海中医学院的裕民兄牵头。那是一次年轻中医学者的思想碰撞,我们1989年5月在大连云雾宾馆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为了统稿,大家白天激烈地争论书稿内容,晚上热切地关心国家大事,曾经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日子。在这本书里,我们提出过一个“重构中医药体系”的想法,主要是裕民兄的意见。时光过去了近30年,今天看来它仍然是一个无法实现的设想,但我们也是基于中西医各自发展的历史和自己专业浴火重生的热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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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硕士: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kexuechuanbo 2016-5-31 10:26
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邮箱接收全文 【作 者】 高静 【学位授予单位】 西北大学 【学位名称】硕士 【外文题名】The Study of the Eastern Western Monthly Magazine in the Filed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导师姓名】 姚远 【学位年度】2007 【摘 要】为了廓清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背景下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以下简称《东西洋考》)的历史发展轨迹,调阅了1833—1838年间39期影印本期刊,运用文献考证、中西文化对比等方法,对其作了全面的历史考察。研究结果表明:《东西洋考》是第一份在中国大陆出版的,具有近代报刊形态和内容的中文期刊,开创了报刊分类编纂手法,刊发了第一篇新闻学理论专文,开创了刊载地方社会新闻、一句话新闻的先例;《东西洋考》构成了汉唐邸报、南宋以来的丛书连续出版、上帝“赐予”这三大中国期刊出版源流,是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中的一块活化石,突出地标志着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入的期刊媒介形态;首先传入西方公司制度(“公班衙”),首创物价表,独创了章回体经济新闻写作模式;首次经由期刊媒介传播法国大革命事件,传播了西方的议会政体(“爵房”“乡绅房”“国政公会”和西方司法新体制——陪审团制度(“批判士”);开辟专栏介绍世界和中国地理,首次使用“月球”这个中文名词,最早传播蒸汽机、轮船、热气球等西方科技创新成果,首次提出在中国兴建农会的建议。研究结论认为:《东西洋考》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教士传入中国的期刊媒介形态,创造了中文传播的崭新载体。其作为宗教传媒,却完全... 隐藏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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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柴静:一百年前的医患关系
fqng1008 2015-1-9 10:45
“好的医生应该具有三个“H”:Head是知识,Hand是技能,Heart就是良心。 ”——梅藤更 1    这张照片最近在网络流传,苏格兰医生梅藤更查房时与中国小患者行礼,这一老一小,一医一患的相敬相亲,在今天的背景下,让很多人感慨。不过,作为一个西方医生,1881年来到中国时,梅藤更要面对的医患冲突,其实远大于今天。   一个女人喝毒药自杀,送来医院抢救,丈夫紧张地问,“我能不能带走她的遗体?”,因为传言梅藤更用的药是取病人的内脏制成。   可见当时民间对西医的疑惧。   1881年,26岁的梅藤更被英国基督教圣公会派往中国时,鸦片战争刚结束二十年,医疗传教的自由随战后条约进入中国,国人在心理上本能抗拒,加上此时杭州还是一个“城门上悬挂着人头”的中世纪城市。人们对外科手术,人体构造都不熟悉,民间对教会医院有种种传言“教会医师以媚药淫亵妇女,医院被怀疑挖眼剖心用以做药”,西医解剖尸体或制作人体标本,被认为动机邪恶,信徒临终圣事,被认为教士挖死人眼睛“以为炼银之药”。   知识分子中也有此说,魏源的《海国图志》内,有关于洋教用药迷人信教、挖华人眼睛制药的内容。   梅藤更来中国前后二十年间,能在官方文献中查到的教案有200起以上,医疗领域往往是冲突引爆点,因为死亡最容易激起受害想象和集体情绪。1870年天津教案,1868年扬州教案,华洋双方死伤惨重,起因都是疫病流行,育婴堂中几十名孤儿患病而死,民间传言怀疑外国人绑架孩童,“剖取幼孩脑髓眼珠”作为药材之用,甚至“烹而食之”。   梅藤更放弃船行的工作从医,是想帮助“被迷信束缚和病痛折磨的人,使人彻底远离巫术和符咒”,但他的职业恰被看作有邪恶巫术的食人番,这种形象激起原始的恐惧与愤恨。即使官方调查出传言不实,公开澄清也无济于事。在天津教案中曾国藩查证,民众认为装满婴儿眼珠的两个瓶子,打开看是腌制的洋葱。但他无法说服激愤的民众,被斥为“卖国贼”,士人砸掉了湖湘会馆中他的匾额,几乎最具盛名的官员公信力被毁。而法、英、美、俄等七国联合抗议,出动兵舰催压,中国政府最终对国民执以死刑,付出昂贵赔偿平息这场冲突。   梅藤更来到杭州时,这隐隐的刀兵交激之气仍在,满人旗营驻扎杭州,他从旗营墙下经过,士兵向下扔石头,以示驱逐。   他的从医生涯在鲜明的敌意里开始。 2     照片上这个男孩,直到四五岁,从没象别的孩子那样笑过。   梅医生每次去巡查,都会去找这个阴郁的小人儿,教给他有趣的话,或者把他抱起来举到空中玩。一年冬天,这胖娃娃穿着厚棉袄,着实象个矮脚鸡,医生就模仿大公鸡,把腰先弯下去,慢慢直起来,身子往后仰学鸡叫“doodledoooooooooooo”   小孩子跟着学“toto-oooooo---”,第一次发出普通孩子的笑声。   这张照片上,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因为对医生的爱”,到这所医院药房的化学部工作。他与医生合影,叉脚端手坐着,带点憨憨的不好意思抿着嘴,梅医生站在背后诙谐开他玩笑,可见两人十几年来的亲厚。   当年见过梅藤更的人,说这面团团的外国人十分可亲,按宗教习惯叫病人“兄弟”或“姐妹”,“路上遇见不管这人他认不认识,都会先上前鞠躬,如果对方看上去年纪比较大,他还会拱手作揖,用他那蹩脚的中文说“你福气好。” 梅藤更曾说中国穷人不快乐,有知识的阶层又要有威严,很少有轻松的时刻。“一旦人们欢笑的时候,一切敌意都化解了”。   初来杭州时,梅藤更的医院简陋之极,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没有药房,没有手术室,梅藤更和新婚妻子不会说汉语,医院只有旧屋四间,冬天房子里没有炭盆,冷风流窜。是一位曾生产鸦片的印度商人良心责备之下,捐三千英磅给圣公会租来的房屋,免费收治病患,并不以入教作为治疗前提。中户之上不信任梅藤更,只有穷苦无告,走投无路者,和身染重疾,生命垂危的人才肯来。   杭州当时还没有公共卫生系统可言,街上的粪池不加盖,路上随处可见屎溺,乞讨的人,残疾的人躺卧在脏污中,河中舟辑往来加上阴沟污水,连年疫病流行。来看病的人没有洗澡条件,衣衫破烂,伤口溃烂脓肿,甚至有人把死者抬来,姑且一试。   碰到酷暑,气味可想而知。   医院门口排队的人是世界上最悲惨的队伍,但梅藤更常常不用什么语言,就让病人哈哈大笑。   有次他无意中碰到一个病人的膝盖,就倒地做出非常夸张的表情。病人们立刻跑过去帮他。看到他们这么大惊小怪,梅医师继续装着很痛苦地呻吟。一位老太太给他摸胸口,一两个人给他扇扇子,另外一个人抱着他的脚,第五个人靠着他的背,第六个人搭他的脉搏,第七个人跑去找梅夫人,其他人围成一圈。   梅夫人过来看到丈夫眼睛里的狡黠,立即就明白没什么大碍,只是在享受他给大家制造的乐趣,她对在场的人对这位“病人”所作的一切表示感谢,就走开忙别的去了。   梅藤更说,“生活里的乐趣和欢笑,比药更能让生病的人觉得活着之振奋。”   梅藤更医治过的病人中,有一个人写下了回忆,美国人鲍金美,幼年在杭州生活,因为淘气乱吃,常常要喝梅医生开出来的蓖麻油通便,隔了几十年,她小女孩时的疑惑还没有解开,“虽然每次见到他我都得喝很多的蓖麻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的所有的小孩子都敬慕梅医生。”   在她童年的心上,两卷白胡子的梅医生是一个“穿便装的圣诞老人”。 3 (广济医院初期,有四间屋子的戒烟所)    医院没有其他医生,也没有护士,这个行业没有标准,无从招起。某天早晨,梅医生的厨师消失了,下午他穿着马褂来辞别,说当中医的祖父过世了,父亲要他回去继承衣钵,出诊看病。梅藤更极为意外,问“你知道怎么看病吗?”厨师说:“没事,我爷爷也是这么继承他爷爷的,再说,我这两年跟您学了不少”,梅医生愣在那儿,“你在这儿只学了怎么烤薄饼……”。   他找来一位中国助理。一位女性病人腿部溃烂露出骨头,需要移植皮肤,再三劝说,病人只同意从胳膊上取一小块皮肤。梅医生找助理来工作,找不到,助理害怕要她捐出皮肤,逃走了。医生夫人找到她,承诺先捐出皮肤作示范,助理旁观后颤抖着伸出了胳膊。但还是不够,梅医生训练妻子从自己胳膊上取下皮肤,再教给她如何移植给病人。   病人惊人地缺乏现代医学常识,英国传记作者记下某天查房时梅藤更看到的:“一个叫“小猫”的手术病人拆开自己绷带,正看看伤口长得怎么样,刚做完腿骨手术的病人,觉得夹板不舒服,把它拆了。而一个叫“万代”的老病人来医院前可能好久没有吃饱,看上去饿极了,竟然在吃他的石膏。”   梅医生挨个安抚处理。   1883年,写给教会的信中,他说这一年看了3019个病人,259人住院,但医院太小,戒烟所只有16张病床。他需要去50万人口城市的郊区救济病人,杭州当时交通工具是轿子,梅藤更不适应别人抬自己,设计了杭州第一辆西式钢圈马车,看上去是一只小驴车只容一人乘坐,须亲自驾驶。   有次病床已满,他要求一个病人回去卧床,但对方没有说他没法躺下睡觉“我住在别人家厨房里,油烟呛得我直咳嗽,你能不能让我住院?”梅医生无法可想,给了他药,叮嘱每天三次,两天吃完。回去后患者认为药喝多能治得更好,擅自把六份药一次全喝了,医生被叫去出诊时,这个人已经处于濒死状态。这无可依靠的人,医院告别前曾问过梅藤更一句话:“医生,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这件事后,梅藤更决心用余生之力建一个大的医院。 4 (保俶塔旁的广济麻疯病院)    募款很困难,很久后他才收到圣公会的回复,又过了很久,才有时间拆开堆积如山的旧信,看到信中夹着的1700英磅支票,一夜没睡,开始设计医院。   广济医院在1884年建成,大门口棚架悬吊着紫藤花簇,左侧是大草坪,右侧玫瑰花坛,医院有了候诊,门诊,手术室,药房,办公楼等分类。   但这些钱不足以支持梅藤更理想中的医院,他向自己的私人朋友募捐,麦克莱爵士的儿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生前他想成为一个医疗传教士,为了满足这个遗愿,这位父亲捐赠了一万英磅。   用这些钱,医院装备了杭州最早的发电机、自来水塔,电灯和第一辆汽车,旅行中国的英国作家伊莎贝拉.伯德写下她的观察-----“它们在照明、通风、卫生施设、分科与组织方面较之我们的最好医院也毫不逊色。” 她印象极深的是医院用著名的宁波清漆涂刷,“那是真正的漆,它缓慢凝固形成一个非常坚硬的表面,反光性好,能耐受每周的煤油擦拭,大大有助于卫生。墙、地板和寝具的清洁是这样好,一尘不染,无可挑剔!”   广济医院有了自己的药房,自制针用葡萄糖、x线硫酸钡、百日咳药水,奎宁针等等。药房提供奶粉和肥皂,这些用品很快在市面店铺盛行,进入市民日常生活。   一个医院推动了杭州城市现代化开始,梁启超在《时务报》上撰文,认为医学变革能撬动国民的整体生活 “讲化学,而讲植物学,而讲道路,而讲居宅,而讲饮食多寡之率,而讲衣服寒热之准,而讲工作久暂之刻,而讲产孕,而讲育婴,而讲养老,而讲免疫,而讲割扎。……学堂通课,皆兼卫生,举国妇人,悉行体操;国之勃然,盖有由也。”   医院开始吸引中上阶层的患者,疗效是最直接的说服力,梅藤更医治好杭州的八旗都督后,敌对的气氛就消失了。此时洋务运动中兴,朝中重臣荣禄,李鸿章,曾纪泽,沈桂芬都与西医私谊亲厚,伦敦会传教医师科克伦曾深入宫闺替慈禧治病得到信任,1904年,筹建北京协和医学堂时,慈禧提供万两白银襄助。实用主义的思想之下,西医甚至进入中国的政治与军事体制,梅藤更被委任杭州海关外科医师,承担检疫工作。查尔斯·卫理在中法战争中被清政府聘为军医。达斯维特在甲午战争中救治伤员,得到光绪帝赐的双龙宝星。   广济医院的国内捐赠开始多起来,袁世凯、孙传芳都在名单之列。一位捐款的乡绅对梅藤更说“我见过富人帮助穷人,但我没见过一个人离开国家去帮助别的国家的人,我在这儿躺着,看你对穷人富人都是一个样子。”   梅藤更开始兴办教育,建设广济医校,学生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大都减免,由英国人捐赠。伊莎贝拉说,此时英国人对梅藤更在中国的耗费已经“啧有烦言”,但梅藤更一念不息。某天他医治完一个“生平所见最可怕”的麻风晚期患者,到花园呼吸新鲜空气,正是初夏,玫瑰、百合、柠檬、橙、紫藤和紫丁香正开,两种气息的对比给他很深刺激,麻风病极为酷毒,最痛苦是被隔离于家庭和社会之外。他自知这种病无法根除,但应“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梅藤更与圆通寺方丈交好,购买寺庙土地,在西湖之上,保俶塔之侧建起麻疯病院,只收挂号费就可接受免费治疗。但有市民认为这是冒犯,麻疯病院挡住阳光,阴影投射在宝塔上,影响城市的好运和繁荣,散布病毒。当地士人与佛教徒也都不快——“佛教之地,岂能供手让给耶稣?”以土地纠纷之名提起诉讼,梅藤更不得不交出契约,由政府购回。   梅藤更将病人迁往松木场分院,郁达夫为写小说曾专门去那里小住,描述他的印象:“高低连绵的山岗。医院红色灰色的建筑,映着了满山的淡雪和半透明的天空,早晨一睁开眼,东窗外有嫩红洁静的阳光在那里候他,铃儿一按,看护他的下男就会进来替他倒水起茶,澄清的空气里,会有丁丁笃笃的石斧之声传来,寂静的长空,寂静的日脚,连自己的呼吸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护士量热度,换药,谈一阵闲天,扶杖走出病室,慢慢的守着那铜盘似的红日的西沉。”   一些麻风病人到可出院时也没离开,将这里视为归属,直至离开人世。   有位女性临终前叫来梅医生,对他诉说“我年青的时候他们叫我美女,因为我长得好看,现在我脸丢尽了,身子也臭了。”   病人的声音很小,很弱。医生没说话,只是坐近在床前听着。   这一段沉默饱含无奈,也充满理解,这是医者的信念——不一定能治愈,却总是在安慰。 5   一百多年后,王建安当了这家医院的院长,与员工座谈中谈到这张照片,“这反映的是1946年我们眼科门诊患者候诊时的情形。病人很多,但井然有序,虽然一个个身着粗布衣,但都有地方坐。每个诊室的门都是紧闭的,其他病人在门口耐心地等候,没有不由分说冲进去。医生也是衬衫加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大衣笔挺整洁。一张普通的照片,却能说明很多问题。”   王院长的感慨针对当下现实而发,但罗马并非一日建成,1898年伊莎贝拉在广济医院看到的病人是 “有些人来医院是出于鲁莽,有些是希望弄到药品去卖,有些是出于好奇,来看“鬼子医生”怎样工作,有些是来偷窃租给住院病人的衣服,还有些为了好玩,假装患有各种疾病。”但她说到了门诊,人群排列得像“一支军队”。负责维持纪律的人“恪尽职守,极为聪明。”   医院是卫生之地,仪表即是垂范,梅藤更要求医者作出表率,在医院里不能大声说话,有交流需一旁轻声私谈,见面不能冷漠不语,须相互问候。行走不穿硬底鞋,避免发出声音。衣冠容颜在他看来是一个人对职业和患者的尊重,实习护士也须是蓝衫白裙小方帽白皮鞋白袜子,再戴上白色的假领子和假袖口。衣服由洗衣工人统一收集,清洗、烘干、熨烫整齐,脏皮鞋清洗后上好鞋油,每周一送还至宿舍门口。   广济护校的学生傅梅生回忆课程,说伦理学贯穿护校始终,是最重要一门课程,要求“患者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你的手中,你就必须全心地给他仁爱,一丝不苟地对他负责,不论是他吃进去,吐出来,还是拉出来的,你都必须仔细观察,从头负责到脚。”   全院一共约有110余个床位,正式护士只有20多人,医院没有家属陪伴,也没有护工。护士是病人唯一的照顾者。从打针发药,到吃喝拉撒洗头洗澡,极为繁重。但护理部对护士的要求细微,其中一条是寒冬为患者使用便盆,须先用热水烫过,免得患者感觉冰冷。   为了这一点暖意,可以想象多出多少人工,多少心力,尤其寒冬凌晨,人人瑟缩之时。   梅藤更的传记里也写到这一点,“最初的时候,护士没有那么大耐力的,会很难遵守医院的制度和要求,如果病人要求她们,她们可能会毫不在乎地漠视。她们的好脾气和承受力被严重地榨干了。如果犯了可能伤害到病人康复的错误,当着病人的面批评,她们会因为丢脸而生气。”   但纪律往往要通过严苛的要求才能内化成行为惯性。梅生回忆:“总护士长是一位英国人,她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出现在病房里,悄无声息地站在夜班护士旁边,检查操作是否规范是否到位。我们常胆战心惊,每次上夜班,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管多忙也都不会偷懒,生怕自己不经意的疏忽落到那双碧绿而严厉的法眼。”   她所在的班三十余人,多数中途退学回家或改入他校。到了第三年,班里只剩下四人。她是留下之一,说就在这别出心裁的耳提面命下,学会了做到“人在,人不在,一个样”,从此几十年的工作,“慎独”成了她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   回忆起青春时代,看似劳苦,她内心却相当宽展“病人也对护士回报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尊敬。当时工作虽然繁忙,但大家彼此坦诚,心思一致,并不觉得特别辛苦。”   今天的人,不论医生还是患者,看到“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尊敬”这几个字,心里会难免一动吧。 6   (傅梅生)   劳苦之余,也有安慰,当年青稚的小姑娘,一直到耄耋之年,念念不忘每天医院的茶点,和黑巧克力的滋味。   梅藤更对共事者说“Live And Work”,医生要医治他人,先保有自己的生之尊严和乐趣。广济医护人员的收入基本由英国的善款维持,一级医长160银元,护士30元银元。1银元相当于200元人民币,从医者算是中上阶层,不必有生之忧虑。   医院有球队,乐队,穿着马褂的青年吹弹吟唱,生机盎然。能容纳上千人的讲堂,宣讲教义,举办各种展览晚会,也放电影,片源不多,需要有人站在旁边翻译字幕,大概因为梅医生对非洲的喜好,放的多是非洲的探险片,想看爱情片的年轻人不免有牢骚,但仍然场场不落,毕竟这是杭州当时唯一的电影院。   英国人的规矩里常被突破的是护士不准恋爱。当时冰箱还很罕见,只有医生办公室储藏药物用。年青医生偷偷冻上一瓶冰甜的饮料,从窗户吊下,给楼下那层他喜欢的护士,一根细线吊只小瓶,摇晃荡漾的一点温柔。   但多年后,梅生回忆起青春时代最浪漫的时刻,并不是这点旖旎之情,而是每年的“5·12”,护校所有成员聚在一堂,人人手捧蜡烛,摇曳的烛光里,唱歌纪念南丁格尔女士,校长为每位毕业生带上洁白的燕帽,仪式在南丁格尔誓言中结束。年后,她仍记得堂堂于人之前念诵的话:“余谨以至诚,於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尽力提高护理专业标准,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慎守病人及家属之秘密,竭诚协助医师之诊治,务谋病者之福利。”   十几岁的女孩自感“圣洁”,这个词里隐隐透出职业的荣光。 7   1900年,义和团事起,没有死灭的仇恨一旦遇风潮,象半焦的枝条一样复燃,上谕发动民众对洋人武力报复,“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不负联之厚望”,梅藤更回国,医院里英国人奉命避沪。   同年,山西庚子教案发,山西全省共杀传教士191人,杀死中国教民及其家属子女1万多人,焚毁教堂、医院225所。山西巡抚毓贤亲手杀死山西北境教区正副主教艾士杰,在奏折中写道:“微臣之捉洋人,如网中取鱼,我设一巧计将山西的洋人尽数擒捉,以练锁之,均在抚署处决,无漏网者……虽幼童及狗亦未任其幸免……惟有一女洋人割乳后逃走,藏于城墙下,及查得,已死。”   事态平息后,梅藤更返回中国。广济医院边上有个杂货铺,一个年青女人卖货,发髻上簪一朵茉莉花,见人往往腼腆一笑。梅藤更不见她,问起才知她生产时大出血,与孩子同死于难产。中国女人生产自来只有接生妇,无程序可言,无文字可授,生死悬于一线。梅藤更以中国人高叔白女士等人的捐款建立产科医院,翻译中国第一本产科教材《产科西医心法》,序言中他说:“使后世之产母婴儿同登寿域,则区区一得之愚,一念之诚,深堪自慰矣。”   他对广济人的要求有一条是“创造力”——,深耕以求生机。   但晚清已到末期,大风大火,焦土遍野,每次政治力量交织冲撞,医院作为战争前沿,都不可避免被卷入。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医院里士兵驻扎,附近发现有三颗炸弹,幸未发生灾难。梅藤更因为医术得到信任,医院没有受损。但安定未久,1924年,直系军阀江苏督军齐燮元与皖系军阀浙江督军卢永祥为争夺上海,兵刃相见,梅藤更带领红十字救援队救护内战中的中国人。生死存亡于一线间,他要求医院同仁要能“全身投入,从一而终,永不放弃,不论严寒酷暑”。   但他没料想到,最大冲击正来自内部。   此时正是中国人“国族重建”的愿望急迫之时,民族主义成为自我锻造的重要手段。广济院内出现罢工罢学的抗议,医护人员对校方“宣传西方世界观与价值观”,“把学生当劳力使用”“体力透支”“军校一样的管理”“等级区别”等表现出不满。   1924年五卅惨案发生,省立一中学生自治会召集各校学生代表,成立后援会,6月3日游行队伍一路向日本领事馆递交抗议书,一路向广济医院示威,游行群众拉下撕毁英国国旗。梅藤更正在医院里,他说“我真正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把医院的公告牌从墙上摘了下来。”   校内青年学生不安欲动,梅藤更与学生对话,说如果他们一定要参加游行,他不会阻拦,但他希望学生不要去。这时学校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呼喊里面的学生,要他们出来,说保证找到新的学校容纳他们,颁发毕业证书。梅藤更说“这使学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发生了大动摇。”   6月6日早上7点,医,药,产三科的学生全部离校。   几个月后他们陆续返回,但在此之后,广济医院想要在自己的腹地保有宁静,已无可能。   1924年7月,《新浙江报》刊登一篇社评,揭露“英人梅藤更在杭的种种劣迹”。广济医院内两位中国籍医生撰文认为广济医院必须收归国有,从帝国主义手中收回国权。不同意此意见的医生,多被称为“洋奴”,在纪念册上写下心怀愤懑的话“正合德国一句俗语说:‘宇宙的酬报是忘恩’”   同行的抨击极为尖锐。杭州公立医药专门学校召开会议,“披露英人梅藤更假帝国主义者之力,侵略我们中国的土地,搜括我们同胞的金钱种种罪恶”,并认为广济医院应该“拨归本校”。各界冲击下,广济医院的正常医疗无法进行,有人闯入医院,绑架员工,直到北伐军东路指挥部出台保护政策才避免激进的人群自行占据医院。   民意推动下,新成立的浙江省政府将广济医院直接收归“国办”,为了“实现人民的福利和维护国家尊严”,每月所需经费,完全由政府负担。1928年官方发布《筹设杭州医院宣言》,痛斥英人梅藤更:“假慈善之名,遂侵略之暴行。日唯叱咤我官吏,蹂躏我人民。纵彼爪牙,恣其鱼肉。病者未出起生,弱者反因丧生。世界各国,有此医院,宁非怪事。”   医院严禁宗教会议和圣经研究,对麻风院内的病人采取了严格的监禁隔离,贴在入口大门上的公告写着:“此地乃麻风收容所;访者禁止入内!”   政府费用划拨不够,无人负责,加上麻风病人惶恐惊惧,“病人打针者,不及 2/10,以致病魔日见厉害”,困境下,省政府的解决办法更为激进。第二年出台管理办法打算将病人流放囚禁,“查麻风病为慢性传染病之一,残身弱种,为害至烈,故必于孤岛荒林,建筑麻风病院,将患者强制收容,不与外界接触,方足以防止传染,而免贻害社会”。   1928年,国民党将广济医院和医校交还英国圣公会,但医校受创至深,从此停办。   抗战期间,广济医院与其他几处慈善机构一起庇护两万多难民,直到日军占据广济医院,时任院长的英国人苏达立不愿为其服务,日军刺刀抵背押他做手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他被送往战俘集中营,医院由日本人经营,广济麻风医院无人过问。病人四散逃难,只剩下18名肢体残疾病人无家可归,在医院附近挖野菜度日。   抗战结束,医院被当局归还给苏达立管理。政潮翻滚,1952年,浙江省人民政府正式接管医院,现更名为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外籍管理者与医生撤离。   近一个半世纪后,广济医院遗迹已不多,只有银杏,香樟和广玉兰,百年后仍浓荫蔽人。 8   1926年,梅藤更及夫人梅福孙在杭工作45年后,于12月3日回国。   当年,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当下中国象是一团巨大的原生质,它活着,但是没有自身的力量可以决定它去向哪里,它在风浪里漂浮,由附着其上的东西驱使。”   年逾七十的梅藤更离任时,广济医院有500张病床,3个手术室,住院病人4000例左右,是全国最大的教会医院之一。   他归国临行前,宴请杭州地方人士话别,用汉语说:“我知道中国是有前途的,后一代的青年更是了不起!可惜我老了,来不及看到中国的复兴。”   梅藤更晚年最后一段时间,用于将医学书籍翻译成中文,1934年8月去世。   纪念他的人在墓碑上刻着“仁爱而劳”。   (关于梅藤更的资料不多,我最近带家人就诊,对医患之间有了切肤体会,才出于兴趣翻找资料写这篇博客,但了解有限,请有知者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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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硕士论文: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kexuechuanbo 2014-12-5 09:51
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分页下载 分章下载 整本下载 在线阅读 CAJViewer下载 不支持迅雷等下载工具。 免费订阅 RenderYbylHtml(); 【作者】 高静 ; 【导师】 姚远; 【作者基本信息】 西北大学 , 新闻学, 2007, 硕士 【摘要】 为了廓清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背景下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以下简称《东西洋考》)的历史发展轨迹,调阅了1833—1838年间39期影印本期刊,运用文献考证、中西文化对比等方法,对其作了全面的历史考察。研究结果表明:《东西洋考》是第一份在中国大陆出版的,具有近代报刊形态和内容的中文期刊,开创了报刊分类编纂手法,刊发了第一篇新闻学理论专文,开创了刊载地方社会新闻、一句话新闻的先例;《东西洋考》构成了汉唐邸报、南宋以来的丛书连续出版、上帝“赐予”这三大中国期刊出版源流,是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中的一块活化石,突出地标志着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入的期刊媒介形态;首先传入西方公司制度(“公班衙”),首创物价表,独创了章回体经济新闻写作模式;首次经由期刊媒介传播法国大革命事件,传播了西方的议会政体(“爵房”“乡绅房”“国政公会”和西方司法新体制——陪审团制度(“批判士”);开辟专栏介绍世界和中国地理,首次使用“月球”这个中文名词,最早传播蒸汽机、轮船、热气球等西方科技创新成果,首次提出在中国兴建农会的建议。研究结论认为:《东西洋考》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教士传入中国的期刊媒介形态,创造了中文传播的崭新载体... 更多 还原 AbstractFilter('ChDivSummary','ChDivSummaryMore','ChDivSummaryReset'); 【关键词】 西学东渐 ; 传教士 ; 郭士立(Karl Friedrich Gutzlaff,1803-1851) ; 《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 ; 新闻史 ; 跨文化传播 ; 【文内图片】 (左)《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影印本 (右)《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癸已年六月 马礼逊来到中国 杭州传教士协会医院 《格致汇编》 《申报》 传教士郭士立1826年9月,郭士立肩负着荷兰传道会到苏门答腊传教的使命踏上前往东 《东西洋考》癸已年八月的《论日食》 【网络出版投稿人】 西北大学 【分类号】G239.29 【被引频次】2 【下载频次】562 欢迎阅读全文: 西学东渐视域中的_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_研究_高静.caj.c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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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则文化交流故事看时代进步
热度 1 fqng1008 2014-9-9 15:29
读 吴东的“从纽约到北京——《中国宫殿里的西方医学》译后感”,其中讲到有关中西文化 交流的两个小故事,让人明显感觉到100年来中国文明进步的脚步。尽管我们今天仍然常常会为了一些常识问题,或者利益问题而似乎走进迷宫,说些令人啼笑的陈词滥调,做些引人捧腹的事情,但100年前的那些故事,肯定是不会再发生了,因为已经太陈旧。  吴东说的《中国宫殿里的西方医学》里的 第一个故事,是慈禧太后的侄媳妇——德福晋延请洋医生“科龄”看病的事。因为德福晋的病情需要做手术,但“男女授受不亲”却是当时不可逾越的红线,更何况医者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不过,能够嫁入皇室的德福晋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她很快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术前德福晋先举行仪式,与科龄结为异姓兄妹。有了这一层铺垫,“兄长”再给“胞妹”施治也就无碍礼法了。100多年过去了,“男女授受不亲”不仅有几分儒腐,而且不可想象。  吴东说的《中国宫殿里的西方医学》里的第二个故事, 是关于协和前身——京施医院的建设经过。为了给京施医院腾出地方,需要拆除当地一座火神庙。而在中国民间看来,拆庙是大逆不道的渎神行径,必遭天谴。火神庙的主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同意拆庙。不巧的是,在拆运过程中神像不慎受损,这下犯了众怒。人们期望神灵显灵惩罚住持,但有关报应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让民间信仰遭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证伪”。  两个故事背后折射着东西方文化冲突的不同背景,“一根筋”的西方文化秉承“己之所欲,施之于人”的理念,将科学与信仰一道传播,同时挟坚船利炮的余威而来。这必然从某些方面印证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但科学的应用性很快会让满脑子“实用主义”思维的中国人看的“甜头”而在一边排斥中一边接受。但五千年的文明也会发挥它自身的文化智慧,“中体西用”的思维模式可能就是“西化”与“保守”博弈的结果,一方面“取夷所长”,强大经济;一方面固守“本土思维”,维护制度、文化及其绑缚在其中特权和利益。因为“实用科学技术”与相应的“人文思想”呈互动效应,因此,一个孵化不了现代科学技术的“皇天后土”也一样不能让科学技术与专制体制相辅相成。于是,一些自相矛盾的说法、做法层出不穷,但正如以上两个故事,虽然聪明的当事人通过巧妙地“结拜”兄妹而“为我所用”,但如果某些信誓旦旦的宣扬一再失效,庙中“神像”反复失信,思想进步或者说是思想解放终将发生。我始终相信,人类是逐渐走向文明的,那么总的历史趋势一定是:退一步会进两步。 附吴东:从纽约到北京——《中国宫殿里的西方医学》译后感 忙活了一年,这本《中国宫殿里的西方医学》(Western Medicine in a Chinese Palace)终于译完并正式出版了。回味翻译带来的点滴感悟,协和先贤们筚路蓝缕,艰难创业的种种情形,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前尘往事,依稀如昨,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故不揣浅陋写下自己的体会,就教于读者诸君。 历史的意义 这是一本讲述协和前世今生的史书。在华夏文明的坐标里,史书有着特殊的地位。孰曰不然,试看五千年来中国虽迭经战乱,却完整保存了自身全部的历史文献,并传诸后世,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奇迹。仅历代官方编纂的二十四史就有3213卷,约4000万字的规模。传统典籍的集大成者“四库全书”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史部毋需论,其余三部之中“六经皆史”,子部和集部亦可作史料观。因此也可以说,史学是中国传统学术的核心。 话虽如此,要将历史写好却殊为不易。太史公有云,“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方能“成一家之言”。作者才力稍有不逮,就只能写出有事实、无思想的“断烂朝报”,再不然就是凭空想象、随意编排的“戏说”文学。反之,要求一本历史著作既有春秋大义,又要引人入胜,史料、史识和史笔缺一不可。由鲍尔斯(John Z. Bowers)执笔的这部协和史,就是一部材料扎实、体例谨严,而又持论公允、流畅可读的佳构。本书时间横跨整个二十世纪,记述了协和的由来、诞生、兴盛、挫折和复兴的历程,体现了洛克菲勒基金会欲以西方医学变革中国,最终“促进人类福祉”(toward the well-being of mankind)的努力。 西医输入中国其实很早,源头可上溯至汉代。汉朝与“大秦”(罗马帝国)经西亚地区的交流中,就有欧洲药物流入中国。《医方类聚》所引《五藏论》中提到的“底野迦”,就是由西方传入的一种鸦片制剂。不过,真正意义上的西医学大规模进入中国,还是16世纪之后的事。明朝末年以来,梵蒂冈相继派遣传教士到中国,包括利玛窦、熊三拔、邓玉函、罗雅谷、艾儒略、汤若望诸人,均通过行医为传教服务。鸦片战争以来,中国门户洞开,西方医学输入日趋活跃。作者鲍君以西医在中国的传播为主线,大处着眼,小处着墨,既有欧风美雨笼罩九州的宏大视野,也有对古老中华文明饱含深情的细腻笔触,为我们呈现了一幅20世纪上半叶西医东渐的长轴画卷。 为了写作本书,作者发掘史料用力甚勤,不仅查阅了洛氏档案馆(the Rockfeller Archive Center)的大量资料,还访谈了亲历协和黄金岁月的诸多学人。通过掌握第一手材料,作者提出了很多并不为人熟知的史实。例如,在洛氏正式接手之前,英国人科龄(Thomas Cochrane)创办的协和医学堂(Union Medical College Hospital of Peking)早已于1906年问世。其前身京施医院(Peking Hospital of the 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就位于今天的东单大街附近。科龄在创业阶段,为能在北京站住脚,曾与包括慈禧在内的满清统治者及亲贵们过从甚密。为了给筹划中的协和医学堂争取经费,他还与当时的大内总管李莲英相周旋。 诞生的机缘 可贵的是,这本书不仅史料翔实,持之有故,而且作者行文生动,见解透彻。例如,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困惑,当年洛克菲勒基金会不惜重金,在中国的古都北京建造“亚洲最好的医学院”,其动机究竟是什么?位于纽约第五大道420号的洛氏基金会,和北京校尉胡同的豫王府之间暌违万里,到底是什么力量将这两座伟大的城市联系在一起?作者从20世纪初美国的宗教复兴风潮开始讲起,通过介绍美国人民在那个时代的普遍信仰,解析了洛氏这一举措背后的原因。 老洛克菲勒是一位呼风唤雨、纵横捭阖的石油巨子,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也是一名虔诚的新教徒。韦伯(Max Weber)在其名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指出,崇尚节俭、诚实劳动、努力赚钱的新教精神,是近代西欧资本主义兴起的关键因素。在新教徒看来,通过个人奋斗获得财富,是上帝恩宠最有力的证明。但追本溯源,财富源于上帝和公众,并不属于任何个人。作为上帝的优秀子民,个人发家致富后,应当毫不犹豫地将财富捐献出来,帮助他人,并增进全社会的福祉,这才符合信教的教义。因此,新教伦理既强调白手创业、发家致富的奋斗精神,更赞赏千金散尽、来去无牵挂的豁达态度。用洛氏同时代钢铁大亨卡耐基的话来说:“死时家财万贯,就是死得耻辱”(The man who dies thus rich dies disgraced)。老洛克菲勒出身贫苦,虽日后显达,但始终不忘幼时母亲的教导:“人的一生只有三件事:工作、攒钱、散财”。在他看来,新教教义、资本主义和慈善精神原本就是一回事。一方面,他对待竞争对手冷酷无情,赚钱不择手段;而另一方面,他积极投身慈善事业,初衷从未改变。在洛氏看来,若能帮助“天下生灵之四分之一”的中国人走上科学进步的道路,将是自己对人类的莫大贡献。而要想实现这一目的,超越文化差异的医疗卫生事业无疑是最佳切入点。 美国的民族气质也为协和诞生创造了条件。自南北战争结束以来,美国版图快速扩张,国家实力不断提升,大大激发了美利坚民族的自豪感。根深蒂固的天定命运(Manifest Destiny)观使美国人民深信,蒙上帝恩典发现新世界(The New World)之后,自己应当继续向旧世界(The Old World)传播福音,这里的旧世界不仅指老欧洲,也包括了广大的亚非拉地区。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空前繁荣,而同时期的中国却是一个封闭落后、缺少活力、亟待振兴的古老大国。有鉴于此,美国医学界的一批顶尖人物,立志要为西医在中国的发展开拓道路。他们中有的人是被中国神秘的“东方之美”所吸引,有的是受宗教热忱的感召,还有的则是在探险精神驱使下来到中国。当时,在西方已经销声匿迹的一些疾病却仍然在中国肆虐,也为医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因此,洛氏基金会和美国知识界精英对改造古老中国抱有极大热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洛氏基金会的灵魂人物,最早提出中国项目的格池(Frederick T. Gates)对中国的看法最具代表性:“对于我,中国是一个有趣的国家,有悠久的历史,在一些方面很可爱。她的人民热爱和平、勤劳,并且顺从。然而他们却死抱着一个停滞的残缺文明,不熟悉西方科学,对自身富饶的地下资源全无开发,对世界唤其觉醒和进步的呼喊麻木不仁,被祖先崇拜缚住手脚。频发的饥荒几乎是其人口过剩的唯一缓解。他们对于现代医学一无所知,在无尽的疾病和饥饿中颠沛流离。” 成功的奥秘 或许读者还想知道,当年西医在中国传播的阵地很多,但北京协和医院的起点却最高,问世之初即执医界牛耳,其声名至今不坠,原因又何在? 读完本书之后,答案呼之欲出:一是雄厚的财力支持,二是彻底的科学精神。先说说财力支持。自协和筹建至1951年收归国有,洛氏基金会共计投入了4465万美元的巨额资金,至今仍是该基金会单个项目之最,被誉为“皇冠上的明珠”。当年的4465万美元是什么概念呢?让我们来做个计算:在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前,美元和黄金挂钩,以1937年为例,当时1盎司黄金约合35美元,而如今1盎司黄金却值1600美元。按这一比例估算,三十年间协和获得了相当于今天20亿美元的经费。若再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实际资助额还远远不止这个数字。可见,协和背后站立的是当时美国强大的现代工业体系,这是很多势单力孤的教会组织不能望其项背的。同时期在中国各地兴办了很多教会医院,但都无法达到协和的高度,也就不难理解了。在这样巨大的支持下,协和可以按最高标准购置硬件设备,引进最优秀的教职人员,其水准不仅在亚洲遥遥领先,即使放在美国本土,与约翰•霍普金斯等名牌学府相比也不遑多让。 科学精神是另一个重要话题。本书中,作者尽量以相对客观的笔法描述了西方人对中医的看法,但并不认为中医(乃至整个中国学术)属于科学范畴。这是习见的西方式傲慢。不过,平心而论,自文艺复兴以来,西方医学确实取得了一系列伟大成就,知识和技术不断更新,“科学医学”体系得以建立。早在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德谟克利特、毕达哥拉斯诸贤就主张周密地观察世界,用数学来描述运动,用逻辑来刻画事物之间的关联,用实验来证实或推翻理论,这些都成为西方科学的代表思想,也是近代西医学高歌猛进的源泉。 然而,自然科学的思维方式却未在中国生根发芽。与小国林立,犬牙交错的古希腊不同,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远古时代,中国人就建立起了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庞大帝国。此后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一统的帝国体系成为中国历史的主旋律。这种政治上的“早熟”,反过来限制了华夏民族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我们曾是诗文鼎盛、教化昌明、艺术修养极高的民族。但五千年来,治国安邦的巨大需求始终是第一要务,中国思想资源的重心始终在伦理和政治领域,而对自然科学关注甚少。这就造成古代中国虽有技术,但无科学;虽能修建万里长城,却不知微积分为何物;虽历代能工巧匠层出不穷,却从未出过一个牛顿。这也解释了为何在中世纪以前的一千年里,中国一直领跑世界,但却在近代一落千丈,沦为西方的模仿者和追赶者(李约瑟问题)。 协和没有传统的包袱。作为科学医学在中国的先行者,协和自诞生之日起,就有完备的实验室和浓厚的研究风气。更重要的是,当年的协和人树立了超越功利目标、为科学而科学的献身精神。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年代,大师级人物层出不穷。无论是放弃校长职务、回归实验室的麦可林(Franklin C. McLean),还是专注研究、对实验一丝不苟的刘士豪;无论是在抗战的枪林弹雨中仍不忘教学的林可胜,还是抱病工作、不幸殉职的“北京人”发现者步达生(Davidson Black),协和先贤们用实际行动阐述了什么是真正的科学精神。两相对照,我们必须承认,时至今日,中国的科学精神仍未普及,国人的科学素养仍有待提高。也可以说,只有补上这一课,才能真正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当今世界,科学进步的潮流无可阻挡,我们理应为人类做出应有的贡献。 国家的命运 实际上,以西方为标尺,中国所缺的还不止科学精神这一堂课。晚清的严复、杨度、梁启超和孙中山都发现西方兴盛的背后,有富强和文明两个秘密,于是鼓舞民众,奋起赶超。然而,国家积贫积弱,倍受欺凌,怎样才能“救中国”?这个巨大的问号始终横亘在中国人(特别是作为民众喉舌的知识分子)的心头。在国难日蹙的残酷现实面前,富强是头等大事,而文明只能缓行一步。救亡的需求极为迫切,如何开启民智,丰富民族心灵,塑造有现代意识的合格公民,变成远水难解近渴的次要选项。最终,救亡压倒了启蒙,富强压倒了文明。中国人对西方的关注,更多的是器物、技术、秩序和逐利精神,而不是权利、自由、法治和民主传统。 更令人扼腕的是,在近代中国百年的迷茫中,传统文化不幸成为“替罪羊”。 “五四”运动以来,越来越多的国人认为,中国之所以落后,根源在于文化落后,两千年前的孔夫子需要为今日中国的问题埋单。文化自信丧失殆尽,客观冷静的研究不敌轰轰烈烈的运动,旧世界打碎了,新体系却不知在何方。反复折腾了几次,中国人数千年来安身立命的精神命脉被悉数摧毁。《邓小平时代》的作者傅高义(Ezra Feivel Vogel)教授尖锐地指出,现代中国主动斩断了自己绵延千年的文化传统,这是一场真正的悲剧,其直接后果,是造成了今日中国巨大的价值真空。 平心而论,经过一个多世纪的苦难和奋斗,中国已是今非昔比。然而,今天的我们物质丰富了,精神却迷茫了;财富迅速积累,人们却并不感到幸福;知识和信息不断增长,但社会的非理性情绪却仍然高涨;法律和规范日益完备,但中国人的暴戾之气却有增无减。文化是国家的巧实力(smart power), 民族的生命力取决于其文化的感召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化的危机关乎民族的存亡,这绝非危言耸听。明末大儒顾炎武曾在《日知录》中提出著名的“亡国”与“忘天下”之辨:“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在中国传统价值符号里,“亡国”与“亡天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亡国”不过是改朝易代,但中国文明尚在,社会根基尚在;而一旦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仁义无法发扬,人民纷争不断,即为“天下”将亡。 为了不当“亡国”奴,中国千千万万的仁人志士曾前仆后继,断头流血,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牺牲,为民族争取到了生存的权利。然而,起顾炎武老先生于地下,他一定会感慨,今日中国无亡国之忧,却出现了“亡天下”的危机。这是历史和我们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但也从反面提醒我们,文化重建的任务是何其艰巨。现代国家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的竞争,是文化的竞争。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一个民族同样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历史。一旦切断了自己的根脉,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如何重建承续传统、面向未来的中国文化,怎样塑造心灵丰富、克己守礼、知行合一、精诚专注的现代中国人,这是一个关系到民族命运的重大课题,需要我们几代人的孜孜努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当下的思考 掩卷而思,早年协和的兴衰起伏,或者在更宽泛的意义上,一个世纪以来东西方较量、交流、融合的风云变幻,能够为当下提供何种思想资源? 圣经《创世纪》(Genesis)第十一章有一段记述,说得是在洪水以后,人类想在一个叫巴别的地方建造一座通天塔。最初大家都用一种语言,沟通顺畅,齐心协力,工程进度很快。上帝发现了人类的企图,担心人类真的将塔修到天庭,危及上帝的权威,就搞乱了人们的语言,使大家听不懂彼此的话,最终工地上的人们四分五裂,巴别塔也成了“烂尾楼”,轰然倒塌。这个故事强调了上帝的尊严,警告了人类的骄傲,而深意是要指出,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要实现有效沟通,需克服巨大的障碍。 “一根筋”的西方文化秉承“己之所欲,施之于人”的理念,自己认为的好东西一定要和别人分享,上帝福音必须传播到世界。这和中国儒家的“忠恕之道”截然不同。儒家讲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首先是尊重他者,有了尊重才能承认差异,才能互相学习和交流。因此,较之强调对抗和征服的西方文化,兼容并蓄的儒家“恕道”,为不同文明的对话提供了更好的基础。 鲍君此书随处可见中西交流的印记,其中两个故事更是颇可玩味。 第一个慈禧太后的侄媳妇——德福晋延请科龄医治的故事。德福晋的病情需要做手术,但“男女授受不亲”却是当时不可逾越的红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实在有失观瞻。不过,能够嫁入皇室的德福晋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她很快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术前德福晋先举行仪式,与科龄结为异姓兄妹。有了这一层铺垫,“兄长”再给“胞妹”施治也就无碍礼法了。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协和前身——京施医院的建设经过。为了给京施医院腾出地方,需要拆除当地一座火神庙。而在中国民间看来,拆庙是大逆不道的渎神行径,必遭天谴。火神庙的主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同意拆庙。不巧的是,在拆运过程中神像不慎受损,这下犯了众怒,寺庙周围的居民都诅咒住持得一场大病。最后,作者笔锋一转点明了结局:“最终神灵并没有应验,这位住持一直很健康,还掌管了附近胡同的另一座寺庙。” 两个故事最终都皆大欢喜,但却引人深思。作者轻松的语气,却更加凸显了东西方文化激烈冲突的时代背景。西方人为彰显上帝的荣耀,挟坚船利炮的余威而来,一厢情愿地要“拯救”不信仰上帝的古老中国,但却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愤怒和抵制。这似乎印证了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的观点,不同文明的相互理解和接受,真的非常困难。 非常困难并不等于毫无可能。在第一个故事中,强势的西方文明为了实现“本土化”,展现了入乡随俗的灵活性。而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住持最终与英国教会合作,及其个人的美好结局,似乎喻示着向西方文化皈依(conversion)是一条正路。其实,这样看问题都未免片面。百川东流归大海,长时段的历史观告诉我们,不同国家和民族之间的交流是必然的,不以这种方式发生,就以那种方式发生,表面的困境却孕育着未来的机缘。当年,先进的京施医院起来了,传统的火神庙消失了;人们不再对神灵祈祷,却转向新的神坻——科学索求福祉;中国人放弃了“天朝上国”的虚妄骄傲,但也不再将西方人看作不可理喻的洪水猛兽。这些,都是时代进步的标志。作者钩沉辑佚的苦心,是想告诉我们,只有理解那个年代,才能理解协和的来之不易,才更懂得欣赏中国宫殿里西方医学的这颗璀璨明珠。 慎终追远,以史鉴今,作为东西方文明交融孕育的时代精品,协和的故事告诉我们,东西方的未来是敞开的,存在多样的可能性。参考纳什(John Forbes Nash,Jr.)的论证,只要不同的个体(国家)以理性的态度和方式互相交往,在有限的策略选择中,最终总能达成一定的平衡状态,即任何个体都不能通过单方面行动增加自己的利益(纳什均衡)。是以故,在今天这个动荡纷扰的世界上,东西方仍然需扩大交流,增进了解,求同存异,才能避免零和游戏,在新的基础上构建未来。 对当代中国来说,既要努力增加物质财富,更要专注于文化建设,“两手都要硬”,才能为世界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不应忘记,中国文化始终有着心怀天下的世界情怀。我们的祖先曾反复强调,“仁者赞天地之化育”,“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和“独与天地精神往来”都是值得尊敬的生活态度。在中国人看来,“天下无外”。在这样的“天下”体系中,国家不分大小都是平等成员,不存在无法同化的“他者”,也不存在不共戴天的仇敌,任何外在的个体都是“化”的对象而不是“征服”的对象。有了这样的胸怀,我们将为东西方的交流打开一扇新的门户。我们当然不再追求“万国来朝”的虚名,但如果不能针对性地批判西方文明的缺陷和错误,如果不能改造三百年来主宰世界的盎格鲁-萨克逊资本主义体系,如果不能再造一个更加公平的世界,那我们充其量只能像近代日本一样,成为西方文明的“优等生”,而且是严重偏科的优等生。 因此,我们也可以自豪地说,协和的故事是一个缩影,浓缩了翻天覆地的二十世纪。作为百年来东西方文明交流的见证者,协和承载的时代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医学本身。行文至此,心潮起伏,不由得想起了毛泽东主席《念奴娇•昆仑》中的名句:“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将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寰球同此凉热”。斯人已去,言犹在耳,此情此景,定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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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伪史?反常理,反科学的历史
热度 9 SLLee19 2014-9-5 21:10
今天谈一个非常简单的题目:什么是伪史? 儿子比父亲早出生,是违反常理、违反科学的,人人皆懂,有基本推理能力,根本不需要任何科学训练。历史不能违反常理,违反科学。违反常理,违反科学的历史书,就是伪史。 什么是违反常理? · 今天的中国地图没有北京,上海,是违反常理的。 · 16 世纪文艺复兴时代的欧洲地图没有教皇领地,没有佛罗伦萨,是违反常理的。 什么是违反科学? · 能准确绘制 200 年以后才到过的地方的地图,是违反科学的。 · 认为一天 24 小时骑马能走完 1800 平方公里,是违反科学的。 《坤舆万国全图》全部中文,一半地名没有出现在欧洲地图上。《坤舆万国全图》的美洲地理是西方 200 年以后才知道的,利玛窦如何测绘这些地理地名?为什么作为耶稣会会士的利玛窦,生长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却不在世界地图上标示教宗领地和佛罗伦萨?这是违反科学,违反常理的。 卫匡国在中国 9 年,经历的是明末清初的 1642-1651 年。他回去几年後,欧洲出现了《中国新地图集》,有准确经纬度的 1500 多个地名, 15 省地图,全中国地图。他是如何测量中国的?以当时的交通、测量工具,他 9 年内不眠不食,骑马走完 600 万平方公里,每天 24 小时要完成 1800 平方公里,别说测量,绘制地图。这是违反科学,违反常理的。卫匡国只能翻译中国测绘的地图,翻译与测绘是天渊之别。 哥伦布到达美洲几个小岛,从来没有踏上美洲大陆,那时的美洲已经有五千万到一亿人口,一万多年以来,从亚洲陆续迁徙过去。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只是欧洲人立场的话语,世界历史并不如此。现在连欧洲人,美国人也怀疑了,为什么中国人一直重复这错误的伪史? 地图学在明代发展到高峰,原来很多地图在中国已经遗失,资料却保存在中文的《坤舆万国全图》和西方翻译的《中国新地图集》。利玛窦与卫匡国不可能是这两种地图的作者,唯一可能的作者是明代中国人。这是明代环球航行,测绘全球,包括美洲,准确测量地球经纬度的证据。 20 年前在欧洲建立的“地图历史”网站, 2015 年 1 月要关闭了,这网站上提出欧洲地图上种种矛盾,无法解释, 因为一直排除了中国人环球航行的可能。我的书《坤舆万国全图解密 - 明代测绘世界》出版以后两年,这网站关闭是有深层意义的。 地图摆在那里,大家有眼睛看,看不出破绽是心障。几百年来,“西学东渐”这词迷住多少人。 “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是多个高校的校训,学生只是考试机器,没有独立思想能力,重复老师过去一百年来,代代相传的错误,无胆、无法、无权去挑战这荒谬的伪史,这是中国教育很重要的问题。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西学东渐带来地理学”这种伪历史,延伸成“中国在西学东渐以前没有科技”的歪论,影响国人的自尊,自信。其实这是超越民族主义的问题,是国际公义,“普世价值”的问题。有没有勇气接受真相,承认错误,更正世界史,是对所有人的一个考验。对整个教育理念,机制,更是一个挑战。 李兆良( 2014.09.05 ) 注:我在没有触发这段研究以前,与大家一样,也是受害者,深信西方伪史不疑。所以,这篇文章并非针对个人,而是针对我们的教育,思维传统。 请参考其他文章: 六百年世界史翻案的苦乐 中国科技史的自慰与自残 什么叫伪史?反常理,反科学的历史 汉语汉字,格物与赛先生 中国科技是不是超越西方 1500 年 - 再议 《坤輿万国全图》显示明代环球航行测绘,开创世界地理大发现 明代测绘世界:《坤輿万国全图》解密 《坤輿万国全图解密 - 明代测绘世界》六百年世界史错案的侦破 《坤輿万国全图解密 - 明代测绘世界》简介 四种鸟告诉我们:中国发现澳洲、美洲 中外科技史的真相被曚六百年 德国送习近平的古中国地图 - 泄露地图学的秘密 中外科技史是如何改寫的 - 卫匡国《中国新地图集》 《宣德金牌启示录 - 明代开拓美洲》简介
个人分类: 科学正史|3914 次阅读|16 个评论
《坤輿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六百年世界史错案的侦破
热度 1 SLLee19 2014-8-10 23:18
以下是我的书《坤輿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在联经出版社网页上的简介。原书出版于2012年,是繁体版,现在把简介换成简体,方便大陆读者。该书在 淘宝网上可以购买, 暂时没有简体版,正在写英文本。我会把一些章节,简要,在本博里介绍。看这本书,不能用现代的著作学说去评论,东西方交流,开始有不少误会,也有故意歪曲、过滤、改写,把历史真相涂抹得面目全非。我的研究是从15-16世纪欧洲航海者的原文原作翻译出来的,原文是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法文,拉丁文,意大利文。其实答案很清楚摆在面前,但是,有些读者还是凭错误的教科书来分析,是找不到真相的。这本书,不止是翻历史的案,是检验我们的思维缺陷。 ----------- 历史真相往往「隐藏」在最明显的地方 只是被经典权威学说的「想当然」误导和蒙蔽 李兆良的《坤舆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是一本关于世界史研究的专著,从不同角度重新审查几百年来关于世界地理大发现的历史经典学说,从而得出新的演绎。 《坤舆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可以看作是有趣的历史侦探个案,也是严肃的研究论文集,在繁多的征引中,夹以趣味性片段,希望提供史学界一点新思考,起普及史学的作用。 《坤舆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 挑战了世界史三大经典学说: 1. 明代郑和下西洋止于东非洲 2. 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 3. 利玛窦把西方的世界地理知识带来中国 本书发现: 利玛窦进献给明神宗的图,实际上是中国人绘制的。 而《坤舆万国全图》是明代中国人绘制的世界地图,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中国文献。 本书也说明了世界地理大发现始于郑和时代,明代中国人测绘的第一份世界地图。 六百年的郑和下西洋,终点在哪里,一直是悬疑。同时,美洲开发的史料有不少矛盾,也无法解决。本书聚焦在《坤舆万国全图》,比较了14至19世纪间六百多份地图,综合世界史原始资料,分析地名、语源、地形、按语。数据显示:1602年的《坤舆万国全图》的主要讯息与利玛窦时代的欧洲并不相容,而是源自一百六十年前中国已有的讯息。由此得出难以反驳的、惊人的结论:明代中国人首先到达美洲和澳洲,并绘制地图,是明代中国人开拓了世界地理大发现的局面。西方15、16世纪的世界地图,在某种程度上来自郑和时代中国散佚在外的地理资料。作者用刑侦推理,质疑世界史三大经典理论,还原历史真相,补充了郑和下西洋的结局,破解了中西交通史六百年的悬案。 过去四百余年,尤其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在「西学东渐」的冲击下,中国人对自己的文化力,创造力,由怀疑到抗拒,有人甚至要全盘推翻本国文化、科学、宗教、艺术、政治、经济,竞以西洋为宗。这本书不只为历史翻案,更重要的是挣回民族自尊和自信。面对东西文化的融合,以一种不亢不卑,去芜存菁的态度,寻找合理的发展道路。 作者/译者/绘者简介 作者:李兆良 1943年生于香港。香港中文大学生物学学士、美国印第安那州普渡大学生物化学博士。祖辈多参与孙中山先生革命事业,自幼受国学薰陶,培养文理多方面兴趣,退休后转向文科发展,尤其在书法、历史与写作。书法英译作品有「书画菜根谭」「禅宗十牛图」,曾在纽约市、堪萨斯市,哥伦布市举办个人书法展览。 2006年,偶获美洲出土的宣德金牌,在好奇心驱使下,栽进历史,利用电子文献、地图、博物馆和实地调查,从新的角度综合比较欧洲史、中国史、美洲史,发掘出几百项中国文化遗留在美洲的线索,特别是具有明代特色的文化。发现《坤舆万国全图》多项证据显示该地图的主要作者并非利玛窦或欧洲航海家、地理学家,而是明朝郑和时代的中国人。结论是明代中国人不只到达美洲,而且测绘了第一份世界地图,引起了后来西方的所谓地理大发现。着有《坤舆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联经出版)。 ---------------
个人分类: 地理大发现|4841 次阅读|1 个评论
“东学西渐”:历史暗河中的传奇
热度 18 jielindong 2014-2-9 13:07
英 国德纹河(Derwent River)上有座著名跨桥(Exeter Bridge),桥上有一尊醒目的浮雕,雕像主人是John Lombe(1693-1722),一位简历有点不那么光彩的小人物。他是英国历史记录的第一位商业间谍,有趣的是,这位商业间谍的传奇和中华文明的西传有微妙的渊源。在历史关键时刻,小人物也可能成为杠杆下的一块小石头,撬动一个新时代兴起。 故事要从汉武帝开启丝绸之路说起,自那时起中国五彩缤纷的丝绸源源不断地运往西域直达地中海地区,深受沿路各地人们的喜爱。学会做丝绸也一直是西域诸国的愿望,汉代就曾有来自地中海的使者学习,但由于从养蚕到织布整个过程较复杂,以及中国各方面的技术保护措施,丝绸技术只是缓慢地向周边地区扩散。 公元552年,是中国的南北朝时期,而当时西罗马帝国已经灭亡,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仍然强盛,此时皇帝查士丁尼与控制了中、西贸易通道丝绸之路的波斯人交恶,这位喜爱丝绸的皇帝于是派遣僧人去东方获取养桑蚕和制作丝绸的技术,并获得了成功。这个故事的梗概由查士丁尼时代的史学家普罗可比记录,但细节不详。 而历史学家们的考证给这个故事增添了多个版本的细节。有人说这些僧人是印度人,回到当时有印度人居住的和阗一带把蚕卵放在竹拐杖中带来了拜占庭;也有说僧人是波斯一带的人,当时中国的桑蚕技术已经从中国传入波斯人控制的中亚地区,他们在拜占庭皇帝重金引诱下,把蚕卵卖给了拜占庭;还有人说,印度僧人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在柬埔寨一带登陆然后来中国取走了蚕卵带去拜占庭。无论细节如何,这些蚕卵最后化成蚕虫,在东罗马吐丝结茧,造就了拜占庭帝国的丝绸纺织行业的兴起。 丝绸技术由东罗马帝国和伊斯兰地区向西欧各地传播发生在几百年之后,主要是以意大利人为主导的十字军东征时期(1095-1272)。相应是中国的宋朝,当时中国工匠和企业家发明了很多高效率的手工业工具,例如脚踏缫丝机和脚踏织布机, 纺织技术突飞猛进。有些史学家认为,此时的中国已具备了英国工业革命早期的技术基础。意大利商人基于从东罗马获得的丝绸技术,然后以其敏锐的商业嗅觉跟进中国的纺织技术发展。可能途径之一是通过来往于丝绸之路的中东商人,其二是游走四方的教士和探险家们,其三是把宋朝灭掉的元朝铁骑,他们把中华很多优秀的工匠裹挟到欧洲大陆。因此意大利的丝绸纺织技术一直保持了较高的水准。 时光荏苒,历史走到了18世纪初英国工业革命的前夜,前面提到的年轻英国人John Lombe出场了,他悄然来到意大利,受雇于一家当时最为先进的丝绸纺织作坊。他白天是老实的学徒,晚上偷偷溜进作坊仔细描下纺丝机的图纸,1716年大功告成的他辞职回到了英国。1718年,John的哥哥Thomas Lombe设计了一款改进型的纺丝机并获得英国专利。据说意大利人对这种无耻的“商业间谍”行为非常恼火,当时意大利地区的当权者萨丁尼亚(Sardinia)国王于1722年派了一位女杀手来到英国,用毒药将John Lombe暗杀。这一年Lombe家的纺丝厂也在英国德比市的德纹河岸,红红火火地开张了,成为英国第一家成功的纺丝厂。差不多同期,印度的棉纺技术也相继进入英国,基于中国和印度两个古老文明的技术,英国纺织产业从此腾飞。 鉴于Lombe兄弟俩对英国纺织工业的贡献,Thomas Lombe于1727年被英皇授予骑士爵位,他制造的第一部水动纺丝机被收藏于英国伦敦塔皇家博物馆。由Lombe兄弟创建的纺丝厂在后来的两百多年中数度转换主人,如今已经成为德比工业博物馆,向世人述说英国工业革命的起源故事。塑造在德纹河跨桥上的John Lombe浮雕像,也在提醒人们一位出色的商业间谍如何改变了人类历史。的确,纺织工业的兴起是英国工业革命的三大重要支柱之一,另外两条发展主线是能源革命和钢铁冶炼技术革命。 中国丝绸技术向世界的传播跨越近两千年的传奇过程,虽然浓缩了宗教、阴谋、战争、间谍、暗杀等诸多惊心动魄的好莱坞电影元素,但这是人类优秀文明历经很多自私自利的二传手、克服重重障碍走向世界、发扬光大的真实过程,是古老的中华文明在历史长河中为现代社会奉献涓涓智慧的例子。事实上,历史上中国这样的贡献还有不少。 西方一些学者认为中国的四大发明:纸、印刷术、火药和指南针对现代社会意义巨大。例如工业革命前夕的英国思想家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在其著作《新工具》中写道:“举世皆知的印刷术、火药和磁石,人类的世界因为这三种发明而为之改观。首先在学术上,其次在战争中,最后是在航行方面,而因此又引出了不计其数的变化。由此,人类的文明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其实,中国创造的很多农用工具和先进的农耕方法对全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也意义非凡,例如条播机、扬谷机、中国铁犁、农作物轮种技术等。当然还有精美的中国陶瓷,其制作技术的传播故事也很精彩。 遗憾的是,相比帝王将相事无巨细的生活记载,中国科技史纪录是那么单薄、贫乏。很少有历史资料提供足够的证据链来说明这些为人类文明作出巨大贡献的中国技术的发明者是谁,他们如何发明了这些划时代的技术,这些技术又如何传播到世界各地。对于西方技术传到中国的“西学东渐”路径,中外文献多少还有些记录,而中国技术向世界传播这个“东学西渐”的过程却仅存于一些国外旅行家中国游记的不详介绍之中,它犹如历史暗河中的潺潺流水,你知道它们的存在,却看不见踪影。 科技发明和财富创造本应该是任何一个文明最华彩的篇章,然而,我们的史书却被帝王宫廷的阴谋故事充斥,今天的影视荧屏上也都是穿着各朝服装在宫廷中尔虞我诈之辈。这些片面单调的史书和史观,误导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让人们以为历史就是由这些个帝王将相主宰,使得年轻人的行为模范只有那些善于玩弄权术、诡计多端的大臣奴才,个个削减脑袋成为鱼肉社会、坐享其成的寄生虫,而把能创造财富、推动社会进步的科学和技术,当成“雕虫小技”无情地过滤掉,这何尝不是中国社会后来创新力量日渐凋零之因? 在中国经济崛起之时,如果希望中华文明受到世人尊重,那么还原丰富的中华历史细节非常重要,而科技发明创造以及如何与世界交流、融合的过程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我们会蓦然发现,西方文化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吸纳了那么多中华文化的精华,中华也一直是个文化聚宝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人类文明的演化在各种族人民的互相学习中交替进步,西方包含着东方,反之亦然。 今天,站在人类历史一个横截面上的我们这一代,没有必要刻意地将某项文明打上西方或东方的标签、按自己的意志去撕裂。与其这样和过去搏斗、并与未来潮流交战,不如拿出智慧和勇气选择最佳的文明,扬弃糟粕,然后轻松前行。 http://cn.wsj.com/gb/20130815/DJL071919.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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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静硕士学位论文: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kexuechuanbo 2010-9-6 22:11
西学东渐视域中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研究 高静硕士学位论文,指导教师 姚远教授 ( 2007-06-09 答辩) 摘 要 为了廓清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背景下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 (以下简称《东西洋考》的历史发展轨迹,调阅了 1833 1838 年间 39 期影印本期刊,运用文献考证、中西文化对比等方法,对其作了全面的历史考察。研究结果表明 : 《东西洋考》是第一份在中国大陆出版的,具有近代报刊形态和内容的中文期刊,开创了报刊分类编纂手法,刊发了第一篇新闻学理论专文,开创了刊载地方社会新闻、一句话新闻的先例 ; 《东西洋考》构成了汉唐邸报、南宋以来的丛书连续出版、上帝赐予这三大中国期刊出版源流,是西学东渐和跨文化传播中的一块活化石,突出地标志着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入的期刊媒介形态 ; 首先传入西方公司制度公班衙,首创物价表,独创了章回体经济新闻写作模式 ; 首次经由期刊媒介传播法国大革命事件,传播了西方的议会政体爵房乡绅房国政公会和西方司法新体制陪审团制度批判士 ; 开辟专栏介绍世界和中国地理,首次使用月球这个中文名词,最早传播蒸汽机、轮船、热气球等西方科技创新成果,首次提出在中国兴建农会的建议。研究结论认为 : 《东西洋考》作为直接经由西方传教士传入中国的期刊媒介形态,创造了中文传播的崭新载体。其作为宗教传媒,却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传教士期刊,它所传入中国的西方经济、科技新闻报道模式以及西方议会民主制度、推翻暴君的大革命事件等,无疑是打开了处于封建社会末期的中国人睁眼看世界的一扇窗户,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关键词 : 西学东渐 ; 传教士 ; 郭士立 (KarlFriedriehGutZlaff , 1803 一 1851); 《东 西洋考每月统记传》 ; 新闻史 ; 跨文化传播 欢迎到中国知网中国优秀硕士学位论文数据库阅读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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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公与西(东)学东(西)渐
jlpemail 2009-4-13 11:14
今年是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辞世399周年.他的墓地在北京. 有人说,利公和当时的中国皇帝关系好,有人反对:压根就没有 那么回事.这个传教士的初衷或许不是自然科学的西(东)学东(西)渐. 但他起到了相应的作用.出现在中华世纪坛雕像中的文化使者,作为 科学传播者\东西方文化的双向传播者,都是功不可没的. 测绘工作者\天文工作者\儒学等工作者都可以找到纪念他的理由. 因为他和及其合作者的确著述或者翻译过过数学\天文和儒学著作. 而他的第一或者最高学历竟然属于法律,更令人难以理解了. 思索一下,也不奇怪.400年前的欧洲,就科学技术而言,是比中国进步 若干世纪的. 所以一个传教士的机械表和地图的制造或者水平在中国领先,不足为怪 了.他传播思想的途径与前两个期望来中国传教的人不一样.讲究的是 适应中国的情况,讲究的是灵活多变.不像个别欧洲学者(及其徒弟)一样 以俯视的姿态对待中国和中国人. 傲慢必然引起偏见;傲慢本身也是一种偏见.所以,李公之后200年,出现了 西方宗教思想传播者被禁止进入中国的事情.因为他们的一个想法是自 视高人一等. 你或许有些思想,正确与否暂时不论.只要是傲慢得近来,那就不可能长久, 送客不过国人礼貌的说法而已. 利公和好朋友徐光启的后代,在上海聚首,使得中国和意大利文化交流的 佳话有了续篇. 延伸阅读书目(----来自网络) 西学东传第一师-- 利玛窦 . 作者: 汪前进 科学出版社 2000 年9月 书 名科学译著先师----徐光启 作 者 王青建 科学出版社 2000年6月 111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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