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阅读:《 相知是一种等待 》。 你的 Bressanone 曾泳春 Matthew Lien,《 Bressanone 》。 You will be a sweet surrender I must go the other way 昨天参加了一个留学生博士学位论文答辩。他不是我的学生,但工作室就在我的对面,我日日看他端坐在工作室里,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昨天的答辩,在问问答答间,不知不觉中 2 个小时就过去了。我们很犀利地问,他很沉静地答,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就承认,虽然我参加的博士生答辩还不是很多,但他是我见过最沉静的答辩者。答辩结束后,我才跟这个天天坐在我对面的留学生讲了几句课题之外的话。原来,他已经 47 岁了,是 4 个孩子的爸爸。这个非洲来的留学生,从硕士到博士,在中国的这个校园里已经悄悄过了 7 年。他学会了用筷子,但学会的中文还几乎是 little ,作为母语是法语的学生, 40 岁来到中国求学,他最后用英语写论文和答辩,似乎没有再多的精力学中文了。昨天答辩前,我看了庄世宇的博文,听了他推荐的歌: Bressanone ,不合时宜地伤感起来。我很想在答辩后告诉那个学生:回去吧,回到你的姑娘身边去吧!而让我很欣慰的是,虽然我没说这句话,他自己很高兴地告诉我,他马上就要回家了,回到位于非洲腹地的家乡,和他的姑娘,还有他和他的姑娘的 4 个孩子团聚了。 作为这个广袤地球的一员,人类从迁徙、流浪,到逐渐安定下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现在不再迁徙,也许不再流浪,但流浪的心,一直存在,虽然现代人冠之于一个好听的词,叫做旅行。我们总想去旅行,源于身体里流浪的血液,于是人们从这里到那里,从那里再去到远方,到处旅行。我们到处旅行,我们去远行,却把心留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在疲惫的时候能体会到,那里有温暖,有你的姑娘,那里柔情似水。 前几天,我的学生从非洲来了电话。他是清明节那天毕业回到家乡的。他知道我对他不很满意,应该是我唯一骂过的学生了,他也知道我为什么发火。临走前他跟我说,一直在申请读 phD ,回去后会继续申请,最后他期期艾艾地说:他其实还是想跟我继续读博。说这句话时,他坐在那里,头也不敢抬,就抬起眼睛偷偷看了我两眼。我一下就心软了,我说好吧,你先回去,最好能申请到另外的国家,这样你的经历也会多一些,如果最后想回来,老师会收你的。虽然说了这句话,我有点后悔,因为我清清楚楚这个学生的弱点,几乎是无法克服的。而在前几天的电话里,他很高兴地说申请了很久的新西兰的一个大学有消息了,让我帮他写一封推荐信。我有时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很奇怪,跟学生有着断也断不开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其实是喜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时常幻想,仗剑走天涯,我不用牵挂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牵挂(《想要跟你去流浪》)。但选择了这个职业,就选择了最不可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生活,如果要操心,一茬一茬的学生,几乎就是操不完的心。自己的孩子会慢慢长大,而学生是流水般地来,走了的也会不停地回头,在我们这里找点建议和依靠。于是有时不得不在一声声“老师”中把摇杆挺直,故作坚强。这是我一直不喜欢被叫“老师”的原因。教授只是一个职业,而老师,就变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责任。 于是也是昨天,把学生的推荐信发出去,我一个人听着 Bressanone ,静静地体会一种情怀。我希望学生的申请可以成功,这样他就不用再回到我这里,我可以彻底“甩”掉一个学生,虽然我知道,我在心底,一直给他们留着位置。而这个学生,又要离开他的家乡去另一个国度流浪了。 而我是不想远行的。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远行,有些人注定了要死守在一个地方,看日出日落,直到追随日出日落。但我又明明来过了圣加伦。我曾在一个暮色四合的夏日,来到了圣加伦的山顶,而你也如约前来。你来是为了遇见我,遇见我是为了爱上我,爱上我是为了离开我。 而我决定不再离开,我将一直死守在这里,你的 Bressanone 。清晨行走在雾气袅袅的原野,暮色四合时徜徉在牧草的鲜花丛中,我已经沉醉于此,不再远行。 注:照片为去年一篇博文《圣加伦山顶的清晨2》中的照片,删去那篇没有文字的博文,把照片移到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