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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谈剑桥的学术自由等问题 精选
dongzg101 2011-7-23 15:39
谈剑桥的学术自由等问题 精选 已有 436 次阅读 2011-7-23 12:49 | 个人分类: 温景嵩文库 | 系统分类: 论文交流 | 关键词:剑桥,学术自由,学术平等,如何选拔人才 Maximum Freedom in hands of Good People ——谈剑桥的学术自由 温景嵩 ( 2011 年 7 月 11 日 开始写于南开园) 提要:本文以剑桥为例,谈了学术自由,学术平等,和如何选拔人才等三个问题供朋友们参考。 这篇文字的题目采用了 Batchelor 教授对学术自由问题所说的原话:给优秀的人才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在讨论“钱学森之问”时,一些朋友对我讲:我国缺少学术自由,这是六十年来我国培养不出一位真正杰出的大科学家的重要原因。我很同意这些朋友的意见。本文现在就试图从剑桥大学 Batchelor 教授对这问题的看法和做法,以及他那个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的实际情况,来探讨此问题。 Batchelor 教授是这个系的创办人和领导者,他是如何在他这个系里实行学术自由的政策并且得到成功,可能会有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1. 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一个依据 Batchelor 教授早已证明,探索大自然未知世界奥秘的基础科学事业具有不可规划性和不可计划性。既然如此,基础科学研究事业的发展就全靠科研人员自己个人的兴趣,个人的主动性。这正是在基础科学研究事业中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一个依据。只有科研人员在完全无拘束不是被别人强制规定的情况下,对于他自己所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了长期而自由的探索,才有可能对某一重要的科学问题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我当年在剑桥他那里进修的两年多,我就完全看不到他们那里有什么规划会,计划会,就像我们那时的科学院大气所或安徽光机所那样。那时的科学院各个研究所和各个研究室,搞计划的劲头真大。真可说是年年计划,年年规划。每年年初要制定研究计划,年中要检查监督,年底还要总结评比,隔一定时间甚至还要评先进,披红戴花去开庆功大会。但是, Batchelor 教授那里却不搞这一套。他从来不过问属下的研究工作,属下究竟做什么课题,怎么搞法,完全由属下自己做主。他完全相信本系的老师们有这个自觉。他说这些人都是些很优秀的人,他们知道应该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去做,用不着你操心。他曾经告诉过我,系里的老师 Huppert 有一个出色的工作。他把流体力学上的双扩散理论( Double diffusion )引入于地质学,从而创造出一门崭新的学科——地质流体力学。 Batchelor 教授接着说,这个出色的工作完全是出自 Huppert 自己的主动。作为系主任的他则完全没有过问过。题目是 Huppert 自己想出来的,工作也是 Huppert 自己做的, Batchelor 教授并没有给他任何帮助。事实上,虽然他的系里从来不搞我们那种行政性质的制定计划和检查评比,但我在他们那里看到的却是:人人都很自觉,人人都在十分努力十分勤奋地从事自己的研究,他们确实不再需要行政性质的检查监督,甚至我们可以说:外来的“计划科研”办法:制定计划,检查监督,总结评比,还可能还把事情搞坏。(这里面当然有一个如何选拔优秀人才的问题,本文最后我们要讲到这问题)。从 Huppert 的这件事看,如果系里一定要采取“计划科研”的办法:制定全系的研究规划研究计划,来推动全系的研究工作,倒反而不大可能创造出地质流体力学这样优秀的成果。因为这个问题只存在于 Huppert 自己的脑子里,甚至到底要不要做这工作,应该如何去做,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做,会在什么时候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等等,这些问题恐怕在成果出来以前, Huppert 自己都不可能说得很清楚。事实上如果在成果出来以前,能说清楚这些事情的话,制定计划的人马上自己就可以创造出这门新学科,无须乎 Huppert 再来做工作了。 2. 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二个依据 从事基础科学研究的优秀人才,思想都特别活跃,随时都有可能产生一些新思想。对他们给以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才能有助于保护他们的积极性,有助于发挥他们的才能,有利于科学的发展。这是在基础科学研究领域中,实行学术自由政策的第二个依据。反之如果在这个领域中实行“计划科研”的政策,就像从前我们在经济建设中实行的“计划经济”那样,那就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反而会坏事。因为当他们在工作中产生了更好的新想法,从而需要更改原有的做法时。此时若实行的是“计划科研”政策,那就会很难使他们实现新的想法,很难使航道转变航向,那到会起到阻碍科学发展的负面作用。给予他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使他们能够随时可以自由地更改原来的想法和做法,就十分必要了。 当年我在 Batchelor 教授那里刚开始工作时,多分散悬浮粒子的沉降理论本来并没有列入我们的工作计划。只是在我用他的统计理论成功地求取到了云滴重力碰并过程中,高 Peclet 数下对分布方程的外域解时,他敏锐地看出了这个解对于建立他的多分散悬浮粒子沉降理论的重要性。于是他就果断地修正了我们原来的航道,把它扭转到对我是完全新的建立多分散沉降理论的轨道上去。后来我和 Batchelor 教授果然研制出了已经载入胶体科学发展史册的多分散悬浮粒子的沉降理论,这证明了 Batchelor 教授当年的这一转轨行动是多么的英明。这个例子说明,保护科研人员思想活跃的固有特点,使他们的才能得以充分发展的必要。特别是要保证他们在有更好更新的学术思想产生时,拥有可以随时修正自己航向的自由。这确实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剑桥这个研究理论物理的机构中还有一个不大的实验室。这是剑桥的理论物理的另一大特色。这一特色是 Batchelor 教授的老师 G.I.Taylor 传下来的传家宝。老 Taylor 不仅是一位理论大师,而且也是一位实验高手。他善于在非常简单的实验设备上,做出水平非常高的科学成果,其中有些已经载入流体力学发展史册,很不简单。现在 Batchelor 教授继承了他的老师这一优良传统,在他所组建的理论物理系里,就仍然保持了这样的一个实验室。不像一般的实验工作多是检验别人的理论正确与否。不!剑桥人的实验工作是要以自己的实验数据来实现自己的理论设想。从而在理论科学发展中,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有一次,一位在这个实验室里工作的剑桥朋友对我讲,他不喜欢搞那些大型的高精尖实验设备。因为一旦你搞成了这种设备,你的思想就必须固定在这套设备上,既然花了这么多的钱,怎么能又随便的离开呢?然而在理论物理系工作的剑桥朋友思想都特别活跃,也都和 Batchelor 教授一样,随时都会产生一些很有价值的新思想。所以,他们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学术思想钉死在一套高精尖设备上。他们既不肯被“计划科研”束缚住,也不肯被昂贵的设备束缚住。幸而简单的实验设备确实可以实现剑桥的实验科学家们的目的,所以在剑桥理论物理系的实验室里,就仍然可以产生十分出色的科学成果。学术自由在剑桥的实验科学家这里是这样实现的,这一经验很值得我们深思。原来出色的科学成果并不一定非要在高精尖设备上产生,少花钱一样可以办大事啊。听说现在搞科研的人,喜欢上一些大工程,大项目:动辄几千万,几个亿,甚至上百亿。国家为此花了这么多钱,却不见出来多少个真正杰出的科学成果,更没见造就出几位真正杰出的科学家,以致钱学森老先生在他逝世以前还发出了他那惊人的“钱学森之问”!这真令人痛心,很值得我们反思。 3. 不是一般的学术自由,而是最大限度的自由 Batchelor 教授从来不讲一般的学术自由,而是有他自己独特的讲法,那就是:搞基础科研的人要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这充分表现出 Batchelor 教授对从事基础科学事业人们的热爱;对这些优秀人才他具有最大程度的信任。 Batchelor 教授相信给予这些科学家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只会对发挥科学家们的才能有利,只会对发展科学事业有利。前面讲过的他从不干预理论物理系的老师们具体的研究工作,其基础正是建立在他的这一信念之上:在优秀的人才从事科学研究工作之时,应该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只有让他们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才有可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智慧和才干,才能使他们做出他们能够研制出的,最好的科学成果。 另一方面,对于他自己课题组里的人,他当然不可能一点都不过问了。即使如此,每当他有新的想法想让题目组去做时,他也绝不是以领导人的身份向下面发指示下命令;而是以一位朋友的身份向你提出他的新建议让你考虑,最后要不要执行他的建议则完全由你自己做主,他从来不搞强迫命令。 当我刚到他那里工作时,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原来向他申请的课题是:湍流;而他想要我做的却是悬浮体力学,是以我曾经做过的云的微物理学向他的悬浮体力学靠拢。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强行要我放弃我原来申请的课题,而是介绍我先到他们系里的 Hunt 教授那里去谈湍流。然后再由我自己做决定究竟要跟谁做。 当他有了新的做多分散悬浮粒子沉降问题的想法时,他也不是简单地要求我暂停原来我们的决定:用他的统计理论来处理云滴的重力碰并,而是反复地问我是否真的甘心情愿做这个新题目( Are you willing to do this? )。只是在我向他明确地表示了肯定地答复时,他才让我去做这个新题目。 当 Davis 找出了我们原来用 Batchelor 教授的统计理论处理重力碰并中的一个大错误,从而使 Batchelor 教授自己也否定了这一工作时,他允许我提出不同于 Davis 的另一新想法和做法。当我提出了足够分量的不同于 Davis 论证的新结果新数据,从而能证明我的新想法正确后,他又能不固执己见,再度转而虚心地接受我的新建议,使我们这一重力碰并中的新理论新方法得以诞生。 当要 Jeffrey 和 Onishi 参加我们的工作时,他曾向他们提出过两个建议:一是为多分散沉降提供低雷诺数下双球流体动力相互作用的各种数据;另一个建议就是希望他们能参加我当时正在进行的云滴重力碰并理论工作。他着重地向他们动员说:云滴都是球形水滴,是非常美丽的非常理想的研究对象,流体力学家在这里大有可为。然而按照 Batchelor 教授的一贯做法,对于要不要接受他的建议,怎样接受他的建议,他把这问题的最后决定权仍然留给了 Jeffrey 和 Onishi 自己,而 Batchelor 教授却绝不做硬性的强制决定,虽然他是这个系的和这个课题组的领导。后来, Jeffrey 和 Onishi 的决定果然和 Batchelor 教授原来的建议不同:他们没有参加我的云滴重力碰并工作,至于给多分散沉降提供双球流体力学的数据,他们也不是简单地参加,而是把它发展成一个自己的相当完整的低雷诺数下双球流体动力相互作用下的流体动力学工作,从而形成了这一领域重要的新发展。在这一时期,我们几个人就仍然保持了很愉快的合作关系,大家都结成了很好的朋友。 现在谈 Batchelor 教授给基础科研人员以最大限度的自由的另一个方面。这就是他在五十年代在剑桥所建立的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在建立他这个系时,他不是按照自己的流体力学专业来建立个力学系,更不是建立个流体力学系;事实上他这个系所涉及的专业涵盖了我们科学院的三个所的专业:理论物理所,力学所和数学所。也就是说他这个系,给那些在理论自然科学领域里工作的人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发展空间。除了经济学里的应用数学和金融领域里的应用数学以外,只要是对自然科学里的应用数学感兴趣的人们就都可以在他这个系里大展才华,成就大业。正是由于他这个指导思想,才在六十年代从这个系中培养并造就出了当代又一位理论物理大师——霍金。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个指导思想,他并不把这个系的流体力学学科大组,搞成是湍流和悬浮体力学的学科大组,从而限制了流体力学其它分支在他这个系里发展。于是才有可能在他这个系里涌现出 Hunt 的非均匀流中烟羽扩散的新理论, Huppert 的地质流体力学新学科, Pedley 的血液循环流体力学, Gill 的地球物理流体力学, Simpson 的重力流等一大批出色的科学成果,虽然他这个系的规模并不大,其规模要比我们科学院理论物理,力学,数学三个所的规模总和要小得多。 此外还应该提一下,他在剑桥建立的是一个“系”,而不是一个“研究所”。这倒是给在这个机构里工作的人们以一个限制:也就是说在这个系里工作的人们不能光搞科研,还必须搞教学。这正是 Batchelor 教授的又一个指导思想。他曾经对我说过:事实已经证明,在大学之外建立的孤立的研究所,对基础科学研究是不行的;即使在大学里建立的研究所也不成功,因为他们不搞教学。很凑巧,在剑桥倒是有个天文研究所,然而在天体物理里做出了杰出成果的霍金,却是出在 Batchelor 教授的理论物理系,而不是出在那个专搞天文学研究的研究所,这其中确有其内在的必然性。我的前半生是在科学院工作专搞科研,后半生是在高校:又搞科研,又搞教学。从中我的体会是:专搞科研时,思路会越搞越窄;反之,又搞科研,又搞教学,才会保持思路的开阔,教学对科研人员讲,确是大有好处的负担啊。 4. 并非无所作为,而是要用学术的办法推动学术发展 Batchelor 教授有一次接待从中国科学院里来的人们访问。在接待过程中,他曾特别强调地指着系里饮茶大休息室的学术活动大布告牌,他对大家说:在上课期间,如果有哪一天这个布告牌是空白的,那就是我作为这个系的系主任的失职。原来 Batchelor 教授对系里的工作并非无所作为,他的系主任职责原来是在这里。这个大布告牌上写满了这一周系里每天的重要的学术活动。而各个学科大组还有自己的学术活动安排。再小至各个课题组仍然安排有自己的学术小活动。看来这就是 Batchelor 教授治理他这个系的独特的办法:那就是用学术的办法(主要是组织学术活动),来推动系里学术工作的发展。他不是像我们那时的科学院,在成果出来前用行政办法“计划科研”来推动;而是有了成果后,组织学术交流来进一步提高系里科研工作的水平,进一步推动系里科研工作的发展。于是他那个系就和我们当时的科学院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照。我们这里大家都很忙:忙于开各种行政性质的会(现在则又添加了填写各种各样的报表,忙上加忙);他们那里大家也忙于开会,但绝不是行政性质的会,而是学术报告会。一般一个人每周要参加两次。一是本学科大组(如流体力学学科大组)的报告会,二是本课题组小报告会,忙得很。再加上在每天工间休息时,大家在系里的饮茶大休息室的随便交谈,以及在工作时间同一课题组的人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的讨论。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浓厚的学术氛围,在这样浓厚的学术氛围中,不可能不产生出色的科学成果。有一次在国内和一位朋友谈起国内科研机构和剑桥那里的对比,那位朋友听了以后说:我们这里是瞎忙,剑桥那里才是忙到点子上了。现在国内有人提出高校要“去行政化”的问题,这很正确,也很必要。与此同时我却以为取代行政化的并不一定是“教授治校”,而是要用学术的办法来推动高校科研的发展,就像剑桥大学那样,否则还不免会是新瓶装旧酒,解决不了问题。 还要讲一下剑桥的学术自由的另一个限制。在 Batchelor 教授这里,在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问题上没有“不参加的自由”。他们没有考勤制度,偶尔缺勤没来也没人管。但如果你长期不来不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他们就会干预。这又是 Batchelor 教授对在本系工作人员的一种“强制”。他只给了本系人员的最大限度的自由,并没有给本系人员以绝对自由。有一次,他对我说:和你们一起来的,来自中国科大的年轻朋友,他好久没到系里来参加学术活动了。请你去问问他是什么原因。如果他认为系里的活动没有意思不感兴趣的话,我准备就收回我们给他提供的办公桌,因为还有别人需要使用这张办公桌呢!我听了以后大吃一惊。赶忙去找到那位年轻朋友,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听了以后也很吃惊,没想到 Batchelor 教授对参加系里学术活动是如此看重,并且对他这个小人物也是如此的关注。他说:他的导师出差了,不在英国,更不在剑桥,他以为没事了就没去系里。没想到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是如此之重要。于是赶忙到 Batchelor 教授那里去做了检讨,纠正了错误,事情才算了结。 经过这些年的熏陶,我现在对 Batchelor 教授的系里所组织的这些学术活动之重要性,倒是有了一点体会。探讨自然界的奥秘是件非比一般的复杂艰难的工作。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洞察到你面临的问题的所有秘密,通过参加学术活动才能开阔你的思想,才能集思广益,才能发现你以前看不到的问题。特别是在有不同意见发生时,此时就特别能激活自己的思维,使之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这时你就必然会千方百计废寝忘食地思考如何应对所面临的挑战,一些更新更好的新想法就会应运而生。当年我和 Davis 之间产生的一场论战,就恰好证明了学术讨论,甚至是学术争论,是推动科学向前发展的强大动力,任何行政措施都不可能产生这样强烈的效果。即便是在饮茶大休息室里的非正式的工间随意交谈,有时也会受益匪浅。美国著名流体力学家 Van Dyke 的名著《流体力学中的微扰方法》就是在一次工间休息时,在饮茶大休息室里,由剑桥的朋友们推荐给我的。当时他们了解到我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并且正为此苦恼。他们于是向我推荐了这本书,后来这本书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在剑桥的工作得以成功,此书的功劳功不可没。我由此并感到这本书连同 Batchelor 教授的《流体动力学导论》,这两本书是二十世纪流体力学最重要的两本。 Batchelor 教授的书对流体运动的物理本质分析得很透;而 Van Dyke 的书则是对流体力学中的方法论,做出了一个最好的总结。因而我认为,这两本书的确应该是现代流体力学工作者必读之物。 在谈论学术自由的时候,还有个问题必须谈一下。那就是学术平等。 在探索大自然未知世界奥秘的面前,人人平等。绝不可承认这里还有超人,他们可以先知先觉。在未知的大自然面前,我们认为,这里只能承认大家都处在平等的地位。绝不可承认这里还有上下级之分别。在这里绝不能搞唯权,也不可搞唯上。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基础科学事业里,真正实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才能够取代行政化,用学术的办法来推动学术工作,从而大大有利于基础科学事业向前发展。 一位美籍教授曾经对我说过,国内的学术活动,通常都把报告人视为老师,把做报告叫做“讲学”。于是报告人和听众之间的关系,就成了某种“师生关系”。然而他说这很不正常,在他们那里就不是这样。他们总是把报告人和听众视为处在同一个水平上,大家只是在交流心得而已。甚至听众可以认为自己的水平更高,我来听你报告目的是来找你的错,帮助你改正错误提高水平。在剑桥正是这样做的。我曾经讲过, Batchelor 教授要求大家在他这个系里,彼此都以名字直呼对方,而不要称职衔,也不要称学衔。包括他本人也不例外。有事叫他时只需叫他的名字“ George ! ”, 而绝不可叫他“ Batchelor 教授!” 现在看来这正是他要在他的系里营造出一种良好的平等气氛,以便在他的系里能够实现真正的学术自由。在学术活动中,无论是诺贝尔奖得主,还是 F.R.S (英国的皇家学会会员,相当于我们的科学院院士),还是普通的一个博士后,甚至是普通的一个博士生,只要你有一得之见,有所创造有所发现,就都可以被他们请到这里来报告,而且都能受到相同的接待。绝没有等级上的差别。甚至当从外面请来一位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来系做报告时,对待也完全一样,绝不会打出大幅标语来欢迎,只是这时来听报告的人,会比平常特别多而已。写到这里,我就想起在国内见到过的事。某高校有一次请到一位院士来校作报告。于是在大礼堂上就打出了大幅横标:“热烈欢迎某某院士来我校指导并讲学!” 好像这位院士真是个大能人。即能“指导”该校的工作,又能给该校师生“讲学”,无所不能高居于众人之上。但从国际正常的情况看,却实在是件可笑而又可叹之事。 5. 用什么标准来选拔人才 Batchelor 教授实行的学术自由政策,并非无限制的自由,而是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他的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只给予“ Good People ”。(本文开头把此词意译为“优秀的人才”。直译则是“好的人才”),其他人则不给。当然,任何机构在选拔人才时,都要选拔最好的,问题在于用什么标准来选拔。有一次我们曾问过 Batchelor 教授,他用什么标准来选拔人才。我们的问题非常具体:我们问他是否应当看被选拔人的论文的数量,还是质量?质量又应如何看?是否应当看论文是发表在什么水平的刊物上?(那时我们还不知道 SCI 刊物,和刊物的影响因子(即该刊物平均每篇论文每年被 SCI 刊物所引用的次数),否则我们必然也会问到这些问题)。不料 Batchelor 教授对这些问题都不感兴趣,他的回答很简单。他说:我不管你们讲的这些问题。我只关心一点,那就是:被选拔人的工作是否表现出原始创新精神(即原创精神)。有了这个精神,即使论文不多,发表在不那么重要的刊物上,我也会选他。看来, Batchelor 教授选拔人才的标准跟我们这里的大不相同,真是点到问题的要害了。 现在回想当年他接受了我的申请,而没有接受其他人的申请,确实有他的道理。他说他是看中了我以前做过的云的微物理工作。然而我在云物理上的论文很少。总共才三篇。而翻译成英文的更少,仅有一篇。那就是 1966 年登载在英文版的《中国科学》上的:《起伏场的相关时间对云滴随机长大的作用》(这一篇最早是在 1964 年发表在中文版的《气象学报》上)。《中国科学》当年在国内地位还很高,但在国外却不然。虽然它也是 SCI 刊物,但它的影响因子很低,只有零点几,还不到 1 。(听说现在有的单位要求论文发表在影响因子高于 2 的刊物上才有可能评上教授。按照这个标准,仅凭这篇论文是没法当教授了。)事实上,英文版的《中国科学》在 Batchelor 教授那个系里,地位也确实不高。他们也订了这个刊物,但是不像其它的学术刊物是放在他们的图书资料室里供大家学习参考之用,而我们的英文版《中国科学》却只是放在他们的大饮茶休息室里,供他们在工间休息闲谈时翻看一下。可见我们这个国内最高级的学术刊物在他们那里的地位确实不高。然而, Batchelor 教授是看问题的实质,而不看问题的表面。他不管这些却仍然看上了我曾经做过的这一点云的微物理,从而接受了我的申请。其道理究竟何在呢? 在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后,第一条就是要查找有关的云物理文献。那时我离开云物理已经多年,所以我应该先调研一下,在六十年代上半叶我离开云物理以后,国际云物理界究竟有什么新进展。查阅以后却使我产生了一场意外的惊喜。那就是在我们的论文发表以后,它竟然会在国际云物理界引发了一场风波,并且我的文章竟然两度载入国际云物理发展史册。一次是在 1978 年载入由两位美国著名云物理学家 Pruppacher 和 Klett 合著的《云和降水的微物理》;另一次是在 1989 年载入由另两位美国的著名云物理学家 Cotton 和 Anthes 合著的《风暴和云动力学》(这本书在 1993 年由南京大学大气科学系的叶家东教授等人翻译成中文由气象出版社出版)。 原来,国际云物理界在处理云滴增长过程中,过去都使用确定论型的方法。这个方法假定云滴增长所遇到的环境,都是均匀不变的。于是在云滴的凝结增长过程和重力碰并增长过程中间,就人为地形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大云滴增长沟”。原有的确定论性的云滴增长理论无法解释,云滴为什么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跨越过这个增长沟,形成雨滴产生阵雨。到了六十年代初,由前苏联和我国的一些学者突破了均匀不变的增长环境限制,他们考虑了由云中湍流引起的起伏变化的增长环境。于是人为的确定论型的云滴增长,就转化成为自然的随机过程型的云滴增长。他们引入随机过程论来处理这个问题,结果很理想。在这个随机增长过程中,确有很少一部分云滴可以在很短时间内长大成雨滴。问题就解决了,因为雨滴的浓度比云滴的浓度小很多。实测表明,雨滴的浓度只有云滴浓度的百万分之一。所以并不需要所有的云滴全部长大成雨滴。只要有百万分之一这样微小的一部分云滴,碰到了比别的云滴特别有利的环境,一场阵雨就可形成。然而这个结论是过分乐观了。在他们的处理过程中,他们把起伏场的相关系数假定为恒等于 1 ,这就是等于假定了湍流起伏场的尺度为无穷大,其起伏场的相关时间也就为无穷大,至少是大于几千秒。换句话说,其相关时间是和阵雨形成所需要的时间相同。这显然不符合事实,而且必然是夸大了湍流起伏场的作用。我的工作就是把湍流起伏场实际的结构引入于云滴随机增长的理论中。这样,起伏场的尺度就不再是无穷大,相关时间也就不可能大于几千秒。影响云滴随机长大的起伏场有三个。一个是湍流加速度起伏场,一个是云中含水量起伏场,第三个则是云中水汽过饱和起伏场。前两个决定了云滴重力碰并过程的快慢,第三个则决定了云滴凝结增长的快慢。 Kolmogorov 的湍流局地均匀各向同性理论早已证明云中湍流加速度起伏场的起伏强度,最大可以达到 100% ,于是在早期引入随机过程论的学者所假定的,所有云中起伏场的尺度均为无穷大,相关时间可以大于几千秒。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湍流加速度起伏场对阵雨的形成贡献最大,它可以极快的速度把云滴在几千秒内快速长成为雨滴。然而这个论断过分乐观。这些学者没有注意到, Kolmogorov 的湍流局地均匀各向同性理论同时也证明了,湍流加速度起伏场的尺度非常小,在一般对流云中只有厘米尺度的大小。于是在我的工作中我证明了云滴在这样小的厘米尺度中的相关时间只有千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秒,比起他们的估计要小四到六个数量级。结果就和那些学者们的过分夸大的乐观估计完全相反,我们的结论是:在这样短的相关时间内,湍流加速度起伏场不可能对云滴的随机增长起任何作用。至于云中含水量起伏场,和云中水汽过饱和起伏场的尺度当然要比湍流加速场大很多,可以云泡尺度来估计,是百米尺度。其相关时间也就要长很多,是几分钟。可是它们仍然比阵雨形成的时间小一个数量级,所以仍不能直接产生雨滴。但我们的工作证明它却可以使云滴在足够短的时间内跨越“大云滴生长沟”,从而突破了过去的云滴生长理论的瓶颈限制,顺利地产生出足够浓度的大云滴。因此仍然是对云滴生长理论的一大贡献。这时,和早期的云滴随机生长理论叫做“起伏降水理论”不同,我们的理论就叫做“大云滴的短相关马尔科夫过程生长理论”。 现在讲一下我们的工作在国际云物理界所引发的一场风波。可能是由于我们的工作确实很重要,它们发表以后很快便引来一位在国际云物理界久负盛名的大科学家 Mason 的关注。(此人原来是帝国理工学院的一位教授,我在英国时他已调到英国国家气象局,任该局局长)。他和他的合作者 Jonas, Bartlett 等人,从 1968 年起,先后发表了一系列论文,全盘否定我们的工作。他们并没有否认云滴长大时所遇到的环境存在着起伏。但他们否认起伏的原因是由湍流引起。对此,他们的观点是湍流仅对起伏起混合作用。混合结果必然是消除起伏,使起伏均匀化。所以他们的观点与我们完全相反,我们认为湍流是起伏的“源”,而他们却认为湍流是起伏的“汇”。那么对流云中实际存在的环境起伏是由何而来呢?他们则认为是对流云中上升气流的起伏所引起。这是一种确定论型的起伏,云滴在其中的轨迹是可以计算的。他们假定在云底形成了一组云滴。其滴谱是个单谱。然后云滴在不同大小的上升气流作用下一边上升一边因凝结增长而长大。上升气流大的地方,水汽过饱和度就大一些,此处的云滴就长得快一些;反之则长得慢一些。然而他们的计算结果却证明了,在对流云中各个给定的高度上的云滴谱仍然是很窄的窄谱,和原来的单谱差不多,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云滴出现。原来,虽然上升气流大的地方,水汽过饱和度大,云滴增长快,但它的上升速度也快,到达某一给定高度的时间就短,所以云滴不会长得很大;反之,遇到上升气流比较小的云滴,虽然那里的水汽过饱和度比较小,增长速度慢,但是它的上升速度比较慢,到达同一给定高度所需时间就比较长,结果就还是长得比较大。总起来看,这个高度上就不会出现很突出的大云滴,使云滴谱展宽。这样, Mason 等人就似乎从“理论”上证明了,对流云中起伏环境,对云滴长大成大云滴没有什么作用。一时间,“西风”就压倒“东风”了。 事情到了 1977 年却发生了转机,产生了又一次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个变化还是发生在英国。当时在曼彻斯特大学工作的 Latham 教授做了一个垂直风洞实验。他的实验目的是要检验一下在 Mason 等人和我们之间,究竟谁正确。最后,该风洞的实验数据清楚地表明,与 Mason 等人的论断完全相反,湍流混合并非是“均匀混合”,而是“非均匀混合”!它们就仍会产生大云滴,使云滴谱变宽,这正是湍流非均匀混合作用的结果。 1979 年澳大利亚学者 Manton 根据 Latham 教授的实验数据,重新计算了 Mason 等人计算过的那个对流云的例子。结果就与 Mason 等人的完全不同:云中各个高度上的云滴谱就大大地展宽,大云滴终于产生了。这正是引入了湍流非均匀混合的缘故。“东风”就翻了个身,重新压倒了“西风”。 恰在此时, 1980 年我到了剑桥, Hunt 教授就代表他们系的流体力学学科大组,邀请我给他们做一个这问题的大报告。当我讲完了我们在云物理方面的工作和此后在国际上引发的这场风波后,出乎意料,他们不但没有按惯例提出一些问题来质问我要求我解释,反而给我以热烈的掌声。这不是一般礼节性的掌声而是充满激情的热烈掌声。 Batchelor 教授并且指出这在统计理论也是个创新。他说从来的统计理论都是研究统计平均值的问题,这个理论却是要研究小概率的事件。因此,这对于统计理论也是个重要贡献。会后,他并且追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双手握住我的双肩激动地对我说:“ Splendid! Splendid! ( 辉煌的!好极了! )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Batchelor 教授选择了我,总算没有选错。在他和剑桥的朋友们眼里,我大概还可以算是一位“ Good People ”吧。虽然我在云物理里的英文论文,只有一篇,而且是刊登在影响因子不高的《中国科学》上! 行文至此,我感到我也没有辜负 Batchelor 教授对我的信任。两年多在剑桥他那里的工作,使我帮助他创建了一个已经载入胶体科学发展史册的多分散沉降理论,并且给云滴的重力碰并,贡献了一个统计理论新方法。回国以后,又在他的创造新学科精神鼓舞下,创建了一门新学科——微大气物理学,这新学科又已为国内同行所认同。回顾往事,我确实感到此生不虚,由衷地感到莫大的庆幸和欣慰。 ( 2011 年 7 月 23 日 完成于南开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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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剑桥的学术自由等问题
热度 32 cswen 2011-7-23 12:49
Maximum Freedom in hands of Good People ——谈剑桥的学术自由 温景嵩 ( 2011 年 7 月 11 日 开始写于南开园) 提要:本文以剑桥为例,谈了学术自由,学术平等,和如何选拔人才等三个问题供朋友们参考。 这篇文字的题目采用了 Batchelor 教授对学术自由问题所说的原话:给优秀的人才以最大限度的自由。 在讨论“钱学森之问”时,一些朋友对我讲:我国缺少学术自由,这是六十年来我国培养不出一位真正杰出的大科学家的重要原因。我很同意这些朋友的意见。本文现在就试图从剑桥大学 Batchelor 教授对这问题的看法和做法,以及他那个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的实际情况,来探讨此问题。 Batchelor 教授是这个系的创办人和领导者,他是如何在他这个系里实行学术自由的政策并且得到成功,可能会有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1. 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一个依据 Batchelor 教授早已证明,探索大自然未知世界奥秘的基础科学事业具有不可规划性和不可计划性。既然如此,基础科学研究事业的发展就全靠科研人员自己个人的兴趣,个人的主动性。这正是在基础科学研究事业中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一个依据。只有科研人员在完全无拘束不是被别人强制规定的情况下,对于他自己所感兴趣的问题进行了长期而自由的探索,才有可能对某一重要的科学问题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我当年在剑桥他那里进修的两年多,我就完全看不到他们那里有什么规划会,计划会,就像我们那时的科学院大气所或安徽光机所那样。那时的科学院各个研究所和各个研究室,搞计划的劲头真大。真可说是年年计划,年年规划。每年年初要制定研究计划,年中要检查监督,年底还要总结评比,隔一定时间甚至还要评先进,披红戴花去开庆功大会。但是, Batchelor 教授那里却不搞这一套。他从来不过问属下的研究工作,属下究竟做什么课题,怎么搞法,完全由属下自己做主。他完全相信本系的老师们有这个自觉。他说这些人都是些很优秀的人,他们知道应该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去做,用不着你操心。他曾经告诉过我,系里的老师 Huppert 有一个出色的工作。他把流体力学上的双扩散理论( Double diffusion )引入于地质学,从而创造出一门崭新的学科——地质流体力学。 Batchelor 教授接着说,这个出色的工作完全是出自 Huppert 自己的主动。作为系主任的他则完全没有过问过。题目是 Huppert 自己想出来的,工作也是 Huppert 自己做的, Batchelor 教授并没有给他任何帮助。事实上,虽然他的系里从来不搞我们那种行政性质的制定计划和检查评比,但我在他们那里看到的却是:人人都很自觉,人人都在十分努力十分勤奋地从事自己的研究,他们确实不再需要行政性质的检查监督,甚至我们可以说:外来的“计划科研”办法:制定计划,检查监督,总结评比,还可能还把事情搞坏。(这里面当然有一个如何选拔优秀人才的问题,本文最后我们要讲到这问题)。从 Huppert 的这件事看,如果系里一定要采取“计划科研”的办法:制定全系的研究规划研究计划,来推动全系的研究工作,倒反而不大可能创造出地质流体力学这样优秀的成果。因为这个问题只存在于 Huppert 自己的脑子里,甚至到底要不要做这工作,应该如何去做,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做,会在什么时候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等等,这些问题恐怕在成果出来以前, Huppert 自己都不可能说得很清楚。事实上如果在成果出来以前,能说清楚这些事情的话,制定计划的人马上自己就可以创造出这门新学科,无须乎 Huppert 再来做工作了。 2. 实行学术自由的第二个依据 从事基础科学研究的优秀人才,思想都特别活跃,随时都有可能产生一些新思想。对他们给以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才能有助于保护他们的积极性,有助于发挥他们的才能,有利于科学的发展。这是在基础科学研究领域中,实行学术自由政策的第二个依据。反之如果在这个领域中实行“计划科研”的政策,就像从前我们在经济建设中实行的“计划经济”那样,那就会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反而会坏事。因为当他们在工作中产生了更好的新想法,从而需要更改原有的做法时。此时若实行的是“计划科研”政策,那就会很难使他们实现新的想法,很难使航道转变航向,那到会起到阻碍科学发展的负面作用。给予他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使他们能够随时可以自由地更改原来的想法和做法,就十分必要了。 当年我在 Batchelor 教授那里刚开始工作时,多分散悬浮粒子的沉降理论本来并没有列入我们的工作计划。只是在我用他的统计理论成功地求取到了云滴重力碰并过程中,高 Peclet 数下对分布方程的外域解时,他敏锐地看出了这个解对于建立他的多分散悬浮粒子沉降理论的重要性。于是他就果断地修正了我们原来的航道,把它扭转到对我是完全新的建立多分散沉降理论的轨道上去。后来我和 Batchelor 教授果然研制出了已经载入胶体科学发展史册的多分散悬浮粒子的沉降理论,这证明了 Batchelor 教授当年的这一转轨行动是多么的英明。这个例子说明,保护科研人员思想活跃的固有特点,使他们的才能得以充分发展的必要。特别是要保证他们在有更好更新的学术思想产生时,拥有可以随时修正自己航向的自由。这确实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剑桥这个研究理论物理的机构中还有一个不大的实验室。这是剑桥的理论物理的另一大特色。这一特色是 Batchelor 教授的老师 G.I.Taylor 传下来的传家宝。老 Taylor 不仅是一位理论大师,而且也是一位实验高手。他善于在非常简单的实验设备上,做出水平非常高的科学成果,其中有些已经载入流体力学发展史册,很不简单。现在 Batchelor 教授继承了他的老师这一优良传统,在他所组建的理论物理系里,就仍然保持了这样的一个实验室。不像一般的实验工作多是检验别人的理论正确与否。不!剑桥人的实验工作是要以自己的实验数据来实现自己的理论设想。从而在理论科学发展中,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有一次,一位在这个实验室里工作的剑桥朋友对我讲,他不喜欢搞那些大型的高精尖实验设备。因为一旦你搞成了这种设备,你的思想就必须固定在这套设备上,既然花了这么多的钱,怎么能又随便的离开呢?然而在理论物理系工作的剑桥朋友思想都特别活跃,也都和 Batchelor 教授一样,随时都会产生一些很有价值的新思想。所以,他们绝对不愿意把自己的学术思想钉死在一套高精尖设备上。他们既不肯被“计划科研”束缚住,也不肯被昂贵的设备束缚住。幸而简单的实验设备确实可以实现剑桥的实验科学家们的目的,所以在剑桥理论物理系的实验室里,就仍然可以产生十分出色的科学成果。学术自由在剑桥的实验科学家这里是这样实现的,这一经验很值得我们深思。原来出色的科学成果并不一定非要在高精尖设备上产生,少花钱一样可以办大事啊。听说现在搞科研的人,喜欢上一些大工程,大项目:动辄几千万,几个亿,甚至上百亿。国家为此花了这么多钱,却不见出来多少个真正杰出的科学成果,更没见造就出几位真正杰出的科学家,以致钱学森老先生在他逝世以前还发出了他那惊人的“钱学森之问”!这真令人痛心,很值得我们反思。 3. 不是一般的学术自由,而是最大限度的自由 Batchelor 教授从来不讲一般的学术自由,而是有他自己独特的讲法,那就是:搞基础科研的人要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这充分表现出 Batchelor 教授对从事基础科学事业人们的热爱;对这些优秀人才他具有最大程度的信任。 Batchelor 教授相信给予这些科学家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只会对发挥科学家们的才能有利,只会对发展科学事业有利。前面讲过的他从不干预理论物理系的老师们具体的研究工作,其基础正是建立在他的这一信念之上:在优秀的人才从事科学研究工作之时,应该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只有让他们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才有可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智慧和才干,才能使他们做出他们能够研制出的,最好的科学成果。 另一方面,对于他自己课题组里的人,他当然不可能一点都不过问了。即使如此,每当他有新的想法想让题目组去做时,他也绝不是以领导人的身份向下面发指示下命令;而是以一位朋友的身份向你提出他的新建议让你考虑,最后要不要执行他的建议则完全由你自己做主,他从来不搞强迫命令。 当我刚到他那里工作时,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原来向他申请的课题是:湍流;而他想要我做的却是悬浮体力学,是以我曾经做过的云的微物理学向他的悬浮体力学靠拢。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强行要我放弃我原来申请的课题,而是介绍我先到他们系里的 Hunt 教授那里去谈湍流。然后再由我自己做决定究竟要跟谁做。 当他有了新的做多分散悬浮粒子沉降问题的想法时,他也不是简单地要求我暂停原来我们的决定:用他的统计理论来处理云滴的重力碰并,而是反复地问我是否真的甘心情愿做这个新题目( Are you willing to do this? )。只是在我向他明确地表示了肯定地答复时,他才让我去做这个新题目。 当 Davis 找出了我们原来用 Batchelor 教授的统计理论处理重力碰并中的一个大错误,从而使 Batchelor 教授自己也否定了这一工作时,他允许我提出不同于 Davis 的另一新想法和做法。当我提出了足够分量的不同于 Davis 论证的新结果新数据,从而能证明我的新想法正确后,他又能不固执己见,再度转而虚心地接受我的新建议,使我们这一重力碰并中的新理论新方法得以诞生。 当要 Jeffrey 和 Onishi 参加我们的工作时,他曾向他们提出过两个建议:一是为多分散沉降提供低雷诺数下双球流体动力相互作用的各种数据;另一个建议就是希望他们能参加我当时正在进行的云滴重力碰并理论工作。他着重地向他们动员说:云滴都是球形水滴,是非常美丽的非常理想的研究对象,流体力学家在这里大有可为。然而按照 Batchelor 教授的一贯做法,对于要不要接受他的建议,怎样接受他的建议,他把这问题的最后决定权仍然留给了 Jeffrey 和 Onishi 自己,而 Batchelor 教授却绝不做硬性的强制决定,虽然他是这个系的和这个课题组的领导。后来, Jeffrey 和 Onishi 的决定果然和 Batchelor 教授原来的建议不同:他们没有参加我的云滴重力碰并工作,至于给多分散沉降提供双球流体力学的数据,他们也不是简单地参加,而是把它发展成一个自己的相当完整的低雷诺数下双球流体动力相互作用下的流体动力学工作,从而形成了这一领域重要的新发展。在这一时期,我们几个人就仍然保持了很愉快的合作关系,大家都结成了很好的朋友。 现在谈 Batchelor 教授给基础科研人员以最大限度的自由的另一个方面。这就是他在五十年代在剑桥所建立的应用数学和理论物理系。在建立他这个系时,他不是按照自己的流体力学专业来建立个力学系,更不是建立个流体力学系;事实上他这个系所涉及的专业涵盖了我们科学院的三个所的专业:理论物理所,力学所和数学所。也就是说他这个系,给那些在理论自然科学领域里工作的人们,以最大限度的自由发展空间。除了经济学里的应用数学和金融领域里的应用数学以外,只要是对自然科学里的应用数学感兴趣的人们就都可以在他这个系里大展才华,成就大业。正是由于他这个指导思想,才在六十年代从这个系中培养并造就出了当代又一位理论物理大师——霍金。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个指导思想,他并不把这个系的流体力学学科大组,搞成是湍流和悬浮体力学的学科大组,从而限制了流体力学其它分支在他这个系里发展。于是才有可能在他这个系里涌现出 Hunt 的非均匀流中烟羽扩散的新理论, Huppert 的地质流体力学新学科, Pedley 的血液循环流体力学, Gill 的地球物理流体力学, Simpson 的重力流等一大批出色的科学成果,虽然他这个系的规模并不大,其规模要比我们科学院理论物理,力学,数学三个所的规模总和要小得多。 此外还应该提一下,他在剑桥建立的是一个“系”,而不是一个“研究所”。这倒是给在这个机构里工作的人们以一个限制:也就是说在这个系里工作的人们不能光搞科研,还必须搞教学。这正是 Batchelor 教授的又一个指导思想。他曾经对我说过:事实已经证明,在大学之外建立的孤立的研究所,对基础科学研究是不行的;即使在大学里建立的研究所也不成功,因为他们不搞教学。很凑巧,在剑桥倒是有个天文研究所,然而在天体物理里做出了杰出成果的霍金,却是出在 Batchelor 教授的理论物理系,而不是出在那个专搞天文学研究的研究所,这其中确有其内在的必然性。我的前半生是在科学院工作专搞科研,后半生是在高校:又搞科研,又搞教学。从中我的体会是:专搞科研时,思路会越搞越窄;反之,又搞科研,又搞教学,才会保持思路的开阔,教学对科研人员讲,确是大有好处的负担啊。 4. 并非无所作为,而是要用学术的办法推动学术发展 Batchelor 教授有一次接待从中国科学院里来的人们访问。在接待过程中,他曾特别强调地指着系里饮茶大休息室的学术活动大布告牌,他对大家说:在上课期间,如果有哪一天这个布告牌是空白的,那就是我作为这个系的系主任的失职。原来 Batchelor 教授对系里的工作并非无所作为,他的系主任职责原来是在这里。这个大布告牌上写满了这一周系里每天的重要的学术活动。而各个学科大组还有自己的学术活动安排。再小至各个课题组仍然安排有自己的学术小活动。看来这就是 Batchelor 教授治理他这个系的独特的办法:那就是用学术的办法(主要是组织学术活动),来推动系里学术工作的发展。他不是像我们那时的科学院,在成果出来前用行政办法“计划科研”来推动;而是有了成果后,组织学术交流来进一步提高系里科研工作的水平,进一步推动系里科研工作的发展。于是他那个系就和我们当时的科学院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照。我们这里大家都很忙:忙于开各种行政性质的会(现在则又添加了填写各种各样的报表,忙上加忙);他们那里大家也忙于开会,但绝不是行政性质的会,而是学术报告会。一般一个人每周要参加两次。一是本学科大组(如流体力学学科大组)的报告会,二是本课题组小报告会,忙得很。再加上在每天工间休息时,大家在系里的饮茶大休息室的随便交谈,以及在工作时间同一课题组的人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的讨论。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浓厚的学术氛围,在这样浓厚的学术氛围中,不可能不产生出色的科学成果。有一次在国内和一位朋友谈起国内科研机构和剑桥那里的对比,那位朋友听了以后说:我们这里是瞎忙,剑桥那里才是忙到点子上了。现在国内有人提出高校要“去行政化”的问题,这很正确,也很必要。与此同时我却以为取代行政化的并不一定是“教授治校”,而是要用学术的办法来推动高校科研的发展,就像剑桥大学那样,否则还不免会是新瓶装旧酒,解决不了问题。 还要讲一下剑桥的学术自由的另一个限制。在 Batchelor 教授这里,在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问题上没有“不参加的自由”。他们没有考勤制度,偶尔缺勤没来也没人管。但如果你长期不来不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他们就会干预。这又是 Batchelor 教授对在本系工作人员的一种“强制”。他只给了本系人员的最大限度的自由,并没有给本系人员以绝对自由。有一次,他对我说:和你们一起来的,来自中国科大的年轻朋友,他好久没到系里来参加学术活动了。请你去问问他是什么原因。如果他认为系里的活动没有意思不感兴趣的话,我准备就收回我们给他提供的办公桌,因为还有别人需要使用这张办公桌呢!我听了以后大吃一惊。赶忙去找到那位年轻朋友,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听了以后也很吃惊,没想到 Batchelor 教授对参加系里学术活动是如此看重,并且对他这个小人物也是如此的关注。他说:他的导师出差了,不在英国,更不在剑桥,他以为没事了就没去系里。没想到参加系里的学术活动是如此之重要。于是赶忙到 Batchelor 教授那里去做了检讨,纠正了错误,事情才算了结。 经过这些年的熏陶,我现在对 Batchelor 教授的系里所组织的这些学术活动之重要性,倒是有了一点体会。探讨自然界的奥秘是件非比一般的复杂艰难的工作。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洞察到你面临的问题的所有秘密,通过参加学术活动才能开阔你的思想,才能集思广益,才能发现你以前看不到的问题。特别是在有不同意见发生时,此时就特别能激活自己的思维,使之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这时你就必然会千方百计废寝忘食地思考如何应对所面临的挑战,一些更新更好的新想法就会应运而生。当年我和 Davis 之间产生的一场论战,就恰好证明了学术讨论,甚至是学术争论,是推动科学向前发展的强大动力,任何行政措施都不可能产生这样强烈的效果。即便是在饮茶大休息室里的非正式的工间随意交谈,有时也会受益匪浅。美国著名流体力学家 Van Dyke 的名著《流体力学中的微扰方法》就是在一次工间休息时,在饮茶大休息室里,由剑桥的朋友们推荐给我的。当时他们了解到我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并且正为此苦恼。他们于是向我推荐了这本书,后来这本书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在剑桥的工作得以成功,此书的功劳功不可没。我由此并感到这本书连同 Batchelor 教授的《流体动力学导论》,这两本书是二十世纪流体力学最重要的两本。 Batchelor 教授的书对流体运动的物理本质分析得很透;而 Van Dyke 的书则是对流体力学中的方法论,做出了一个最好的总结。因而我认为,这两本书的确应该是现代流体力学工作者必读之物。 在谈论学术自由的时候,还有个问题必须谈一下。那就是学术平等。 在探索大自然未知世界奥秘的面前,人人平等。绝不可承认这里还有超人,他们可以先知先觉。在未知的大自然面前,我们认为,这里只能承认大家都处在平等的地位。绝不可承认这里还有上下级之分别。在这里绝不能搞唯权,也不可搞唯上。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基础科学事业里,真正实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才能够取代行政化,用学术的办法来推动学术工作,从而大大有利于基础科学事业向前发展。 一位美籍教授曾经对我说过,国内的学术活动,通常都把报告人视为老师,把做报告叫做“讲学”。于是报告人和听众之间的关系,就成了某种“师生关系”。然而他说这很不正常,在他们那里就不是这样。他们总是把报告人和听众视为处在同一个水平上,大家只是在交流心得而已。甚至听众可以认为自己的水平更高,我来听你报告目的是来找你的错,帮助你改正错误提高水平。在剑桥正是这样做的。我曾经讲过, Batchelor 教授要求大家在他这个系里,彼此都以名字直呼对方,而不要称职衔,也不要称学衔。包括他本人也不例外。有事叫他时只需叫他的名字“ George ! ”, 而绝不可叫他“ Batchelor 教授!” 现在看来这正是他要在他的系里营造出一种良好的平等气氛,以便在他的系里能够实现真正的学术自由。在学术活动中,无论是诺贝尔奖得主,还是 F.R.S (英国的皇家学会会员,相当于我们的科学院院士),还是普通的一个博士后,甚至是普通的一个博士生,只要你有一得之见,有所创造有所发现,就都可以被他们请到这里来报告,而且都能受到相同的接待。绝没有等级上的差别。甚至当从外面请来一位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来系做报告时,对待也完全一样,绝不会打出大幅标语来欢迎,只是这时来听报告的人,会比平常特别多而已。写到这里,我就想起在国内见到过的事。某高校有一次请到一位院士来校作报告。于是在大礼堂上就打出了大幅横标:“热烈欢迎某某院士来我校指导并讲学!” 好像这位院士真是个大能人。即能“指导”该校的工作,又能给该校师生“讲学”,无所不能高居于众人之上。但从国际正常的情况看,却实在是件可笑而又可叹之事。 5. 用什么标准来选拔人才 Batchelor 教授实行的学术自由政策,并非无限制的自由,而是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他的最大限度的学术自由,只给予“ Good People ”。(本文开头把此词意译为“优秀的人才”。直译则是“好的人才”),其他人则不给。当然,任何机构在选拔人才时,都要选拔最好的,问题在于用什么标准来选拔。有一次我们曾问过 Batchelor 教授,他用什么标准来选拔人才。我们的问题非常具体:我们问他是否应当看被选拔人的论文的数量,还是质量?质量又应如何看?是否应当看论文是发表在什么水平的刊物上?(那时我们还不知道 SCI 刊物,和刊物的影响因子(即该刊物平均每篇论文每年被 SCI 刊物所引用的次数),否则我们必然也会问到这些问题)。不料 Batchelor 教授对这些问题都不感兴趣,他的回答很简单。他说:我不管你们讲的这些问题。我只关心一点,那就是:被选拔人的工作是否表现出原始创新精神(即原创精神)。有了这个精神,即使论文不多,发表在不那么重要的刊物上,我也会选他。看来, Batchelor 教授选拔人才的标准跟我们这里的大不相同,真是点到问题的要害了。 现在回想当年他接受了我的申请,而没有接受其他人的申请,确实有他的道理。他说他是看中了我以前做过的云的微物理工作。然而我在云物理上的论文很少。总共才三篇。而翻译成英文的更少,仅有一篇。那就是 1966 年登载在英文版的《中国科学》上的:《起伏场的相关时间对云滴随机长大的作用》(这一篇最早是在 1964 年发表在中文版的《气象学报》上)。《中国科学》当年在国内地位还很高,但在国外却不然。虽然它也是 SCI 刊物,但它的影响因子很低,只有零点几,还不到 1 。(听说现在有的单位要求论文发表在影响因子高于 2 的刊物上才有可能评上教授。按照这个标准,仅凭这篇论文是没法当教授了。)事实上,英文版的《中国科学》在 Batchelor 教授那个系里,地位也确实不高。他们也订了这个刊物,但是不像其它的学术刊物是放在他们的图书资料室里供大家学习参考之用,而我们的英文版《中国科学》却只是放在他们的大饮茶休息室里,供他们在工间休息闲谈时翻看一下。可见我们这个国内最高级的学术刊物在他们那里的地位确实不高。然而, Batchelor 教授是看问题的实质,而不看问题的表面。他不管这些却仍然看上了我曾经做过的这一点云的微物理,从而接受了我的申请。其道理究竟何在呢? 在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后,第一条就是要查找有关的云物理文献。那时我离开云物理已经多年,所以我应该先调研一下,在六十年代上半叶我离开云物理以后,国际云物理界究竟有什么新进展。查阅以后却使我产生了一场意外的惊喜。那就是在我们的论文发表以后,它竟然会在国际云物理界引发了一场风波,并且我的文章竟然两度载入国际云物理发展史册。一次是在 1978 年载入由两位美国著名云物理学家 Pruppacher 和 Klett 合著的《云和降水的微物理》;另一次是在 1989 年载入由另两位美国的著名云物理学家 Cotton 和 Anthes 合著的《风暴和云动力学》(这本书在 1993 年由南京大学大气科学系的叶家东教授等人翻译成中文由气象出版社出版)。 原来,国际云物理界在处理云滴增长过程中,过去都使用确定论型的方法。这个方法假定云滴增长所遇到的环境,都是均匀不变的。于是在云滴的凝结增长过程和重力碰并增长过程中间,就人为地形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大云滴增长沟”。原有的确定论性的云滴增长理论无法解释,云滴为什么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跨越过这个增长沟,形成雨滴产生阵雨。到了六十年代初,由前苏联和我国的一些学者突破了均匀不变的增长环境限制,他们考虑了由云中湍流引起的起伏变化的增长环境。于是人为的确定论型的云滴增长,就转化成为自然的随机过程型的云滴增长。他们引入随机过程论来处理这个问题,结果很理想。在这个随机增长过程中,确有很少一部分云滴可以在很短时间内长大成雨滴。问题就解决了,因为雨滴的浓度比云滴的浓度小很多。实测表明,雨滴的浓度只有云滴浓度的百万分之一。所以并不需要所有的云滴全部长大成雨滴。只要有百万分之一这样微小的一部分云滴,碰到了比别的云滴特别有利的环境,一场阵雨就可形成。然而这个结论是过分乐观了。在他们的处理过程中,他们把起伏场的相关系数假定为恒等于 1 ,这就是等于假定了湍流起伏场的尺度为无穷大,其起伏场的相关时间也就为无穷大,至少是大于几千秒。换句话说,其相关时间是和阵雨形成所需要的时间相同。这显然不符合事实,而且必然是夸大了湍流起伏场的作用。我的工作就是把湍流起伏场实际的结构引入于云滴随机增长的理论中。这样,起伏场的尺度就不再是无穷大,相关时间也就不可能大于几千秒。影响云滴随机长大的起伏场有三个。一个是湍流加速度起伏场,一个是云中含水量起伏场,第三个则是云中水汽过饱和起伏场。前两个决定了云滴重力碰并过程的快慢,第三个则决定了云滴凝结增长的快慢。 Kolmogorov 的湍流局地均匀各向同性理论早已证明云中湍流加速度起伏场的起伏强度,最大可以达到 100% ,于是在早期引入随机过程论的学者所假定的,所有云中起伏场的尺度均为无穷大,相关时间可以大于几千秒。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湍流加速度起伏场对阵雨的形成贡献最大,它可以极快的速度把云滴在几千秒内快速长成为雨滴。然而这个论断过分乐观。这些学者没有注意到, Kolmogorov 的湍流局地均匀各向同性理论同时也证明了,湍流加速度起伏场的尺度非常小,在一般对流云中只有厘米尺度的大小。于是在我的工作中我证明了云滴在这样小的厘米尺度中的相关时间只有千分之一到十分之一秒,比起他们的估计要小四到六个数量级。结果就和那些学者们的过分夸大的乐观估计完全相反,我们的结论是:在这样短的相关时间内,湍流加速度起伏场不可能对云滴的随机增长起任何作用。至于云中含水量起伏场,和云中水汽过饱和起伏场的尺度当然要比湍流加速场大很多,可以云泡尺度来估计,是百米尺度。其相关时间也就要长很多,是几分钟。可是它们仍然比阵雨形成的时间小一个数量级,所以仍不能直接产生雨滴。但我们的工作证明它却可以使云滴在足够短的时间内跨越“大云滴生长沟”,从而突破了过去的云滴生长理论的瓶颈限制,顺利地产生出足够浓度的大云滴。因此仍然是对云滴生长理论的一大贡献。这时,和早期的云滴随机生长理论叫做“起伏降水理论”不同,我们的理论就叫做“大云滴的短相关马尔科夫过程生长理论”。 现在讲一下我们的工作在国际云物理界所引发的一场风波。可能是由于我们的工作确实很重要,它们发表以后很快便引来一位在国际云物理界久负盛名的大科学家 Mason 的关注。(此人原来是帝国理工学院的一位教授,我在英国时他已调到英国国家气象局,任该局局长)。他和他的合作者 Jonas, Bartlett 等人,从 1968 年起,先后发表了一系列论文,全盘否定我们的工作。他们并没有否认云滴长大时所遇到的环境存在着起伏。但他们否认起伏的原因是由湍流引起。对此,他们的观点是湍流仅对起伏起混合作用。混合结果必然是消除起伏,使起伏均匀化。所以他们的观点与我们完全相反,我们认为湍流是起伏的“源”,而他们却认为湍流是起伏的“汇”。那么对流云中实际存在的环境起伏是由何而来呢?他们则认为是对流云中上升气流的起伏所引起。这是一种确定论型的起伏,云滴在其中的轨迹是可以计算的。他们假定在云底形成了一组云滴。其滴谱是个单谱。然后云滴在不同大小的上升气流作用下一边上升一边因凝结增长而长大。上升气流大的地方,水汽过饱和度就大一些,此处的云滴就长得快一些;反之则长得慢一些。然而他们的计算结果却证明了,在对流云中各个给定的高度上的云滴谱仍然是很窄的窄谱,和原来的单谱差不多,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云滴出现。原来,虽然上升气流大的地方,水汽过饱和度大,云滴增长快,但它的上升速度也快,到达某一给定高度的时间就短,所以云滴不会长得很大;反之,遇到上升气流比较小的云滴,虽然那里的水汽过饱和度比较小,增长速度慢,但是它的上升速度比较慢,到达同一给定高度所需时间就比较长,结果就还是长得比较大。总起来看,这个高度上就不会出现很突出的大云滴,使云滴谱展宽。这样, Mason 等人就似乎从“理论”上证明了,对流云中起伏环境,对云滴长大成大云滴没有什么作用。一时间,“西风”就压倒“东风”了。 事情到了 1977 年却发生了转机,产生了又一次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个变化还是发生在英国。当时在曼彻斯特大学工作的 Latham 教授做了一个垂直风洞实验。他的实验目的是要检验一下在 Mason 等人和我们之间,究竟谁正确。最后,该风洞的实验数据清楚地表明,与 Mason 等人的论断完全相反,湍流混合并非是“均匀混合”,而是“非均匀混合”!它们就仍会产生大云滴,使云滴谱变宽,这正是湍流非均匀混合作用的结果。 1979 年澳大利亚学者 Manton 根据 Latham 教授的实验数据,重新计算了 Mason 等人计算过的那个对流云的例子。结果就与 Mason 等人的完全不同:云中各个高度上的云滴谱就大大地展宽,大云滴终于产生了。这正是引入了湍流非均匀混合的缘故。“东风”就翻了个身,重新压倒了“西风”。 恰在此时, 1980 年我到了剑桥, Hunt 教授就代表他们系的流体力学学科大组,邀请我给他们做一个这问题的大报告。当我讲完了我们在云物理方面的工作和此后在国际上引发的这场风波后,出乎意料,他们不但没有按惯例提出一些问题来质问我要求我解释,反而给我以热烈的掌声。这不是一般礼节性的掌声而是充满激情的热烈掌声。 Batchelor 教授并且指出这在统计理论也是个创新。他说从来的统计理论都是研究统计平均值的问题,这个理论却是要研究小概率的事件。因此,这对于统计理论也是个重要贡献。会后,他并且追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双手握住我的双肩激动地对我说:“ Splendid! Splendid! ( 辉煌的!好极了! )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Batchelor 教授选择了我,总算没有选错。在他和剑桥的朋友们眼里,我大概还可以算是一位“ Good People ”吧。虽然我在云物理里的英文论文,只有一篇,而且是刊登在影响因子不高的《中国科学》上! 行文至此,我感到我也没有辜负 Batchelor 教授对我的信任。两年多在剑桥他那里的工作,使我帮助他创建了一个已经载入胶体科学发展史册的多分散沉降理论,并且给云滴的重力碰并,贡献了一个统计理论新方法。回国以后,又在他的创造新学科精神鼓舞下,创建了一门新学科——微大气物理学,这新学科又已为国内同行所认同。回顾往事,我确实感到此生不虚,由衷地感到莫大的庆幸和欣慰。 ( 2011 年 7 月 23 日 完成于南开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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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访剑桥大学校长:培养杰出人才重在提供学术自由
热度 1 ssglwu 2011-7-7 00:13
吴国林 访剑桥大学校长:培养杰出人才重在提供学术自由 http://www.sinoss.net/2011/0630/34355.html  大学怎样才能培养出杰出人才?这个国人热议的问题也许难有标准答案,但曾培养了牛顿、达尔文等诸多科学巨匠的英国剑桥大学无疑能提供良好参考,剑桥大学校长莱谢克 · 博里塞维奇日前就此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提供学术自由。    博里塞维奇分三点回答了这个问题, “ 首先,(培养杰出人才)需要时间。 ” 剑桥大学经过了 800 多年的历史积淀,才逐渐滋养出一些大师;而就当代非常看重的诺贝尔奖而言,获奖成果也常要等二三十年才被最终认可,因此大学在产生杰出人才前需要一定时间的积累。    而在这段时间中, “ 必须为研究者提供追求自己兴趣的自由 ” ,这也是博里塞维奇强调的第二点。他认为,学术自由是剑桥大学研究人员先后获得 89 次诺贝尔奖的重要原因, “ 我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们为研究人员提供了追求自身学术兴趣的时间和空间。 ” 对此的一个诠释是,剑桥将 “ 思想和表达的自由 ” 明文列为学校的核心价值观,这为学者提供了一个可规避某些外部压力的空间。回顾历史, 如果不是身处拥有这样价值观的剑桥,达尔文难以在英国的基督教环境中提出与上帝造人说相冲突的进化论。    在时间上,剑桥允许学者按自己的步伐开展研究,而 没有 “ 定时交作业 ” 式的考核压力 上。博里塞维奇说,剑桥在聘任一位教授后,不会马上就要求他出成果, “ 而是有准备等上七到十年 ” 。期间这名教授也许会发表一些文章, “ 但我们没有这种压力,比如说要求在某年年底前必须发表十篇论文 ” 。    博里塞维奇回答的第三点是, “ 把对质量和卓越的追求置于其他任何事情之上 ” ,无论是教学还是研究,质量总是处于第一位。他提到了教育产业化与教学质量之间的关系。英国高校一向因对国际学生收费较高而有 “ 出口教育产业 ” 的名声,近来对英国国内学生也大幅增加学费并引发游行示威。博里塞维奇说,剑桥虽然也提高了学费,但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保证教学质量,因为剑桥采取的导师制成本高昂,实际上学校每年都要动用其他方面的资源来补贴教学。    他说, 大学显然应该是把教育质量而不是赚钱放在第一位 , “ 相信我,如果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我们(剑桥)的教育,实际上每招一名学生都是在亏本,但我们并不在意这个,因为我们真正的追求是教育本身。 ”    博里塞维奇刚在 4 月份赴中国出席了全球大学校长峰会等活动,也听说了中国近来关于如何培养杰出人才的 “ 钱学森之问 ” 等讨论。他认为,中国的大学近来发展迅速,只要保证学术自由,不偏离对质量的追求,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早会诞生能获得诺贝尔奖的杰出人才。    注:莱谢克 · 博里塞维奇 ——Leszek Borysiewicz, Vice-Chancellor of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 在英国的大学系统中, Chancellor 往往请社会名流担任,相当于中国的 “ 名誉校长 ” ,而 Vice-Chancellor 才是真正主管学校各项事务的 “ 校长 ” 。剑桥的现任 Chancellor 是英国女王的丈夫菲利普亲王,他由于年事已高就要辞去这一职务,继任者尚未确定。博里塞维奇从 2010 年开始担任剑桥的 Vice-Chancell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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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研院的随想
热度 31 weijia2009 2011-6-11 11:41
中研院的随想 贾伟 有一次跟耶鲁的郑永齐教授晚餐上聊天,他说去国内西南地区旅游,公园门口有规定,院士可以免费进入,那天同行的几个中科院院士都进去了,轮到他进门时,他掏出了(台湾)中央研究院的院士证,结果人家拿去研究了一番,也放行了。看来中研院的院士跟中科院的院士在某些场合是可以“相互认同”的。 如果说两家科学院是兄弟单位的话,中央研究院算是“兄长”。中研院成立于1928年,是民国时期全国最高学术研究机构,首任院长为蔡元培,那时候李四光、竺可桢、傅斯年等一批蜚声海内外的文理大家云集于中研院。至抗日战争前,已在南京、上海、北平等地相继建立起天文、气象、社会科学、历史语言、物理、化学、工程、心理、动植物研究、地质调查等十几个研究所。到1949年政权更迭,中研院的多数研究所和院士留在了大陆,成为中国科学院及后来的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建院基础,中研院则在(迁至台湾的)硕果仅存的史语和数学两个研究所基础上重新建设,经朱家骅、胡适、王世杰、吴大猷、李远哲、翁启惠六任院长的苦心经营,如今重铸辉煌,拥有30余个研究所和研究中心(基础学科设研究所、跨学科设研究中心),分数理科学、生命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三大学部,共有研究和技术人员近千人。 尽管规模上跟“弟弟”中科院相比要小很多,中研院的科研质量在亚洲可算独树一帜。2007年的一项统计表明,中研院平均每篇论文被引用的次数为9.15,超过新加坡国立大学的7.44,韩国首尔大学的7.35,以及中国科学院的5.01。前面说的中研院院士跟中科院的院士“相互认同”其实一点也不为过,事实上中研院的院士门槛可能要高于我们中科院。北卡罗莱纳大学药学院的(中研院院士)李国雄教授曾跟我详细介绍过中研院院士的遴选,其过程十分严格,一个有别于中科院院士选举的特点是它面对海内外所有华人学者。像华裔科学家钱永健前两次选举均未能过关,2008年荣获诺贝尔化学奖后,才于最近一次高票当选。中研院的院士选举始于1948年,每两年增选一批(约十几个人),目前中研院两百多名院士中大部分都在国外,以美国居多,在台湾者有七八十人,还有一部分在香港。 记得好几年前跟几个朋友吃饭聊天,其中一位是当年的中科院院士候选人,几杯酒下肚后他便跟我们夸耀他的一个人格特点 - 不盲目崇拜政府领导。他跟我们举了个例子,说有次国务院副总理来访问他的研究所,他作为所长懒得出去接待,便派了个副所长出面去“应付了一下”,副所长接待副总理这才叫“对等”嘛!我们都笑了,不是笑这件事有趣,而是笑这位仁兄借着酒精度在高调地说假话。在这个方面我倒是看过一个有可信度的介绍,物理学家吴大猷担任中研院院长期间,有次李登辉以“副总统”的身份来参加中研院经济所的学术会议,吴大猷以与李副总统不熟悉为由没有去经济所会场迎接,径直到物理所办公去了,其副手也没有去接待。中研院直属“总统府”领导,李登辉却被中研院的“下属”领导晾在了一边,这种天真的、不惟上的学究气在我们今天的学术界只怕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我有时在想,中科院未来的发展未尝不可以从中研院这个兄弟单位身上学习一些东西。中研院历经沧桑,目前蜗居于东南一隅而依然光彩照人,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称道:一是其面向全球华人科学家的院士选举制度使得中研院的学术架构和院士水准始终保持国际水平;二是管理层数十年来倡导的学术自由、人格独立、与政治保持适当距离的“院内”文化使学术研究始终得以在良性的轨道上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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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漫谈(42):自由探索 追求深邃——五评爱因斯坦的学问观
热度 14 sqdai 2011-5-26 06:53
爱因斯坦一辈子崇尚学术自由。 1954 年 3 月 14 日 ,在他 75 岁生日那一天,他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题为“我所理解的学术自由”的短文,回答了五个有关问题。第一个问题的问答如下: 问:学术自由的根本性质是什么?为什么它对于追求真理是必需的? 答:我所理解的学术自由是,一个人有探求真理和讲授他认为正确的东西的权利。这种权利也包含着一种义务,一个人不应当隐瞒他已认识到是正确的东西的任何部分。显然,对学术自由的任何限制都会抑制知识的传播,从而也会妨碍合理的判断和合理的行动。 他对自己所经历的大学教育不那么满意,在《自述:识别能导致深邃知识的东西》中表述了这种不满。他说:“ 这里的问题在于,人们为了考试,不论愿意与否,都得把所有那些废物塞进自己的脑袋。这种强制的结果使我如此畏惧不前,以致我在通过最后考试后有整整一年对科学问题的任何思考都感到扫兴。 ”随后,他庆幸他所在瑞士 ETH 所受到的这种窒息真正科学动力的限制远少于其它地方:一年只考两次;更让他庆幸的是,他有个朋友听课认真、笔记一流,这位朋友的帮助使他的自由探索的机会大大增加。后来,他在逝世一个月前( 1955 年 3 月)所写的回忆录中告诉我们,这位朋友就是马尔塞尔 • 格罗斯曼( Marcel Grossman ),他不敢想象,没有 格罗斯曼 的帮助,他会怎么样,说不定有些考试就要给“关住”了。他说:“ 对于我这样爱沉思的人来说,大学教育不总是有益的。无论多好的食物强迫吃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胃口和肚子搞坏的。 ”他坚定地认为,对于青年学生这样的幼苗,除了需要鼓励以外,主要需要自由,自由探索。要是没有自由,不可避免地会夭折。他认为用强制的责任感能增进观察和探索的乐趣是一种严重的错误。正是出于这一点,他特别赞赏马赫的独立性和自由探索精神;也正因为如此,他后来在普林斯顿大学高等研究院大力倡导了自由探索。 一般人认为, 1902 年至 1909 年,他大学毕业后到瑞士专利局工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是大材小用。不然。这个工作是他的挚友格罗斯曼的父亲介绍的,他认为,这七年是他的最富于创造性活动的时期,衣食无忧,成家立业,生活安定,而且他喜欢审批专利权的技术工作,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任自己的思想在物理学研究领域里纵横驰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不喜欢年轻时代就在大学工作,“ 因为学院生活会把年轻人置于这样一种被动的地位:不得不去写大量的论文——结果是趋于浅薄,这只有那些具有坚强意志的人才能顶得住。然而大多数实际工作却完全不是这样,一个具有普通才能的人就能够完成人们所期待于他的工作。 …… 如果他对科学感兴趣,就可以在他的本职工作之外埋头研究他所爱好的问题。他不必担心他的努力或毫无成果。我感谢马尔塞尔 • 格罗斯曼给我找到这么幸运的职位。 ”大家知道,狭义相对论就是在这一时期问世的。由此可见, 100 多年前,刚从大学毕业的爱因斯坦所面临的问题与当代年轻人何其相似!他的选择和想法提供了一种思路,可供当今的年轻人参考。不过,在现时的社会里,实现起来有一定难度。 爱因斯坦还认为,除了向环境要学术自由以外,自己还要创造条件,形成追求深邃的东西的自由,其中很重要的是:打下扎实的知识基础,特别是数学基础。他不止一次地谈到了这一点。 爱因斯坦对数学的认识有一个反复的过程。 12 岁时,他被欧几里得平面几何所倾倒,折服于它的逻辑之美;而后,他认真学习了基础数学; 17 岁之后,他的兴趣转向更广阔范围的自然知识,特别倾心于物理学。他承认,他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数学,在《自述:识别能导致深邃知识的东西》一文中写道:“ 作为一个学生,我还不清楚,在物理学中通向更深入的基本知识的道路是同最精密的数学方法联系着的。只有在几年独立的科学研究工作以后,我才逐渐明白了这一点。 ”在临终前写的那篇回忆录中,他还说:“ 由于我的无知,我还以为对于一个物理学家来说,只要明晰地掌握了数学基本概念以备应用,也就很够了;而其余东西,不过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枝节问题。这是一个我后来才很难过地发现到的一个错误。我的数学才能显然还不足以使我能够把中心的和基本的内容同那些没有原则重要性的表面部分区分开来。 ” 我认为,爱因斯坦很快地发现了他的数学知识的不足影响了他科学探索的自由,一定在科研的同时恶补了数学,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其过程,但从他的广义相对论的表述来看,至少他非常精通微分几何和张量分析等数学知识。 读一读爱因斯坦的《自述:识别能导致深邃知识的东西》一文的结束语颇有兴味:“ 谈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要说,在法拉第 - 麦克斯韦这一对同伽利略 - 牛顿这一对之间有非常值得注意的内在的相似性——每一对中的每一位都直觉地抓住了事物的联系,而第二位则严格地用公式把这些联系表述出来,并且定量地应用了它们。 ”我的体会是:这两对科学家对于科学的感悟能力相近,而后者的数学水平远胜于前者,因此能够抓住更深邃的东西。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对这样的例子,例如第谷 - 开普勒。 因此,我探究爱因斯坦的学问观的又一感悟是:要从客观环境争得学术自由,也要从主观上争来做学问的自由,夯实必要的知识基础,首当其冲的是数学基础,在所有自然科学学科全面“数学化”的今天,更应如此。 参考资料: 《爱因斯坦文集》,许良英等编译,商务印书馆, 1976. 写于 2011 年 5 月 26 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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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百年官热民冷的思考
热度 7 hspf 2011-4-28 09:12
上周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了清华百年庆典,党和国家领导悉数出席。在中国,清华和北大是高等教育界的龙头老大,也只有它们能获得如此殊荣。对于清华百年的庆典,官方不吝赞誉之词,对清华百年取得的成绩给予充分肯定。概况的说,主要是三方面的成绩:一是解放前,在党的领导下清华参与了以 129 运动为代表的爱国民主运动,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二是解放后,清华参与了两弹一星、核反应堆建设、密云水库等建设项目,为新中国的繁荣与进步,做出了独特的贡献;三是清华培养大量的两院院士和党和国家领导人。 但是民间反应很低调,一般认为,清华虽然做了很大的成绩,但是所取得的成绩与国家对其定位和投入不相称,这方面主要有几下几点: 第一,清华与北大,国家重金砸下,但是至今没有形成有国际影响力的成果,没有产生有影响力的国际级大师,至今离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距离很远。 第二,清华虽然产生众多的政治局常委,但这不能成为清华炫耀的本钱,清华培养的目标是出大师而不是出大官。 第三,清华如今的国际地位,清华涌现出的一批大师级人物,如梁启超、王国维、梁实秋、潘光旦,主要是解放前取得的。 因此,清华不能盲目乐观,既要看到成绩,更要看到问题。为了清华的明天,为了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明天,必须的剔除掉制约科学发展的两大障碍,这首先就是要倡导学术的自由平等,保持学术的独立性;然后坚决去除官本位的毒瘤,坚决去除行政干预学术影响学术的以官本位至上的管理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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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由清华百年校庆, 看大学独立于政治之必要性
热度 12 Majorite 2011-4-26 02:25
大学应独立于政权政治之外:由清华百年校庆说开去 作者: 枫苑梦客 2011年04月24日16:13:16 万维网 专栏 清华百年校庆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中央政治局九巨头中有六人出席,胡锦涛、吴邦国、习近平等清华校友莅临庆典,前排就座,而作为主人的清华校长顾秉林等人则敬陪末座。庆祝大会共有八千多人参加,会场佈置得跟全国“两会”极为相似,大幅标语则书写着“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快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步伐,努力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 这阵势够排场的,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可是俺就是觉得不对劲儿,不正常。这是校庆?还是党中央在开大会?也许有关方面想把这次庆典搞成一个加快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步伐的造势大会。可是,这么个弄法能建成世界一流大学吗? 清华校庆:权力盛典和谄媚的狂欢? 这个问题俺思考了一段时间了,也发过几句牢骚。前年就读到文章说,钱学森临终前曾发表过一通谈话,大意是指责中国大学缺乏创新精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这回钱老说的是大实话。可是他还是欲语还休,没有把话说透。 钱老重点讲了科技创新人才的培养问题。他发现,中国还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都是些人云亦云、一般化的,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东西。 其实钱老的这种观点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有点独立思想的人都应该能看得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呢?钱老归咎于“受封建思想的影响”,这我不大同意,我觉得大学缺乏创新能力和封建思想没有多大关系。在我看来,对大学的思想控制和行政干预是造成大学独立精神和创新意识萎缩的最主要原因。 今天的中国大学最缺乏什么?师资吗?学生吗?经费吗?校舍吗?这些好像都不是太大问题了。应该说,和以前相比,中国大学办学条件已经大大改善了。很多大学大量引进并培养了高层次的师资,政府也制定了这个“工程”,那个“计划”,投入了大量经费改善办学条件,大学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中国学生是公认的全世界最聪明最勤奋的学生。钱越花越多,条件越来越好,可是中国大学却越办越差,不见什么起色。为什么?归根结底一句话,中国大学缺乏自由思想的环境和具有独立人格的学者。 大学要有创新精神才能自立于世界大学之林,而创新精神的培养则需要自由的环境,需要有独立人格的学者群体。而这些却是当代中国最缺乏的。在一个思想压抑、处处有关卡、禁区的环境中,不可能迸发出探索创新的思想火花。思想控制和行政干预使得大学失去了作为学术组织的自主性与独立性,知识分子也失去了心无旁骛追求知识、追求真理的独立品格。独立性是知识分子最可宝贵的财产,失去了独立性,知识分子就失去了赖以安身立命的根基。大学沦为政治的工具,其学术生命必然枯萎,其命运必然颠沛流离。中国大学受政治左右,无法做到思想独立,学术自由,更难以在国际上产生较大影响。 在一篇《影响现代大学制度的外部因素分析及改革建议》,有人竟这样解释大学与政治的关系,“大学与政治的关系,主要表现在大学须受政权性质、政治体制等的制约,同时又通过发挥大学的政治功能服务于政治”。“现代大学对社会政治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对受教育者进行政治教育,传播政治思想和政治意识;培养专门的政治人才和法律人才;扩大受教育机会,促进高等教育平等,促进社会政治的民主。”呜呼!这真是中国特色。大学服务于政治是中国大学的定位,也是它的悲剧。以政治统治学术,如何创建世界一流大学? 政治教育在中国当代教育中所占比重之大,凡经历过那种教育的无不深恶痛绝。有一个学生这样说:“小学学社会,中学学政治,大一上思修,大二考马哲,大三修 毛概,快毕业了又来了个世界经济与政治…这可怕的政治洗脑…我有点吃不消,可是我发现所有跟我一样的有为青年貌似都没被洗成功...我只想说,还我们一个干净的大学校园和安静的大学生活吧!” 一名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大三学生给该校校长写信,也讨论了这个问题。信中说,“大学教育者尤其不能和政治有联系,有了政治的束缚,如何提倡学术自由?大学应独立于政治的影响,如果一个大学不能摆脱政治的影响,便永远成不了一流大学。如果做了官,就不能做教育者;做了教育者,便不能做官。1945年,抗战胜利后,北大校长蒋梦麟因为做了国民党行政院秘书长,按照当时《大学组织法》,辞去了北大校长的职务,转而由胡适先生担当,当时的校长是如此的伟大!汪泓校长,请为我们工程大做点什么吧!”连我们的本科生都看出来了,政治的束缚只能窒息大学教育和学术研究。 世界上最著名的大学无不坚持其独立性,决不受政治形势的影响和干扰,方能数百年仍然巍然屹立。考察世界顶尖大学,它们的办学理念无不集中表现为,坚持求是崇真的办学宗旨,追求卓越的办学目标,以教学和科研为主要职能,以普遍学问为基础的学科设置,拥有一流的师资队伍、宽松自由的学术氛围。这是它们成功的先决条件和体制保证。 先以牛津大学为例。这所建于1168年的学校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有影响的大学之一。曾在牛津大学生活了20多年的著名神学家、文学家、教育家约翰-亨利-纽曼(John Henry Newman,1801—1890年)在他1852年出版的《大学的理念》(The Idea of a University)中,总结了牛津大学历经600多年发展演变而形成的教育理念。这就是,大学是探索普遍学问的场所(a studium generale,or school of universal learning),大学的目的是培养绅士(gentleman),大学教育是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牛津大学在坚持这种教育理念的基础上,更明确了自己在新的历史时期的新使命:“牛津大学的目标是在教学和科研的每一个领域都达到和保持卓越,保持和发展作为一所世界一流大学的历史地位,通过科研成果和毕业生的技能而造福于国际社会、国家和地方。”迄今为止,牛津大学共培养了46名诺贝尔奖获得者、30位首相。目前在牛津任教的教师队中,仍有5位诺贝尔奖获得者,93位英国皇家学会会员,138位不列颠学院的院士和4位皇家工程学院院士。 创立于1636年的哈佛大学也是以求真为第一要务,校徽上用拉丁文写着VERITAS字样,意即“真理”;校训是“以柏拉图为友,以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以真理为友”。1869年出任哈佛大学校长的化学家艾略特(Charles W.Eliot),重视大学的学术研究,提倡大学在教学基础上承担起科学研究的职能,实行选课制,发展研究生教育,从此奠定了哈佛大学的研究型大学地位。艾略特把德国大学的学术自由精神引入哈佛,从此形成了哈佛大学的学术自由传统。艾略特认为,大学是世界上最容不得独裁者的地方,学术自由应成为学术研究的基本原则,也是一所大学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哈佛大学一直坚持大学独立于政治的传统,曾拒绝授予里根总统荣誉博士学位。 中国现代大学起点也相当高,一开始便以欧美名校为楷模,发展很快。比如燕京大学就是中国教育的一个奇迹,它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便从不名一文的末流学校一跃成为国际知名的一流综合性大学。虽然它只存在了短短三十三年,但它在中国教育史上已经写下了浓重的一笔。燕大为中国各个领域培养了大批顶级人才,五十二名两院院士毕业于这所大学。燕京大学的校训是司徒雷登亲自定的,“Freedom through Truth for Service”(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这是由圣经中的两句话融合而成的,一句是“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另一句是“人子来,本不是要受人的服侍,而是要服侍人”。燕大的最高理想是为中国人民服务,而不是单纯为某个政治势力或某个政府服务。这是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的先决条件,也应该是中国大学追求的方向。 创立于1898年的北京大学是中国第一所国立综合性大学。1917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后,对北大进行了思想解放和学术繁荣,他的大学理念与实践对以后的中国高等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美国实用哲学大师杜威说:“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等等,这些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是,以大学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之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为了争取学术自由,冲破大学自治所受到的外部限制,蔡元培在十年的北大校长任内曾经有过八次请辞,由此可见,在中国国立大学要摆脱政治干预有多么艰难。 蔡元培的大学理念主要体现在:一,完全人格,诸育和谐。他认为:“国民而无完全人格,欲国家之隆盛,非但不可得,且有衰亡之虑焉。”二,教育独立,大学自治。他认为:“教育事业当全面交与教育家,保有独立的资格,毫不受各派政党或各派教会的影响。”三,思想自由,兼容并包。蔡元培汲取了德国大学学术自由的传统。他说:“我对于各家学说,依各国大学之通例,循思想自由之原则,兼容并包。无论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淘汰之命运,即使彼此相反,也听他们自由发展。” 四,昌明学术,倚重研究。蔡元培认为:“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他说:“一个民族或国家要在世界上立得住脚——而且要光荣的立住——是要以学术为基础的。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二十世纪更要依靠学术。所以学术昌明的国家,没有不强盛的。反之,学术幼稚和智识蒙昧的民族,没有不贫弱的。”五,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 总的来看,大学办学理念会受到一定的历史、文化、政治、经济以及宗教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中国的现代高等教育虽然一开始就是以英美精英教育为楷模,提倡求真和自由主义传统,但是也受到了中国现实的深刻影响,使得这种教育理念逐渐扭曲。首先,由于救亡图存的需要,自晚清洋务教育开始,中国的高等教育就比较强调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形成了比较浓厚的技术主义和工具主义传统;同时,随着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占据统治地位,自由主义的教育精神渐为国家主义和集权主义所排斥。自由主义的教育精神被逐出大学殿堂对中国教育的戕害甚为严重。即使在民族危机重重,动荡不居的20世纪二三十年里,北大、清华、燕大等一批现代大学仍然造就了大批人才,从中出现了中外知名的科学家、文学家,甚至诺贝尔奖获得者。但是新中国成立后对大学的摧残、对知识分子的改造几乎导致了中国高等教育的沦亡。 上个世纪末,中国教育部门曾立下誓言,要尽快建成世界一流大学。然而十几年过去了,重金打造的北大、清华在世界大学排行榜上依然停留在 200多名,其他学校更在300名开外。以致于北京大学校长许智宏不得不承认,国内大学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还很大,原本预定“北大在2018年、清华在2020年建成世界一流大学”的日程表应该现实地推迟。钱投进去不少,人才也引进了不少?为什么不见效果? 答案非常明显,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教育理念和教育环境。行政权力对大学的控制,对学术研究的干预使中国大学完全背离了“学术自由,学校自治”的基本理念,难以产出像样的成果。有人认为,国内大学距离世界一流大学的一个主要差距是缺少一流的师资。没有一流的师资,就没有一流的学生,也就没有一流的教学和科研。诚然如此!可是一流的师资从何而来?引进吗?从海归中产生吗?未必!我相信,只要坚持“学术自由,学校自治”的原则,竭力营造一个宽松、和谐、有利于创新的软环境,中国高校照样可以产生一流的学术大师。到那时,海归就是多余的了。我衷心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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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展望南科大,先了解朱清时
kexuepifu 2010-12-26 10:21
请看天津日报记者的报道和访谈 南科大校长朱清时:中国最牛大学校长 (2010 年 12 月 24 日 天津日报 ) 朱清时, 1946年生人,1968年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系毕业, 化学 家,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科学院院士。1998至2008年任中国科技大学校长。1991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1999年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曾在美国加州大学巴巴拉分校和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学者,美国布鲁克海文实验室和加拿大国家研究院的客座科学家,法国格林罗布尔、帝戎和巴黎大学的客座教授,并作为英国皇家学会客座研究员在剑桥、牛津等 采访手记 深圳是一座充满朝气的年轻城市。它是年轻人创业的战场,也是实现梦想的天堂。在我的印象里,深圳属于年轻人。 偏偏在这里有一位生理年龄 64岁、心理年轻34岁的朱清时。他只身一人,跑到这里打拼,非要开辟一块新天地,创办一所全新的一流大学南方科技大学。 本来,他早已功成名就。他曾是中国最年轻的中科院院士,在中国科技大学任校长 10年,因为年龄原因刚刚退下,又迎着人生的新挑战奔赴深圳,再做拓荒牛。 朱清时是化学家,他的思想和实践总能给人 化学反应出其不意的震惊。譬如,他是第一位公开抵制教育部大学本科教学评估的大学校长;他是第一个顶住压力坚决不搞扩招的大学校长;他在多种场合呼吁,不能把大学办成衙门,要去行政化、要教授治校。为什么我们几十年来没有培养出大师级的人才?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教育界的急功近利和浮躁风气。 最近他又说,我们不能等了,明年春天就自主招生,从高二学生中选取 50名学员。3年?我们等不了,深圳等不了,高教要改革的趋势也等不了,我们先干起来。 这些 朱氏壮举和朱氏高论振聋发聩。朱清时被称为中国最牛的大学校长,高校教改的勇敢践行者。 朱清时为什么这么 牛?他为什么这般敢说敢做?他的思想勇气从何而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有一个 解读朱清时的心愿。我从天津飞到深圳,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心愿。 我握着他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没感觉到什么力量。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位长得很秀气的学者、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师。 他的眼睛很亮,有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跟朱清时聊天是一种享受。他心平气和,娓娓道来,语气平缓自然,却时不时地让你心中闪亮,茅塞顿开,感受到那无形的思想力量。 他说,我们正忙着筹备招生的事。我说,为什么非要赶在明年春天? 他说,不能再等了。如果按照教育部上个世纪 80年代的一个文件,还要等3年呢。学校建起来了,教师、员工从海内外招聘来了,万事俱备,只欠招生了深圳是特区,我们就特事特办,先干起来。 我说,我们最关心的是,您的教育理念是怎样形成的?是哪些人生经历促使您产生了这些想法?并且,能够勇敢地付诸实践? 他说,人生会遇到大大小小的事,经历这些事情,影响了我的思想和人生。当年,我从成都 13中学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它只是一所普通中学,却培养出了两名中科院院士,我和陈霖。 中小学时期的朱清时,心中的理想是当一名科学家,他崇拜三个人:第一个是牛顿,发现了许多科学定理;第二个是修改了牛顿的爱因斯坦;第三个是法国年轻的数学家伽罗华。伽罗华在上中学时,就解决了一个数学家们 600多年都无法解决的数学难题,高质方程有没有根号减?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奇特,发明了一种概念叫群论。 朱清时说,伽罗华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力。为什么他知识那么少,却解决了许多大科学家没解决的难题?就是他的知识恰到好处。不多,但该有的都有了。太少,不够用;太多,可能被束缚。他的特长是思维能力特别强,能拐许多弯儿,思维深度很深 所以,我崇拜追求真理的人,崇拜敢于说真话的人。这影响了我的一生。 第二个影响是大学毕业后的工作经历。他在青海西宁一家铸造厂干了 5年修炉工。整天跟一千多摄氏度的铁水打交道,钻到冲天炉里修炉子,就像在火里面被锤炼,很苦很累很危险,每月50斤粮食的定量,全吃完。 朱清时说,如今的年轻人吃不了这个苦。吃苦也是一种人生财富。它给我的人生奠定了基础,确立了我的思想基调,这就是要脚踏实地做事、做人,要独立思考,不追赶潮流,不人云亦云。这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 我的人生起点很低,人在极苦的环境中走过来,再干其他的工作,就不觉得是苦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当过修炉工,还能有比这更苦、更差的吗? 天道酬勤。朱清时抓住人生机遇,参与并领导了一项重要科研项目,厚积薄发,如日中天 1991年,45岁的朱清时成为最年轻的中科院院士。他不仅科研上硕果累累,而且,在中国科技大学任校长10年,成为享受副部级待遇的专家、学者。 他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他在体制内成长,也是体制的受益者。可是,他却直言不讳地抨击教育体制存在的诸多弊端。一次,他参加教育部直属校长会议,他的发言令全场鸦雀无声 有人私下里议论,这个朱校长,胆子太大了。 我说,您的勇气从何而来?为何这么敢说敢做? 他笑了,说也许是一种责任心吧。既然我是校长,就要把学校教育搞好。我对国际上的大学很熟悉,我想办国际一流的大学,但做起来却非常艰难 朱清时用了 10多年时间,逐步认清了制约高校发展的诸多弊端。他在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学者,看到那里的教材非常好,知识更新很快,编写非常精彩,学生很爱读。于是,他从改革教材入手,组织老师到世界各地去调查、学习,回来编写新教材可是,慢慢地,教师们对编写教材没兴趣了。他认为,不是教材的问题,而是教师的问题。就千方百计引进优秀教师可是,一些原本非常优秀的教师,时间一长,就被同化,变得平庸了于是,他看到了根本问题我们的体制不行。 朱清时说,特别是最近这 10多年,大学行政化的趋势在发展,校长像官员、大学像衙门,大学教授们没有话语权,只能去迎合权力。大学里追求卓越的风气变成了追求官位,崇尚学术变成了崇尚权力。如果不去行政化,我们就不可能建成一流大学,也很难培养出大师级的人才。 于是,朱清时利用一切场合大声疾呼:大学要 去行政化要教授治校。 我说,可能别人也看到了,却不说。您敢于说出来,没有什么顾虑吗? 朱清时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呀,认识到了真理就要说出来,认识到了真理就要坚持。坚持真理没什么可怕的。 访谈录 记者:南方科技大学通过国际人力咨询机构在全球遴选校长,您在 200多名候选者中脱颖而出,以全票通过,成为该校的创业校长。在常人眼里,您功成名就,何必还要在花甲之年独身一人跑到这里创业呢? 朱清时:从中科大校长位置卸任之后,本打算过清静的生活。表决结果出来后,有的委员打电话给我,也有的专门乘飞机到中科大找我,说我们当校长时,总是遗憾无法做成最想做的事情,现在深圳具备了这些条件去创新,这也许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业。 这些话打动了我的心。说实话,我深深地感到,在原有体制下推进高校改革太难了。深圳创办新学校,就可以按照新机制和新体制来办学,就可能实现我的梦想。这对我是一个挑战,我愿意迎接这个挑战,为高校改革的突破搏一搏。 记者:您理想中的大学校园是什么样的? 朱清时:社会上对大学有一些误解,许多人望文生义,以为大学是相对小学、中学而言的,因为其学校规模大、学生年龄大而称之为 大学。 大学一词源自universitas(拉丁语),意思是做学问的师徒共同体。威廉洪堡把大学视作以探究博大精深的学术为立身之本的学术共同体。由此,为现代大学制度奠定了基调,这就是:学术自由和教授治校。在洪堡的故乡德国,学术自由、科研自由、教学自由开国之际便被写入相当于宪法的《基本法》,而且成为任何修宪举措无法撼动的条款。德意志民族为什么人才辈出?这是制度上的保障。 我理想中的校园,弥漫着 学术自由、科研自由、教学自由的空气,在教师和学生中洋溢着追求卓越的风气。它应该是一所研究型的一流大学。具体说,有两个基本标准。 一个是校园要安静。安静的环境非常重要。我们的学校可以不豪华,但一定要很安静。我当校长的最初几年,也跟大家一样忙着争项目、争经费。后来忽然觉得,大家把一个最根本的东西搞丢了,就是如何让老师和学生安静地坐下来看书、想问题。如果校园安静下来,老师和学生的成果,自然而然就有了。社会浮躁,大学不能跟着浮躁。现在学校整天忙着开会、评审、这个工程、那个工程 背离了教育规律。 第二个是校园要纯净。大学应该是坚守社会道德的高地,做社会的净化器。我所以极力反对像教学评估这样的事,并不是反对评估,而是反对评估评到后来许多人造假材料的做法。评估成了一些人的 政绩工程,为了得高分,就造假。比如,有些大教授、名教授,他们上课是不写教案的,课就备在他的脑子里。于是,就组织老师和学生给他们补写教案,这就是造假呀。学校不能在学生面前造假,特别是不能让学生参与造假。如果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还会有道德力量让学生不造假? 记者:所以,您就坚决抵制教学评估? 朱清时:教育是慢工出细活,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很高的教学质量不可能在几个月就完成。我们就是 原生态,谁来检查都是学校的真实水平。 一个社会要有希望,一定要有净土,这个净土就是学校。学校一定要严守诚信的底线,培养出的学生才会是诚实的。如果学校这方净土失守了,也开始造假了,社会就没有希望了。 记者:您是第一个顶住压力坚决不搞扩招的大学校长,扩招被许多人认为是学校发展的一个 机遇,您面临的压力很大吧? 朱清时:我当然知道扩招的好处,一个人头就一万多元,有的学校收到一万五六。我面临的压力上下都有。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披露过,一次安徽省人大开会,一位领导在会上说,中科大不建新校区、不扩招、不支持地方政府工作 学校内部也有不同意见,卸任之后还有人说我不扩招是犯了战略错误。 但是,我能坚持个人意见。我是校长,我有否决权。关键是教师们都理解我,班子内部也没有不同意见。大家的认识比较一致,学校并非越大越好,世界上有些大学规模不大,却是一流的。中科大有自己的定位,是培养高端人才的。我不捞钱、不捞地,就是要保证教学质量。如果扩招一倍,教学质量就 稀释了一倍。教师与学生的比例,一般认为一位老师最好教12个学生,但扩招后教师要应对几十个学生,上课就像作报告,老师上面讲,学生下面听,效果很差。而且,扩招之后,教师的工作量增加一倍,还有时间搞教研吗? 记者:教学质量因扩招而被 稀释,本科生水平下降是社会公认的事实。 朱清时:中国大学为什么干了这么多蠢事?许多学校在扩招时都疯狂了,他们不是不知道扩招的危害、贷款的危险。很多人追求的是 政绩冲动,在我的任期内把学校扩建了、扩招了,这就是我的政绩。至于贷款怎么还,教学质量下降等等,我就不管了。这种政绩思维是违背教育规律的,是要受到惩罚的。既然我们认识到了真理,就要坚持,这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的大学已经不是学术机构了,而是被 行政化了,成了衙门,谁官儿大,谁说了算,是行政机构的特点。大学是学术机构,应该是谁掌握了真理,谁说了算。但是,要扭转这一点很困难,在中科大我也做不到。这里面有一个利益问题,很多人是难以割舍的。 记者:您是享受副部级待遇的校长吧?据我所知,秘书和司机应该是跟您一辈子的吧? 朱清时:我在安徽中科大仍然有秘书和司机,我到这里就给自己 去行政化了。在合肥机场我可以免费使用贵宾室,在深圳要交800元。对,这些都是我主动放弃的。 记者:这些待遇都是利益呀,放弃是很难的。这也正是您令人钦佩的地方。舍得是一种境界呀! 朱清时:其实,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位专职司机,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一个人不能为物质活着。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走在大街上,飞来一块石头,打在头部就会死掉。就像帕斯卡尔说的,人像芦苇一样脆弱,但人是有思想的,人的伟大就在于有思想。一个人的一生,至少要体会一下思想的伟大。 记者:您自己带头 去行政化了,南方科大呢? 朱清时:我们已经 去行政化了,没有从公务员系列套来的什么科级、处级,行政人员就是服务员,是为教授和学校工作服务的。当然,大家的物质待遇不会减少。去行政化就把学校内部的关系理清了。谁是主导,谁为谁服务,就清楚了。教授治校才能恢复大学作为学术机构的本我。 记者:您多次强调高分压力扼杀优秀人才,不利于创新人才的培养。南方科技大学将从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中自主招生,为什么要招高二学生呢? 朱清时:我 1963年考入中科大时,分数并不算高,460多分。其中,最高分是数学,考了93分,物理79分。我们上完课只复习一个月就高考了。那时复习不像现在这么紧张,老师也没训练我们如何应对高考,就是自然而然地考了460多分。 现在的高中课程,在高二就完成了。为了多考一二十分,孩子们要被 强化训练一年。不要为了这一二十分,摧残了孩子的创新能力,浪费了他们的聪明才智,让人格、品德扭曲僵化,让他们沦为考试的机器。 我们从高二学生中自主招生,就是想保护孩子免受这种摧残。 著名数学家陈省身先生曾给中科大少年班题词:不要考 100分。这让很多人不理解。少年班的学生要做学问,掌握精髓要义,考个七八十分就可以了。不要为了考100分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记得我小时候,农民种地不施化肥,亩产四五百斤。后来施化肥,亩产提高到五六百斤。但是,过度施肥,亩产就很难再提高了。而且,土壤板结,把土地搞坏了,损失更大。 记者:是啊,有一个问题让人困惑,为什么几十年来,我们没有培养出大师级的人才? 朱清时:这个问题很复杂,我认为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学的文 化学 术氛围被淡化了,教育的功利性太强,一切只看成绩,非常浮躁,这样的环境和土壤是无法培养出大师的,甚至一些有可能成为大师的苗子也会被扼杀。 在四川乐山郭沫若故居有两张中学时的成绩单。一张是 16岁时,成绩是:修身35分,算术100分,经学96分,几何85分,国文55分,植物78分, 英语 98分,生理98分,历史87分,图画35分,地理92分,体操85分。另一张是18岁时,成绩是:试验80分,品行73分,作文90分,习字69分,国文88分,英语98分,地理75分,代数92分,几何97分,植物80分,图画67分,体操60分。可见,郭沫若当时算不上优等生,第一张成绩单平均79分,国文、图画等3门功课不及格。第二张成绩单上,图画、习字的成绩也很一般,倒是理科成绩比较优秀。可是,郭老后来却成了大诗人、大书法家、大 考古学 家。 如果郭沫若在今天上中学,这样的成绩是难考进大学的,即使考上了 , 家长和学校也一定要他上理科,大师苗子肯定会被善意地扼杀了。还有,考清华时,钱钟书数学只得了15分,吴晗则是0分,现在他们都不可能考上大学。钱伟长上清华时先读历史系,一年后他要求转读理学院,学校同意他试读。了解这些大师的经历,可以帮助认识为什么我们教育界没有培养出大师?可以激励我们坚定必须改革高等教育的信念,让我们把真理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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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什么?
王铮 2010-12-22 07:31
在日本菅直人政府在钓鱼岛胡作非为后,韩国乘美韩军演的气势,把中国渔船撞了: 据凤凰台:公元 2010 年 12 月 18 日中午 12 时 30 分许, 3000 吨级韩国执法船冲撞中国 63 吨级的 辽营渔 35403 ,并使之倾覆,事发地点位于韩国群山市岛屿外 120 公里海域。当时渔船上 10 名船员全部落水, 4 名渔民由韩方救起,其中 1 人昏迷不醒,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幸身亡。另外 5 名落水船员被在事发海域组织搜救的渔船救起。韩国执法船冲撞中国渔船事件发生已过三日,被韩方救起的 3 名中方船员仍然被扣留在海洋警察厅。中国驻韩使馆表示高度重视中国渔民的权益, 20 日专门派人赴仁川与韩国有关部门进行交涉,敦促韩国尽快放人。 事件发生后,韩方把责任归咎到中国渔船方面。对此,姜瑜明确回应:我们认为,不管在什么海域,海警冲撞渔船,造成人员伤亡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事件发生在中韩渔业暂定措施水域,根据《中韩渔业协定》,两国渔船均可进入该水域作业,两国执法部门分别管理各自渔船,相互通报对方国家渔船违法行为,但无权登临对方国家渔船执法。 匿名的武汉 ip 博友小 C 说,韩国是一个开放、文明、富裕的国家。王铮说韩国是有些阿 Q 精神的。现在看来,韩国游的不仅有阿 Q 精神,而且狐假虎威,它的目标是什么?是建立他们所谓东至库页岛南至长城的他们臆想中的渤海国?学术界需要回答?搞地缘政治经济学的需要应对。 关于这个渤海国,反映了韩国人自以为是一个开放、文明、富裕的国家的病态野心,小富了,要扩张了。前几年,中国社科院搞边疆史研究,韩国人抗议,中国就停了,至少息鼓偃旗了。中国学术研究往往要顾全大局,这种顾全大局导致了我们没有那么多学术自由。结果在一般情况下缺少充分的学术成果,在国家需要时,又冒出许多学术不严谨的东西来。例如气候保护的问题就是这样,现在所谓搞低碳经济的多如牛毛,什么东西都改头换面朝上靠,可是能够切中要害的有几个?上不得国际战场,自己在家里与领导玩玩。 中国的船又被撞了,这次撞的更野蛮,死了中国 的船工,扣留的人员更多。我们做学问的,没有别的权利,应该在学术上问个:这是为什么?至少猜测一下:下一个是谁?这是学者的百家争鸣,国家不必那么敏感,却可以形成一种抗击围堵中国的力量。 当然,也许一般学者不要去问,因为有的是千人、万人。狗拿耗子。这就是中国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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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的独立性
xinyumri 2010-8-3 04:14
7 月 22 日的 Inside Higher Ed 有篇题为 BP 与学术自由的文章 ,针对 BP 雇用大学科研人员调查海湾漏油事件所附加的条件发表看法。 漏油事件发生后, BP 开始大量雇用大学和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来对此事进行全方位的研究,但条件是研究结果归 BP 所有,三年之内不得随意发表研究结果,不能和同行进行交流,也不能在法庭上为反方作证。 文章的作者是 AAUP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 的主席,文中这样写道: The ability to share research results promptly and freely is not only a basic tenet of academic freedom; in this case, it is also critical to the health of the region and the world. While more investigative work is needed, the very prospect of an interested corporation worth billions of dollars blocking the free exchange of university research and controlling the work scientists choose to do is deeply disturbing. If knowledgeable scientists cannot testify in court, the ability of injured parties to win just compensation is also jeopardized. But the long-term threat to American society is still more grave: we need independent faculty voices, perhaps more so now in a knowledge-based society than ever before. 文章涉及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即企业在科学研究中的作用。其实工业界对学术界的渗透由来已久,许多时候这样的结合加快了科研成果向技术产品的转换,应该说是一种良性的互动。但拿企业的钱做研究,其边界条件和拿政府的钱有很大不同,研究结果必须征得赞助企业的同意才能发表,对于不利于其产品的实验数据,结局往往是被打入冷宫。此次的 BP 事件,不过是一个十分极端的例子而已。 不久前,从纽约时报上读到一条新闻:一家药厂找人代笔,写了一系列的综述文章,然后挂上几个医学院教授的名字,来为自己的产品作宣传。 看来要保持科学研究的独立性,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原文链接: http://www.insidehighered.com/views/2010/07/22/nel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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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讨“科学网上的学术自由”中的问题
liufeng 2010-4-12 12:55
王鸿飞老师在科学网上的学术自由一文中说到 大多数人对于好的科学家、平庸的科学家和差的科学家没有能力进行区分 不是水平差的研究者免除被按照学术标准进行评判的自由 学术界需要反对一切对学术活动进行外部监管的作法和意见 问题是: 谁来评判好的科学家、平庸的科学家和差的科学家? 大多数人已经被您否定,那是谁评判呢?少数人么?或者是您个人呢? 如果是少数人,是哪些少数人? 历史证明, 有时候多数人会犯错,有时候少数人会犯错, 有时候精英犯错,有时候草根犯错, 有时候科学共同体内部犯错(相对少),有时候共同体外部犯错(相对多) 但有一点,只有让不同的声音发出来,不贸然的扼杀, 该斗争的斗争,该批判的批判,该赞美的赞美,该认同的认同 让时间和历史完成筛选,好的东西会显露出来,差的东西会沉淀下去 真正的学术自由, 是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挑战, 有足够的宽容接纳异端, 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历史的筛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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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挑战感言
swguo 2010-3-31 16:01
(Authors note: A somewhat shortened and sanitized version of this essay has been published in 《科学新闻》 2010 年第 6 期 pp.36-7) 一 . M 3 挑战 每年 3 月,美国的不少高中生组队参加 Moodys Mega Math Challenge ( M 3 挑战 )竞赛。 M 3 挑战竞赛是由莫迪基金会 (Moodys Foundation) 赞助,由工业及应用数学协会( Society for Industrial and Applied Mathematics , SIAM) 组办的。 M 3 挑战的主旨是通过竞赛,加深人们这样的认识:应用数学是一个强大的解决实际问题的工具,是一个有前途的、逐渐壮大的专业,也是促进一个日益科技化社会进步的重要贡献者(参见: http://m3challenge.siam.org/about/ )。 M 3 挑战竞赛每年有一个题目,基本上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但却是和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并可能用数学建模并解决的实际问题。参赛者以组队的方式参赛, 3-5 个学生为一组,有 1 位指导教师。所有参赛均在网上完成。 参赛组下载问题之后,须在 14 小时之内( 7 : 0021 : 00 )提交一篇报告。一旦下载问题,小组成员不能同任何组外的人员就参赛题目作任何讨论,也不能和指导教师进行讨论商量。竞赛学生在这 14 小时中, 可以利用任何免费、公开的信息资源进行研究、计算、分析,并写出一个解决挑战问题的报告(包括开头 1 页长、没有任何专业术语的摘要)。竞赛结束后所有报告经 2 轮具有博士学位的应用数学家专家组 评审,评出 6 个最佳的小组,并邀请该 6 组的所有成员赴位于纽约的莫迪基金会总部作口头报告。报告之后,经第 3 轮专家评审,评出第 1 至第 6 名。这 6 个小组可得到 $2500 至 $20000 的奖学金。 今年的 M 3 挑战竞赛的题目是: Making Sense of the 2010 Census ,是关于 2010 年的人口普查以及如何对漏查的人数进行修正,并据此对众议院的席位进行修正( http://m3challenge.siam.org/pdf/M3challenge_problem_10.pdf )。 2006 年至 2009 年 M 3 挑战的题目分别是: - 2006: Solving the Social Security Stalemate (如何使社会保险系统维持下去) - 2007: Beat the Street! (如何选取股票,取得比华尔街专家更好的回报) - 2008: Energy Independence Meets the Law of Unintended Consequence (生物能源所带来的问题如何对策) - 2009: $787 Billion-Will the Stimulus Act Stimulate the Economy? (奥巴马政府的经济刺激计划能否真正刺激美国的经济复苏?) 应该说, 这些题目对国内一个理科毕业生来说,要在 14 小时完成一篇有模有样的报告,亦非易事。但所有获奖小组的报告均令人印象深刻。事实上,据笔者的观察,所有获奖小组的 PowerPoint 报告 ( http://m3challenge.siam.org/about/archives/ ) 要比国内的 许多 教授都要强。 二. 国内的中学教育 诚然,参加 M 3 挑战竞赛的高中生都是学校里的佼佼者。但是,用所学的理论来解决实际问题、培养解决问题的年历来是美国科学 / 教育的特色,也是美国科技领先的不二法门之一。 反观国内的中小学教育,学生几乎沉湎于无休无止的题山试海中,老师一味地讲,学生一味地死背硬记,毫无主动可言。这种近乎将人变成工具的教育,使科学变成一堆枯燥无味的题目,将学生变成一个应试机器,但其创新及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殆失无遗。这种教育体制,除了导致学生中高居不下的近视发生率之外,实在是泛善可陈。诚然,国内高中生可能不时地拿上一个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也可能免试进入一流大学,但是,如果大学、研究生教育都在国内,又有几个成为科技大师?大学生的数学建模比赛也时常抱回金奖,但恐怕建模比赛主要是为国增光,很少是为民解忧的。 无怪乎去年教育部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与发展规划纲要( 2010-2020 年)》向社会公众征求意见时 , 收到各界意见和建议竟达 210 多万条!除了广遭诟病的择校费、学区房等教育不公平现状,十几岁的孩子集中营般的学习状态也受到众多家长的抱怨 。 三. M 3 挑战:中国版 并不是我们现在的社会不存在令人头痛的问题。模仿 M 3 挑战的题目,笔者也拟出一些中国版的挑战题目: ● 如何改善上海的交通?如何规划公路干线及地铁网络?如何疏导车流? ● 如何改革中国的医疗服务? ● 4 万亿:中国的经济刺激计划会达到目标吗?为什么? ● 每年上海市颁发各种医疗进步奖。其中有多少真正应用于更好的治疗、诊断、预后?产生了多少经济效益?为病人带来了多少福音?为什么?有改善的办法吗? ● 吸烟已被公认危害健康。在未来 30 年中,如果维持现在的控烟政策,国家来自于烟草的财政收入及用于和烟草有关疾病的医疗卫生费用支出状况如何?你对控烟政策有何建议? ● 为什么上海的人均收入远比纽约低但房价及车价(购置费税,保险,年检,养路费,牌照费)并不比纽约低?控制房价有否可能? ● 据称上海世博会将会有 7000 万游客参观。这个数字有根据吗?误差是多少?如果去除单位集体买票,而让个人自愿买票,会有 7000 万游客吗?如何避免游客高峰? 我们不缺题目,也不缺 令人头痛的问题 。我们缺的恐怕是 Question everything 的科学精髓、勇气和氛围。科学研究应当是没有禁区的。而且在一个 科技化程度日益增加的社会,许多社会问题完全可以用科学的方法进行研究,分析,或解决。这至少要比拍脑袋做决定要好得多。 当然, Question everything 对一些官员来说可能是非常危险的:一旦 question 到官员大人的权威、决策、判断力乃至智商,那还了得! 如果没有 30 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现在恐怕还是处在统一意志,统一思想,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荒诞状态,人们可能还会天真地以为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此,管理是容易了,但任何从国门出去的人简直就像从火星过来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世界上和他人竞争。殊不知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历来是、也最终是利益的权衡和力量的较量,意识形态不同无关大局。一个推行愚民政策的国家,是不可能持久地成为超级大国的。 四. 信息及信息的开放及自由流通 M 3 挑战的题目都会列出一些参考信息的网站或书籍。显然,许多问题依赖一些基本数据。在美国,人口普查资料、工业增长率、失业率、通货膨胀率、各个城市的犯罪率、交通事故的发生率等数据基本上是可靠的,也是公开的。有了这些数据,才有可能作有意义的分析。否则,只能是 Garbage in, garbage out 。 但是,我们的数据可靠吗?被就业,被增长,及最近对 房价增长 1.5% 的一片质疑,说明我们的统计数据至少有着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水分。此外,许多在国外都公开的数据,都在保密机密等种种理由、借口、托辞下不公开了。 此外,参加 M 3 挑战竞赛的高中生所掌握的知识也令人印象深刻。试问 : 国内有多少大学生,博士生,乃至教授知道 cash flow, -coefficient, Law of unintended consequence, 和 Okuns law? 在美国,所有这些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信息都可以轻易地在网上或公共图书馆里找到。 信息开放及自由流通的重要性可能只有当我们失去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试想一下,如果现在没有 PUBMED, google, 没有 Email, 没有互联网,没有卫星天线,没有越洋海底通信电缆,我们的科研和社会将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自信、民主的国家其科技健康发展的关键之一就是信息的开放和自由流动。如果所有信息都要管制、过滤,那么通过过滤之后的信息恐怕基本上是用途不大了。况且这样的过滤和管制,实际上也低估了公众的智力。 五. 科学和教育 ˙ 治标和治本 M 3 挑战竞赛对于国内的教育及至科学研究有着深刻的启示。 众所周知, 科学和教育是中国经济能否进一步持续发展乃至将来中国能否在国际上占有其应有地位的关键。 然而,这两大领域现在问题多多。且问题之严重,由不久前曾在媒体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钱学森之问可见一斑。许多有识之士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建议和解法。但就像诊治一个重病人,有许多症状,但要有效治疗,首先要求诊断准确。而就治疗来说,有些措施是治本,有些是治标, 有些则是治本兼治标。只有治本,才能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科学,还是教育,都是人的社会活动的一部分。科学家和教育家们也是人,也生活在社会之中,不可能生活在真空的学校或研究所里。他们有着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更有着和常人一样的人性的弱点。所以,当社会上腐败盛行,一所大学或研究所也不可能成为一片超脱于世的净土。仅仅就学术腐败提出一些遏制措施,往往是学术腐败未见遏制反而愈演愈烈。问题是许多遏制措施仅仅是治标的一块邦迪创可贴,不可能治本,也很难治标。只有一个高效、廉洁的政府,一套健全的法制,加上真正的学术、思想及言论自由,以及信息、资本、人才的自由流动,才是科学进步及教育繁荣必不可少的基本保证。换言之,科学和教育的出路,恐怕最终取决于人们翘首以待的政治改革能否开展及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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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是特异功能还是伪科学?
jiangjinsong 2010-3-24 11:56
是特异功能还是伪科学? 若说笔者是混进教授队伍里的民科,有些博友似乎还有些半信半疑,民科也能混成 xx 学者, 特聘教授?今转载一篇有关真民科的报道,以释众疑(释放更众多疑云)。那就是不久前扬州日报报道的我家大哥印大民(一看名字就相信是真民科,大大的民 科,因为民科的印记已标记到名字里去了)关于特异功能研究的报道。因为我们家老大这两天又被邀请到云南去验证特异功能实践,明天要转道来长沙,与我会 师,切磋关于人体特异电现象的武艺,所以网上留下伏笔,考虑将报告一些揭露伪科学的新消息,届时一并刊登介绍本研究室最近的实验研究论文 诸 生物体不明复合势场相互作用的实验证据 ,就是前不久与笔者共同发表 从植物神经 生物学与动物神经进化看经络的生物学本质 的学生的毕业论文。 但愿不至于 今夜,网上丢下钩与丝,明朝,电脑钓出是非来 以下转载《扬州日报》报道: 他轻吹一口气,电灯灭了;再吹,亮了! 通讯员 那才佳 曹月慧 本报记者 葛学涛   来自内蒙古的 37 岁小伙乌尔根, 18 日专程来到扬州,找到我市在全国人体科学研究领域颇有研究的 印大民 教授为他做一个特殊实验。在人体科学领域 3 位教授和 1 位电工的监督下,他远离台灯 2 米处,竟能不用开关控制灯的亮度,电压表随即出现 17 伏的变化,远远超过正常的电压浮动值。   此前,北京高校专家也为他进行过类似测试,在验证其真实 性后惊讶不已。但国内也有专家对此提出质疑。   这种现象究竟是特异功能还是另有玄机?据了解,我市多名 物理学和人体科学研究专家近期将联合再次测试。    9 岁遭高压电击 30 分钟奇迹生还   乌尔根 9 岁那年,一天天下着雨,上学的路上为躲雨,他从农户屋檐下挨着走,前方不 远处一根电线杆被风刮倒,电线乱七八糟地耷拉在地面上,出于好奇,他想都没想跑上前一把就抓住电线,哪知这是根带电的高压线,被电击得当场昏倒。   幸运的是,不久后他姐姐路过发现了他,此时距离他出门已 半个小时了!姐姐一边大声向邻居呼救,一边找工具营救乌尔根,几分钟后乌尔根被姐姐和邻居从电线上拉了出来。当时村里的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没救了,但是送到 医院后,他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连医生也颇感意外。   自从那次死里逃生,乌尔根就对电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说 不清楚的情感,见到电他就觉得异常亲切。他经常戏称自己是 电大的 。   因有 透视眼 被破格录取   从被电击以后,乌尔根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次偶然 的机会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耳朵识字的 绝技 ,这让他在老家内蒙古锡林郭勒成 了当地的一个 奇人 ,后来他的耳朵患病,治愈后这种 绝技 就消失了,但又不可思议地拥有了另一项绝技 透视眼。在进入某种特定状态时,他竟然能隔着人的衣服看清楚对方身上在哪个地方有痣。   这个消息在 1997 年,传到了内蒙古一所著名的医学院,正巧当时该医学院特招一 批具有超常能力的学生,负责招生的老师   慕名找到了乌尔根。   在乌尔根告诉老师们他进入状态可以施展 透视眼 时,老师们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仓库找来了一个带着锁的旧桌子,要他发挥 透视眼 功能说出桌子里放着什么,乌尔根 把桌子里物件的数目、颜色、大小等都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打开一看,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他被特招成为该校中医系人体功能专业方向的学生。   卧室电器经常莫名 罢工   采访中,乌尔根还向记者讲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他卧 室里的电器经常莫名其妙 罢工 ,维修工人都感到很意外,为啥新 电器会在非人为因素下 罢工 。   今年夏天,他从专卖店买了一台崭新的品牌空调,不到 3 个月空调竟然坏了 3 次。 卧室里的电器经常坏,特别是电灯泡,隔三差五地坏,找了多位电工多次查电路都没发现问题。而且其他房间的电器也都没问题,现在我都不敢在卧室里 放电器了。 乌尔根怀疑是不是体内存在某种特 殊元素才使卧室电器 罢工 事件频发。   乌尔根与众不同的地方还不止这些,他还经常好几天不吃 饭, 不知道为什么,隔一段时间看到食物就会觉得恶 心,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吃下去就不舒服,不吃饭反而舒服了很多。 三天两天不吃饭,对他而言就成了家常便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愿意接受科学技术测试,很想弄清楚其中的谜团。    3 名教授见证 惊人一刻   后来,乌尔根发现自己还能不接触开关控制台灯亮度,为了 证明所言非虚, 18 日他专程来到扬州,找到 印大民 教授为他做了一个特殊实验。   印大民和一所专科院校的两名教授一同来设计和监督整个测 试流程。他们在乌尔根居住的九思园旅馆随机选择一间客房作为实验场所,还专门找来了从事多年电工工作的徐强对整个电路进行检查和测试,在确定无误后,实验 开始。   印大民先并连了电压表的灯泡,用旋动按钮调制开启状态, 此时电压表显示了相应的电压数据,乌尔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器具,站在远离电压表、按钮、灯泡的约 2 米处,进入安静状态,测试自此开始。在 3 位   教授和 1 位电工的监督下,过了一段时间,在 16 点 37 分 22 秒时,乌尔根轻吹一口气,电灯灭了,再吹一口气电灯亮了!电 压表浮动了 17 伏!在场的人惊呆了。   四大疑点质疑实验真伪   但也有人对该实验提出了四大疑点:一是乌尔根身上是否携 带了能远程干扰电压表的仪器;二是电压表出现了 17 伏的波动是不是电网正常波动的巧合事件;三是乌尔根本人此前是否对测试房间的台灯有 作弊 行为;四是有人怀疑这是魔术而不是 传说 中的特异功能。   记者了解到,目前国内不涉及机密的领域,尚未出现远程干 扰电压表的仪器;扬州供电部门提供了测试时 16 点 37 分前后 5 分钟的电压数据,数据显示电压的正常波动为千分之一,也就是 220 伏的电压,浮动值在 0.2 伏左右,是不可能出现 17 伏浮动的。对于第三个疑问,房间是随机选择的,并且资深电工 做了详细的检查;第四点,乌尔根本人坚称不是魔术,而是自身具备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某种能量。   印大民透露: 我业余是一个教魔术课的老师,此前做了详细检查,认为这不是魔术。如果是 魔术,那也称得上是国内顶级魔术了。至于是不是特异功能,需要接下来更加精确的实验证实。   是特异功能还是伪科学?   为此,记者电话连线中国地质大学博士生导师、人体科学研 究所所长 沈今川 教授。   沈今川证实,乌尔根在来扬州测试之前,他曾和多名人体科 学研究领域的专家对其行过测试,乌尔根在北京表现得更加 出色 ,他不用碰台灯开关,就能 控制 台灯电压 60 伏的变化! 沈 教授透露 实验的过程真实客观,但是对于实验的结果他也觉得用现在的科学还无法作出很好的解释, 既然存在常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作为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不能轻易下结论,要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继续实验,当然也不会盲目迷信书本和专家,要 对现有科学认识作出正确的发展和延伸。   随后,记者又电话 连线了长期反对伪科学的专家中科院院士何祚庥,对于此事,何院士表示不愿意做过多评价: 对这些事情,我在我的书里都已经写 得很清楚了。 内蒙古小伙究竟是身怀特异功能,还是另有玄机,本报将继续关注 本文引用地址: http://www.sciencenet.cn/blog/user_content.aspx?id=305354 本文关键词: 特异功能 伪科学 生命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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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改革教育,为培养创新型人才而努力
zhangqy 2010-3-16 13:31
深刻改革教育,为培养创新型人才而努力 张庆营 湖南大学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谈到高等教育和体制改革时,都强调要改革体制,不拘一格培养人材。加快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和高水平大学,培养拔尖创新人材。 我国自从新中国建立到现在,已经过了 60 多年了。从新中国培养的人中,包括出国留学的学生,还没有人能获得过自然科学的诺贝尔奖。而旧中国的西南联大和香港、台湾出去的学生中,已有不止一个人得到自然科学诺贝尔奖。连印度和巴基斯坦这两个比我国落后的国家,也有人得到过自然科学的诺贝尔奖。很多享誉世界的文学和艺术大师,如鲁迅、徐悲鸿和世界文化名人齐白石等人,都是解放前培养出来的。钱学森晚年,向温家宝总理说,为什么在解放后,我们的大学没有培养出杰出人材?温总理说,钱老说的杰出人材,我理解就是大师级的人材。大家把钱老提的问题称之为钱学森之问。确实,在新中国自己培养的人材中,有几个能称之为享誉世界的一流大师呢? 钱学森之问,道出了我国教育上的大问题,这是人们长期以来的热门话题。我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大刀阔斧地改革现行教育体制,不拘一格培养人材,使杰出人材脱颖而出。 首先,必须对现行的中小学教育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现在的中小学教育,的围绕着升学考试的指挥棒转,一切为了提高升学率,实行填鸭式的题海战术。学生忙于做作业,忙于解各式各样的难题。我曾经问过一位湖大附中的毕业生,她因成绩优秀而被选中免试入大学。我问她,你看过哪些课外书?她的回答让我很感意外。她说,我做题目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看课外书呢!我上大学时,我就听见同年级的一些同学说过,他们在中学时,看过微积分之类的大学水平的课外书,他们的成绩都很好。我也看过微积分、大学普通物理、通俗相对论的小册子和《原子与原子能》等课外书,使我对物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爱因斯坦也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现在的中小学生,整天忙于做作业,还要参加奥数班、特长班等,哪里有时间去玩,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呢?我们在中小学的时候,一放学,就没有多少作业要做,常常去玩,或看课外书。我在小学的时候,就看过《水浒》、历史故事、《乾隆下江南》等武侠小说和其他小说。上中学时,还背过《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看过鲁迅、闻一多和儿童教育家陈鹤琴的著作以及《子夜》等小说和一些科普著作、历史书等,大大扩大了自己的视野,增长了知识面。现在的中小学生负担过重,必须大大减压,减少他们的负担,使他们有时间做他们喜欢做的事,看他们喜欢看的书。这是当务之急。 其次,要大力改革高等教育。当前的高等教育问题不少,现在一一分述如下。 首先,高校要极端重视提高学术水平。高校的学术水平,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最高学术水平。我们只要看历年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就会发现,大多数得奖的人,都是 高校的 教授。由此可知,很多国家都是非常重视高校的科研的。美籍华人 朱棣文 教授,在得诺贝尔奖之前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曾经访问过我们,他认为,我国把科研的重点放在科学院而对高校不够重视,是有问题的,是人力和资源的极大浪费。他认为,不应忽视大学生在科研中的作用。 第一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也说过: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又说:师资为大学第一要素。不重视学术研究,何来大师?没有大师,要培养出杰出人才,谈何容易? 2004 年 9 月 17 日 ,在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节目里,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说,他要把中国人大打造成人文社科的航空母舰。大学要大师,大楼,大气。大学要有一流的教师,一流的学生,一流的学术水准和一流的校风、学风。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他说,大师就是仙,就是龙。大学是传播知识和发展知识的地方,没有大师,知识也传播不好。 现在,高校教育界人士已经充分认识到高校应有最高的学术水准,这是十分可喜的事情。 美国对于高 水平的 教授,他们的教学负担是较轻的,所以有较多的时间从事科研工作。他们也有一定的教学任务。名师出高徒,只有老师的水平高,才能培养出高水平的学生。李政道和杨振宁,是在我国的名师吴大猷、王竹溪和美国的费米(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指点下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又例如,发现电子的汤姆生,是提出原子的核模型的卢瑟福的学生;对现代物理学的发展贡献极大的哥本哈根学派领头人波尔,是卢瑟福的学生;波尔的学生有量子力学创始人之一的海森堡,还有他的儿子小波尔。这一连串的师父和徒子徒孙,全都是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都得过诺贝尔奖,都对现代物理学的发展做出过极其重大的贡献。由此可知名师的重要性。 对北大和清华的资金和设备的投入,还要加大。对其他部属重点大学,也要加大扶持力度,使我国有更多的高校进入世界先进的行列。 其次,高校行政化十分严重。其一是高校分等级,什么副部级,厅级,副厅级,等等。很多教授热衷于当官,因为当官有很多好处。如容易提职称,容易拿到科研经费,容易得到各种好处,等等。学校的学术委员会大都是当官的教授组成。给人一种印象,似乎教师的官越大,学术水平越高。根据我在美国高校所看到、听到的情况,有很高 水平的 教授,并不热衷于当官。他们认为,当官好处不多,却很麻烦。我们看,得诺贝尔奖的人,极少有人去做官的,得奖前没有做官,得奖后也不去做官。大学校长和院长,也难见得诺贝尔奖的人。爱因斯坦就拒绝当以色列的总统。由于我国学校里的封建意识还有很大市场,等级森严,对年青人的成长很不利。我就听到一位资深教授说过,某某院长十分霸道。确实,有了权,就容易捞到很多好处。 当然,大多数当官的教授是好的,只是大家都涌向走做官的独木桥,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以前教育部曾经说过,博士生导师已经 成了 教授的一个级别,要淡化,现在却愈演愈烈,成为不少人追逐的对象。前几年,有报道说,南方某大学的膳食科长,也要 申请当 博士生导师。博士后也成了一个学位了。在国外,几乎没有院士打出院士的头衔,都只说是教授。博士后也只是博士找工作前的一个过渡阶段,国外没有人把这件事太当作一回事,也没有所谓博士生导师的头衔。我国的院士、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满天飞,这是封建等级制的残余,有形成学霸的土壤,对年青人的成长是不利的。 现在已有人提出,应该取消学校的行政级别,我是很赞成的。同时也要减小官员的权力。现在也有人建议, 应该是 教授治校,由教育家来管理学校。要做到这一点,看来不太容易,但是,应该逐步推进。 第三,要特别重视培养和提拔年青人。现在我国论资排辈的情况十分严重。著名的专家、教授、院士,都很容易申请到大笔的科研经费,年青人要申请一点科研经费,真是困难重重。于是,不少年青人只好为那些专家、教授、院士打工,做出了成果,第一作者不是年青人,而是那些专家、教授、院士。这些专家、教授、院士,确实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问题是轻视年青人是有问题的。 美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比例不到 5% ,而美国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人数却占全球获得该奖总人数的 70% 以上。美国物理研究所的菲利普 谢韦说:难道是因为美国人更优秀吗?大概不是。总的说来,我认为,这是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使然。不过,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爱因斯坦曾经说过: 要是我们企图把美国科学研究工作日益增长的优势完全归功于充足的经费,那是不公正的。 美国非常重视年轻人,当老教授和年轻人有相近水平的成果时,科研经费的投向就倾向年轻人。前几年。在谈到为什么有很多美国科学家得诺贝尔奖时,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主任丽塔 科尔韦尔说:这些经费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我们资助那些最优秀最杰出的人。在其它许多国家,存在着论资排辈的做法。她还说:一个重要因素,是鼓励创新精神和向各种假设提出挑战。 丽塔 科尔韦尔说, 我敢说,美国科学家并不特别顺从于一些过时的想法。 在小学和中学阶段,美国在世界上的排名仅在第28位或30位,落后于所有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瑞士、法国和德国。这多少令人有点不解。她举例说,一些调查结果表明,美国学生在一些统一的数学和其他学科的考试中落后于其他国家的学生。她接着说:不过,在大学阶段又出现了另外一种情况 。 谢韦说,美国学生更注重于独立思考,而轻视机械式的学习方式。他说:如果按照人口数量来统计,中国应该有15个爱因斯坦,印度有10个,美国只有3个。他接着说:假如其他条件相同,如果你在洛杉矶或什里夫波特上学,你成才的概率就会比你在其他国家上学的概率要大。 谢韦认为按人口比例,应该出多少爱因斯坦,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爱因斯坦在历史上只有一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不能按人口比例来计算的。 他们不考虑论资排辈,重视年青人,重视创新,这就是美国的科学成就长期领先于世界的关键所在。 现在我国高校,对教师的考核办法很成问题。教师的工资分为基本工资和职务工资两部分。职务工资只发 70% ,其余 30% 要看是否完成预定任务而定。没有完成任务的,就不发给。年年都要完成一定数量的论文和达到一定的科研经费。其结果,教师都忙于写短、平、快的论文,以达到要求的数量。这怎么能出高水平的论文呢!我认为,这种考核方法很不好,出不了很高水平的论文,更不用说出大师了,应该赶快改革。 剑桥大学博士、英国人怀尔斯 (A. J. Wiles , 1953 年生 ) ,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年青的数学教授。他埋头研究数论中的难题, 9 年的时间里,只拿出少量的论文。其中 4 年的时间里,没有看见他拿出一篇论文来发表,同事们都很瞧不起他,他却泰然自若,没有理睬他们的冷嘲热讽,照样教他的书,继续搞他的研究。忽然有一天,他宣布解决了三百多年未能完全解决的数论中的费马大定理。正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位著名数学家说:这个证明堪与发现原子核分裂和发现遗传物质 DNA 分子链的结构相比美,是人类智慧的凯歌。被誉为数学诺贝尔奖的菲尔士奖(每 4 年颁奖一次),本来只授给 40 岁以下的年青数学家的,为表彰他的历史性的巨大贡献,破例发给年过 40 岁的怀尔斯以菲尔士特别奖。同时,他也领到了德国数学家沃尔夫斯克尔 (P. Wolfskehl) 在 1908 年为解决费马大定理而悬赏的 10 万马克大奖。期限为 100 年,到 2007 年为止。当时 10 万马克约值现在 160 万美元,由于马克贬值,现在仅值 5 万美元了。顺便讲一下,原籍广东梅州的华裔美籍数学家丘成桐,解决了微分几何的卡比拉猜想和广义相对论的正质量猜想等难题,也获得了菲尔士奖。 怀尔斯现象的出现,一时震动了我国学术界。不少学者指出,我国现行的规章制度,过于急功近利,像工厂里的生产流水线,规定了出成果的指标,很不利于出高质量的成果。高质量的成果,特别是重大成果,需要人们埋头苦干、长年累月的艰巨探索才能取得的。必须有坚强的毅力,耐得寂寞,不怕失败,还要有宽松的环境,才有可能取得成功。而现行的提职升级和奖励制度,只讲数量,不重质量,要看任现职以来一两年或三四年的成果,大家只好赶快搞出短、平、快的东西来应付,使人疲于奔命,怎么能够出高质量的成果呢? 美国的高校,实行非升即走的制度。一个年青的博士,才有资格进入高校当教师。一般要求 6 年内,必须有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否则只有走人。学校要求这个人离开时,必须在前一年通知他们,以便他们能有充裕的时间来寻找新的工作岗位。我国目前没有这种制度,教师不管好坏,都一律留在学校里工作,其中肯定有不少是滥竽充数的。我国也可试行这种办法,可先在北大或清华试点,取得经验以后,再逐步推广。这样,才有可能使我国高校,尤其是重点高校,能保证教师有很高的质量。对考核不合格的教师,也要妥善安置。 第四,提倡独立思考,学术自由。 韩愈在他著名的《师说》一文中说: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句话,历来被人们奉为圭臬。伟大的革命家 孙中山 先生早在《伦敦蒙难记》中,就批判过这样的封建教育。他说:中国政体专制已久,士人束发受书后,所诵习者,不外四书五经及其笺注之文字,然其中有不合于奉令承教服从之义者,则任意删节,或曲为解说,以养成其盲从之性。我的《新师说》和韩愈的《师说》有所不同: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启智也。大、中、小学生都要启智,这包括启发学生的独立思考和创新的能力,而不应盲从。 伟大的教育家蔡元培说过:各国大学,哲学之唯心论与唯物论,文学、美术之理想派与写实派 ,常樊然并恃于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则,而大学之所以为大也。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 思想自由,是世界一流大学的通例。 他十分推崇先秦时代的百家争鸣,使得种种学说并兴,是空前绝后之伟观。他批评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实行独尊儒术的政策,搞得诸家之说 熸(熄灭) 矣。所以他主张要兼容并包,思想自由,才会有利于学术研究的发展。博学多才的著名国学大师陈寅恪有一句名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已成为中国学者追求的一个最高准则。没有独立钻研的精神和环境,没有自由探讨的思想和氛围,学术就不可能得到健康的发展。 前苏联的李森科及其同类,把一种米丘林和自己的学说抬得很高,神圣不可侵犯,要大家顶礼膜拜,排斥、压制、打击不同的观点、不同的学派,说摩尔根的遗传基因学说是资产阶级伪科学。后来证明他们搞的是伪科学,成了科学史上的一个笑话。陆定一说过: 把大帽子一扣,说某某学者或某某学派是资产阶级的,那科学的发展就完蛋了。可见在大学里,兼容并包和学术自由是非常重要的,目前的状况还不容乐观,我们应该努力去做到。 第五,改革高校招生体制,不拘一格选人材。改进教学方式方法,实行识发式教学,因材施教,使学生得到良好的教育,使拔尖人材脱颖而出。 目前高考还是最公正、最公平的办法。现在引进了自主招生和北大的中学校长推荐制,是很好的尝试。此前的加分和推荐制,就有人指出,存在不少问题。改革要慎重而稳重地推进,不能操之过急。 大学生要允许自由转系和转专业,课程不能设置过多,要使学生有足够的自学时间,提倡有 成就的 教授教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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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学术工作之独立与自由(ZZ)
majorite 2010-1-9 01:54
尊重学术工作之独立与自由 纪念张文佑先生百岁诞辰 张绍宗 (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 - 1949 年 1 月 13 日, 南京解放前夕,张文佑先生与当时 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许杰、赵金科、斯行健、孙殿清、刘之远、吴磊伯、马振图、谷德振、陈庆萱、徐煜坚 在他的住处秘商,抵制国民党政权把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迁往台湾的计划,立下反迁台誓约, 誓约说: 同仁等尊重学术工作之独立与自由,兼顾及今后生活之困难,现已意见一致,决定留在南京或上海,以此相约,立誓遵守。如有违约背誓者,应与众共弃之,永远不在地质界立足 。这个誓约载于马胜云和马兰所编、 1999 年地质出版社出版的《李四光年谱》, 191 页。 可以想象,在当时的白色恐怖环境,立下这样的文字誓约要有怎样的勇气,特别是张先生,是在他的住处。不过, 60 年后,当我读到这个誓约时,特别注意的是其中这句话: 同仁等尊重学术工作之独立与自由 。这句话作为誓约的开头,是当时知识分子的普遍理念,就像我们这一代人过去常说常写的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听党的话,做螺丝钉一样平常。 这句话的出处太多了,它是中国知识人 150 多年来一直的追求。它在近年变成了人们常说的,据我所知,是源于 1990 年代初的一本书,即 陆键东所著《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陈寅恪是中国当代最了不起的历史学家, 1920-1930 年代曾与梁启超等一起任清华研究院导师,抗战期间在西南联大,解放后拒绝去台到了后来的广州中山大学, 文革 被迫害致死。前几年他的骨灰已被移葬在庐山中国科学院的植物园。陈先生的原话是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写在纪念中国另一位大历史学家王国维的碑文中。 1953 年,中国科学院打算调陈先生到北京任第二历史研究所所长,让他的学生汪篯去请他,谈话中,陈先生重提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并作了申说。汪篯记录了他的谈话《对科学院的答复》。下面是全文,引自陆键东的书: 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纪念碑中。王国维死后,学生刘节等请我撰文纪念。当时正值国民党统治时,立碑时间有年月可查。在当时,清华校长是罗家伦,是二陈( CC )派去的,众所周知。我当时是清华研究院导师,认为王国维是近世学术界最主要的人物,故撰文来昭示天下后世研究学问的人。特别是研究史学的人。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所以我说 士子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 。 俗谛 在当时即指三民主义而言。必须脱掉 俗谛之桎梏 ,真理才能发挥,受 俗谛之桎梏 ,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学说有无错误,这是可以商量的,我对于王国维即是如此。王国维的学说中,也有错的,如关于蒙古史上的一些问题,我认为就可以商量。我的学说也有错误,也可以商量,个人间的争吵不必芥蒂。我、你都应该如此。我写王国维诗,中间骂了梁任公,给梁任公看,梁任公只笑了笑,不以为芥蒂。我对胡适也骂过。但对于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我认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说 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我认为王国维之死,不关与罗振玉的恩怨,不关满清之灭亡,其一死乃以见独立自由之意志。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正如词文所示, 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贤所同殉之精义,其岂庸鄙之敢望 。一切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并未改易。 我决不反对现在政权,在宣统三年时就在瑞士读过资本论原文。但我认为不能先存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我要请的人,要带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不是这样,即不是我的学生。你以前的看法是否和我相同我不知道,但现在不同了,你已不是我的学生了,所以周一良也好,王永兴也好,从我之说即是我的学生。否则即不是,将来我要带徒弟也是如此。 因此,我提出第一条 : 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意就在不要有桎梏,不要先有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也不要学政治。不止我一人要如此,我要全部的人都如此。我从来不谈政治,与政治决无连涉,和任何党派没有关系。怎样调查也只是这样。 因此,我又提出第二条 : 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其意是毛公是政府最高当局,刘少奇是党的最高负责人。我认为最高当局也应和我有同样的看法,应从我说。否则,就不谈学术研究。 至如实际情形,则一动不如一静,我提出的条件,科学院接受也不好,不接受也不好。两难。我在广州很安静,做我的研究工作,无此两难。去北京则有此两难。动也有困难。我自己身体不好。患上高血压,太太又病,心脏扩大,昨天还吐血。 你要把我的意见不多也不少地带到科学院。碑文你带去给郭沫若看。郭沫若在日本曾看到我的王国维诗。碑是否还在,我不知道。如果做得不好,可以打掉,请郭沫若做,也行更好。郭沫若是甲骨文专家,是四堂之一,也许更懂得王国维的学说。那么我就做韩愈,郭沫若就做段文昌,如果有人再做诗,他就做李商隐也很好。我的碑文已流传出去,不会埋没。 可以说,张文佑先生那一代知识人或多或少是秉持这种理念的,而张先生,从他的几十年学术生涯看,无疑是这一理念的践行者。表现在学术上,他创立的断块构造理论就是这一理念结出的果实。 他对他的老师 李四光先生 1929 年提出的 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 建所宗旨:本所的研究工作,应特别注意讨论地质学上之重要理论,目的在解决地质学上之专门问题,而不以获得及鉴别资料为满足,终生铭记,矢志不移。 张文佑先生一心想把他任副所长的地质所建成这样一个所,为捍卫地质所的存在,免遭(地质部地质科学院)兼并,他始终站在最前面,甚至在病床上 。陈先生说, 从我之说即是我的学生。否则即不是。就此而论,张先生是李先生当之无愧的好学生。可惜,他的愿望没能实现。 现在,地质所已走进历史,不复存在了。 他在 1957 年初第二届学部委员大会上建言: 科学院院长、各所所长和学部委员应当采取轮换制和选举制。为此,在反右时,受到批判,险些被划为右派;在文革中,受到斗争;直到 1978 年,才给这句话下了个不算什么的结论。 1958 年大跃进中,当所里要把他主编的尚未定稿中国大地构造图及其纲要作为大跃进的献礼时,他指出其中至少有 600 多处还需要加工或需要斟酌和修改的地方。为此, 1959 年,他从东德访问回来一下飞机就被拔白旗,说他学苏反苏,学李反李,戴上右倾的帽子,受到批判。 1978 年,地质所文革后第一次提职,他力主 打破论资排辈的陋习, 为青年地质学家李继亮、从柏林的晋升进行了一个人的战斗,虽屡战屡败,但虽败犹荣。 张先生去世后,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立即在《人民日报》撰文悼念,文中称赞张先生: 学而优则用,用于为民造福;学而优则创,求新路,多发明。 这里的创字乃是科学的灵魂,也是张文佑先生的灵魂。 最近去世的钱学森先生曾向温家宝总理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的大学培养不出大师? 这个问题现在被称为钱学森问题在媒体和网上热议。其实,这个问题也适用于研究所,为什么?建国时出生的,已经 60 岁。 张文佑先生就是这样的大师,他创立了断块学说,迄今仍是中国地质学的一座高峰,而且现在越来越显示出它的解释力,特别是在区域地质和石油天然气地质的领域。张先生所秉持的学术工作之独立与自由或许应是钱学森问题的部分答案。 作为张先生的末代学生,我曾写就一篇短文给现已出版的《张文佑先生纪念集》,文中写了些张先生的建所思想,旁及 1966 年地化所分出张先生的意见,事实具见地质所档案。事过 40 多年,我略抒感想,不知触到了谁的神经,竟然不见容于主事者,要我修改,结果未能刊出。这件事,说小,很小;说大,很大。都互联网时代了,区区纸媒算什么。这里不去说它。我要说的是,就凭这种作为,这种环境,能出大师?距离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其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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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反而胜”才是反腐斗争的至境
可真 2009-2-11 23:15
读了发发(杨秀海)在我博文下的留言,非常感动。一个青年学者在看待共产党的问题上,能有如此冷静、客观而平实的态度,在如今这世道上,我还真的是罕见,似乎从未亲见过。我所以为此感动,是因为,如果多一些这样的学者,特别是青年学者,多一些这样的国民,特别是青年国民,中国的事情就不至于象今天这样难办了,中国的前途更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令人着实感到有些迷惘了。 : famingkuang 对于中国人来说,开放的三十年比闭国的时间相比,实在是太短了点,所以国人对外界的认识是远远不准确的,也是不可能正确的,但国人实在是太热切的想过上好日子了,有些追求不实际的做梦倾向,先是将共产党神化了,把共产党理想化了,将每一个共产党员都神化了,以为共产党能实现自己的一切理想和愿望。但共产党不是神,共产党员更不是神,所以共产党不可能满足每一个的所有愿望,在几千万成员中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廉洁奉公。在长期愿望得不到满足之后产生了逆反心理,转而想把自己的愿望投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于是变成了彻底的对共产党的怀疑派,怀疑共产党里没有一个好人。这种观点是十分错误的。这样的人,谁上台,谁领导他都不可能让他满意的。所以我认为,大家对共产党要重新的认识,不要把它神化,也不要把它魔鬼化,要把它正常化。这样才能正确的做好自己的选择。 对共产党,既不要把它神化,也不要把它魔鬼化,要把它正常化 。这话说得多好啊!这话也如一石,引激起了我脑海的千层浪,产生了许多想法,其中有些是埋在心中已久的,如今乘此机会把它们说出来。 我如今已是一个有着24年党龄的老党员,近二十年来,随着本党政治腐败现象的愈演愈烈,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想当初,胡耀邦当总书记时,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过这样的话:一定要在三年内使党风有根本的好转!这话可是上世纪80后期讲的,我当时还年轻,很相信胡总书记的表态。可是后来党风越变越坏,到赵紫阳做总书记再表同样的态时,我已经有些反感了。赵紫阳下台以来,党风不仅没有好转,相反,由原来的党内的不正之风,演变成为腐败之风,而且这风是越刮越大,从地方刮到中央,出了成克杰这样的腐败高官;再从一般中委刮到中央政治局,终于出了个陈良宇这样的特大腐败高官。这二十多年间中共执政之风呈现如此发展势态,就难怪有些国民要把共产党魔鬼化了。所以我觉得,把共产党魔鬼化是有客观原因的,这实际上反映出了中共确实有其阴暗或缺点的一面,谁想否定这种缺点,不让别人指责,除非采取周厉王的办法弥谤。周厉王的弥谤是曾经得呈一时的,但终究是适得其反,不过三年,他就被国人逐到彘地去了。可见,正视自己的缺点是非常重要的,所谓人贵有自知之明也。 应该说,最近这些年来,特别是胡、温当家以来,中共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这突出表现在其自我的反腐败的力度越来越大,连陈良宇这样腐败的政治局委员也决不姑息迁就,照样把他揪出来示众,以这种示众方式,向国民显示了中共中央反腐败的坚定决心和胡、温反腐败的大无畏精神。如此坚决的反腐败,是表示了中共不仅有自知之明,而且有闻过则改的虚心态度。虚心使人进步。因为这些年加大了反腐败的力度,并且随着这种反腐力度的加强,中共中央在政治上越来越开明,以至于我们可以如此公开的场合对共产党比较自由的议论纷纷,因此国内人心虽有些浮散却未大乱,市场虽有些乱糟糟而国民经济仍有较大发展,国际上虽不有时反华势力尽情表演却阻挡不了吾中华国威日甚一日的彰显与增长之势。 中共的自我反腐败固然是其自知之明的表现,但是,现阶段的这种反腐斗争还处在屡腐屡反的低水平上。所以称之为屡腐屡反,是因为这种反腐仅仅是出了腐败而反腐败。如此屡腐屡反犹战场上的屡败屡战,其勇气可嘉,其斗志可奖,却终非为反腐良法。孔子有云: 过而不改,谓之过 。就是说,人有过失,乃是人之常情,非其为人之过。为人之过,是在于过而不改,即屡犯同样的过失。屡腐屡反,就是过而不改的表现。如颜渊之 不贰过 ,才是真正的贤人。中共要使自己成为贤党,就应该学习颜子的榜样,认真反省怎样才能使自己不贰过?倘能达到不贰过的境界,就无须屡腐屡反了。 反腐斗争之不贰过的境界,是意味着这种斗争达到了不反而胜的斗争至境。孙子兵法固然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更讲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 。战争的目的不在于战,而在于胜,但战胜并非兵家最高境界,不战而胜才是兵家至境。如果中共的反腐斗争老是停留在屡腐屡反的水平上,这就无异于把反腐的目标定位于反;如果中共老是停留在对其反腐斗争成果的宣扬上,这就无异于认为其反腐斗争百战百胜,善之善者,而不知其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要达到反腐斗争不反而胜的至境,就必须做到不贰过。 怎样才能不贰过?这是坚持反腐斗争的中共领导人应予认真研究的根本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总是处在过而不改这种过的状态,则屡腐屡反就永无尽头,如此,中共就使自己常陷于自我反腐的内战状态,最终必然耗尽自己的力量,再无屡腐屡反的斗争本钱。所以,必须想出一种不反而胜的办法。我想,要使自己不反而胜,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刻反省自己何以有过以及怎样有效地避免贰过。孔子曾自称 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孔子所以能成为万世师表,与他这种庆幸于自己苟有过,人必知之的个人品质深有关系。这里所谓人必知之,是意味着孔子犯了错误,他从来丝毫不自我掩饰,也从来不忌讳被别人揭露,相反,他对自己的错误为众人所知,深以为幸。这是何等光明磊落的为人态度!我认为,中共要使自己达到不贰过,必要学习孔子的榜样,不仅勇于自我揭短,更欢迎和鼓励别人(党外人士)揭短,从而使自己的错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天下人的批评、指正。如此,则可望我党不贰过矣。 然而,中共现实的态度却不能令人满意,虽然有时也自揭其短,但从来是揭下台领导人之短,却不敢短当政领导人之短;虽然有时也不忌讳别人揭短,却只允许别人揭其所能容许曝光之短,而不允许别人如实暴露无遗地揭其短。以此,网上才有种种为中共所禁忌的敏感地带,学术界也有种种为中共宣传纪律所限定的学术禁区。作为执政党,中共需要禁忌什么呢?我认为其所当禁忌者,应该是那些危害国家民族利益的言论与行为,而不应该是中共自身缺点和错误的暴露。对于那些危害国家民族利益的言论与行为,无疑应当而且必须依法禁止。但是,中共自身缺点和错误的暴露,则决不应该是中共所当禁忌者,相反应该是中共鼓励党外人士加以揭露的,因为作为执政党的中共,其缺点和错误如果不能及时得到纠正,则对国家民族利益的危害必远甚于平民百姓的过错对国家民族利益所带来的危害。改革开放以前,就是因为没有人敢揭露毛泽东的过失,遂使得这种过失最终导致文革之末中国国民经济到达崩溃边缘的严重程度。这个沉痛的历史教训,理当吸取。再说,光明磊落,襟怀坦白,乃共产党员所应有的品德,这种品德来自于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共产党并没有高于国家民族利益的特殊利益,为什么要忌讳别人来揭露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呢?所以,我主张我党应进一步依法开放舆论,即根据宪法所赋予每个公民的言论自由权,让公民充分行使其言论自由权,依法自由地发表各种意见,并鼓励公民依法有理有据地如实揭露我党所存在的种种缺点和错误,诚恳接受公民对自己的舆论监督,从而使自己最大限度地接近不贰过,这才是反腐斗争策略的善之善者。 作为学者,我深感在学术界设置种种并非法律意义上的禁区,这对于我们从事哲学社会科学的学者,实在是令其难为。且不说这不利于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学术发展,即就我们个人来说,我们既然从事了这个行当,但有关党政部门却要求我们这个不能说,哪个不应讲,这教我们如何是好?这不是让我们进退两难吗?进难以进,因为追求知识创新有巨大危险,闯了禁区就得倒大霉,一辈子就完了;退难以退,选择了这个行当,时间一长,改从其他行当几乎不可能,象我这般年过五十的学者,就更不可能改行了,我有何能耐在这把年纪再转行去从事数学研究或物理研究呢?自我进入学术领域到现在,这二十余年里,我一直因此难受无比,有时真有些痛不欲生的感觉我这辈子怎么就从事了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几乎只能虚度一生的行当呢?从事学术者,谁都知道,自由创造才有快乐可言,在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中,不能进行自由的创造,有何快乐可言?人生在世,享受不到劳动的快乐,这不是虚度一生?所以,我斗胆强烈呼吁:党中央应该对哲学社会科学大开学术自由之门,让学者们能够依法从事自由的学术研究和知识创新!这不只是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学术发展事业着想,也是为从事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们的人生着想以人为本嘛!人生最根本的是什么?当然是自由和快乐。诚望执政者为我们这些从事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多创造或提供一些可以使其享受到劳动自由所带来的快乐人生的条件。 博主顺便公告 :本博暂停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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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交流的自由与责任
yangwenzhi 2009-2-10 21:41
学术在本质上必然是独立自由的,不能独立自由的学术,根本算不上学术。1988年联合国在利马发布《关于高等教育机构学术自由和自治的利马宣言》中指出,学术自由是指学术共同体成员,无论个人或集体,在通过探查、研究、探讨、记录、生产、创造、教学、讲演集写作而追求、发展、传授知识的自由。学术交流自由是学者在学术讨论、发表、传播学术知识等活动中,享有的追求真理、传授学术知识而不受非法干涉的权利。学术交流自由是学术自由的组成部分,目的在于保证学术交流有一个宽容而严肃的学术批评和自由探究的氛围。学术交流自由需要学术交流自律的保障,学术交流自由只有在学术自律的前提下,才可能在广度和深度上得到发展和张扬。 (一)学术交流自由的由来与发展 学者所缺少的和民主所需要的不是沉默,不是一致同意,而是辩论的文明,布鲁贝克的这种思想可以说为学术自由的存在意义作了一个恰当的注解。人类文明伊始,人类所不断追求的认识经过积累形成专门化、系统化的知识,出于探索愈益高深学问本身的原因,人们也会愈益产生不受外界约束、自由研习的要求。所以学术自由的思想与人类探索、追求高深学问的过程是相生相伴的。 学术自由是一个逐步演变的历史概念,在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和不同国度,其含义不尽一致。如在古希腊时期,哲学家苏格拉底主张一种无限度的学术探索自由;中世纪的大学要求一种学者行会式的学术自治;19世纪在德国的大学中实行教学自由和学习自由;英国则更注重教学自由甚于学习自由等。从总体上讲,学术自由的思想在理论上源于欧洲中世纪的人性自由、宗教信仰自由、政治自由、认识自由等哲学思潮,在实践上开始于中世纪大学学术自治的实践。由于学者们从事的是一种对高深学问的研究活动,而探索高深学问是一个不间断且永无止境的过程,所以学者活动必须服从知识真理性的标准,同时自由是追求真理的基本前提,这样学术自由就具有最大的合理性。由于学术自由较为本质地显示学术活动的内在发展规律和要求,其成为学术活动发展的至高原则也就是一种必然。学术交流自由随着学术自由发展而发展,当今世界的学术交流自由的广度和深度远远超过中世纪和工业社会时期,各种地区性、世界性的学术交流活动在范围、频次、参与者数量等方面大大增加。 我国历史上经历过推崇学术以及学术自由发展的时期,如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学术争鸣、明代程朱理学的蓬勃发展等等都是传播学术思想,宣扬学术自由的典范。但自元朝开始,学术相继遭到科举制度、八股取士和文字狱的戕害,学术受到最深的压制。直到清末民初之时随着洋务运动的开展,西学东渐,学术自由才开始受到重视。特别是蔡元培先生在现代大学的教育思想上对学术自由理念在我国的发展具有很大的启迪作用,他主张对于学说,仿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与公(林琴南)所提出之(圆通广大)四字,颇不相背也。无论为何种学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倘不达自然淘汰之运命者,虽彼此相反,而悉听其自由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提倡学术自由,倡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革期间,学术自由受到压制。1978年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学术交流重获自由和生机活力,以学术交流为主要任务的各类学术团体大量涌现,大批学者活跃在国际、国内学术交流活动的场合;学术研究成果的发表数量急剧增加;学术知识的传授得到极大发展。目前,我国现行宪法第二章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第47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进行科学研究、文学艺术创作和其他文化活动的自由。这是我国学术交流自由在宪法中的规定。 (二)学术交流自由的表现形式 学术交流自由主要表现为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发表学术言论自由和传授学术知识自由等。 1.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是指学术共同体成员在进行学术活动过程中,对要参与交流的主题(包括自然和社会科学两类)、方法、对象、场合和时间选择,以及学术成果是否发表、传授的自由,即包含参与学术交流活动的自由选定,以及依此而追求学术交流活动的过程和获得结果的自由。学术交流源于学术研究,并服务于学术研究。每位学术研究者在不违背有关法律(如保密法等)的情形下,都有把学术研究中形成的学术信息、知识、思想、观点,以及发现的原理、规律、定律等,通过学术交流活动进行交流,以获得同行评议的自由。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是学术交流自由的中心内容,是学术交流自由存在和发展的基础和前提性,它是保障学术研究者能自由地探求真理,追求知识,交流学术成果,防止不当干涉的逻辑起点。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不仅仅是学术研究者内心的精神活动,而且是外化在参与学术交流的主题、方式、对象等方面的实际活动。参与学术交流活动自由主要是在法律许准前提下,禁止任何部门或单位对学者选择参与交流活动和交流过程所施加干预、限制。 2.发表学术言论自由。学术交流活动一般具有一定的目的性,知识创新是通过科学研究获得新的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知识的过程,知识创新的目的是追求新发现、探索新规律、创立新学说、创造新方法、积累新知识。知识创新为人类认识世界、发现世界提供新理论和新方法。学术交流的根本目的在于学术思想的碰撞、增进知识积累的效率、接受同行评议、接近真理、实现知识创新,因此学术共同体成员必须在第一时间或即时发布、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和学术结果,发表学术成果自由是保障这一机制得以实现的基础和前提。 发表学术成果自由主要指在法律许准前提下,学术成果的所有人可以自由选择发表与不发表、以何种方式发表、在何种媒体上发表,甚至包括自己创办报刊、出版、网络媒体进行发表的权利。发表学术成果的媒介既包括在报纸、报刊、专业期刊、专业书籍等正式出版物,以及研究资料文集等刊物、著作中刊载,也包括在网络媒体上发表、传播以及在学术会议中宣读和交流。发表学术成果自由要求国家、社会组织和他人不得禁止学术共同体成员给予实证研究获得的特定学术成果的发表,同时国家或学术组织有义务提供开放自由的出版、发表环境。只有发表学术成果自由才能使学术知识能够供人所利用并在此基础上不断积累学术研究成果,为后人的研究奠定基础,实现知识的可持续发展。 3.传授学术知识自由。传授学术知识自由也称讲学自由。传授学术知识自由从内容上可以分为既有学术知识技能的传授和学术研究最新成果的传授两部分。 赋予学术研究者以发表、讲授学术成果的自由权,主要是因为学术研究者的使命主要是为社会服务,他要优先地、充分地发展他本身的社会才能、敏感性和传授技能应当熟悉他自己学科中那些在他之前已经有的知识。要学到这方面的知识,他只能通过传授不管是口头传授,还是书面传授;但只凭纯粹理性根据去思考,他就不可能发展这些知识。传授学术知识自由是国家乃至人类社会知识和文明的传承的基本保障,只有赋予学术研究者以出版和传授学术知识的自由,才能使学术知识能够供人所利用并在此基础上不断延续,并培养大量学术传承人,使学术共同体队伍不断扩大,学术事业不断兴旺发达。 (三)学术交流的责任 学术共同体每位成员在享受学术交流自由的同时,必须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学术交流的社会责任是指参与者在学术讨论、发表、传播学术知识等活动中,承担的伦理理性、践行真理、道德良知等,以及不受任何利益诱惑的义务和职责。理性层面上的学术交流自由必然是一种有限自由,而学术交流责任是这种有限性的基本性规范。基于学术交流自由的社会责任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学术交流的社会责任。学术交流自由得以顺利运作需要一种现实的制度加以保障,政治制度尤其是国家有关法规便是这种保障的重要体现,所以学术交流责任的社会表现首要的便是一种政治责任。即学术交流应该为一定的政治服务,如中世纪大学就极大促进了人类思想走出蒙昧黑暗时代,倡导伟大的理性;我国五四运动时期,以北京大学为首的学术界极力推崇民主与科学的思想,进行大范围的先导宣传,大大推进中国的政治风气。基于大科学时代的学术共同体是知识精英的汇集点、智力资源的聚合地,学术交流所承担的这种政治责任具有更大的公共理性价值。同时,学术共同体的学术交流活动必须得到国家与社会的投入(包括制度供给),才会使学术交流自由享有成为可能。所以学术交流责任主要表现在,一方面学术交流要通过激发知识创新、培养创新人才、促使科学发现和技术成果转换为生产力等功能,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另一方面学术交流要通过学术的传播,提高全民科学文化素质,营造创新文化,促进人力资源的开发,运用学术知识的力量服务于国家和民族国际地位的提升。 第二,学术交流的学术责任。学术交流的学术责任主要是指学术研究者在学术交流中必须践履追求学术真理的责任。学术交流责任离不开学术共同体自省自知,这体现为一种学术交流的自律意识。学术交流自律首要意味着学者的学术交流道德意识,学术研究者在学术交流活动中应践履对真理、道德审美统一的追求;不能过多地追求社会功利,为现实利益所诱惑甚而放弃学术交流的基本准则,不能背离学术交流所追求学术真理的责任。学术共同体每位成员在运用自身的学术交流自由时,需要自身不断评价、选择、履行理性代言人的学术交流责任。如爱德华.W.萨伊德在《知识分子论》中所言知识分子的代表在行动本身,依赖的是一种意识,一种怀疑、投注、不断献身于理性探究和道德判断的意识;知道如何善用语言,知道何时以语言介入,是知识分子行动的两个必要特色。所以,学术共同体成员在学术交流活动中,要自觉维护自己学术独立与尊严的学术人格。 第三,学术交流的伦理责任。随着科技革命的发展,科学技术研究成果运用的后果逐步变得难为预测。贝尔纳曾指出,人们过去总是认为,科学研究的成果会导致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但是,先是世界大战,接着是经济危机,都说明了把科学用于破坏和浪费的目的也同样是很容易的。基于此,学术交流在享有自由的同时,也必须承载一种科学意义上的伦理责任。在现代社会中,科学的影响力愈来愈大,不仅可以造福人类,也可以毁灭人类,所以学术研究者已不能仅仅作为一位纯粹中立的学者而存在,而应对自己学术交流中所发表的观点、结论、学术成果,以及自己所在的学术共同体的建设负有伦理义务,并且对社会发展更负有道义责任。在学术交流过程中,必须对其研究成果或技术应用的潜在不良后果持警惕性,并在学术共同体内或向政府、公众表达这种可以预期的危险后果,而不是推卸学术研究所产生意外及不良影响的责任。为此,在学术交流中学术共同体成员有责任和义务对其所研究成果背后的负面作用进行客观讨论交流,以使学术界、社会各界对此有清醒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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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学术自由的限度
wanghongcai 2008-12-13 01:21
前一些日子看到了华东政法大学的一则学生告老师的新闻,后来又看到了许多网友评论,感到多少有一点无聊。今天在网上看到了《科学时报》发表了王长乐先生的大论,我感觉还是有些东西要说的。这既是我的一点感慨,也是我的长久以来思考的结果,而且也是我一直想把它作为正式文章发表还没有来得及发表的想法,今天拿出来与大家进行讨论,我的立脚点与大多数的意见可能不同,即我主张学术自由是有限度的,我不主张无边界的学术自由。 首先我要阐述为什么学术需要自由。其实这一点是不言自明的,因为没有自由就没有真正的思想,俗话说,言为心声,如果不自由,自然就不能代表心之所想,那自然就不能代表一些真正的见解,那自然与真理就是无缘的。所以,学术自由的真义是思想自由。当思想能够自由的时候,才可能有学术自由。 但思想自由并不能保证你的思想都是正确的、无害的,如果你没有专业素质,走马由缰,谁都保证不了你会出现什么奇异的怪思来,这个时候你既然不能保证它对你是有害的还是无害的,你自然就不能随便传播了,如果你这样传播的话,可能你使得你嘴痛快了,情绪发泄了,可是别人的耳朵则是受到影响了,甚至是污染了,因为你可能引导别人的思想,影响别人的看法,别人还误以为你的思想就是学术的、专业的呢!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学术自由,其含义是指当你进行思考的时候可以是没有边界的,一旦你要发表,无论是文字的,还是口头的,你必须经过推理的,即是经过理性批判的,不是随意发挥的,在经过这个过程之后你才可以发表的,这样别人不仅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观点,而且知道你是怎么思考的,知道你的论据在什么地方,这样不会影响别人的独立思考,不会给别人产生不良的影响。这样才是真正的学术自由。 所以学术自由是真正的理性自由,而不是自己的感情或情绪的自由,不是你运用学术场合就是学术自由。所以学术自由是有资格的,即是有条件的,是保证你具有该方面专业素质的,你才有发言权,如果你是教古汉语,又去议论政治,那似乎是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或者说你的专业范围,因为你这方面不是专家,你不能判断你的意见是对是错,是正当还是不正当,是合适还是不合适,如果你非要以自由的名义传播,那你就是不负责任的,你超出你自由的范围。 如果你不在讲堂,不是面对学生,你仅仅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进行宣讲,阐述你个人的意见,那是你的言论自由,注意这时你使用的是你的公民身份,而不是你的学者或教授身份。如果你对大众进行宣讲,估计你还要得到一定的批准,因为你的行为已经涉及到政治宣传了。这已经属于政治行动范畴了,而不是简单的言论自由范畴了。 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教授不能单方面地强调自己的自由,而不尽自己的义务,这个义务首先是作为公民的义务,其次是作为学者的义务,再次是专业的义务。作为公民,守法当然是义务了。作为学者,你的言论必须是经过理智思考的,能够经受理性批判的,而不是胡乱的情绪发泄;作为专家你要保证你的言论合乎专业水准的,而不是游离于专业之外的。 其次,我要讲为什么学术自由是要受到限制的。因为任何社会活动都是有规则的,学术活动也不例外,如果没有规则就不叫学术。严格地说起来,学术规则应该是最严格的,要不何须进行严格的筛选程序呢?因为学术是以真理的名义发言的,如果没有严格的规则,世人还能够相信谁?如何来保证我们的学术是严格意义的学术呢?那第一条就必须尊重事实,即不掌握事实,就没有发言的机会,而不是有没有发言权的问题。第二条就是经得住质疑,也就是说要经得住批判,不能认为你说的一定就是正确的,别人是动不得的。第三条就是经过理性思考的,是一个系统的意见,而不是只顾一点而不及其余。因为每个人或许都会掌握一些事实,很多的时候是使自己不满的事实,而且这个也肯定能够证明它是存在的,但仅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它受具体的情景影响的结果,所以不能把这一点当成全部,如果你把这一点随意地夸大,则可能会误导别人的视听。经过这三层把关后,基本上能够保证你的言论是学术性的,即能够让人进行批判的,而不是随意的。 一般而言,你在你的专业内发言容易获得别人的承认,因为你毕竟受过相应的专业训练,知道各家各派的意见,这些意见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你,从而使你不可能盲目地乱说,因为那样别人会笑话你的。这就是同行的监督存在。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你根本不知道别人都有什么意见,甚至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你就乱发一通意见,而听众又缺乏鉴别能力,这样下去不就是很危险的吗! 再次,学者发表政治意见或批评政府应该是理性的,要遵守政治活动规则。没有人说学者不能批评政治,没有人说政府就不能批评,但问题是如何批评。胡乱发表议论不是真正的批评,而是发牢骚,偶尔为之也不为过,因为作为世俗之人那能够没有什么牢骚呢,那能够永远保持心态良好呢?但如果要发表一些武断的结论性的语言就需要注意了,因为这会影响受众观点的,如果你真的就是要传播这些,那就无怪乎别人检举或告发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那确实你的问题,不能怪学生,因为你是教育者,首先学生就不相信你说的,你说你可怜不可怜!其次你自己没有把握好理性的尺度(因为你说过学生不满意可以去告你的!多么狂妄!好象自己讲的就是真理,没有任何瑕疵!),学生出现了非理性的行为(学生真的去告了,这不是激到一定程度的结果吗!为什么就不能用对话和探讨的方式呢?),你能够怪怨谁?再次,你在一个政法学院教书你都没有一点法律观念,你说你怨不怨?最后,如果你觉得你的言论没有什么不正当的,你怕什么?你还可以借助这个案例教育许多人,有什么牢骚值得发泄呢?美国许多法律形成不都是因为一些判例吗?如果你能够做到这个贡献,那样你不就为中国的法治建设贡献力量了吗? 如果你运用传统的师道尊严的武器来压服学生,认为学生只有听的义务,没有批判的权利,那我认为就是错了。如果你认为学生告发老师是对老师莫大的不敬(这个论调早已经过时了!),这也是你的错了,要知道这也是人家的自由啊!所以不能再用传统的想当然的尺度来对待这些事情。我们国家法治建设最需要的理性,没有理性的界限,一切不都乱套了吗! 我认为,如果学者的行为严重出轨,就会为学者群体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这样就会使难得的越来越宽松的学术和政治气氛受到破坏,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要知道进步的代价是巨大的,一旦出现倒退的情况,这就不是你个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民族的事情了,还不仅是学者群体的事情。所以保持理智和克制是理性法则的第一要则。要知道,政治活动也有政治活动的规则,它与学术活动是非常不同的规则,当你根本不懂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地尝试去打破学术规则和政治规则,特别是在你是无知的时候千万不要做这个冒险,要知道政治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当你遵守规则行动时,能够形成政治和学术的良性互动,不然学术始终处于劣势。我想历史上是有教训的,以后的历史也不会打破这个规律。 最后,我想说的是,学术人一定要重视珍惜自己的学术称号,而不得滥用自己的称号。要知道学术人也是俗人,而不是圣人,不可能什么都知道,要知道自己的能力的局限,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为学术发展做贡献,为进步事业做贡献。否则,不遵守规则,社会活动领域将出现混乱。作为学者要注意公领域和私领域的界限,要知道在课堂、教室发表意见就不是在你自己家里的私人座谈了,而是公众场合,言语岂能不慎! 因此,作为学术人首先还得提高自身的素质,提高自己的理性修养,要懂得克制的美德的,不能以学术自由的名义讲一些不负责任的话。那样你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你认为我太保守,太胆小怕事,这个也由你。我觉得学术人就应该自重,应该为世人树立一个学会讨论和对话的典范。因为民主是建立在理智、理性基础上的,没有理性的守则,就不可能出现真正的民主。如果学术人都不能做到理性,还怎么能够指望别的人做到理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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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报学会的几点希冀
JYH64J98Y99H 2008-3-15 22:43
一、慎重选择学会领导人,完善学会工作章程。学会领导人,不是地方官员,不是行政职员,而是学术期刊界团结与进步的象征,学会领导人需要严格挑选,一旦选定,希望不要轻易更换,最担心高校为本校利益而追求校际平衡,产生轮流坐庄的念想。理想的状况是,像国际奥委会前任主席萨马兰奇先生一样,在身体健康状况容许的情况下,在绝大多数会员拥护与支持的条件下,也在取得有目共睹的成绩下,选择和留任德高望重、众望所归的学会领导人,让他们干下去,这对学术期刊事业长远发展有利。关键在于要建立健全科学合理、完备细化的学会工作章程,并严格按照章程办事。要通过修订章程,将学界正确、合理的主张充分吸收,转化为学会工作的规程与操作的规范,并通过学界监督、舆论监督、制度制衡、学人自律等途径,将个人的活动置于学会章程严格约束之下。必要时,实行弹劾制度,弘扬学术研究自由平等、神圣崇高的精神。 二、倡议举办中国学报节,设立中国学报改革与发展论坛。让全体成员都有机会参加,使之成为学术期刊和学术界联合的盛会。学术规划、学术研究、学术媒体、学术成果鉴定、学术成果转让,都是学术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关各方要加强沟通,密切联系,促进工作,增进友谊。以更宽胸怀、更多渠道推进学术交流与学术合作。走合作、发展、进步、共赢之路。倡导主人翁态度,弘扬学术期刊的职业精神。中国学报节可以一年举办一次,也可以每两年举办一次。各省分会要申办竞标,中标者才能举办。中国学报节及其系列会议是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报学会工作的重要平台。如果没有美国职业篮球联赛,人们很难理解美国篮球协会(NBA)的品牌价值;如果没有世界杯的广泛影响,人们很难理解国际足联(FIFA)的市场价值。中国学术期刊编辑职业化、期刊运作产业化是一条可以选择的出路,行之有效的市场开发非常必要。 三、规范学会名称。各省、市分会名称应该统一,不宜各自为政,更不宜文理混合。有条件的地方,可以成立市一级分会,形成总会——省级分会——市级分会三级管理的新格局。当下已经到了正本清源、统一规范管理的时候了。 四、实行双重会员制,即团体会员与个人会员分别登记注册。切实保证会员学术与工作权益的平等,增强个人对团体的归属感,用缜密的制度预防、制约少数人滥用职权侵害个体的正当诉求与合法权益。倡导无人不平等、无时不民主、无地不自由的学术精神,让会员成为实实在在的参与者,让学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会员之家。一切背离平等、民主、自由精神之做法,都是学术活动的大敌,都毫无人类学术研究、学术探索意义可言,甚至有人类自我奴役之嫌疑。要大力弘扬求真务实精神、学术创新精神,学术期刊当为学术研究的新发现、新进展、新思想、新理论、新成果保驾护航。切实尊重学者、尊敬学家,同时又要旗帜鲜明反对学霸。期冀学术界形成这样一种舆论氛围和共识:谁挑战平等、民主、自由的法则,学界便群起共讨之,学会便群起共诛之。学会活动的出发点与归宿点就在于充分维护会员的基本权益,让学术活动始终闪耀着人类活动的智慧、进步、文明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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