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简述我如何判定南京发生泻湖病,如何进行文献搜索,在此基础上如何将科学知识结合在一起给出可能是正确的判断。进一步交待我讽刺松鼠会有关科普的原因,评论松鼠会新出有关科普因为意气之争而变成劣质科普,科学被意气污染,科学上有错误,而且明显忘了科普基本写作规范——读者始终是对的。谴责与讽刺民众科学素质的科普基本上都是劣质科普(他们都懂了,还希罕你科普么)。 全文 : 南京发生泻湖病,医生诊断为横纹肌溶解,由于怀疑生产加工环节中的疏漏,导致了当地政府与民众高度紧张,过度反应,成立了以市长为首的工作小组,试图彻查小龙虾产业,要找到致病原因,同时,网络与媒体上也充斥着大量的业余或者专业科学人员的相关讨论,不少人试图按照福尔摩斯的探案技巧,来解决这个世界难题。 我一开始并未关注该事件,但我的编辑来约稿,于是就关注了一下,编辑给我的链结是 松鼠会群雄坐而论道,试图解密小龙虾至横纹肌溶解的相关科普 。松鼠会不少人发言很有见地,但也有人不太靠谱,对比我找到的资料,我发现他们实际上拥有所有文献资料,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提到泻湖病,就让我感到有点好笑了,如果你思路走上歧路,解密小龙虾事件就无疑成了大跃进式的笑话,这个世界难题存在几千年了,几个人坐而论道就解决了? 说来说去,都怪诊断该病的医生只给了横纹肌溶解这么一个诊断,而横纹肌溶解是一个很基础的肌肉损伤机制,其病因归纳起来,数不胜数,这是福尔摩斯的最大挑战。现代医学的福尔摩斯遇到前所未有的难题,一定先查文献,松鼠会群雄的确查了文献,但遗憾的是,他们大多不是医生,其中有医生,但好象又不太懂行。 南京小龙虾事件如果医生查文献,一定会首先怀疑泻湖病,这跟美国当年鉴定小龙虾导致泻湖病不是一回事。首先我们说说如何查文献。 南京事件中即使是媒体非专业人员都能把小龙虾跟患者的横纹肌溶解联系在一起,那么你无疑是要用两个专业术语搜索,一是小龙虾,二是横纹肌溶解(此综合征易于诊断,否则还会怀疑诊断是否准确,查询方法会有变化)。用常用的Medline搜索,事实上你搜不到任何文献,这多半不是没有文献,而是你的搜索方法有问题,需要进一步扩大。 你可以去掉横纹肌溶解的限制或者小龙虾的限制,但此案中,横纹肌溶解相对很确定,故而需要保留,而扩大小龙虾,扩大它的上一级生物学分类概念,事实上你可以采用跳跃式的逼近法,先跳到很大的概念,比如鱼类,看看有多少文献,Medline产生21个结果,Bingo,你的搜索任务完成一半,这些文献中要么会给予你此前是否有过类似病例,要么提供一定线索,可能会从小龙虾升级到它的属、亚科、科、亚目、或者一至向上走,或者什么都没有,你的确有一个新病或者得从其它方面寻求答案。 从文献的数量上,你可以得出初步信息,那就是这是罕见疾病状态,对于罕见病,你可以猜测这些文献大多数是个案报道或者回顾。无论是个案,还是回顾,其中都会回顾已往病例,给你足够的基础信息,让你可以更有效地组织下一步的文献查询工作。 对于罕见疾病,你读文献从最新的开始(好象是废话,读文献总是从最新的读起)。最重要的是,对于罕见病来说,文献搜索是靠不住的,你还得从查到的文献所列举的参考文献进行追索。很快,你就会阅读到Langley与Bobbitt的“Haff Disease After Eating Salmon”一文(Southern Medical Journal 2007;100(11):1147-50),这就是了,你甚至不需要进一步读就知道你研究的方向在哪里了,因为Langley与Bobbitt清清楚楚地列出了在美国发生的病例并且明确地提到在露易丝安纳州的9个小龙虾中毒病例。 一看Langley与Bobbitt一文,你就知道为什么在文献搜索中你搜不到文献了,露易丝安纳州的病例是州卫生部门的疾病通报中报告的,这样的文献不被现有的文献索引收集。你如果不愿意进一步寻求露州疾病报告,Langley与Bobbitt一文已经给予你足够的信息了,小龙虾能导致Haff Disease,而Haff Disease目前致病毒素不明,但学界似乎认定存在着相应的毒素致病,并对其性质有一定了解。 基于这样的信息,再结合南京发生的病例情况,事实上南京发生泻湖病就呼之欲出,而如果你细读露州疾病报告,几乎可以肯定南京发生了泻湖病。南京发生泻湖病的关键判定依据如下: 1. 小龙虾致泻湖病已有先例 2. 南京连普通人都在怀疑小龙虾 3. 流行趋势高度一致(大体极度散发,具体案例却又集中) 4. 当地卫生部门与医生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其它致病原因,或者提供的致病原因可以明显排除 作用当地卫生行政部门,对相应产业进一步检查当然是公共义务,但面对这么多的科学证据,也应把泻湖病当着最大可能性的诊断,而对发现致病根本原因或者毒素不要抱太大希望,免得浪费资源,也避免挠民过度。 你一看我的整个思路,就明白我为什么忍不住要讽刺科普爱好者了,Langley与Bobbitt把诊断写在标题上,你们东扯一个可能,西扯一个可能,就是不提泻湖病。但不妨碍这些科学爱好者经常性地把民众科学素质低下放在嘴里,好象不接受他们观点的,就是缺乏科学。方舟子综合征也太容易传染了吧? 我直接点破南京发生泻湖病,估计专家恨我要死,松鼠们也看我大为不爽,这不,松鼠会马上又发大作来“复仇”来了。《 当我们谈论小龙虾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作者 游识猷 ,就是松鼠会论坛管理人员之一,特点是讽刺松鼠者他严格执行论坛规则,而松鼠们则不必担心,科学松鼠会是中国人过美国大学兄弟会瘾的地方,成了兄弟会正式成员就有享受侮辱新成员的权利。 游识猷老师高才,寻正讽刺了松鼠一把,他辛苦辛苦地抄来哲人的教导, 我们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已知的已知事物,也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自己知道。而我们也知道世上存在着被人所知不明事物,这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自己不知道。同时,世上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不明事物,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拉姆斯菲尔德 这位哲人是谁呢?他就是著名的美国前国防部长Donald Rumsfeld,哲人的话其实不难懂,美国以伊拉客有大规模杀伤武器与搞恐怖活动为名侵入伊拉客,结果发现有点证据缺乏,于是能说会道的Rumsfeld玩了一把语言游戏,有作者存在反党反政府倾向,因此说Rumsfeld是诗人,比如游识猷老师就引用了他的名诗: The Unknown As we know, There are known knowns. There are things we know we know. We also know There are known unknowns. That is to say We know there are some things We do not know. But there are also unknown unknowns, The ones we don't know We don't know. 未知 我们知道, 世界上存在着已知的已知事物, 也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自己知道。 而我们也知道 世上存在着被人所知不明事物, 这就是说 有些事情我们知道 自己不知道。 同时,世上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不明事物, 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游识猷老师的教导,寻正虽然只是少年先锋队(亲友团)的成员,但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能说,辛苦了,松鼠会的面子,在知与不知搅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估计挽回来了。不过,看了游识猷老师的科普,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发声,我向往松鼠会,那是因为其中专业人员多,专业精神足,科学味儿够,怎么从松鼠会写圣元奶粉开始,频出劣质科普呢?比如DNA的《 导致性早熟的一定是雌激素吗? 》,箫汲的《 “微小青春期”未必与食物有关 》,或者李清晨的《 外科之花的艰难绽放 》。游识猷老师的大作《 当我们谈论小龙虾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也很有些失水准的。 DNA既然要洗白圣元,起码也该交待一下其奶粉可不可能含激素,国际标准又该不该含激素吧?箫汲的文章更是古怪,除了标题谈微小青春期,全文就跟微小青春期无缘,但不妨碍为圣元洗污,李清晨的《艰难绽放》可笑至极,基本事实与人物没搞清楚,连基本的写作规范都不顾及。最后说说游识猷老师的大作,让人忍俊不住,做科学的基本素质是头脑清醒,不让意气之争损害自己的判断能力,可惜老师一激动,就无法保持科学的纯洁,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老师还不忘淳淳教导:民众就是喜欢伪科学。 民众不仅仅喜欢伪科学,他们还更喜欢科学,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科学。象完全缺乏相关常识而拼命绕着道儿为圣元洗污的“科普”,想让人喜欢,我看民众还不如喜欢伪科学的好,受了骗起码得了心理上的安慰,而你们的“科学”害了人,还要被你们骂得象孙子样的。看看你们这些劣质科普后面的留言,我几乎都要怀疑你们染上了方舟子病了,故意化名相互吹捧。到底是你们缺乏科学,还是你们贬斥的民众不懂科学?我还真的越来越怀疑了,两年前科学松鼠会倡导科普作者要谦卑,但我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地肚子挺得圆,对着方舟子这类有影响的人物很谦卑,达到唾面自干的程度了,而面对真正的读者,稍有质疑,恶言相向。如果谦卑就是畏强凌弱,还是不要也罢。 我以专业知识为基础,判断南京发生了泻湖病,其实也不算扫松鼠会的面子,毕竟我还是松鼠会的少先队员不是?不过,松鼠们我得罪多了,包括游识猷老师的选择性执法,也在我的批判之列,故而不把我当自己人,要找回场子,可以理解。但哪里跌了一跤,还要在哪里陷进去,就不能不说愚昧了。 游识猷老师的大作,洋洋洒洒如同研究生的读书报告,民众最关心三个问题,A,我们不知道,B,我们不知道,C,我们不知道。搞了半天,游识猷老师还没能把科普与研究生报告区别开来,呵呵,难怪喜欢超凡入圣的哲学诗: 我们知道, 世界上已知的已知事物, 我们不知道, 世界上不知的未知事物, 但我们就是知道, 民众不知道我们的不知道, 也不知道我们的知道, 只知道我们不知道, 只知道我们想要他们知道。 三个湾带到柯尼斯堡(Konigsberg)的新泻湖(Frisches Haff),柯尼斯堡在二战后被苏联强占,苏联改名加里宁格勒,而新泻湖,也变成了维斯图拉泻湖(Vistula Lagoon),德语仍然称之为新泻湖。 图示维斯图拉泻湖卫星照片与新泻湖与柯尼斯堡地图 新泻湖,也就是现在的维斯图拉泻湖,就是泻湖病的最先发现的地区,因此,该病被称为Haff Disease,中文正确的译法,无疑就是泻湖病,但是,在我译出此病之前,有人将之错误地译为哈夫病,而我不客气地纠正了这一错误。对于名词的译法,人名音译,地名则视情况而定,比如Frishes在德文中指新鲜的意思,可音可意,但Haff本意指泻湖,译成哈夫则不知所云,铁定的错误译法。在我纠正错误译法之后,游识猷老师偏要将错就错,似乎故意跟寻正叫板似的,而两只松鼠也就跳了出来,好象寻正又犯了大错似的: 松鼠会相互极力吹捧,一篇不合格的科普(但适合做研究生进展讨论是无疑的)一会儿是科普典范,一会儿又是要挂一年,好象民众真缺了这之中的“科学”似的。坐井观天是要惹笑话的,尤其是不自量力要坐而论道解决世界性难题之时。我给出了正确的提示,就无形之中是一个提醒,那一番一会知,一会不知的教训,是应当首先内部消化的,不是用来搪塞民众的。但似乎我的提示又成某些人炫耀科学知识的契机,不能不说,人啊,真有些意思。 当然,游识猷老师是极度不服气的,松鼠们也是不服气的,少年先锋队的,只够资格挨贬,还在五七干校劳教着呢,怎么这么不客气造起反来了!游识猷老师说,唉呀,我的科学知识,是没有问题的么,不就一个名词,你依理我依例,说那么多干什么?你找一条我的错误试试?真的莫叫我试,方舟子前车之鉴,李清晨也跌了好几跟斗,如果要练他们一样的厚脸皮,尽可挑战我来试。咱们还是少年先锋队的,纠错点到为止,目的是学习与教育,不必闹得象李清晨跟方舟子一样,动辄要我“身败名裂”,这样的人多了,我受得住,但影响网络环境。 好啦,咱们看一段游识猷老师的描述: 正是在此调查后,美国对哈夫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对此病的临床诊断也有了比较清晰的标准。因此,2001年,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方圆三十英里内的地区,在七天内发生九起食用小龙虾后三到十六小时内发生横纹肌溶解症的疫情时,医生便迅速根据此前的研究结果,判断为哈夫病并迅速给予对症治疗。 对于2001年发生的案例,我前面交待了,是报道在州疾病报告中的,我不知道游识猷老师是否读过原始报道,还是根据二手材料推测的,不管怎样,都是错误的。原始文献如下: 露易丝安纳州疾病报告原文 我发文批评中国医生诊断不准让大家虚惊一场,那是因为有了露易丝安纳州的先例,有了泻湖病的流行病学规律才有这一批评的,如果中国案例涉嫌一个新的鱼种,那么我的批评就不适当,医生就得按露易丝安纳州的处理方式进行:排除法。排除其它可能性,然后判定为泻湖病(即使南京病例可以初步诊断为泻湖病,仍然需要常规进行一些其它病因的排除)。当露易丝安纳州的病例判定为泻湖病时,病人都出院好久了,什么“ 医生便迅速根据此前的研究结果,判断为哈夫病 ”,纯粹是臆想。 科学不排斥意气之争,但切不可用意气亵渎科学,其后果么,嗯,还真不严重,不过,会引发我的嘲笑,有的人习惯了,有的人还需要进一步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