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vin P 发表于 2011-01-17 07:38 酒精导致缺乏乙醛脱氢酶的我脸红,所以我很少泡吧。但偶尔我会被朋友叫去掠阵,以免他们脸朝下昏迷在自己的呕吐物中闷死掉。那里灯光和音乐给我的客场不适感,就像是条鱼睁眼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烧伤科排队时的复杂心情。然后我扭头看到我的博士朋友,他满身喷射着“ 做人,最紧要是开心!^_^ ”的自信在舞池纵横捭阖,中分的黑发随着他的步伐上下翻飞,酷似一只脚被捕鼠夹夹住的乌鸦在他头上奋力扑打,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死而无憾的表情,我就有点想质问命运。就我所知,科技工作者们擅长很多事情,比如从功能性核磁共振脑图里看出你喜欢苍井优还是苍井空,比如在外星异型生物进攻时首先被吃掉,但是他们大部分都不擅长跳舞。搞科学,是在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本当舞王舞后时的B计划,是被诊断出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后决定的终生志愿。有可能在原始社会里,萨满带着部族男女老幼乐呵呵地围着火堆跳大神时,就有一部分人因为踩不对拍子而被排挤到一旁默默在地上画圈——然后他们的子孙发现了圆周率。 我扯了这么长,是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描述“ 跳出你的博士课题 ”这个活动,此项由科学界顶级学术期刊《科学(Science)》发起的竞赛,至今已经连续举行了三年。参赛者需要在几分钟内用肢体语言描述他们博士课题的内容,可选领域包含化学、生物、物理和社会科学。今年十月中旬评出了最新一季的冠军们,化学类的冠军舞是“Selection of a DNA aptamer for homocysteine using systematic evolution of ligands by exponential enrichment”,简言之是种利用自然选择筛选DNA适体的技术,负责此课题的McKeague同学身穿靶点短袖衫一会儿跳芭蕾一会儿模仿雷帝嘎嘎的烂桃花舞步,中间穿插类似We are the world式团体操表现聚合酶链反应,还特邀某位一脸不高兴的男士责令同学们不许牵手,字幕说明“这是尿素在破坏DNA和靶序列的结合”——这么看来那位男士的表情充分表现了尿素的内心挣扎。物理类冠军舞是“Directed transport without net bias in physics and biology”, 主演Lade同学的研究表明肌浆球蛋白并无特定目的地,但内建的”向前走”特性加上肌动蛋白的协助会让其最终到达胞内目的地。Lade化身肌浆球蛋白,在自称是肌动蛋白纤维其实酷似火车站拉客住店小妹们的手臂中跋涉。其实肌浆球蛋白爬肌动蛋白的过程本身就有一种西西弗斯式的悲壮和孤寂感在里面,这个舞蹈竟然带上了现代剧场式的疏离,Lade脸上那种茫然和僵硬倒也切题。最后他被小妹们拉到了目的地,他和小妹们以及旁边某位貌似尿素的男子一起欢呼起来。生物类冠军被“The influence of previous experiences on visual awareness”夺走,这个庄生梦见亚美蝶的段子,说是舞蹈,其实更类似于短剧,入梦出梦的过程交代得尚算清楚。而社会科学的“The negotiation of contributions to public wikis”则像一场室外举行的行为艺术,Goldenberg的研究内容是人们在维基百科这种用户互动网站上的行为,道具包括绳子,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以及一脸不高兴的女士。争执与和解,冲突与妥协,人类的互作在最后的集体舞蹈中看起来很美。 对于这个比赛来说,研究方向本身造成的难度是不均等的:如果让苯环结构发现者凯库勒表演苯环,他需要先向白素贞女士学习让自己身体头尾相接的瑜伽柔韧术;如果是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沃森和克里克呢?他们要头对脚脚对头反向平行地相互交缠起来,足以让腐女们嗨到眼神涣散心率不齐还在喃喃自语你们要手拉手脚接脚才能表现碱基对之间的氢键!我跟博士同学聊天提到了这比赛,乌鸦拍头先生很激动地想参赛,我想他如果以亨廷顿氏舞蹈症研究者身份参赛的话一定以绝对优势赢吧,但是我只正色说“别忘了我们投身科研的最初动机是什么。”他羞涩地沉默了,我在心里回答自己“——动机正是因为我们不会跳舞。”其实从事科研就像是穿上了安徒生童话里的红舞鞋,你一旦穿上它就不能停步,只能前进,蹦跳,全情投入地托马斯全旋,一直跳到再无半丝力气余下——或者跳到来年科研基金被政府强行中断后拿去给投行总裁开奖金的时候为止。 《时尚先生/先生读本》 Marvin 2010-12 您也可能喜欢: 婴幼儿天生会跳舞 约会 “有机食品”更有营养吗? 咸鱼,吃还是不吃? 外科之花的艰难绽放(6) 无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