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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企彩虹鱼投资建造搭载潜水器的极地科考探险船
热度 1 kexueren07 2017-6-19 17:06
      由上海彩虹鱼海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牵头投资,荷兰达门船厂设计并主导建造的彩虹鱼 “ 深渊极客 ” 号极地科考探险船项目的启动仪式日前在上海黄浦江北外滩举行。荷兰驻中国总领馆及荷兰 Damen 船厂、广船国际等国内外十几家大型造船厂的代表出席活动。    “深渊极客”号计划 2021 年初投入运营    投资建造极地科考探险船 —— “深渊极客”号是彩虹鱼公司继 2016 年完成“张謇”号科考船建造并投入使用后,在打造系列科考船舰队的同时,把造船的目光转向极地科考领域的举措,这也将是我国第一艘由民营企业投资建造的极地科考探险船。彩虹鱼海洋科技董事长吴辛博士在启动仪式上提起自己多年前去南极时,被漂浮在海上大大小小的浮冰所震撼,但他知道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只是整个海洋冰山的很小一部分,大量的冰山在海平面以下。当时他看到企鹅自由自在地在海面上下跳跃,就想像如果自己也能像企鹅一样自由地迁跃、探索海洋世界,该有多么美好。这个梦想从去年彩虹鱼公司与上海海洋大学深渊科学技术研究中心共同研制深渊潜水器开始,一点点接近了。国内第一艘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科考母船“张謇”号已在去年 7 月的首航中,成功利用 3 台由中国科学家自主研发的全海深探测器(着陆器)在西南太平洋完成海试,最深下潜到 10890 米的马里亚纳海沟底部,成功地进行了一系列科学考察作业,获得了万米深渊的生物、微生物及海水样本和影像资料。    “但它还存在一个遗憾,就是它不是破冰船,还不具备破冰去南北极的能力。正在那时,在定制船领域有 90 多年经验的家族企业——荷兰达门船厂的朋友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向我们展示了美好的愿景,让我们的梦想一步步变为现实。”据吴辛介绍,“深渊极客”号科考船船长 95m ,型阔 17m ,型深 8m ,最大吃水深度 4.95m ,设计吃水排水量 5000 吨,最大航速 15 节,续航能力 8000 海里,自持力 60 天载员 75 人,满足无限航区要求、具备全球航行能力。其设计符合 B 类极地规则,达到极地冰级 6 级,可在浮冰、积冰条件下正常工作,在最高公海蒲氏风级 12 级及下降风 100kts 条件下也可安全工作。此外,该极地科考探险船可在封闭的辅助船上配备存放 11000 米级、 4500 米级、 100 米级等多种级别功能的潜水器,还可搭载水上运动船只、勤务船、直升飞机等多种水上交通工具。为履行环境保护的责任,全船将设计为零排放型。整个项目的详细设计将于今年内完成,计划于 2018 年初开工建造, 2021 年初投入运营。    彩虹鱼海上流动实验室可供全球共享    地球南北两极位于独特的地理位置,生态环境极为特殊,具有极高的科学研究价值,同时也是探险者和旅游者十分向往的神秘地方。经过 30 多年发展,我国已成为极地考察大国,现有“雪龙”号极地科考破冰船,另一艘我国自主建造的极地科考破冰船也已于去年底开工建造,计划于 2019 年投入使用。“我相信,随着我国极地与海洋事业发展,仅有两艘破冰船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还有很多极地科学家想到南极进行科学考察,而苦于没有破冰船,这给我们民营企业提供了机会。”吴辛说,“今后,在国家海洋局颁布的《南极考察活动行政许可管理规定》指导下,科学家可乘坐‘深渊极客’号到南极进行科考活动;利用彩虹鱼的深潜器,下潜到北冰洋海底或者南极冰山的底部看一看,那一定非常酷!”他希望未来若干年内,彩虹鱼的船和潜器可以覆盖全海域、全海深,公司成为覆盖全海域、全海深的海洋大数据综合服务商,在海内外设立彩虹鱼深海科技服务基地,在海洋灾难监测、海上基础设施建设、深海渔业发展等方面让中国的深海科技服务走出国门。据悉,目前彩虹鱼公司正与上海海洋大学深渊科学技术研究中心联合研制以万米级载人深潜器为核心的深渊科学技术流动实验室。双方携手采用“国家支持 + 民间投入”“产、学、研互动”的创新模式,由上海海洋大学深渊科学技术研究中心负责整体项目的研制,彩虹鱼公司通过投入自有资金资源和整合社会资本、资源共同参与万米级载人深潜器的研制工作,并积极推进科研成果的产业化、市场化和国际化进程。“目前全中国有大约 100 所高校从事着海洋研究工作,而真正自己拥有科考船的学校却寥寥无几。彩虹鱼上的流动实验室可以开放给全中国乃至全球从事海洋研究工作的人员。按照今天的理念来看,这也属于一种集约化的共享经济模式。”吴辛表示。    “深渊极客”平台将包含高端海洋旅游    在海洋科考之外,积极与发达国家的潜器公司合作拓展高端海洋旅游,是彩虹鱼遨游“市场之海”的另一项努力。 2016 年 9 月,彩虹鱼与美国潜器公司 Deepflight 共同投资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开拓国际滨海观光潜海市场。计划今年在夏威夷、马尔代夫、法国以及加勒比海等滨海旅游胜地,陆续提供“海底探险游”服务。彩虹鱼“深渊极客”平台还将包含“海洋科技天地”和“海洋梦幻世界”两个项目,从科普、旅游、娱乐等方面推进科技成果的商业运营。根据设想,前者将成为青少年科普基地,开放登科考船、进潜水器、参观科技馆等项目,后者是一个主题乐园,游客能乘坐潜水器观赏海底的旖旎风光。这两个项目的选址工作目前正在海南等地进行。    詹姆斯·卡梅隆深潜万米马里亚纳海沟团队的成员之一、“深渊极客”全球战略合作伙伴 —— 世界顶级海洋探索体验运营团队 EYOS 的首席执行官 RobMaCallum 也出席了此次启动仪式。 Rob 曾亲历过在凌晨两点的北极日光下无人入眠的时刻,亲眼在海底见到过泰坦尼克号的残骸,称这些为“让人终身难忘的记忆。”据他所知,全世界登上过珠穆朗玛峰顶的人都比见过泰坦尼克号水下残骸的人多。温文尔雅又深情风趣的他对潜海经历的表述给现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当人 们长大、变老,常常会逐渐失去好奇心,但恰恰是好奇心让我们充满活力,充满动力。有时候仅仅是为了追寻极地最美丽的花朵,或者是寻找前所未见的文化,或者是在遥远的国度寻找生命的起源,寻找重新发现自我的机会、全新的伙伴和自然的奇迹……” Rob召唤 ,如果有人像他一样仍葆有好奇心,请一起去探索海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去见到人类想象之外的世界,与你的朋友、船伴一起去开拓全新的海岸线,创造新的世界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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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和距离失去意义的地方
热度 4 kexueren07 2014-7-21 21:32
   “永 恒的黑暗、刺骨的严寒、巨大的压力,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和令人惊讶的海床地形,这里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神秘事物,真正是地球上最后的未开拓领域……要在那里享受熙暖阳光的抚慰实属遥不可及,在这样一个地心引力变得无足轻重的海洋世界里,生命遍布每一个角落。” . . . . . . . . 2010 年 4 月,来自巴黎国家历史博物馆的“深海奇珍”展开始在上海科技馆进行巡展的时候,中国的“蛟龙”号载人潜水器才完成了 1000 米级海试,国内的潜航员和科学家们,还无人到过海洋学里所说的真正深渊—— 3000 米至 6000 米深的水域。但从那年夏天起,经过短短 三 年数十次高效率的下潜试验,“蛟龙”号最大下潜深度达 7062 米,创下了全球载人深潜纪录,我国也由此成为继美、法、俄、日之后第五个掌握 3500 米以上大深度载人深潜技术的国家。去年和今夏,这个外形有点像飞艇、作业范围可覆盖 99.8% 海域的国际深潜界新生儿又先后搭载中国科学家赴南海和东北太平洋、西北太平洋开展多金属结壳和生物多样性调查等试验性应用。 可在空无阻隔的中层海域下降遨游,也可在海洋底部的奇异生态系统中穿梭往来,自此,中国海洋学界真正加入了人类探索地球上“最后的大荒原”的队伍。这支队伍里迄今共有 22 位中国人,叶聪是我国迄今自行培养的 3 名潜航员中最资深的一位,也是全程参与“蛟龙”号设计、研制、联调、水池试验的潜水器总体性能和总布置主任设计师。在“蛟龙”号自 50 米级海试至第一次试验性应用期间进行的总共 73 次下潜中,他以潜航员的身份参加了其中的 47 次,最大下潜深度达 7035 米,亲身验收、体会、改进了潜水器的性能。媒体称他为“中国载人深潜第一人”,而他本人则幽默地自称“深海的哥”。 重心浮心事事在心 6 月的一天,我们在座落于美丽的太湖之滨、依山傍水的中船重工七○二研究所“蛟龙”号维护车间见到这位胖墩墩、看起来浓眉大眼颇有佛像,而业绩之出色早已使年长的美国同行都感到羡慕的大男孩时,健谈的叶聪不急不缓地向我们说起他眼中的潜航员和陆地上的哥的相像之处:“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的哥听顾客的,顾客让去哪就去哪;潜航员听科学家的,科学家说让干啥就干啥。两者都是热心肠。碰上有激情或者有急事的乘客,在能力范围内,前航员也会像的的哥一样,适当加快速度,急人所急。论技能,潜航员和的哥都需要技术娴熟,对路线清楚,对驾驶对象了解。的哥往来于闹市,潜航员专注于深海研究的热点。很多的哥修车也很拿手,爱护车辆,对油耗斤斤计较;潜水器也要靠潜航员来精心维护——参加过下潜的人知道,潜航员最关心的事,除了安全就是潜水器的供电了。但话说城市不同,的哥的特点也不同。比如北京的好侃,武汉的好骂,上海的好不认识路。”这些年,叶聪认识了不少美国的潜航员,他们的职业背景差异很大,有飞行员出身的,推销员出身的,科学家出身的,军人出身的……他们各自的性格差异也很大,有的热情似火,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则脾气暴躁…… 长江边长大的武汉人叶聪看起来属于那种稳中有进、粗中有细、举重若轻的人。他走起路来给人感觉慢悠悠的,一步三晃,但要是走在他后面,你会发现他其实步履特别快,你很难赶上。他登弦梯、攀爬进出三米多米高、 3 米来宽的潜水器之敏捷,也与他那稍有点负担的憨胖身材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据说当年住单身宿舍时,他属于典型的“夜猫子”,经常加班到深夜而不得不从宿舍楼一楼的健身房爬入。大约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晨,和他同在水房刷牙聊天的伙伴听到他语出惊人:“奶奶的,爬了一个月窗户后突然发现晚上大门根本就不锁!”自称“从小不是优秀学生”的他说自己上学时听课老走神,但自幼喜欢画船,《舰船知识》从初中起连着看了 20 多年。参与自主研制我国第一台载人潜水器“蛟龙”号是他 2001 年出校门起整整 11 年的工作,这也正应了大学时期一位老师令他至今记忆犹新的一句话:“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十年,一定要专注地做一件事”。 叶聪明投身的“蛟龙深潜”这件事跨越了机械、电子、海洋、生物、地质等多门学科,需要关注的事项小到一个水密接插件的节点是否严密、密封电路压力腔内是否干燥、电导是否绝缘、蓄电池箱体有无泄漏、随温度和压力变化的液压油粘度有否发生类似人的血管动脉粥样硬化那样的流通不畅,导致液压泵转不动,大到水声通信机运行参数是否合适、传感器反应是否灵敏、机械手能否正常行动、如何趋避海流对潜水器航向的干扰…… 2002 年叶聪刚进入项目组工作时,深潜在国内还是一个空白领域,相关技术在国外也处于封锁状态,《泰坦尼克号》《深海火山》《重返俾斯麦战舰》等为数不多的几部外国影片和纪录片是他和同事们难得的学习教材。 2005 年八九月间,叶聪和 4 名同行一起被选拔参加中美联合深潜航次。要知道,即使是那些知名的科学家,要申请获得这样一个上船参与深海科考的名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他们每个人都非常珍惜,往往会为此提前准备整整一年甚至几年时间。那段难忘的日子让叶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国际深潜界著名的“阿尔文”号潜水器和它的母船——亚特兰蒂斯号科考船。在亚特兰蒂斯号上,叶聪接触到了深海技术等世界海洋研究领域的最新成果,也遇到了该领域的顶尖科学家。为了方便科学家们交流,船上所有的实验室都在一层,离得很近。除了每天的科学例会外,大家围坐用餐或在甲板上等待“阿尔文”号上浮的时候,也是相互交流的好时机。船上所有的实验室都是开放的,“阿尔文”号每次下潜的科考结果也都会在第二天的科学例会上得到共享。由于科研活动的开放性和透明性,实验的成功和失败也一目了然。在那样的环境下,如果整整一个航次都没有取得任何科学成果,不仅对于下潜人员来说是一件感觉上非常不光彩的事,整个研究项目也会受到影响。因此,在每个航次的开始阶段,船上的和谐气氛中总是夹杂着些许紧张,只有在获得实验成果或航次的后期,船上的空气才渐渐变得轻松一些。 叶聪回忆起亚特兰蒂斯号上那些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后来工作实践的科学家们时,特别深刻的一个感受是:“他们追求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完成任务、获取试验数据,而是一种体验成功试验的乐趣、一种完美。”他注意到,那些科学家常常从一上船就开始不断地对各种设备进行调试,关注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够在下潜之前尽量多发现一些新问题。有时叶聪觉得他们甚至有些过于吹毛求疵了,但事实证明,正是因为有那种严谨的科研态度,他们才取得了那些举世瞩目的成就。 作为一名由潜水器设计和研制者转变而成的潜航员,叶聪的优势在于:他与“蛟龙”号的缘分比绝大多数科考人员更深。从 2002 年潜水器立项开始,到绘制图纸、前往俄罗斯参与监造钛合金载人球舱,再到写操作预案、流程,亲自开着它在十几米深的龙王山水池里做最初的试航、在海试结束后用淡水为它冲洗结在表面的盐雾、用 X 射线或γ射线为它探查隐秘的伤痕……他几乎完整目睹了潜水器从诞生到被证明性能可靠的全过程,也充分了解这个“钢铁侠”兼“大力水手”各种不为人知的性情和脾气,例如:哪个部件坏了会连带累及另一个部件,在什么样的液压范围内它可以处于“健康”状态,什么情况下它会停止反应或行动迟缓……一位同事曾写了一首打油小诗夸赞他:“上网开会出差看书,从无假日难得漫步。重心浮心事事在心,撰文绘制图表无数。西飞俄国验收设备,远涉重洋受训深潜。舱内设备操控娴熟,下潜试航非他莫属。” 除了对潜水器各个部件性能的了然于心,潜航员的心理素质和沟通技能也很重要。自嘲“没有太多想法,比较大大咧咧”的叶聪告诉我们:太聪明、有点风吹草动就很敏感的人不能干这活儿。比如:载人舱内有时候氧浓度会从 20% 下降到 19% ,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有的人会很紧张。这时候,他就编故事骗人:“有一天我都忘了开氧气,我们 3 个都没事。”听到这里,我们都被逗乐了,可眼前的“深海的哥”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绝对冷幽默! 赌徒与懦夫之间的道路 正对龙王山的高开敞车间里, 即将再赴“龙宫”探宝的“蛟龙”号正在接受最后的检修。这个载人舱容积为 4.8 立方米的潜水器里,通常可乘坐一名潜航员和两名科学家。舱内安装了众多仪表设备,包括主驾驶面前 1 块显示潜水器动力情况、工作时间、下潜深度和实时报警信息等各项状态数值的显示屏,启动和操作灯光、摄像机、声学系统等大部分设备的潜水器操控面板,最多可供 3 人在水下呼吸 84 个小时的供氧系统,与母船上的工作人员进行联络的水声通信设备、水声电话终端等。此外,舱内前下方有三个圆形窗户(透光直径 20 厘米,正好可以看到一张人脸那么大,目前是全球最大)和 7 个摄像头,可用于观察水下及海底世界。潜水器采用玻璃微珠聚合物作为浮力材料。所有入舱人员的衣服要求纯棉防静电材质并且无硬物装饰,以免刮伤舱内设备。叶聪常常喜欢带着手机下潜,一边听着《传奇》,一边探索尚未被发现的深海传奇。 最开始下潜时,“蛟龙号”会有点晃,但到达水下 15 米以后就变得平稳。随着潜水器以每分钟 45 米的匀速缓缓滑入“深渊”,“蛟龙”人会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叶聪将之形容为:“就像从阳光明媚的午后经历黄昏夕阳,最后被夜色一点点地吞噬。”一般在 200 米至 1000 米深度之间,在越来越宛如夜幕的深海里,他们借助“蛟龙号”舱外打开的强光,可以看到如星星般点缀于舱外漆黑水域中的神秘浮游生物,一闪一闪的,像是萤火虫在飞舞。 在海面 150 米以下的地方,由于 99% 的光已被海水吸收,残余的光很微弱,令水域变得恍似一个巨大的皮影戏舞台,物体的剪影在较亮的背景中很易显露出来。为免被发现,住在这个高度危险水域里的生物有两个应变之道:可能的话,把身体变成透明以融合在四周环境内,这是最好的选择,有大量动物采取这个策略,形成了一种纤细脆弱的“玻璃动物群”。至于其他生物,则会自行发光或有银白色反光表层,亦或两者一并采用,以隐藏不透明的身体。 随着海水颜色慢慢变深,深蓝最终变成漆黑一片。“文学作品常常会以‘走向深蓝’来描述海底,实际上, 1000 米至 4000 米( 400 米以深)的大洋深层区几乎一片漆黑,我们是走向漆黑,偶尔能看到发光的生物,并没有文学作品中描写的那么浪漫!”叶聪告诉我们,在 4000 米水深处,水压之大相当于将整只成年母牛的重量压在人的拇指上。生活在那里的多属低新陈代谢率的静止型生物,它们利用各种技巧捕捉食物,而不是靠速度和力气。 在 4000 米以下的大洋超深层区,除了黑暗和水压之外,氧浓度也较低,随着水柱从上层沉淀下来的物质,在海底形成有机质层,许多物种以这些物质为生。那里的生物量不高,但物种却十分多样。像灿烂怒放的海葵、几十厘米长的巨型紫色海参等 7000 米海底的许多生物,都是常人没有见过的,科学家们在第一次下潜时往往都格外激动,忍不住会发出惊叹,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 下潜过程中,叶聪和他的同伴们常常会用带有气压测量功能的手表来测载人舱内的气压。但最终他们发现, 舱内的大气压可能会比水面上减少 10000 帕斯卡左右, 相当于从北京到太原的海拔落差引起的气压差,一般人没有太大感觉。感觉最明显的差异是,舱内温度从近 30 摄氏度的夏天海洋表层水温急剧下降,到了 2000 米左右降至 4 摄氏度,再往下 4000 米至 7000 米深处,水温大约为 1 摄氏度,接近海底时由于有地热,会升温 0.3 至 0.5 摄氏度。但因为潜水器舱内有隔热层,加上舱内机器工作的热能,一般舱内的温度保持在 10-15 摄氏度之间,差不多春、夏、秋、冬四季的温度在一次下潜中都可以感受到。有点遗憾的是,试验海区的海底颗粒极小的沉积物在潜水器微有位移的情况下,就会“烟雾弥漫”。一些海底如同荒凉的滩涂,想像中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并不存在。 在这看似轻松、充满诱惑的深海之旅中,即使是对于资深的潜航员,危险也随时可能如躲在幽暗角落里的火花突然冒现。叶聪说,他自己第一次驾驶“蛟龙号”做水面测试就被给了“当头一棒”。当时,为了检验通讯能力,首次将“蛟龙号”与母船连接的缆绳解开。不料,通讯信号接收不稳,对讲机瞬间“失声”。一贯沉着冷静的叶聪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随即静下心,一丝不苟地完成相关检测项目。两小时后,通讯仍然没有恢复,但“蛟龙号”得以顺利返航。“驾驶潜水器就好比走钢丝。”在叶聪看来,深潜的危险等级与深度不成正比,主要看故障发展蔓延的情况。有时候潜水器虽然实现了坐底,却因机械手被电缆或水草缠绕而难以上浮;有时潜水器前一分钟还是正常工作的,后一分钟推进器就坏了。詹姆斯•卡梅隆在马里亚纳海沟完米深潜那次,就是因为这个故障,不得不提前无获而返。“蛟龙”号海试过程中,有好几次绝缘电池面临短路的可能。还有一次,电池在上浮过程中发热,电池外壳损坏了。好在当时潜水器距水面仅有几十米的距离。 由于潜水器的浮力块大部分安装在潜水器艉部,随着深度的增加,浮力材料的吸水率也会增加,潜水器会变得前重后轻。在试验性应用航次中,有一次,‘蛟龙”抬头的角度从 2 度变到了 8 度。而叶聪注意到液压源的补偿器液位从 70% 降到 50% 后变得很不稳定,几度进入了预警范围,意味着这个时候不能够轻易使用液压驱动的纵倾泵调整姿态。根据下潜试验计划,他们应该首先进行手操航行和自动控制的航行功能试验,可“蛟龙”抬着头,影响航行性能。他判断液压源液位的飘忽不是因为深海压力的影响,应该是测量传感器的问题,不影响使用。如果在使用过程中液位变化幅度太大的话,控制系统会将液压源自动锁死,这样,设备的安全性是有保障的,但是接下来的作业内容就很难完成了。于是他小心谨慎地开启了液压源调整纵倾。五分钟后,“蛟龙”高昂的脑袋终于低了下来。 在驾驶“蛟龙”号为科学家们在深海里带路的同时,叶聪也在“蛟龙”号 7000 米级海试项目里负责最需要细心的活儿——潜水器配重。所谓配重,就是给潜水器每次携带下水的压铁配备适当的重量,这样,当潜水器在不同深度下潜时,可以通过压铁配重调整自身的重量来控制沉浮。由于海水的密度并非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样固定,而是随着深度的增加不断变大,万一配重不足,潜水器会漂在海面上,无法到达预定深度;而能否顺利抛载压铁则是潜水器能否成功上浮的关键。内行人都知道,这个看起来简单的活,其实是最烦琐的,要想计量准确,确保潜水器下水后状态稳定,半点马虎都有不得,整天要和小数点后面的好几位数打交道。事实证明,心宽体胖的叶聪对于这项千钧一发的任务也完全胜任。而生活中,据他的同事笑谈,他属于那种用微波炉煮面一不小心会让“当前使用模式”进入“烧烤”,把碗盖烧出一个大窟窿的人。 深潜界流传一句话:潜水器设计是技术,应用则是艺术。到了漆黑的海底,什么时候该执行什么操作,什么地方可以停留多久,很大程度上依靠潜航员的直觉。一位前辈曾经对叶聪说:潜航员的工作,既充满着神秘,也包含着风险。水的分子式是 H2O ,其中 H 可以代表 heart ( 心 ) , O 代表 obsession ( 痴迷 ) 。 当你投入了两份的心,再加上一份痴迷,你就能读懂这茫茫大海中的水。潜航员既不是没有勇气的懦夫,也不是没有理智的赌徒,在两者之间,是属于他们的道路。 “蛟龙号” 3000 米级海试归来后,其母船——“向阳红 09 ”船船长窦永林一手一个托在掌心上向媒体展示的杯子,是在深海大气压作用下,同一实物发生萎缩变形前后的两个样本。某种意义上,这既可以看作是深海给予勇敢靠近它的人类的纪念品,也可以看作是深海给予试图靠近它的人类的一个震慑——据测, 2.1 米内直径的钛合金载人球到了海底内直径会收缩 3 到 5 毫米 ,乒乓球到了七八十米水深处就会爆裂。 难以抗拒的召唤 为了节约经费,“蛟龙”号的母船“向阳红 09 ”号通常 40 到 45 天才靠岸一次。茫茫大海上往往连只飞鸟都罕见,更别提遇到传说中会在船弦边戏水的海豚什么的。绿叶菜只能存一周,往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蒜苗、土豆、洋葱和大量肉食。由于信号关系,船上能接电话的时间也非常少,每天早晚 8 点各可收发一次邮件向家人报平安,每人一天的电子邮件配额仅 5K ,最多只能写 2000 多字。没有潜次的日子,除了波涛为歌,缆绳做琴,海上日出随便看、偶尔也能撞上雨后彩虹带来惊喜,吃完饭可以绕着甲板疾走健身、晒晒日光浴、有时候打打乒乓,海上的生活总体会让常人感到非常单调,大伙儿开玩笑说那其实就好比“拘留 45 天”。索性,叶聪和许多团队成员一样,除了睡觉和 8 小时工作之外,其余时间差不多也一直工作,包括做下潜预案、下潜数据处理等。船上唯一一个被大家奉为“高、大、上”的活动就是“蛟龙大学”——二十几个单位的人分头出来聊聊自己平时的工作,算是很跨学科的一种交流。叶聪打趣地告诉我们:“船上的人之间彼此太了解,前几次出海的时候还能互相聊聊经历,后面几次,从你出生到上船前的事,大家几乎都知道了。”这位曾经因为赶海试连喜酒都没来得及按时办的小伙子毫不掩饰在船上最高兴的事是:“任务圆满完成后,老板说:‘返航!’,归期可期。”可去年,船虽然赶在了中秋节那天返航,到港后,他还是主动留在了船上,耐心热情地接待公众参观。 人们总以为潜航员的工作新奇、光荣、充满浪漫色彩,事实上,海洋危险、冷漠、瞬息万变、不可预测,真正将潜航作为日常工作的“深海的哥”所面临的环境常常是漫长的黑暗、寒冷和孤寂。英格兰诗人约翰•梅斯菲尔德有首著名的《海恋》,据说是西方男孩成人必读的三首诗之一,伟大的航海家哥伦布至死也念念不忘其中的“我必须再到海上去,到那孤寂的海天之间……因为潮水奔腾的那种强烈的野性的呼唤,教人无法抗拒!” 这首诗同样伴随了叶聪这些年来的人生旅程。他奉俄罗斯科学院曾参与过“和平 1 ”号载人潜水器设计的老潜航员萨格列维奇为偶像,后者年逾七十而至今坚持下潜,已有一千多次下潜记录。 我们与叶聪告别是在鱼米丰肥、莲花初绽的太湖边,水路旖旎蜿蜒,悠长美丽。 7 月 4 日,我在手机“朋友圈”里看到叶聪于上午 10 点 38 分发出的微信:“启航。今年选在有福之州,马尾古港。这里是郑和六下西洋的出发地,是近代造船和海军的发祥地。船现在行驶的闽江,是 130 年前中法马江海战的发生地。当时朝廷下令‘无旨不得先行开炮,违者虽胜尤斩’,最终南洋水师全军覆没。两岸青山见证千年来朝起朝落,如今我辈行在江上思绪万千。”读罢上网查了下,那天正是“蛟龙”号从福州马尾亭江的码头启程开赴西北太平洋中国大洋协会富钴结壳勘探区的日子。 130 年前的 1884 年,福建船政舰队奋起迎战法国远征舰队突袭的马尾之战的硝烟,就弥漫在这附近的海域。那场海战中,清朝军队虽然损失了 11 艘战舰,阵亡了 700 多将士,马尾船厂也在法军的炮火中遭遇毁灭性破坏,但福建船政舰队最终逼退了敌军。事后清廷因这一失败怪罪了现场钦差、时任海疆大臣的热血书生张佩纶,也就是后来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的爷爷、声威显赫的晚清名臣李鸿章的女婿。 如今,这段对于中华民族成败难言的往事已如清晨的薄烟飘散在风中,没有多少人再会想起。而那个早晨,当叶聪迎着海风站在“向阳红 09 ”号的船头,他想起了“蛟龙大学”里,一位深潜界前辈曾经提起过的由 1866 年 6 月闽浙总督左宗棠提议清廷大规模自造轮船所引发的“大清海洋 666 计划”。自 1866 年到 1889 年建成第一艘光壳军舰“广乙号”的 23 年间,福建船政除了逼退突袭马尾的法军,也曾使用自造的现代军舰渡海峡,逼退日本对台湾的第一次入侵。 关于 TARA 北极科学考察队海上航行的纪录片《破冰之旅》中有句动人的话:“经过一个月不分晨昏的日子,当太阳再一次照耀这片洋面的时候,时间和距离重新显现出其意义。”很快,“向阳红 09 ”船出了海,驶入大洋以后,叶聪的家人将再次无法感知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中,从船上发出的邮件里所说的“向东五百海里”究竟会把他带往离陆地多远的地方。 这个当年站在湖北长江边看过往船只的少年,如今天天在船上开会看气压图、浪高图、卫星云图,学船舶的他慢慢地也看出了点味道,看出了点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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