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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黑暗中的烛光”普照:推进科普事业的发展
热度 15 wangdh 2014-7-30 16:31
让“黑暗中的烛光”普照:推进科普事业的发展 苗德岁 【 博主按:这是苗德岁先生最近发表在《 人民日报 》上的一篇文章( 2014年07月15日 24 版)。苗先生近年为达尔文进化论在国内的传播和普及,甚至是澄清和纠正,做了很多实际工作。受邀到各地进行演讲,接受采访,讲他所理解的进化论,讲他眼中的达尔文。除了他花费心血翻译的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第二版外,他还特为少年儿童编写了《物种起源少儿彩绘版》(苗德岁著,郭警 绘)。很为他的这些行为所感动。 前些日子他与我分享了这篇新作。这是一篇非常及时、非常有内涵的文章。他把科学、科普和科学家对社会发展的作用,科学家的责任等,阐述得很清楚。“ 现在的科技人员不仅有义务向大众传播科学知识、分享科学的美妙和研究的乐趣,而且有责任通过科普的方式感谢和回馈纳税人的支持、提高民众的科学素养、激发民众的科学思维、警示民众对伪科学与反科学的识别和抵制、为政府的公共事务决策提供科学咨询等等 。”他也提醒我们,“ 科普这块阵地,科学家们不去占领,伪科学和反科学的势力就会去占领 ”。希望专业学者们重视科普,积极参与到科普活动中来, 让“黑暗中的烛光”普照! 特此感谢苗先生的分享。 】 已故美国天文学家、科普作家卡尔·爱德华·萨根在其成名作《宇宙》一书中写道:“地球上没有其他物种在做科学研究。迄今为止这完全是人类的发明,这是大脑皮层通过自然选择演化而来,只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它奏效。它并不完美,它会被滥用,它只是一种工具,但目前它是我们所持有的最好工具——自我纠正、不断发展、用于一切。”因此,在发达国家,多数人对科学技术均持肯定的态度,公众期待从科技人员的发明创造中获益。譬如,一旦一些消费品被声称为“经过科学检验”或“被科学证实”的话,人们对其信心便会增强;对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的争论,略见一斑。 科学的兴起,结束了中世纪的愚昧和黑暗。如果说科学是“黑暗中的烛光”的话,那么科普就是让“烛光”普照天下的不二法门。事实上,在科学发展初期,科学研究和科学普及一直是并驾齐驱的,从哥白尼的日心说到达尔文的演(进)化论,都不是仅供象牙塔里的科学家们“把玩”的,而是为大众所广泛关注的话题。《物种起源》是写给包括科学家在内的所有人看的,尽管它涵盖了博物学、地质学、生物学、生态学、行为科学等诸多领域的繁杂内容,却写得深入浅出。故该书通俗但不流于肤浅、生动而不失严谨、语出平凡却又不失科学正典之庄重。赫胥黎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另一位科普大师,他曾以“粉笔的由来”为题,给英国的煤矿工人们讲述白垩的形成、煤系地层以及英国的地层古生物学。近一个世纪前,英国达西·汤普森爵士的名著《生长与形态》问世,一直被誉为科学与文学结晶的光辉典范。爱因斯坦曾用生动有力的例子,来解释其相对论中一些颇难理解的概念,更为大家传为美谈。诺奖得主、英国著名物理学家欧内斯特·卢瑟福曾说过一句令人难忘的话:“不能向酒吧的侍应生解释清楚的理论,都不算是好理论。”在中国,从鲁迅开始及至竺可桢、华罗庚、杨钟健、高士其、叶永烈等先生,都对科普工作做出过重大贡献。 自二战以来,科学有了迅速的发展,分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许多科技新知,不仅大众难以及时了解,甚至于连专业之外的科研人员也不可能全面关注和深入了解,这就提高了科普工作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同时,随着政府加大对科技事业的经费投入,科普工作又有了新的社会责任和功能。换言之,现在的科技人员不仅有义务向大众传播科学知识、分享科学的美妙和研究的乐趣,而且有责任通过科普的方式感谢和回馈纳税人的支持、提高民众的科学素养、激发民众的科学思维、警示民众对伪科学与反科学的识别和抵制、为政府的公共事务决策提供科学咨询等等。最著名的一例是,美国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于1962年出版了《寂静的春天》,立即引起了人们对农药污染环境的极大重视,十年后美国全面禁止将DDT用于农业,这种科普无疑是拯救环境、造福人类的一个典范。另一方面,科研人员通过科普活动中的著述、演讲、为科普影视做咨询等,也有不同程度的、合法的经济收益,而像萨根、霍金、古尔德(《熊猫的拇指》作者)、道金斯(《自私的基因》作者)这些科普大腕们的科普收益,更是十分丰厚可观,这种激励机制造成了发达国家科普事业的欣欣向荣和良性循环。 反观中国的情形,并不乐观。在“科教兴国”的口号下,尽管科学事业有了巨大和长足的发展,尤其是近年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对科研人员的鼓励办法,使中国迅速变成了科技论文大国;然而,科普事业却成了这只木桶上的短板。首先,科研人员从事科普工作,不仅得不到鼓励,反而常常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在职称评定、课题申请上,科普作品都难登“大雅之堂”;不仅如此,在各种鼓励机制水涨船高的情况下,科普作品的稿酬却依然出奇的低微,造成了科研人员不太热心科普事业的现状。尽管尚有一些从事科普工作的人在不懈努力,并时有佳作问世,但总的说来,原创科普佳作远少于译介作品;而翻译稿酬更低,难以吸引高水平的译者,因此市面上有不少低劣的科普译作。相比大陆,台湾的情况更好一些,有不少质量较高的译作。希望有关方面对这一差距予以深思,并推出新规、繁荣科普,若果如此,则是中国民众之大幸,更是求知若渴的青少年读者们之大幸。 科普这块阵地,科学家们不去占领,伪科学和反科学的势力就会去占领。例如,在美国,神创论与演化论之间的斗争,从未偃旗息鼓。我新近翻译了《物种起源》第二版并编著了这本书的少儿彩绘版,在回国举办讲座的过程中深深体会到:尽管中国是民众接受进化论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但人们对进化论的了解却十分肤浅、贫乏甚至存在很多误解。而充斥于各种出版物以及常常挂在人们嘴边的“物竞天择”和“适者生存”,却带有浓厚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色彩,实际上是背离达尔文思想精髓的。凡此种种都说明,要想提高全民的科学素养,使科学事业的发展具备肥沃的土壤,必须高度重视科普工作,积极鼓励科研人员从事科普创作。毕竟,科研人员才是科普事业的主力军。 不久前,美国公共电视台播出了一个三集系列的科普节目,制作精良、收视率很高。节目的名字叫《来自鱼儿的你》,是根据同名的科普畅销书制作的。该书的作者是我的同行——古生物学家、美国科学院院士、芝加哥大学医学院院长尼尔·舒宾教授,该书以及这套电视节目通过对人体胚胎发育、残迹器官、解剖等特征与鱼类的比较,加上大量的脊椎动物化石证据,生动地讲述了从鱼到人的演化历史,并借此普及了演化论的基础知识,十分精彩。我边看边想,如果有一天,中国的科普作品也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其意义恐怕比有那么一两位中国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还要深远!中国一流的科学家中能涌现出像舒宾这样的科普作家,应成为“中国梦”的一部分。 不过,我也欣喜地看到,像中科院院士周忠和(《十万个为什么》古生物卷主编)以及北京大学饶毅教授这样一些科研领域的学者,业已开始身体力行地推进科普事业的发展。“小荷才露尖尖角”,期盼满湖映日红。我希望有更多的中国科学家积极地加入他们的行列,加入这项了不起的事业。
个人分类: 科普随笔|6058 次阅读|39 个评论
“适者生存”是达尔文的本意吗? —读《物种起源》新译本
热度 21 wangdh 2014-7-30 15:35
“适者生存”是达尔文的本意吗? —读《物种起源》新译本 张德兴 ( 博主按: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张德兴研究员为苗德岁先生的《物种起源》新译本写的书评。发表在《中国青年报 》 2014年07月01日 10 版。 http://zqb.cyol.com/html/2014-07/01/nw.D110000zgqnb_20140701_4-10.htm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原题目是: 走近真实的达尔文——推荐苗德岁的《物种起源》新译本, 发表时删去了最后一段。我把原文中的最后一段文字也放在这里。 张德兴研究员是从事分子生态学研究的,他对进化生物学有很深的造诣。特把他的文章转发在这里。 ) 有些书是用来激励人生的,有些书是用来改变人类的。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不仅改变了一个学科,而且改变了全人类的思维方式、认识方式和行为方式,值得读了再读。它被誉为“科学界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书。” 5 年前在纪念达尔文诞辰200周年、《物种起源》出版150周年的时候,科学界曾发起倡议,请大家重读这本书,其中最主要的考虑是,知道这本书的人很多,但真正读过它的人很少,因此能领悟其深刻思想和广袤内涵的很少。在西方是如此,在中国可能更甚。从严复先生开始的对达尔文进化论的通俗性传播,一方面使得中国成为世界上对进化论接受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另一方面也使很多国人对进化论一知半解、不求甚解,甚至道听途说、以讹传讹,鲜有继承和发展。例如,人是由猴子变来的说法几乎连没怎么上过学的老百姓也可能知道,可是这种说法中的错误,即使中国当代最顶尖大学里的一些教授也不知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例如,某著名大学的教授曾和我讨论过如下问题:“你们搞进化的说人是由猴子变的,那么将来等到猴子变成了人,人会变成什么?”而一位出租车司机师傅的疑惑是:“我一直在想,现在的猴子还真的能变成人吗?这理儿好像不顺啊!” 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童叟皆知、且对中国近代的发展进程有重大影响的思想的曲解是另外一个典型的例子。严复先生对它的引入,开启了中国民智,唤醒了民族自强,有它积极的意义——西方列强称霸世界强调适者生存,仅凭着厚德载物的修养难以避免被弱肉强食,中国人需要奋起抗争,在竞争中重新崛起。但是现代中国社会,却把这一概念滥用到了极致,以至于达到了一切在于竞争,唯有最强者才能拥有一切,并且不惜为了一己之利而不择手段的地步。姑且不说这种社会达尔文思想本身就是片面的,即使自然界中的生物进化也并不是简单的如此恶性竞争。实际上,“最适者生存”(Survival of the Fittest)的说法不是达尔文的原始真实想法。他从《物种起源》第5版开始才把英国社会学家赫伯特·斯宾塞的这一表述借用到自己的著作中,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借名人效应尽快地巩固他的学说。虽然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诸如此类颇似“画蛇添足”的修改却使得《物种起源》的最终版本(第6版)在许多关键点上背离了他原始思想的光芒,甚至将人导入迷途。 然而,国内流传最广泛的《物种起源》译本却都是第6版,因此,不客气地说,国人所接触的不过是编辑过的达尔文思想,很长时间以来这是一种莫大的遗憾。终于,该书的第二版经苗德岁先生翻译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发行了,这实在是一件幸事。《物种起源》第2版是在第一版发行后一个月左右出版的,主要是对第一版的印刷、用词、句法、语法等错误进行了修改订正,也有一些增删,但重大修改仅有20几处,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有4处,都在最后一章,而它们却是动摇了达尔文的4处:在其中两处达尔文表达了最初的生命形式是由造物主赋予的妥协思想,另一处强调了他的理论是关于从少数创造出来的类型的基础上如何进化的,而第4处则指出他的理论并不会动摇人们的宗教情感,并加以举例证明。达尔文试图通过这些修改回避跟宗教的矛盾,想表明他并不反对宗教神学,他的理论也与创世论并不相矛盾。虽然“造物主”(Creator)和“被创造”(Created)这些词富有歧义,但在达尔文使用的那些语境下可以说没有歧义。因此,这也许是他的真实想法。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谈论生物进化就如同是犯罪,达尔文自己曾形容,承认进化论“像是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尽管这些修改是我最不敢苟同的,我也还是更喜欢读第1版,但是第2版是最接近达尔文的原始思想,并且纠正了第1版中很多印刷、句法和用词错误的版本。苗先生的译文可谓匠心独运,雅致老成。读者通过习读它,可以聆听达尔文的真实心声,领略旷世伟人思辨之严密、治学之严谨和为学之艰难。 不过,《物种起源》并不是一本容易读的书,即使对于母语为英语的读者来说也是如此!最近在美国的调查发现,大学生对《物种起源》的感情极端两极分化,要么很喜欢它,要么很讨厌它。不喜欢的原因之一是书中充满不厌其烦的举证和反复论述,对现代人而言,显得节奏慢而啰嗦。殊不知,这正是达尔文的伟大之处,也正是当代中国科学研究所常常缺乏的秉性。因此,读者应该有一定心理准备。不过如果读者能够联想当时的社会环境,追踪作者的思想逻辑,寻味作者的证据和结论,那他就会不仅喜欢上这本书,更会迷上它的作者的思维方式和认识方式,而回报将是伴随读者终生的 。( 说明:这段文字在发表时被删去了。 )
个人分类: 纪念达尔文|16024 次阅读|41 个评论
“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文字最美的《物种起源》译本
热度 34 wangdh 2014-1-26 08:21
“ 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 ” :文字最美的《物种起源》译本 (王德华) 《物种起源》(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 达尔文 / 著 苗德岁 / 译 译林出版社 2013 “ 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 ” 。 这是苗德岁先生对达尔文《物种起源》第二版最后一句话中 “There is grandeur in this view of life” 的译文。读这样的文字,你怎么也不会感到是在读伟大的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达尔文的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具影响力的著作《物种起源》。 《 论通过自然选择的物种起源,或生存竞争中优赋族群之保存》(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 or the Preservationof Favoured Races in the Struggle for Life )。这是苗先生对达尔文《物种起源》这本书全名的翻译,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完整的书名。 去年底很早就收到了苗先生让译林出版社寄来的他的《物种起源》的新译本。开始我狂言试着写书评,后改口承诺读后会写点文字。关于书评,一直不敢下笔,但总是惦记着要写点文字。 不能再等了,等待了这些日子,还是不能写出像样的文字来。许诺,不去兑现,真不是好滋味。小年那天,心里就有点慌了。快年关了,只好草草交差了,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读苗先生《物种起源》的新译本,最大的感受是文字的美,这几乎是所有阅读此书的人的第一感觉。他的译文中,既有通俗准确的科学描述,也有浓厚有趣的文化色彩,尤其是中西文化的融会贯通。举个例子,他把 whenever and wherever ,译为 “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 ,把 like produces like ,译为 “ 龙生龙、凤生凤 ” ,把 directly opposite to ,译为 “ 南辕北辙 ” 等等,这样的词汇和文字贯穿整本书中。整本书,一个译者按照自己的理解和风格翻译出来,这也是这个译本的一个特点。 有学者说苗先生的这个译本,首先是人文经典,然后才是科学文献。有学者评价苗先生的译本则是 “ 译到精时堪称奇 ” ,并推荐可以作为学习英文的材料。 苗先生的这个译本,语言美是一个亮点。还有很多亮点,或者说独特之处。 他选择翻译的是第二版,与第一版几乎没有多少差异。他根据多个版本的检校,纠正了第二版印刷上的错误(如漏印或误印)。同时, 他和校阅者于小波博士的专业是古生物学,最接近达尔文时代的“博物学”, 因此对博物学、地质学、古生物学、生物学、生物地理学、生态学、胚胎学、形态学、分类学、行为科学等,都有较强的知识背景。 在功能对等的原则下,除了在词汇和语义上寻求双语间的对等之外,他(们)更注重译文与原著间风格和文体的对等。所以,就成就了我们看到的妙笔生花的、通俗易懂的译本。 在研读这本书的当儿,又有幸聆听了苗先生的讲座。他的讲座,脉络清晰,知识丰厚,体会到了他的知识的渊博。关于达尔文的生平和故事,苗先生更是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他对于达尔文理论的概括,清晰、概括,是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清晰的解释和阐述。 具体见博文: 重读达尔文,读懂达尔文:苗德岁先生新译本《物种起源》读书会心得 。 关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我国有多少中文版本呢?网上一检索,真是吓了一跳,短短的时间内,我国竟然涌现出了如此多的版本。在如此多的版本中,除了读过 陈世骧、王平远、郑作新、郑葆珊等在谢蕴贞译本的基础上重译的版本(朱弘复先生校,, 1972 年科学出版社出版)和新近出版的 舒德干先生的译本外,其他版本几乎没有见过。至今,自己最熟悉、在国内影响最大的还是当属周建人、叶笃庄、方宗熙三位先生合译、后经叶先生修订的版本,被商务印书馆作为 “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 再版。从记载看,我国最早的版本是 1920 年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马君武先生耗时 8 年之久翻译的《达尔文物种原始》。 苗先生的译本中有 “ 译者序 ” 、 “ 版本说明 ” ,还有一个 “ 译后记 ” 和 “ 译名刍议 ” 。苗德岁先生曾翻译过美国医学科学院和美国科学三院国家科研委员会联合撰写的《科研道德倡导负责行为》( 2007 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还记得当时就很喜欢他的 “ 译者序 ” 和 “ 译者后记 ” ,尤其是他对 Integrity 和 accountability 的阐述:诚实是 integraty 的核心,而 integrity 则是 accountability 的基石。苗先生的 “ 译者序 ” 总是很耐读。 社会上和学术界有很多关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说法,苗先生根据他的阅读和知识,都给出了一些解释和说明。 苗先生在《物种起源》的 “ 译者序 ” 中,明确指出位于旧金山加州科学院总部新大楼的石板地面上,镌刻着的那句所谓的达尔文的名言: “ 不是最强大的物种得以生存,也不是最智慧的物种得以生存,而是最适应于变化的物种得以生存 ” ,是强加给达尔文的 (James Secord 2010). 关于商界流传的达尔文的这句话: “ 存活下来的物种,不是那些最强壮的种群,也不是那些智力最高的种群,而是那些对变化做出最积极反应的物种。 ” ,我也曾写过一点文字,当时也是不确定是不是达尔文说的 (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41757-704388.html ) 。 苗先生在 “ 译名刍议 ” 中,也特意说明了把 e volution 译为 “ 进化 ” 是 “ 完全没有问题的 ” ,也是符合达尔文原意的 (苗先生的注解是: No doubt, Darwin believed in progressive evolution ) 。 他还解释说: “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一书中并没有使用 evolution 一词,而是用 descent with modification ,后来人们逐渐把二者看成是互换的。 ” ,并认为 “ 达尔文之所以青睐 descent with modification (兼变传衍),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Evolution 仅意味着历时而变,而兼变传衍则有共同祖先的含义。 ” 关于广泛流行的所谓的达尔文学说的核心内容是 “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苗先生介绍,达尔文是从第 5 版开始,才采纳了 Herbert Spencer 的 “ 最 适者生存 ” (the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 的说法。也就是说,之前的版本并没有 “ 适者生存 ” 的表述。 有人建议为了更好理解达尔文的原意,读者最好去阅读原著。苗先生建议:达尔文的原著,用的是弥尔顿和莎士比亚的语言。也就是说达尔文书写《物种起源》,用的是文学语言,且这个文学语言是维多利亚式时期的。所以他不鼓励一般大众读者去阅读原版。原版的语言确实很美,很也真不是那么好读懂的。 读译本,听讲座,使我进一步加深了对达尔文和他的自然选择理论的理解。这个译本可读性强,对达尔文原意的理解到位,语言表述科学准确,我相信对国内的读者,一定是一次新的冲击。所以,我强烈推荐这个译本,也极力去宣传这本书。 如果要对苗先生的新译本提点建议的话,我有两个方面的建议:针对我国读者对达尔文及其理论的认识的实际情况,如果有个导读,是很有必要的。苗先生有这个功底,他写的导读,我相信会对国内的读者有很好的引导作用。既可以澄清一些误解、误传,也可以引导读者如何全面认识达尔文这位科学巨匠,如何正确理解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这个伟大的理论。同时,我觉得书后,还是要有一个索引。《物种起源》既然是一本科学著作,那么学者在读的时候,还是喜欢主题索引的。当然了,如果苗先生愿意再花点时间,把书中涉及到的专业术语、名词,进行相关的解释(名词术语),也是学者们所期望的。达尔文的原著是有索引的,叶笃庄先生修订的版本也是有详细索引的,我个人还是很喜欢的。 我也大胆预测一下:由于苗先生的中英文功底和深厚的文化素养,他的这个新译本,将成为中文世界《物种起源》译本中的一个经典。 最后,还是让我们一起欣赏苗先生对《物种起源》书中最后一段文字的译文,他说这一段是全书中文字最美的: 凝视纷繁的河岸,覆盖着形形色色茂盛的植物,灌木枝头鸟儿鸣啭,各种昆虫飞来飞去,蠕虫爬过湿润的土地;复又沉思:这些精心营造的类型,彼此之间是多么地不同,而又以如此复杂的方式相互依存,却全都出自作用于我们周围的一些法则,这真是饶有趣味。这些法则,采其最广泛之意义,便是伴随着“生殖”的“生长”;几乎包含在生殖之内的“遗传”;由于外部生活条件的间接与直接的作用以及器官使用与不使用所引起的“变异”:“生殖率”如此之高而引起的“生存斗争”,并从而导致了“自然选择”,造成了“性状分异”以及改进较少的类型的“灭绝”。因此,经过自然界的战争,经过饥荒与死亡,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最为崇高的产物,即:各种高等动物,便接踵而来了。生命及其蕴含之力能,最初由造物主注入到寥寥几个或单个类型之中;当这一行星按照固定的引力法则持续运行之时, 无数最美丽与最奇异的类型, 即是从如此简单的开端演化而来、并依然在演化之中;生命如是之观,何等壮丽恢弘! 另,据悉苗先生还专为青少年编写了彩绘版《物种起源》,请感兴趣者关注一下。 希望我国的读者能进一步认识达尔文,读懂达尔文,走近达尔文。读懂他的生活,读懂他的理论,而不只是停留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浅显的认识上,更不要误读、误传。 (原著 第一版) (苗德岁先生 译本 封面)
个人分类: 科普随笔|25090 次阅读|95 个评论
重读达尔文,读懂达尔文
热度 18 wangdh 2014-1-19 16:38
重读达尔文,读懂达尔文 - 苗德岁先生新译本《物种起源》读书会心得 (王德华) 2014 年1月5日 下午在国家动物博物馆参加了苗德岁先生的新译本《物种起源》读书会。 苗德岁先生的新译本是达尔文《物种起源》( O n the Origin of Species ) 的第二版,我国目前流行的译本是第六版。第二版与第一版差别不大,但与后面的版本差别很大。本书由译林出版社出版(2013.10)。 关于达尔文的进化论,人们会有很多问题和疑问,如: 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内容是什么? 达尔文的理论错了吗? 达尔文当时的学习成绩不好吗? 为什么达尔文在我国被误读? 达尔文为什么能提出自然选择的生物进化理论? 达尔文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孟德尔的遗传学发现? … …. 这些问题,苗老师在报告中都涉及到了。 苗老师先用了1个多小时的时间,向我们讲述了达尔文的成长、学习和研究情况,根据国内读者对达尔文及其自然选择理论的理解的实际情况,重点讲述了《物种起源》的写作过程和核心理论等等。 达尔文自己早就意识到,他的基于自然选择理论的物种起源,终将是一个长期的争论。他用其高超的智慧和优美的文笔,阐述了生物的演化(或进化)是事实,不只是单纯的理论(学说)。很有技巧地让地质学、植物学、昆虫学、分类学和形态学等不同领域的科学家所认可他的理论,让大众接受他的理论。所以,《物种起源》,既是一本面向学术界的学术著作,又是一本面向大众的科普读物。 抄录一下苗老师的报告内容: 苗老师把《物种起源》总结为“三部曲”: 第一部曲,开庭陈述。包括:家养下的变异、自然状态下的变异、生存斗争和自然选择。其中的“适者生存” 还是 “幸运者生存”,是很有启发性的。 第二部曲,化解疑难。包括:变异的法则、理论的各项难点、本能和杂种现象等。由于缺乏遗传学知识,变异法则是困惑达尔文一生的一个问题。 第三部曲,出示证据。包括:论地质纪录的不完整性、论生物在地史上的演替、地理分布(两章内容)和生物的相互亲缘关系:形态学、胚胎学、发育不全的器官等。 接着苗先生又讲述了自然选择路上的5座桥: 1、 自然选择是把不适者淘汰掉的力量。 2、 自然选择可以导致演化。 3、 自然选择的力量足以解释一切生物多样性。 4、 让公众能够了解自然选择的力量。 5、 新达尔文主义是达尔文进化论与孟德尔遗传学的结合 (综合系统学派)。(达尔文没有跨过第5座桥)。 达尔文《物种起源》有8个核心内容,包括:个体变异、变异遗传、有限资源、生存斗争、自然选择、共同祖先、分异原理 (principle of divergence) 和生命之树。 苗老师还认为,面对当时的社会背景、学术界的质疑和宗教等错综复杂的各个方面,达尔文是一位走钢丝的高手,巧妙地避开了各种棘手的问题。 按照活动组织者(主持人)张劲硕博士的设想,苗老师报告后,希望我们俩能有一个对话。很遗憾,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小学生,关于达尔文进化理论的理解和一些新的研究成果的理解,都是初学者,即使在中国科学院大学给研究生讲课的时候,也是边学边卖。所以,现场就没能“对话”起来。很高兴,现场听众提问踊跃,主持人思维活跃,许多话题还是意犹未尽,现场交流气氛很浓,但我的回答也不是很圆满,如达尔文的理论对我们日常生活和科研工作中的作用,城市化对动物(如鸟类)的影响,濒危动物保护与生物进化…. … (有时间的话,再总结)。 听苗老师清晰、系统的讲述,使我们对达尔文和他的自然选择理论有了新的和进一步的认识和理解。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讲述,可以想象他读了多少有关达尔文的书。他的讲述充满了对达尔文的崇敬和热爱,每个故事,每个实例都包含着深深的情感。这是苗老师报告的魅力所在。如他讲到达尔文很会理财,虽有万贯家产,但很抠门,所以都舍不得雇一个助手。因为有人说,要是达尔文 当时雇一个懂德文的助手,可能就会了解同时代的孟德尔的遗传学发现了,也就不会一直被变异法则所困扰了,他的物种起源的进化理论也就会更加完善了。这自然也只是一种假设了。 苗老师的报告,很科普,很幽默,很有科学性,很大的信息量。这种风格,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原著的风格是很符合的,既科学,又科普。 关于苗老师的新译本《物种起源》,我会专门再写点文字,特别推荐一下这本书。在读书会上,我说这是我读到的翻译得最好的一个版本了,文字优美,翻译准确,是专业化的大众语言。实际上这个译本一出版,真的是好评如潮。 时间远远超出了计划,不觉到了傍晚5点,听众们还是兴趣盎然。 今天发现了国家动物博物馆关于这次活动的报道: 链接: 国家动物博物馆科普讲堂第51 期:达尔文与《物种起源》 ××××××××××××××××××××× 转引一下关于苗先生的简介:   苗德岁,毕业于南京大学地质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理学硕士。1982年赴美学习,先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莱分校进修,获怀俄明大学地质学、动物学博士,芝加哥大学博士后。1989年至今供职于堪萨斯大学自然历史博物馆暨生物多样性研究所,自1996年至今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客座研究员。1986年获北美古脊椎动物学会罗美尔奖。在《自然》、《科学》、《美国科学院院刊》等杂志发表古脊椎动物学研究论文30余篇。曾任《北美古脊椎动物学会会刊》国际编辑、《中国生物学前沿》(英文版)编委以及《古生物学报》海外特邀编委,现任《古脊椎动物学报》和“Palaeoworld”编委。
个人分类: 科普随笔|8262 次阅读|43 个评论
《物种起源》:最新中译本问世
热度 7 rensl 2013-12-1 22:05
《物种起源》达尔文 著; 苗德岁 译,于小波 校。译林出版社, 2013 年 10 月出版 2012 年 10 月,英国《新科学家》杂志公布了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十大科普书籍的评选结果,《物种起源》排名第一,并被称为是 “ 有史以来最重要的思想 ” 。已故著名遗传学家杜布赞斯基有句名言: “ 要是没有演化论的话,生物学里的一切都说不通。 ” 《为什么演化论是真理?》的作者、芝加哥大学演化生物学家科依恩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 读没读过《物种起源》,应该成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受过正规教育的标准之一。 ” 2009 年是达尔文诞生 200 周年、《物种起源》问世 150 周年,世界各国都进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中国在北京大学举办了纪念达尔文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当时译林出版社找到研讨会组织者之一的周忠和院士,经他介绍得以力邀美国堪萨斯大学古生物学家苗德岁翻译该书。 译、校者苗德岁和于小波都是 1978 年文革后首批考入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研究生,又都是 1982 年赴美留学、在美取得博士学位、分别在美国高校工作和任教至今。他们的专业最接近达尔文时代的 “ 博物学 ” , 因此对博物学、地质学、古生物学、生物学、生物地理学、生态学、胚胎学、形态学、分类学、行为科学等,都有较强的知识背景,且两人的英文熟练程度几近其母语中文。两人对中英双语间的互译,均极富经验。 苗德岁在《译者序》中写道:达尔文自谓《物种起源》从头至尾是一 “ 长篇的论争 ” ,他深知不同凡响的立论要有不同寻常的证据支持方能站得住脚,故该书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搜集了大量的证据,阐明了物种不是固定不变的,不是超自然的神力所创造的,而是由共同祖先演化而来的,演化的机制则是自然选择,演化是真实的、渐进的,整个生物自然系统宛若一株 “ 生命之树 ” ,败落的枝条代表灭绝了的物种,其中仅有极少数有幸保存为化石,而生命之树常青。总之,《物种起源》是一部划时代的鸿篇巨制,它不仅是现代生物学的奠基百科,也是一种崭新世界观的哲学论著,还是科学写作的经典范本。 …… 《物种起源》问世 150 多年来,印行了无数次,翻译成 30 多种语言,可见其传播之普遍、影响之深远。尽管时隔 150 多年,对我们来说,《物种起源》远非只是一部可以束之高阁、仅供景仰膜拜的科学历史元典,而是一泓能够常读常新、激发科研灵感的源头活水。 译本亮点: 译本选择 在 1859 年至 1872 年间,《物种起源》一书总共出了六版。其中,以第一版的重印本最多,而在 20 世纪的前 80 年间,最常见的却是 1872 年第 6 版的重印本。按照达尔文本人的说法,第一版是 1859 年 11 月 24 日出版,第二版是 1860 年 1 月 7 日出版,其间相隔只有一个半月。 第二版在字体、纸张和装订上,跟第一版毫无二致, 最重要的是没有经过重新排版(两版的页数相同),主要是改正了一些印刷、标点符号、拼写、语法、措词等方面的错误,故可说是第二次印刷。在其后的 12 年间的第三 ( 1861) 、四 ( 1866) 、五( 1869 ) 及六( 1872 )版中,达尔文做了大量的修改,以至于 第六版的篇幅比第一、二两版多出了三分之一。 达尔文在第三、四、五及六版修订的过程中,为了回应同时代人的批评(尤其是有关地球的年龄以及缺乏遗传机制等方面的批评),做了连篇累牍的答复,甚至于 “ 违心 ” 的妥协,以至于越来越偏离其原先的立场(譬如越来越求助于拉马克的 “ 获得性性状的遗传 ” 的观点)。现在看来,限于当时的认识水平,那些对他的批评很多是错误的,而他的答复往往也是错误的。结果,新增的很多零乱的线索与内容,完全破坏了他第一、二版的构思之精巧、立论之缜密、申辩之有力、行文之顺畅、文字之凝练。鉴于此, 当今的生物学家以及达尔文研究者们,大都垂青与推重第一版;而近 20 年来,西方各出版社重新印行的,也多为第一版。 然而,牛津大学出版社的《牛津世界经典丛书》 (OxfordWorld’s Classics) 的 1996 版以及 2008 修订版,却都采用了第二版,理由很简单:与第一版相比,纠正了一些明显的错误,但总体上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故此, 苗德岁最后选定牛津 2008 修订版为该译本的蓝本,并根据多个版本的检校纠正了牛津版几处印刷上的错误(漏印、误印)。 时下通行的《物种起源》中译本,均为第六版的译本,由于上述的原著第一、二两版与第六版之间在内容上的显著差别,故该译本其实是一本与其他中译本十分不同的书。 译文特色 译者在功能对等的原则下,除了在词汇和语义上寻求双语间的对等之外,更注重译文与原著间风格和文体的对等 ,诚如《译后记》中所言: “ 达尔文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句式虽然清晰却大多冗长,翻译成流畅的现代汉语也实属不易。此外,在贴近原著风格与融入现代汉语语境的两难之间,我尽量做到两者兼顾,但着意忠实于原著的古风。 ” 结果,译文不仅忠实于原文,而且极少诘屈聱牙的西式句子。 例如:把 “directlyopposite to” 翻译为 “ 南辕北辙 ” ;把 “obscure” 翻译成 “ 扑朔迷离 ” ;把 “like produces like” 翻译成 “ 龙生龙、凤生凤 ” 等。 再如: ...yet no one ignorant of this factwould have even suspected the vast lapse of time represented by the thinnerformation.” 前人一般译为: “ 忽视这一事实的人们,甚至会怀疑这样薄的地质层会代表长久时间的过程。 ” 或 “ 一个不了解这一事实的人 , 将会怀疑这样薄的地层却代表着长久的时间过程。 ” 本书译为: “ 但不明这一事实的人,压根儿就不会想到,较薄的这一组地层竟会代表逝去的极漫长的时间。 ” 此外, 由于译者是古生物学家和演化论学者,对于文中一般读者难以领会之处,从专家角度适当地加了一些译注。达尔文原著的完整书名以及卷首所引的三段涉及到哲学和神学的名言,过去的译本都略去未译,苗德岁这次都翻译了出来。而且,译林编辑将三段引语都附有英文原文,供懂英文的读者们对照阅读以欣赏他的译笔。 译者苗德岁博士: dmiao@ku.edu ; 责编宋旸博士: songyang@yili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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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博士学位,该读什么?
热度 32 wangdh 2013-10-13 22:31
读博,读什么? Working on a Doctoral Degree — what are you working on? (中文:柳东阳;英文翻译:苗德岁) 【 博主按: 通过朋友的邮件,偶然与美国 堪萨斯大学自然历史博物馆暨生物多样性研究中心的苗德岁先生有交流。苗先生曾到我所的国家动物博物馆进行《物种起源》的科普讲座。今天收到苗先生发来的《读博,读什么》的文章(中英对照版),读了几遍,很是喜欢,有些感慨。这篇不知作者的文章,苗先生借助他深厚的英文功底逐句翻译成英文,与他身边的美国学生分享。我对苗先生说当今多是洋文的文章翻译成中文居多,研究生教育方面的文章翻译成英文的不多,所以这也算是一景了。征得苗先生的同意后,转发在我的博客上,希望我的学生们,以及更多的年轻学子们,能够读到这些文字,并能够受益。真正明白 “ 读博,读什么? ” 的道理。 读博,有 “ 五读 ” : “ 一读寂寞,二读专业,三读关系,四读语言,五读坚强 ” 。 “ 博士,读的是自己的一点想法,读的是几分好奇,读的是二两苦涩,读的是家人的多重期待,读的是儿时的一个传闻。 ” 更重要的, “ 来了,就读下去 ( Now that I’ve come, I’ll keep going).” 看来“ 既来之,则安之 ” 还不够,还要 “ 读下去 ” 。 很巧,今年 8 月在英国参会期间,看到很喜爱的生物学家 E O Wilson 刚出版的一本小书 “Letters to a Young Scientist” (《给一位青年学者的信》),书封上有老先生跪在地上观察蚂蚁的照片,下面有句话: “First and foremost, I urge you to stay on the path you’ve chosen. And to travel on it as far as you can. The world needs you- badly.” (最重要的是,我劝你要坚持在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要知道,这个世界需要你。真的,非常需要你。 ” )。这句话,我也读了很多遍了,很多次想推荐给我的学生们,担心学生们说我又是老生常谈,这些他们早就听烦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句话,对这句话很有感觉。一直想象着,作为世界级大学者的威尔逊,根据自己一生的科研经历,对一位年轻学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充满期待和理解啊。 读博士, “ 来了,就读下去 ” 。 做学问, “ 坚持自己的选择,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 谢谢苗先生的馈赠,谢谢他的劳动! 另,我在网上找到了苗先生的几首自嘲诗,放在后面与博友们分享。您可见他“ 长在汉英双语工”的功力。 】 【 苗德岁先生按 (2010-8-12) : 这是最近在中文网站上被广为转载的一篇妙文,尚不知原作者是谁【 博主注:经博友提示,本文原作者是科学网博主 柳东阳老师 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215640do=blogid=285080 】 。 该文思路邃密、文采飞扬,道尽现代科举路个中酸辛。我擅改了原文中的几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之所以将它翻译成英文,是因为要给我身边的美国研究生们看,实际上他们的处境,也与国内研究生大同小异。文末的最后两句话,尤为精彩。作为过来的非成功人士,我想告诉后来者:这个 “ 来了,就读下去 ” ,真正是妙不可言。 “ 读下去 ” 不仅是要撑下去、熬下去,而且还要扎下来、钻进去 --“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 ” 。 “ 古来圣贤多寂寞 ” ,唯有韧者留其名;用张弥曼院士的一句话,那就是要能咬紧牙 (bite the bullet) 。 “ 行百里者半九十 ” ,乃痛语也。退一步讲,像我们这号人,不读书,又能干啥?既然读了,就力求不要满足于一知半解。】 读博,读什么?(柳东阳) Working on a Doctoral Degree — what are you working on? (苗德岁) 母亲有位远亲,据说在英国,八十年代终于回国探亲。母亲第一次和我说起人家是博士,当回国看到国内的烟囱冒着黑烟时,很有感叹称黑烟中可以提炼出好多东西,这样冒出去白白浪费了;还有不可考证的是英国人在他体内注射了药物,如果不按时回去,就会发作而死。童年的印象很深刻,现在还有记忆,一是知道了有个 “ 博士 ” 这个名称,二是听到到 “ 西方外国 ” 就联想到从烟囱里提炼东西,感觉人家好聪明。 My mother has a distant relative, who was said to live in England and came back to visit his relatives in China in the 1980s. My mother first mentioned to me that he is a PhD, and that during his visit, he saw the black smoke coming out of chimneys and commented, “What a waste? You could extract a lot of things from the smoke!”There was also an uncheckable anecdote, saying he was given some kind of shots in England, and if he did not return on time, he would die. The impression left in my childhood was so strong that I still remember it now. For one, I learned a title called “PhD”; moreover, once “western countries” were mentioned, I immediately fancied about extracting stuff from smoke and felt that the westerners were so smart. 农家孩子上学没有太多的想法,五岁多,在生产队解散后的牛棚里上了育红班(我们是钦定的红色接班人了),在出粪口爬来爬去,好玩。上小学,目的很简单:省的到城里认不出男女厕所,让人家打出来。小学读完,身子骨没长成,到初中再读几年,长长个子,为以后说媳妇学泥瓦匠做准备。表兄四位,均是泥瓦匠,大表兄称瓦刀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后来没有用上,可惜了。祖母在 1949 以后扫盲时认了几个字,又忘掉了,她对读书没有感受,只给我念叨 “ 三代不读书,赛过一窝猪, ” 读书有啥用?她也说不清。念了初中,下一步怎么办?父亲是高小毕业,母亲初中毕业,儿女要比他们高一点。那就向上走吧,高中,本科,硕士,博士。 Farm boys go to school without diddling around what it’s for. A little over five-year old, I was enrolled into a “little red guard kindergarten”that was previously an abandoned cattle shed of the village production unit (we automatically became revolutionary successors bestowed by the red emperor). Crawling around the cattle shit piles, we were having a lot of fun. Then, the purpose of my going to the elementary school was very straightforward: to avoid being beaten up for stepping into the wrong side of the restrooms in cities simply because I could not read the signs. Having finished the elementary school, I continued to attend the junior high, for I was still an immature lad; I needed to grow up and get ready for marriage and becoming a bricklayer. I have four cousins and all of them are bricklayers. The oldest cousin told me that he had already got me a brick laying knife; I’ve never had to use it—what a pity! My grandmother was an illiterate: she learned a few characters after 1949 when there was a nationwide drive to rid of illiteracy, and then she forgot them all. Hence, she had no particular feelings about school, except for often telling me: “A family without anybody going to school in three generations is just like a pig pen.”What’s the use of going to school? She, however, had no faintest idea! Soon the junior high was over, and then what’s the next? Well, since my father only finished the elementary and my mother the junior high, the kids got to do a tad better. I’ve had to keep going—the senior high, college, masters, and now PhD. 求学,由被动到主动,由农村到城市,由儿童到而立。我也跌跌撞撞迈入这个行当,那么,读博士,读的是什么? So, going to school, from passive acceptance to active pursuits, from countryside to cities, and from a child to thirtysomething, I have bumped along and now entered into the trade. Then, working on a PhD—what am I working on? 一读寂寞。没有读博的本科同学,已经有房有车,事业根基也已扎稳。没有上大学的儿时玩伴,房子是二层小楼,孩子是两个绕膝,虽然每年还要为钱发愁。人家是过日子,博士是盼日子。街头灯红酒绿,不是你的;林下爱人密语,不是你的;试验室的瓶子,没有生机的罐子,是你的。人的七情六欲,都隐藏在乱发遮掩的脑袋里。外在的就是一个看文献,做试验,写文章,偶尔叹气的老学生。仿一句网络语:哥做的不是学问,是寂寞!都在批世道浮躁,博士要在这浮躁中寻求寂寞,博士很可爱。 First, working on a PhD amid lonesomeness. Those college buddies who kissed goodbye to a doctorial degree are now pretty well established with their own flats and cars. Those childhood playmates who did not go to college at all are now having two kids running around and a two-storey house, though still worrying about money every now and then. However, they are living a life while we PhD candidates are looking forward to a life. The bustling life of the city is not ours; the whispering serenade under the canopy is not ours. Ours are those lifeless bottles and jars in the lab! We conceal our feelings and desires in the head with untidy hair. Our evergreen appearance is the stereo-typed old students who only dig into references, work on projects, and write up manuscripts, perhaps with an occasional sigh. To emulate a net phrase: your brother is not doing research—he is doing his time: the time of abyssal loneliness. Everybody is bitching about the shallowness and impulsiveness prevailing in today’s society, amidst which WE, and we alone, are searching for lonesomeness—we are a lovable lot! 二读专业。博士非博学之士,乃是专了又专之士。读完博士,在自己研究的这个小课题内,应该是是个 “ 专家, ” 此专家不是国家级,省部级,地市级这样不伦不类的中国式称呼的专家,乃是基于对本课题的国内现状、国际前沿、历史渊源有详细、系统的掌握的才俊。把专业泛化,在这过程中掌握的对学科把握的能力也可以迁移到相近学科或方向,在博士毕业之后可以自己不受原来课题方向之限向其他方向转移。最终,在这个学科内成为专业人士,某圈子内必须提到的某些人,你很可能名列其中。 Second, working on a PhD to become a specialist. A PhD is not as its Chinese translation indicates: a know-it-all person. A PhD is a specialist. Upon finishing PhD, we are expected to become a “specialist” in our narrow field of study. However, we are not an “expert” with a far-fetched and laughable Chinese title such as “national level”, “provincial or ministerial level”, or “municipal level” expert. We strive to have a detailed and systematic grasp of what was and is going on in our field both at home and abroad. Then, we can jump out of the box to apply what we have learned to related areas of study, not to be caged in the tiny box we used to be spoon-fed as a student. Ultimately, we may become one of those names that must be mentioned within the small circle of the scientific subdiscipline. 三读关系。这个关系,是指博士生个人对于师生关系的体悟,对于同窗关系的建立。从导师身上,学习他如何处理实验室事务,如何管理这个团队,如何应对风险与危机。也许不远的一天,学生也会成为导师,未雨绸缪,先把导师的招法学过来。师生关系,近乎上下级,又带些亲情在里面,可以认为是走上工作岗位前的预演,处理好这层关系,到了工作岗位不如鱼得水,也不至于太磕磕碰碰。同窗关系,一是学术上的互相帮助,大家都要活下去,实验室的老人带新人,论文的署名,教材的编译,更别提基金、项目了。二是人脉(很 “ 俗 ” 的提法,但实情又是如此),是个人以后行走于学术、业界江湖的有力资源。三进一步锻炼情商,要和来自五湖四海背景不同人打成一片,真要点能力。君不见,某些同志在实验室是香饽饽,谁都喜欢;而一些同志离群索居,孤独求败。孤独并不是一种美,除非你是大哲学家思考宇宙人生,我辈俗人团队作战还是要混在一起,怎样粘,也是学问。 Third, working on a PhD while working with other people. First of all, one must learn how to work well with one’s major professor and fellow graduate students. From the major professor, we learn how to run the lab, manage the research group, and handle risks and crises. Maybe in a not too distant future, we’ll become major professors ourselves, and we have to prepare for it by learning the necessary skills from our bosses now.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 PhD advisor and a PhD student is in some way like that between a boss and an underling, with a remote sense of “family tie” in it. This may be considered as a preadaptation for a real job in the wild real world. The ability of maintaining a decent relationship with your major professor now may prove to be vital for the real world situation—you will be able to squeeze by if not cruise along. The relationship with your fellow graduate student is just as important: you have to help each other, and after all everybody is trying to keep his/her head above the water. The senior students lead the junior ones; we are bound by the common endeavors: authorship of the co-authored papers, compilation/translation of textbooks, let alone grants and projects. Secondly, networking, though seemingly a “poor taste” but realistically a necessary evil. This will prove to be resourceful for your career. Thirdly, further raise your EQ score: being able to work with all kinds of people requires real talent. Why are some people so popular in the lab and loved by all while others are lonely souls, destined to fail? Incapacity to fit in is not a beauty unless you were a great philosopher only thinking about the universe and human conditions. We ordinary folks have to be able to stick together in the team work: how to stick is an art. 四读语言。在 SCI 满天飞的时下,英文很关紧,中文更关紧。写汇报,整总结,要基金,都是用中文在说话。写的漂亮,从立题,展开,收尾,让别人跟着你的思路走,而不是让别人挑你的刺。笔头子厉害,嘴巴还要好,怎样说比说什么重要。站在几位大腕面前,可以侃侃而谈,把自己的工作完美地展现给他们,请他们由挑剔的目光转为赞许的微笑,这是一种功夫。要练,勤写,多说,每一次公开讲话都是历练。胸有千岩万壑,口吐绕梁之音,应该朝这个方向努力。若别人评论:还是博士,讲话怎么是这样?就是读博的失败之一。 Fourth, working on a PhD while brushing up your language skills. In the age of “publish or perish”, English is important and Chinese is even more important. Writing progress reports, final reports, and grant proposals all require an excellent command of language. Good writers can lead you from thought to thought on his page, such as topic sentence, elaboration, and smooth ending, instead of being nitpicked by you. Speaking is equally important: it’s often more about how you say it than what you say. Standing in front of several big shots in your field, being able to eloquently and fluently present your work to them, and as a result, you managed to turn their hypercritical looks into the nodding smile—man, that’s real talent! “Practice makes perfect”: practice, write often and speak more, and every presentation is an on-the-job training. With a sharp mind and silver tongue—that’s your goal! If somebody were to make a comment like this, “Look, with a PhD under his belt, how could he be so poorly-versed?” That’d mean a total failure. 五读坚强。坚强在今天是否稀缺?我不知道。只是从读博开始,就踏上了漫漫征途,顺利反而是稀缺。要面对未知的试验结果,要应付必发论文的死限,要调整自己的心态,要处理大小事务。这个时候真的要坚强。社会的进程在走向逆淘汰,博士不是过上体面生活的保证,没有根基,只有自己奋斗。冷静的认识这个现实,自己激励自己。在经历中慢慢的坚强。 Fifth, working on a PhD to become tough. Is toughness a rare item today? I don’t know. But please remember, as soon as you start to work on your PhD, it’s a long road of no return and the favorable condition may become a rarity. Faced with unpredictable experimental results, deadlines of the must-be-published papers, you must adjust your attitude and deal with various problems with toughness and aplomb. The society is marching toward a reversed natural selection, and having a doctorial degree is no longer a pass to a dignified life. Without connections and a lucrative trust fund, we must struggle for survival by ourselves. Calmly facing this reality, we must encourage ourselves to fight, gradually becoming tougher and tougher. “ 谈谈你对 博士的认识? ” 在考博的面试现场,一位教授问。应答者不假思索, “ 博士就是向科学家迈进的一个阶段, ” 考官微笑,不置可否。考官解到:读了博士,只是说明你在专业上取得了一个学位,不一定就能成为科学家,很可能就是一个高级打工仔,最多就是一个高级技术人员。博士,它就是一个门票。在某些地方很有用,在某些地方啥也不是! “Tell us about what you know about a doctorial degree?” a professor asked at an oral exam. “It is a step toward becoming a scientist,” the student answered without a second thought. The professor winced, and left it at that. Then, the professor explained: a doctorial degree is only a manifest of your earning a degree in your field of study, and it does not necessarily earn you a spot among the rank of scientists. You may become an upper-level worker or a senior technician at most. A doctorial degree is only an admission ticket: it may allow you to get into the door at some places, and it may not elsewhere! 博士,读的是自己的一点想法,读的是几分好奇,读的是二两苦涩,读的是家人多重期待,读的是儿时的一个传闻。 Working on a PhD is to have an idea of my own, to have some curiosities, to have a bit of bitter-sweetness, to try to fulfill my family’s expectations, and to carry on my childhood’s wonder out of hearsay. 来了,就读下去。 Now that I’ve come, I’ll keep going. ********************************** 附:苗德岁先生的自嘲诗(来自网络,先致谢): 一剪梅 五十自嘲 ( 一) 虚度半生未虚行。别了青春, 误了青春。尊卑荣辱过眼云。 诗里乾坤, 书里乾坤。 一世重学不重名。来亦无痕, 去亦无痕。 与人无碍也无争。 醒也安心, 睡也安心。 ( 二) 浪迹天涯踽踽行。不想伤春, 总又伤春。此情此意言难尽。悲也姝坤, 喜也姝坤。惟重友情不争名。无不友朋, 无几友朋。朝读诗书暮听琴。有酒也成, 无酒也成。 还有一首 苗先生的自嘲诗: 少小不学老大空, 闲书阅遍倍轻松。 平生自省无长处, 长在汉英双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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