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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郭预衡先生逝世一周年
黄安年 2011-8-5 06:35
怀念郭预衡先生逝世一周年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1 年 8 月 5 日发布 昨天是郭预衡先生逝世一周年的日子,他的为人为学 , 都是我们的楷模。静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学校和学院没有为他设立灵堂 , 校报正值假期,也没有及时报道 , 但是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却是永恒的。现在重发《沉痛悼念著名学者郭预衡先生》( 2010 年 8 月 5 日)博文 , 并附 怀念郭预衡先生博文中相关文章和报道。 ******************** 沉痛悼念著名学者郭预衡先生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5 日发布 惊悉我们十分崇敬的老师郭预衡先生不幸于 2010 年 8 月 4 日深夜病逝于北京 262 医院,终年九十岁 (1920 年 11 月 —2010 年 8 月 ) 。我们的心情极其悲痛,一时难以理清思绪。去年教师节前在郭先生家见到他的情景时刻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 先生走得太早了。先生的为人、为学是我们这些后学的学习楷模,先生是人民教师的光辉榜样,先生给我们留下的丰厚学术遗产值得我们认真的研究和继承。 下面重发吕启祥发表在《文史知识》今年 2010 年第 1 期上的文章,以表达我们的怀念之情。所附照片拍摄于 2009 年 9 月 3 日郭先生家书房中。最后一幅书法为先生所写。 ************************ 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 吕启祥文 面前翻开的是郭预衡先生的近著《中国散文史长篇》, 2007 年 10 月出版 , 上下两册九十四万字。较之时下市面上许多装帧豪华、印制精美的图书包括学术书 , 本书可谓平朴素淡,从封面到内容 , 有一股清爽之气和朴实之风。内封的作者介绍 , 寥寥数语 , 郭先生的“头衔”,仅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一个 , 简净明确 , 与流行的那些职务职称一大串再加荣誉功名一大堆的介绍比较 , 我以为繁富者反倒会“相映失色”。这样的“简介”与郭先生其人其书相一致 , 标举着一种风格,数十年来 , 一以贯之。 就在这个简介里 , 明白无误地写着郭先生“ 1920 年生”,明年( 2010 )就是先生的九十整寿了 , 距郭先生给我们上课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作为郭先生教过的成千上万学生中的一个 , 近年来我很想写点什么 , 因为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年受教的某些片断反而清晰,内在的理路渐次悟得。近年郭先生说 : “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可不 , 我们这一届大多已七十开外 , 都已进入晚年 , “朝花”倘若“夕拾”或将更有意味。虽有此想我却迟迟不能下笔,原因在于自忖并非写此类文章的称职之人,从未进入中国古代文学史专业的教学和研究之门。于今先生九十将届,我这个门外的学生是否可以而且应该写一点受教得益之点滴呢!思忖再三 , 终于贾勇提笔。盖因郭先生既是学者,更是教师 , 为数众多的学生不见得都治先生之学或教书 , 但不论从事何种工作均可从先生之教中获得滋育和润泽。况且我自 1957 年考进北师大中文系,一年级分量最重时数最多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就是郭先生执教,每周四节 , 持续约一年半 , 以后不断有机会听他讲课和发言 , 即此而言,说是郭先生的学生 , 绝非冒牌,亦非谬托。 郭先生在 1941 年进入辅仁大学国文系 , 曾受业于余嘉锡、沈兼士、赵万里、刘盼遂、孙楷第、顾随等文史大家。毕业后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治目录校勘之学 ; 同时被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破格录取为史学研究生。那时尚无今人所追求的学位观念 , 考时不甚在意,四题只答了两题。其后陈垣先生问及 , 并说 , “两题最多只能给你五十分 , 但我给你七十分 , 文章好 , 可以中举。” 47 年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辅仁大学、北京师大任教。对于日后刚踏进大学之门的本科生来说 , 得到郭先生这样的教师上课,是一种福分。 1957 年北京高等学校的氛围凡过来人当不会忘记,我们算幸运,秋季入学时反右高潮已过 , 但革命的批判的大环境依然笼罩。郭先生其时不到四十岁 , 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准”老先生。难能可贵的是在那样的环境和气氛下 , 郭先生凭借他的学养和定力,很大程度上消减和弱化了对待文学遗产简单偏激机械划线的时弊,给了我们以相对健全的、富于启发性的文学史教育。今天想来 , 至少有以下数端值得回味和咀嚼。 首先,从郭先生讲课和讲座中所得的不单是或主要的不是知识 , 而是方法。讲课所涉及的作家作品文学现象纷纭多样难免淡忘,然而隐含其中的观察和分析问题的方法却贯穿始终 , 潜移默化,渗入人心。印象最深的是关于陶渊明和李清照这两个作家的讨论和讲评。其时学术环境虽稍为宽松,然而对古典遗产仍倡导“愈是精华愈要批判”之指针。选择这两位作家似有解剖“麻雀”的示范意义。陶渊明在一般人包括我们这些幼稚的青年学生心目中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田园诗人。当时有人批评他的消极退隐、或说是求官的“终南捷径”,《桃花园记》不过是乌托邦式的复古倒退;有人为了肯定田园诗,就强调他热爱劳动、同情人民。总之竭力想往现实主义或者反现实主义的模子上套。郭先生则始终坚持从作家作品的实际出发 , 采取了实事求是的分析态度 ,既不全盘肯定,也不轻易否定,始终遵循鲁迅论作家要顾及“全人”的见解,指出陶渊明有“飘飘然”的一面 , 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 , 这“悠然见南山”和“猛志固常在”是同一个人 , “倘有取舍,即非全人 , 再加抑扬,更离真实”(鲁迅语)。郭先生在讨论会上有一个总结性发言 , 就陶渊明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于当政者、对人民、对劳动的态度做了全面的分析 , 充分评价了其作品的价值和对后世的影响。这篇发言整理成文并刊登出来。 58 年写的文章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看去依然屹立,令人钦服。在郭先生的启示下,我也去翻看鲁迅的相关文章,鲁迅提到在陶渊明的全集中 , 有时却很摩登,那《闲情赋》中就有“愿在丝而为履 , 附素足以周旋”的句子,竟想摇身一变,化为“阿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读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 古人在我心目中遽然亲切鲜活起来。评论作家要顾及“全人”之说也就不是抽象的道理了。 至于李清照,在当时“左”的风气下 , 郭先生依然毫不含糊地对其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给予相当充分的评价,认为她不仅在宋代词人中独树一帜,在整个抒情诗领域中也是有地位的。她的作品感情饱满,朴素自然 , 哪怕是叠字叠句这种最体现人工的地方 , 也能做到不落痕迹。郭先生明确表示 , 所谓“现实主义”或者“浪漫主义”这类帽子于李清照都不相宜。说实在的 , 当时肯定李清照的艺术性是要顶住一定压力的,在《文学遗产》第 290 期上就有文章指责“某些人”重视李清照的艺术性而忽视了思想性 , 这“某些人”就包括郭先生。批评者把所谓思想性和艺术性捆绑在一起 , 要么不能欣赏李清照的艺术成就,要么为了肯定李词的艺术性而刻意拔高其思想性。针对此类批评 , 郭先生从李清照的身世遭际、时世变迁、具体作品出发进行了分析 , 指出“硬套”的方法只能得出牵强附会的结论,思想性和艺术性既有统一 , 也有矛盾 , 分析各种复杂的矛盾 , 正是文学批评的任务。从 59-61 年间,关于李清照,郭先生就有短论长文共三篇收入文集,足见他的关注和用力。而从郭先生的讲课和发言中 , 我们这些学生的艺术感受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呵护,不至于被完全钝化和粗砺化 ---- 我们都是喜爱李清照的呀;同时 , 我们也初步懂得了什么叫“分析”,面对文学现象以及社会生活现象必须具备的一种基本能力和方法。 其次,从郭先生学开阔了我们的眼界,领略了一种“史家”风度。上文说过 , 郭先生的课不是以“多多益善”的灌输为能事的 , 他用以拓宽学生知识疆界的办法是“比较”,在比较中见特色,在比较中见高低,横向比较、纵向比较 , 将平面化为立体,以时空构成坐标。对于一群刚刚进入大学的青年学子而言 , 文学作品是读过一些的 , 对作家也有些了解 , 但比较零碎和表浅,亟待提升和整合。比方说《庄子》的《庖丁解牛》是名篇 , 中学读过 ; 在大学课堂上自然用不着重复讲解,然而我们却知道了在先秦的其他著作里,也有这个解牛的故事,比如《管子·制分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都有取象于牛的故事,比较之下,可以见出虽则都有深于取象这一战国文章的共同特征,但其详略、精粗、生动传神程度差别很大。一经比较 , 高下立见。又比方说 , 关于唐宋八大家 , 过去我们仅从《师说》认识了韩愈,从《醉翁亭记》认识欧阳修 , 现在不仅了解了他们的主要作品,得窥“全人”,而且还由比较中深化了对他们的认识。正如郭先生所说 , 韩愈是杰出的散文家 , 古文运动承前启后的集大成者,但未必是很好的思想家和政治家。欧阳修对韩愈是十分推崇的 , 但对于韩愈在遭贬后所写缺乏骨气的《谢表》很表痛心 , 觉得无异于“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欧阳修则不然 , 身在谪贬之中,从不作“戚戚怨嗟”的文章,却大讲山水之乐。可见对于《醉翁亭记》不能孤立表浅地看作是文人寄情山水,其实蕴含着作者的志节。欧阳修是一个正直敢言开一代风气的大作家,于诗、词、文、赋都有突出成就,于经学、史学、金石之学都有独到见解,而且是个有胆有识,达于进退穷通之理的政治家。从比较中 , 我们看到韩愈是欧阳修的隔代前辈,而在为文为学为人诸方面,后者都超越了前者。 “比较”其实体现着一种“史”的意识 , 即面对一篇作品或一个作家,总要问一问它比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新的特色?从殷商之文的粗率质直,到西周《尚书》多训诫、《春秋》寓褒贬、《国语》记教诲,《左传》《战国策》的叙事完整富于辞采,各有特点。而特点之生 , 关乎作家,更关乎时代。《史记》是实录,却被称为谤书 , 大抵在专制政权下,敢说真话即算诽谤,可见“实录”之难得,《史记》也便成为“绝唱”,它充满了感愤不平之气,又称“无韵之离骚”。郭先生看重时代社会对作家的影响 , 但从来不赞成通史资料加文学现象那种“两张皮”的叙述,从来不把思想性艺术性分割为两大块来讲解。他最服膺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以为时代背景应包括社会状况、风俗世态,把时代特征、社会风尚、作家性情水乳交融地溶合在一起 , 这大约是鲁迅计划撰写的中国文学史中的一章。有关鲁迅对文学史和具体作家作品的许多精彩见解,贯穿在郭先生的教学中。在给我们这一届上课之前,郭先生曾奉派去匈牙利讲学一个时期,据说所讲的课程就是鲁迅。 关于开阔眼界指点门径,还有一件可记之事,那就是郭先生曾开“小灶”讲过《书目答问》。记得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困难时期”,系里为部分社会工作过多耽误课程的学生而设,有补课充电的性质,请郭先生来讲,每周一次 , 均在周末,持续约一个学期,我是认真听了的。现在想来 , 讲《书目答问》是郭先生的主张,该书也按经史子集分类 , 但所录相当部分为《四库》未有或其本子优于《四库》者。虽则是为初学者介绍必读而易得之书目,先生也是以史家眼光慎为选择的。 再次 , 郭先生也是文章家。如果以为先生史家风范高屋建瓴,不擅于赏析作品讲究文章那就错了。固然,郭先生的文章和著述数量也许并不太多 , 那是因为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 , 上课、面对学生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记得启功先生在世时曾不无幽默地说“我姓系不姓所”(系指中文系,所指古籍所),以彰其本职工作为教学 , 郭先生更是一辈子 “ 姓系 ” (当时中文“系”未曾升格为文学“院”),年复一年地教课,而且大量是本科生的课,郭先生是有经验老教授上第一线的突出代表,他的著述也围绕着教学 , 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和配套的《长编》都是为教学服务的,都考虑到学生的接受甚或自学的需要。这些著述也和前面提到他讲授的文学史课程一样有自身的特点,首尾贯通,瞻前顾后,点面兼顾,以简驭繁,无数青年学生和读者由此受益。 窃以为,在一定意义上 , 教基础课比上专题课更难 , 编写高水平的教材比结撰个人专著更难。因为后者可以回避自身不熟悉、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或领域,可以扬长避短;而前者则不能 , 必须面对所有基本的包括自己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 , 尤其要求胸中有全局 , 手下有分寸,取舍有依据。一个负责任的教师在课堂上不能只顾个人口味,写教材只想个人出彩,而使学生的知识残缺 , 先天不足。本来 , 以郭先生的学养和才华 , 他也许可以写出更多具有个人特色的著述,然而他却把人生岁月都奉献给了学生,给了教学。如今,在教学分科越来越细的情况下 , 能够从古到近把中国文学史课程教下来的教师大约很少了 , 能够尽心竭力面向本科生长期讲授基础课的教授也很难得了。在高校,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教授还少吗!笔者一点不反感而且倾心赞赏才气横溢个性独特的先生 , 却担心那些并无真才实学亦无敬业之心的教授“忽悠”我们的学生。 新时期以来,郭先生以极大精力倾注于《中国散文史》的著述,自八十年代上册出版至 1999 年底下册出齐,共上中下三册, 150 万字 , 历时十五年。他在《后记》中引先贤之言反求诸己 , 谦称 “ 天下之书 , 实未遍读 ; 习见之书 , 也未尽读 ” ;采铜于山 , 心向往之 , 而入山不深 , 以旧钱充铸,亦时有之。这实在是甘苦之言 , 历代散文,卷轶浩繁,边界模糊;要厘清脉络,提纲述要 , 诚非易事。究其实,郭先生对他书中涉及的所有作品都仔细通读过不止一遍 , 才谨慎下笔。新世纪以来,学人或有领异标新的独到之见 , 但公认郭著乃此一领域内最有参考价值的通史性著作。 我最爱读、也倍感亲切的是郭先生收在《古代文学探讨集》里的文章,此书 1981 年出版 , 里面像《东鲁春风,南华秋水》、《史家之笔 , 策士之辞》、《行云流水,姿态横生》那样带点随笔性的文章,从容洒脱,深入浅出;有关陶渊明、李清照、韩愈、欧阳修等作家论和文学史问题则带有更多的理论性 , 但一点也不枯燥 , 分析论证,引人入胜。除去著史,郭先生文章都不长,简约干净 , 辞少义丰,间有谐谑之笔。这样的文章,其实是颇有鲁迅风的。 郭先生从未教过我们如何写作,只不过心仪他的文章,仿效而已。有一次 , 大约也是六十年代初 , 系里组织大家写批判国际修正主义的文章,我写过一篇题为《恶鬼的眼泪》的短文 , 自以为费了心思,题目还是从鲁迅杂文里借来的 , 拿去给郭先生看 , 他说太艰涩,别人看不明白。这让我多少悟得了功夫不到 , 刻意求之 , 欲速不达。 复次 , 郭先生还是书家。郭先生的字和启先生颇有几分相近,但更为瘦劲,上课时书写在黑板上那粉笔字真是洒脱漂亮之至。彼时百余人上大课,女生喜欢往前坐,自己有一半是为了那赏心悦目的板书。那时节,启先生的名气未响,当年也没有求墨宝的风气,所以无论是启先生还是郭先生 , 都没有向他们求过字。到了九十年代之初,我得到郭先生写的一幅手卷 , 是苏轼《定风波》词中的句子 ,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是他喜爱的作家,手卷未裱,收藏至今。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在郭先生学问成熟精力未减之际,忽然学校让他退休了。之前 , 听说博士导师第一批嫌他年龄小 , 第二批又嫌他老了 , 真叫人哭笑不得。把博士导师当作职称也是“中国特色”,成为教授之上生出的又一个阶层,名分待遇都高人一筹,不和国际接轨。倘若排除非学术因素,在北师大中文系郭先生排在前列理所当然,这是我们众多局外人的共识,常觉耿耿以至愤愤。对此,郭先生本人看得很淡,他所写的东坡词句也许可以照见他的心境。他也从不参加任何博士论文的答辩。 上世纪因为住在校园里 , 所以常能碰到郭先生 , 不必登门 , 就可路遇,有时在菜市场甚至公交车上都会碰到。郭先生的生活起居其平朴简单无异于普通百姓。半个多世纪以来他的住房可谓“一成不变”,永远是那间容积有限被书塞满(早已溢出来充塞于其他居室)的屋子,只要一进此屋我脑际就立即浮现“审容膝之易安”的句子 , 室仅容膝一点也不夸张,先生则安之若素 , 来访者坐在行军床上 ( 已经堆满了书 , 遇来客要临时腾出一块坐处 ) ,先生坐在仅有的一张空椅上 ( 第二、三张椅子也早堆满了书 ) ,两人落坐膝盖几能相触。如果写字则要拉开折叠桌 , 那就只能站无处坐了。先生外出长期乘坐公交车 , 近年为了安全才改“打的”。自从我搬出校园,见到郭先生的机会就很少了,一年之中 , 大抵只有一两次或根本没有。 今年以来见过两次 , 一次在春节随同师大王宁教授和老同学张凤瑞 , 一次在九月初教师节前 , 我与外子同去 , 给先生照了相。看上去郭先生依旧清健,腰板挺直,腿脚利索。他每每戏称自己“老年痴呆”,记忆不如从前是事实 , 但许多往事依然清晰,比如春节那次他开玩笑说 , 他的两个研究生“一个李白 , 一个杜甫”(指 78 年入学的万光治和熊宪光 , 今为四川师大及西南师大教授,个性不同)。最近这次他告诉说曾摔过一交 , 但无碍,去原地“调查研究”因何摔倒,却无结果,自嘲是“书生之愚”;又说他少年时在河北玉田老家练过拳,颇有功底 , “本想习武的 , 哪知后来却弄了文!” 练拳之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想来郭先生行动轻捷尤其是他的书法至今劲道不衰 , 与臂腕有力、关节灵活大有关系。文武之说 , 是他的自我调侃。 告辞出来,心中唯愿先生清健如昨、幽默如常。 写于 2009 年教师节 ---- 国庆节 ( 载于《文史知识》 2010 年第 1 期第 105-111 页 )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2200 ************************88   郭预衡,教授。直隶(今 河北 ) 玉田 人。 1920 年 11 月生, 1955 年加入 中国共产党 。 1945 年毕业于北平 辅仁大学 国文系, 1947 年又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史学研究所。建国后,历任辅仁大学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中文系副主任、古籍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市文艺学会第一、二届副会长。擅于古代散文的研究。与 刘盼遂 共同主编《中国历代散文选》,著有《古代文学探讨集》、《中国散文史》、《历代散文丛谈》等。《中国散文史》(上册)曾获北京市第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 1991 年);《中国散文史》(上、中、下)曾获华东地区古籍优秀图书一等奖( 2001 年),又曾获北京市教育教学成果(高等教育)一等奖( 2001 年)。《中国古代文学史》曾获华东地区优秀图书特等奖( 2000 年)。 http://baike.baidu.com/view/315883.htm?fr=ala0_1 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350248 附怀念郭预衡先生博文中相关文章和报道 : * 读采访郭预衡先生报道有感,黄安年的博客, 2009 年 11 月 23 日(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73122 ) * 教师节前看望郭预衡、聂石樵、邓魁英老师,黄安年的博客, 2009 年 9 月 4 日(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53302 ) * 沉痛悼念著名学者郭预衡先生 图 6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5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0248 * 有感于“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7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078 * 缘何德高望重的知名学者郭预衡先生既非“博导”也非“资深”教授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8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174 * 郭预衡先生的几幅照片 图 4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9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237 * 弘扬郭预衡先生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9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342 * 建议开辟思念郭预衡先生的网站专栏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1 日发布 http:// * 郭预衡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 图 9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0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725 * 转发 : 陈鸿彝教授悼念郭预衡先生的挽联和在学术交流网的留言 黄安年转发陈鸿彝教授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3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2779 * 推荐学术交流网上悼念郭预衡先生文章和挽联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7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3918 * 受权发布:启蒙发昧念师恩 ------- 敬悼郭预衡先生 吕启祥(中国艺术研究院) 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9 月 23 日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66045 * 怀念恩师二三事 黄安年推荐熊宪光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9 月 7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60277 * 郭预衡主编《中国古代文学简史》提要 图 17 黄安年辑 郭预衡主编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0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770 * 《中国历代散文选》提要 图 32 黄安年辑 刘盼遂 郭预衡主编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0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1787 * 郭预衡主编 《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提要(一)图 26 黄安年辑 郭预衡主编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1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2057 * 郭预衡主编 《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提要(二)图 25 黄安年辑 郭预衡主编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1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2063 * 郭预衡主编 《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提要(三)图 20 黄安年辑 郭预衡主编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1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2073 * 郭预衡著《中国散文史》提要 图 30 黄安年辑 郭预衡著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2 日发布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2362 * 启蒙发昧念师恩 ------ 敬悼郭预衡先生 图 9 受权发布吕启祥(中国艺术研究院)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1 年 2 月 2 日发布 http://bbs.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409787
个人分类: 学术问题评论(07-11)|2414 次阅读|0 个评论
郭预衡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
黄安年 2010-8-10 17:53
郭预衡先生我们永远怀念您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10 日发布 今天上午我们敬爱的老师郭预衡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殡仪馆兰花厅举行。数以百计的白发学生前往和先生见上最后一面 , 我的老伴也在白发学生行列之中。这两天不断有半个世纪前的老同学来电话怀念先生 , 也有记者来电话采访要求撰写纪念文章。今年一月 , 《文史知识》第一期发表了老吕的文章《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文章发表后的一段时间 , 郭先生并未看到,后来老吕到先生家谈起此事,并将杂志送上 , 这是先生生前看到的文章,本想到今年 11 月先生 90 诞辰时再来看望老人家,没想到竟在八宝山向先生告别。 今天我不能分身前来和向先生作最后的告别,老吕代表我向先生深深地三鞠躬 , 先生 , 您一路走好 , 您是我们学术和教育工作的骄傲和榜样,您给我们留下的丰厚治学和做人的遗产,激励我们的余生为学术和教育事业无私奉献。 附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010 年 8 月 6 日撰写的《郭预衡先生生平及学术成就简介》,这份 2000 多字的简介中对于媒体热炒的 1977 年高考作文命题人并未提及,表明媒体的宣传和学术评价的明显差别。 几幅照片是吕启祥即时拍摄的。其中有文学院敬献的挽联 : 著作等身学林泰斗今余几 桃李满蹊师道楷模后有谁 **************************8 郭预衡先生遗体告别仪式 百名白发学生送恩师 2010 年 08 月 10 日 15:07:57  来源: 北京晚报 去世前一周 90 岁的郭预衡还在编写《中国散文史》   今天上午 10 时,著名文学史家、中国古代散文学会前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郭预衡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殡仪馆兰花厅举行。郭预衡教授 8 月 4 日晚 10 时 57 分在北京逝世,享年 90 岁。 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但 1977 年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作文题,那个时代的人恐怕终生难忘,那就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出这个题目的人,正是郭预衡教授。   百名白发学生送恩师   今天上午 9 时,人潮涌动的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前,前来悼念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举行郭预衡遗体告别仪式的兰花厅,因为在兰花厅的门口有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里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足足有上百人。这些老者多是郭老生前的学生,郭预衡先生从教半个多世纪,弟子近万,他的学生如今不少也年过八旬。 83 岁的林横方老人告诉记者,由于腿脚不便,他已多年未出过家门,今天为了赶来见恩师最后一面,花了 3 个多小时坐公交来到这里。   刘忠敏教授是郭老 1950 年在辅仁中学任教时的学生,如今 80 岁高龄的他,也是北师大生物系的一名教授。刘忠敏回忆说: 3 个月前,我在学校里见到老师,师母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我笑着对他说,您要活到 100 岁啊!当时郭老笑着回答他说,我努力,我努力。在刘忠敏的眼中,郭老是个一辈子都在做学问的人,即使在去世前一个礼拜,他还在编写《中国散文史》。郭老家中布置得非常简单,屋里最多的物件就是书。地上、桌上、门边儿全都是书,睡觉的时候从满床的书堆中挖个洞,才能把自个儿放进去。郭老的侄女告诉记者,家中书实在太多了,没法儿整理,更别想送人或者卖掉。   一生低调不提重病   上午 10 时,遗体告别仪式开始。告别大厅布置得简单而肃穆,黑色的布幕上高挂沉痛悼念郭预衡教授。郭老的亲朋好友以及生前学生缓缓步入灵堂,向郭老深深地三鞠躬。郭老是由于膀胱癌导致肾衰竭和心衰竭去世的。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他身患癌症,就连住院都瞒着大家。郭老生前同事陈先生告诉记者,郭老一生低调,他从教近半个世纪,也只是普通的教授,名衔中既非博导也非资深教授。郭老去世后,由于家人的低调处理,就连同住一栋楼的不少邻居也不知道郭老先生已仙逝,他的很多学生,都是从新闻中才得知他去世的消息。   学生撰文网上寄哀思   一方一寸皆天堂,一香一纸同分享,一花一草齐守望,一酒一歌慰安详,一笔一画写哀伤,一点一滴记心上。郭预衡先生的友人在网上为他设置了灵堂,不少郭老生前的学生在网上撰文写下对恩师的回忆。   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熊宪光发帖说,他于 1978 年考入先生门下为弟子,郭老治学严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回忆说, 2000 年,一场研讨会在北师大举行, 100 多位专家学者一起庆贺郭预衡八十华诞,会上郭老应邀发言,他没有谈自己的学术成就,而是说出自己在《中国散文史》中的一个人名之误,为了纠正这一讹误,他还撰文在杂志上反省错误。   十余年前,郭老曾撰《做人和做学问》一文检讨平生,说自己少年时期,有十几年太幼稚;青年时期,有十几年太骄傲;中年以后,直到如今,又有几十年太糊涂。今天,不少人将这句话抄写在了给郭老的留言簿上。还有人将挽联上悼念郭老的话也一一抄写好,我听说《北京晚报》登出了郭老的文章,昨天跑去图书馆抄报纸,抄到一半图书馆要下班了,我看着被收走的报纸,眼泪就这么下来了。一位 78 岁的老人说道。(记者宋玮) http://news.xinhuanet.com/edu/2010-08/10/c_12429937.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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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扬郭预衡先生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
黄安年 2010-8-9 15:14
弘扬郭预衡先生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9 日发布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 , 学术上的浮躁、浮夸、浮皮潦草的浮肿病已经危在旦夕,发展学术教育事业,现在缺少的不是金钱、不是规划、不是口号、不是博导和资深教授,不是媒体精心打造的学术明星,也不是管理官员,而是缺少真正有着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的人才。 我们不妨扪心自问 , 现在我们的学术工作者中真正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的究竟有多少人 , 又占多大的比例 ? 笔者遇到在职的学者中经常说道的是 : 忙。究竟忙什么 ? 忙应酬,忙项目,但真正忙治学的恐怕很少、很少。整个学术教育工作就被量化学术的指挥棒忙得团团转 , 愿意严谨治学、潜心治学者也身不由己,被忙于其他了。 我们需要一大批像郭预衡先生那样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的学者,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在教师节时也号召广大教师学者要严谨治学、潜心治学,郭预衡先生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正是值得我们认真的学习、效仿和发扬的。 在郭预衡先生生前 , 我们的教育和学术主管当局不知处出于什么考虑很少宣扬郭预衡先生的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精神,那么现在是时候了 , 是检验当局是否真的愿意倡导严谨治学、潜心治学的典型时候了。 附: ************************* 读采访郭预衡先生报道有感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09 年 11 月 23 日发布 一个学校办得好不好 , 关键是看这所学校有没有一批深受广大同学喜爱并深刻影响学生的教师 , 年近 90 高龄的北师大文学院教授郭预衡先生就是这样的教师 , 他是北师大的宝贵财富,也是北师大的骄傲。尽管他不是博导(开始评博导时说他年龄太小 , 后来再评博导时又说他年龄太大),也不是资深教授(在评资深教授时说他过了年龄规定的坎),更不是当红有着各种头衔的师大明星教师(我们的校报已经很少提到他),在众多的退休教师中 , 郭先生同样是被边缘化的一员 , 但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永远的资深教星。 今年 10 月 30 日北京师范大学校报在不显眼的位置报道了一篇对于郭预衡先生的采访《郭预衡:恒久不变的师大学风》。报道中首先披露了郭先生师从文史大家的情况 , 他说 : 1941 年,我考入辅仁大学国文系。当年读书时,曾受业于几位文史大师。其中,余嘉锡先生讲目录学,沈兼士先生讲《说文解字》,赵万里先生讲校勘学,刘盼遂先生讲经学历史,顾随先生讲诗,孙人和先生讲词,孙楷第先生讲中国小说史,储皖峰先生讲中国文学史。 1945 年我毕业后,留校担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跟从余嘉锡先生学目录学,同时考取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的史学研究生,学史源考据之学。我本来不想考研,那时还没有今人所追求的学位观念。一位留过洋的老师让我考,我就考了。考时也不甚在意,四题只答了两题。其后上课,陈先生问我:为什么只答两题?我说:只会答两题。陈先生说:两题最多只能给你五十分,但我给你七十分。文章好,可以中举!我做史学研究生,就是这样被破格录取的。 1947 年我研究生毕业, 1950 年开始任辅仁大学讲师。 1952 年全国院系调整后,辅仁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合并,我就来北师大讲课了。师大中文系历史上名师荟萃,学生也有刻苦学习、认真做学问的学风传统,这一直没有变。希望以后能够继续保持并发扬。 郭先生平日很少谈到自己当年师从文史大家的情况 , 我这才知道他是陈垣先生破格录取的史学研究生。我们现在的校报往往第一位是为宣扬学校党政领导的政绩服务 , 第二位是为宣扬当红教星服务 , 对学校教学和研究有着持久影响力的教师尤其是老教师关注却很少,郭先生为人低调、潜治心学,现在看到这篇报道自然感到亲切 , 虽然不显眼但我看到了 , 并印在我心中。 对于蜚声学界的《中国散文史,郭先生是这么说的 : 《中国散文史》是国家社科七五规划项目,完成于 90 年代后期。但早在 60 年代初,我就开始构思和动笔了。当时我和刘盼遂先生共同主编了一套文科教材《中国历代散文选》,同时便已经开始思考中国散文的传统问题,并发表了几篇探讨汉语文章传统特点的论文,诸如《千古文章重白描》、《略谈我国的散文传统》等,都写于 1961 年。这时有出版社的同志看到这些文章,很感兴趣,曾约定撰写一本《中国散文简史》。但文革风暴骤起,没能继续写下去。重新动笔,已是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期。从探讨汉语文章的传统特点,到论述历代文章的发展演变,我先后发表论文 20 多篇,后来辑为《历代散文丛谈》。其中主要的一篇《精神解放和文章的变迁》,写于 1979 年,已含有构思《中国散文史》的基本观点。从 80 年代初到 90 年代末,我力图排除诸多干扰,潜心撰写《中国散文史》。先后于 1986 、 1993 、 1999 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上、中、下三册, 2000 年又出版了整套精装本。现在我对《中国散文史》还打算做些补充。有些失误,也要改正。与此同时,也在别的领域开始探索,刚刚起步,还无话可说。 用十年磨一剑来形容先生的治学是不够的 , 先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在当今浮躁的学术空气下 , 尤其难能可贵。 什么叫治学,我们该怎样治学,郭先生以自己的身体力行为我们树立了榜样,这样的榜样,我们宣传得太少了 , 当代的年轻人也知之甚少。 附报道 , 另有影印照片 幅。 ******************************************* 北京师范大学校报电子版北京师范大学 第 225 期 (2009-10-30) 第 01 版 : 郭预衡:恒久不变的师大学风  问:您是如何与北师大结缘的?   郭预衡: 1941 年,我考入辅仁大学国文系。当年读书时,曾受业于几位文史大师。其中,余嘉锡先生讲目录学,沈兼士先生讲《说文解字》,赵万里先生讲校勘学,刘盼遂先生讲经学历史,顾随先生讲诗,孙人和先生讲词,孙楷第先生讲中国小说史,储皖峰先生讲中国文学史。 1945 年我毕业后,留校担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跟从余嘉锡先生学目录学,同时考取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的史学研究生,学史源考据之学。我本来不想考研,那时还没有今人所追求的学位观念。一位留过洋的老师让我考,我就考了。考时也不甚在意,四题只答了两题。其后上课,陈先生问我:为什么只答两题?我说:只会答两题。陈先生说:两题最多只能给你五十分,但我给你七十分。文章好,可以中举!我做史学研究生,就是这样被破格录取的。 1947 年我研究生毕业, 1950 年开始任辅仁大学讲师。 1952 年全国院系调整后,辅仁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合并,我就来北师大讲课了。师大中文系历史上名师荟萃,学生也有刻苦学习、认真做学问的学风传统,这一直没有变。希望以后能够继续保持并发扬。   问:您师从余嘉锡先生、陈垣先生做研究,具体是怎样开展研究工作的?   郭预衡:余先生是著名文史专家、目录学大师。当年,他正在修改、补充《四库提要辨证》的子部和集部。按照余老的治学路数,我一一涉猎子部、集部诸书,并替他查类书,校《世说新语》。当时先生的工作室,位于辅仁旧址图书馆书库的旁边,借书还书都很方便。在一个时期里,学校的图书馆,几乎成了我的个人图书馆。遨游书海,博览群籍,为我打下了一些学问功底。   陈垣先生教我们研究生,让我们一字一句地读顾炎武的《日知录》,然后校勘、写笔记,并从中找出错误,写成短文。这种学术训练,让我终生难忘。   问:您称自己平生为学,服膺鲁迅,为什么这么说呢?   郭预衡:上个世纪 50 年代,我被派往匈牙利讲学两年多。这使我避开了国内连绵不断的政治运动,得以集中时间读书、学习、从事学术研究。当时我从我国驻匈大使馆借来一整套《鲁迅全集》,认真研读,获益极大。当时本来是把鲁迅当做五四时期的一位大作家来读他的著作的。这次通读鲁迅著作,我发现(下转第二版) 鲁迅不仅是作家,也是学人,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学人。同自己见过的学人相比,鲁迅似是学人之中的异端、学林之外的学人。平生为学,服膺鲁迅,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问:您是什么时侯入党的?能和我们谈谈入党时候的情形吗?   郭预衡:北京解放前夕,我已经和地下党员有所接触,组织上吸收我参加了革命理论学习。 1949 年北京解放,我一直和党组织保持联系,被组织列为考察对象, 1952 年全国院系调整,辅仁大学与北京师范大学合并,我成为北京师范大学的教师,并于 1955 年正式被组织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我来师大本来是教授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在教学改革中,我开始学习新的理论和知识,后又因工作需要,准备讲授中国现代文学史。按当时的初步计划,就从五四时期的几个大作家的著作开始讲起。   问:您的著作《中国散文史》蜚声学界,被钟敬文先生誉为散文有史,创建首推君,能给我们简单谈谈创作的始末么?   郭预衡:《中国散文史》是国家社科七五规划项目,完成于 90 年代后期。但早在 60 年代初,我就开始构思和动笔了。当时我和刘盼遂先生共同主编了一套文科教材《中国历代散文选》,同时便已经开始思考中国散文的传统问题,并发表了几篇探讨汉语文章传统特点的论文,诸如《千古文章重白描》、《略谈我国的散文传统》等,都写于 1961 年。这时有出版社的同志看到这些文章,很感兴趣,曾约定撰写一本《中国散文简史》。但文革风暴骤起,没能继续写下去。重新动笔,已是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期。从探讨汉语文章的传统特点,到论述历代文章的发展演变,我先后发表论文 20 多篇,后来辑为《历代散文丛谈》。其中主要的一篇《精神解放和文章的变迁》,写于 1979 年,已含有构思《中国散文史》的基本观点。从 80 年代初到 90 年代末,我力图排除诸多干扰,潜心撰写《中国散文史》。先后于 1986 、 1993 、 1999 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上、中、下三册, 2000 年又出版了整套精装本。现在我对《中国散文史》还打算做些补充。有些失误,也要改正。与此同时,也在别的领域开始探索,刚刚起步,还无话可说。   问:您对现在的年轻人治学有什么建议?   郭预衡:现在的青年人读书,尤其是学习中国文史的年轻人,我主张首先读史、治史。鲁迅说过:一治史学,就可以知道许多古已有之的事。这是很重要的。 ( http://news.bnu.edu.cn ) http://news.bnu.edu.cn/Anniversary/qinli/200911/17233.html 本文引用地址: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7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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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预衡先生的几幅照片
黄安年 2010-8-9 09:01
郭预衡先生的几幅照片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9 日发布 我们敬重的郭预衡先生 8 月 4 日深夜走了 , 这两天 , 启祥翻找和先生在一起时的照片 , 除了已经公布的外 , 这里还有几幅。 一幅是纪念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的与会代表合影,该会于 1983 年 11 月 23-28 日在南京举行。照片中前排就座第 5 人是郭预衡先生。 一幅是 1996 年 2 月 7 日拍摄于郭先生家中。 一幅是 2002 年 9 月北京师范大学校庆 100 周年校友返校日 , 郭先生与 1957 级中文系部分同学合影。 一幅是 2005 年 9 月 3 日在陆宗达先生诞辰 100 周年纪念会暨中国语言文字学学术讨论会上的合影,前排就座第 5 人是郭先生 , 第 6 位是杨敏如先生 , 第 4 人是王梓坤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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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何德高望重的知名学者郭预衡先生既非“博导”也非“资深”教授
热度 1 黄安年 2010-8-8 23:13
缘何德高望重的知名学者郭预衡先生既非博导也非资深教授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8 日发布 在我们的博导和资深教授评定中 , 年龄是个重要的制约因素,如果在人事组织部门组织的评定时期,经过人为测算的年龄硬规定不达标 , 即使你学术水平再怎么高 , 也是要被排除在外的,据说这是为了公平。一旦认定了博导和资深教授身份 , 人们则无需检验他的真实学术水平 , 只需要亮明是否博导和资深的身份 , 就可以区别对待并得出博导水平高出教授一块 , 资深水平又高出博导一截的奇怪结论了。不然为何媒体和某些人还乐此不疲地要特别亮明是否博导和资深的身份呢? 在我们深切悼念郭先生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想起了三年前写的一篇文章,现在重新发布如下: 公认的资深教授缘何被北师大资深教授的评定拒之门外? 评《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的公正性 黄安年文 2007 年 6 月 23 日 ? (按:本文首发在学术交流网高等教育改革栏目 2007 年 6 月 22 日。) *************************************************** 北京师范大学长期以来以人文学科和教育学科见长。比如,在北师大文科教师中说起德高望重的郭预衡老教授,几乎无不受到师生的广泛推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郭先生是广大在职和退休教师心中是由衷敬佩的资深教授,尽管他没有资深教授的正式头衔,甚至年龄的捉弄使他也与博士生导师擦肩而过,而和他在同一教研室比他年龄小些和晚辈的同行具有博士生导师称号的教授已经是成群结队了。 7 年前,我在一篇谈及学术评奖中的年龄制约因素时就提到郭先生这个例子。文章说:有人说现在年龄是个宝,说的是现在年龄因素对于谋职、提升、离退休、下岗、住房都是个坎,是各个部门和单位为了不同的利益需要而经过精确测算后隆重推出的政策线。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在评最早两批博导时发生这样的怪事,一位在中国文学史等研究领域卓有成就的知名教授在第一次参评时被卡了下来,据说是年龄小了点;然而到第二次参评时又被除名,理由是年龄超过了。真是滑稽到家了!可见年龄真是个宝了。在这里学术水平显得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你抓得住难得的机遇,当需要你年龄小点的时候,你的年龄千万别过线,当需要你年龄不要太小的时候,你千万要达标。否则,职称、学科带头人、获奖、住房等就没有你的份,至于经济损失更是需要请统计学家来仔细算算的。其实最大损失还是这所学校和学术事业,因为是人为因素而不是学术因素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学术带头人,这是学校、学术事业的悲哀!(见黄安年:《学术评奖中的非学术因素》,收录于《学术权力与民主》第 363-364 页,鹭江出版社 2000 年 8 月,学术交流网 2002 年 4 月 22 日发布)。 现在《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的隆重推出,不幸又遇到了这种尴尬场面。一项经过仔细测算的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却人为地将广大教师心目中公认首推的资深教授郭预衡先生拒之门外。 前不久,北京师范大学领导决定于在职和离退休教授中评聘北京师范大学自主设立的最高学术岗位资深教授。在《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第六条资深教授评定条件中规定年龄不低于 62 岁(含)、不超过 80 周岁(含)的硬杠杠。学校 2007 年 4 月 28 日党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2007 年资深教授评定范围为至 2006 年 7 月 1 日年满 62 岁和 79 岁以下,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这样的年龄段规定显然排除了已经年届 85 岁的郭先生。目前北京师范大学享有资深教授称号、现在健在的只有两位,即何兹全先生和陶大镛先生,而已经去世的白寿彝、钟敬文、启功三位资深教授在北京师范大学网上的世纪名人栏目中可以找到。我印象中已故赵光贤先生也属资深教授行列,但不知何故,在学校的资深教授名单及世纪名人名单上却榜上无名。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北师大其后再也没有由学校认定或者评聘资深教授的事。 从学校的做法看,这次评聘重在那些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 62 岁以下的教授不在此列,换句话说此举是让已经退休和行将退休的资深教授可以不退休。暂行办法规定:第十一条 年满 80 周岁的资深教授由学校授予荣誉教授称号,不再履行学校资深教授的岗位职责,待遇不变。资深教授本人可申请退休。 笔者不解的问题是,既然这次重在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而除了上面提及的我校五六位文科资深教授外,一直再也没有评聘过,而目前 80 岁以上的著名教授硕果仅存可以扳着手指计算出来,为何现在评聘资深教授时将这些 80 岁以上的著名教授都排除在外呢? 《评定暂行办法》第四条规定资深教授每两年评定一次,既然如此,对于那些刚刚六七十岁的已经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来说,只要身体健康,能胜任正常的学科建设、科研和教学工作,以后的机会还很多,何必非要他们在这次申报竞争呢。《评定暂行办法》第十一条规定了年满 80 周岁的资深教授由学校授予荣誉教授称号,但是如果连申报资深教授的资格都没有谈何授予荣誉教授称号?因为只有是资深教授且年满 80 周岁,才有条件被授予荣誉教授称号。其实中国社科院评聘院士制度将荣誉院士计划单列的做法是值得借鉴的,就是说荣誉资深教授称号不占八名资深教授的评定名额,这样岂不两全其美。但是必须是荣誉资深教授称号而不是荣誉教授称号,这是因为现在的资深教授是和前面的五六位资深教授相衔接的。说句公道话,教授之是否资深,绝不是靠评聘出来的。教授的学术水平和业绩,同行、同事和学生自然心中有数,是不需要经过现在这样繁琐的甚至令人尴尬的评聘程序的。我们设想,真正首先具备资深教授的老先生,如果他自己不申报怎么办?难道他就不资深吗?我们是要广大教师心目中真正景仰的资深教授还是学校当局事前仔仔细细测评划定范围的资深教授呢?学校规定第二条资深教授评定坚持公正、公平、公开和高标准的原则,现在这样的年龄限制公正合理吗?如果真正具有高标准的著名教师不申报,这样评聘的结果算是高标准的资深教授吗? 说这份《评定暂行办法》不大公正,还不仅仅在人为的年龄限制上,以下一些做法也令人怀疑他的公正性: 第一,退休教授有申报权但没有对本单位其他申报人或被推荐人进行无记名投票的权利,这是不公正的。 学校规定具备条件的 2006 年 7 月 1 日年满 62 岁和 79 岁以下,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可以申报,但是又规定由院、系(所)全体在岗教授对本单位申报人或被推荐人进行无记名投票。就是说剥夺了退休教授的投票权。这里的所谓在岗教授是否包含临时返聘的教授,并未说明。我们现在从北师大历史学院提供的 2006 年 6 月印制的在职和退休教师名单可以看到,在职教授共 32 人,而退休教授已经达到 20 人,就是说约占全体历史学院教授名额的 40% ,这近 40% 的教授被剥夺了投票权,这能够说是公正吗? 第二,在资深教授评定条件中突出强化创建国家重点学科、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及获得的奖项的成绩,而忽视了虽无上述各项,学术造诣确实很深、广大教师公认的著名教授,这也是不大公正的。因为哪些国家重点学科、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及获得的奖项都有当时的特殊条件,有时它往往主要不是个人努力的结果。 第三,所谓入选条件之一是具有国家一级学术团体(在民政部或中国科协注册)的会长(理事长)及以上重要学术职务。的规定令人哭笑不得。所谓国家一级学术团体是什么意思?难道一级学科学术团体的会长(理事长) 就比二级学科学术团体的会长(理事长) 要高出一筹?更比三级学科学术团体的会长(理事长) 高出一大截?丝毫得不出这个结论了,这种规定对于被划定为二级、三级学科学术团体的会长(理事长)是很不公正的,是一种学术无知的表现。还有学术团体的会长(理事长)在学术团体中是主要负责人,难道还有什么及以上重要学术职务,请问这是什么职务?难道是荣誉会长(理事长)?我作为中国美国史研究会任职多年的副理事长兼秘书长,搞不清楚,这里说的及以上重要学术职务,是个什么职务,总不能将法人当作重要学术职务吧? 最令人不解的是,学校是党政不分还是党政明确分工呢?人们看到评聘资深教授的学术性、政策性很强,第四条 资深教授每两年评定一次,每届评定名额和学科设岗由学校党委常委会确定。第七条资深教授评定程序(七)评定工作组将正式候选人提交学校学术委员会会议评审。九,学校党委常委会对公示结果进行审议,决定资深教授聘任名单。这意味着学校的学术委员会的评审结果还得经由学校党委常委会来决定资深教授聘任名单。这样的做法合适吗?第十二条本办法由学校人才工作领导小组负责解释的规定看来是矛盾的,因为决定权在党委常委会,而解释权却在学校人才工作领导小组,这不是以子之矛攻自之盾、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 学校的规定第三条 资深教授岗位总量为学校专任教师规模的 1.5 %― 2% 。第四条资深教授每两年评定一次,每届评定名额和学科设岗由学校党委常委会确定。这似乎表明,学校领导是在走一步瞧一步。北京师范大学简介说现有专任教师 1400 余人,按照总量为学校专任教师规模的 1.5 %― 2% 。的说法测算资深教授岗位总量为 21-28 人,如果每次评 8 人,那么在 6 年后(即 2013 年)即第三、四次后,估计就会满员(如果没有因自然原因减员的话),那么到了 2015 年后又怎么办呢?再说现在的教授年龄普遍趋于年轻化,如果 35 岁是就获得教授职称,那么累计任职教授 20 年也才 55 岁,他们难道还要再等 7 年才能参评资深教授。显然为了防止寅吃卯粮,自然要尽可能往前挤了。 笔者还想提到,在时下学术不端行为愈演愈烈的情况下,规定必须明确写明,一旦发现个人或集体弄虚作假者则要取消当事人的永久申报权,并追究相关人的责任。 现在人们还在无法预料这将是一场怎样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战火早已点燃,有人说这个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本身就是各种利益集团和利益相关者争斗的产物。资深教授有吸引力,因为评上这样的最高学术岗位意味着终身制,如果以每年每月又学校支付 1 万人民币计算,则一年 12 万, 10 年 120 万。他们现在已经是有名有利的著名人们了,我们还需要再锦上添花吗?需要在高校教师中进一步扩大已经存在的差距吗? 写于 2007 年 6 月 22 日 附一:网上两份关于郭预衡教授的学术简历 ( 1 )郭预衡,教授。直隶(今河北)玉田人。 1920 年 11 月生, 1955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5 年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国文系, 1947 年又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史学研究所。建国后,历任辅仁大学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中文系副主任、古籍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市文艺学会第一、二届副会长。擅于古代散文的研究。与刘盼遂共同主编《中国历代散文选》,著有《古代文学探讨集》、《中国散文史》、《历代散文丛谈》等。《中国散文史》(上册)曾获北京市第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 1991 年);《中国散文史》(上、中、下)曾获华东地区古籍优秀图书一等奖( 2001 年),又曾获北京市教育教学成果(高等教育)一等奖( 2001 年)。《中国古代文学史》曾获华东地区优秀图书特等奖( 2000 年)。 ( http://baike.baidu.com/view/315883.htm ) ( 2 )熊宪光:郭预衡教授 : 成就卓著的文学史专家《高校理论战线》 2004 年第 8 期 郭预衡教授学有渊源 , 又自辟蹊径 , 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学术专长和学术风格 . 所著《中国散文史》 , 体大思精 , 标志着中国古代散文研究达到的最新高度 . 以长编、正编、简编配套 , 建构系列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 , 开拓创新 , 成就卓著 , 广受学人称誉 . 郭预衡教授为人为学 , 求实求真 , 学识渊博 , 著述宏富 , 体现了他鲜明的学术品格和独特的学术建树 . 寻绎他的治学之道、治史思想和学术成就 , 可以得到深刻的启示 . 附二 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评定暂行办法    为进一步加强我校人才队伍建设,充分发挥学术带头人领军作用,促进学校学科、教学和科研的发展,特制定本办法。   第一条 资深教授是北京师范大学自主设立的最高学术岗位。   第二条 资深教授评定坚持公正、公平、公开和高标准的原则。   第三条 资深教授岗位总量为学校专任教师规模的 1.5 %― 2% 。   第四条 资深教授每两年评定一次,每届评定名额和学科设岗由学校党委常委会确定。   第五条 资深教授评定范围为累计任教授职务 20 年以上的我校在册正式教师,不包括校外兼 职人员。   第六条 资深教授评定条件   (一)热爱祖国,拥护党的基本路线,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法律,坚持以马克思主 义指导教学和科研工作;   (二)身体健康,能胜任正常的学科建设、科研和教学工作,年龄不低于 62 岁(含)、不 超过 80 周岁(含);   (三)忠诚教育事业,在教书育人方面有突出表现,并得到广大师生拥戴;   (四)具备以下条件中的二条:    1 .在学校创建学科、专业过程中做出杰出贡献,作为学科第一带头人使所属学科创建为国 家重点学科,或作为主要组织者和主要学术带头人使所属学科创建为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    2 .以我校为第一完成单位、以第一完成人身份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一等奖及以上奖项、 国家优秀教材奖一等奖及以上奖项、国家级名师奖之一;    3 .以我校为第一完成单位、以第一完成人身份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含自然科学奖、发明 奖及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及以上奖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研究成果奖一等奖及以上奖项、中国 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奖一等奖及以上奖项、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奖特等奖之一;    4 .曾任国际科学理事会所属学术团体会长(理事长)或副会长(副理事长)、国家一级学 术团体(在民政部或中国科协注册)的会长(理事长)及以上重要学术职务。   第七条 资深教授评定程序   (一)学校成立评定工作组负责资深教授评定的组织工作。评定工作组由人事处、研究生 院、教务处、学科处、科技处、社科处等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组成。   (二)本人申报,院、系(所)推荐。本人准备申报材料,明确参与文科或理科评审。   (三)院、系(所)全体在岗教授对本单位申报人或被推荐人进行无记名投票。参加投票 人数不得少于本单位在岗教授总人数的三分之二,同意票数超过本单位在岗教授三分之二的为 通过。院、系(所)党、政负责人签署推荐意见。   (四)评定工作组根据评定条件审核推荐材料,确定有效候选人。   (五)学校学术委员会文科组、理科组分别对有效候选人进行无记名投票。各组参加投票 的委员人数不得少于本组委员总人数的三分之二;获得超过本组委员三分之二同意票的有效候 选人,按当年评定名额的两倍,根据得票数依次当选为初选候选人,满额为止。   (六)评定工作组聘请 7 名校外同行评审专家对初选候选人进行评审。文科评审专家要求至 少有三名为国内外著名高校资深教授或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包括荣誉学部委员);理科评审 专家要求至少有三名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或中国工程院院士。获得校外同行评审专家同意票数超 过投票人数三分之二的为正式候选人。   (七)评定工作组将正式候选人提交学校学术委员会会议评审。评审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 表决,参加投票人数不得少于学校学术委员会总人数的三分之二,同意票数超过学术委员会总 人数三分之二的为通过。评审结果须公示,公示期为一个月。   (八)人事关系在我校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和原资深教授直接聘任为资深 教授。   (九)学校党委常委会对公示结果进行审议,决定资深教授聘任名单。   (十)校长颁发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聘书。   第八条 资深教授评定过程严格实行回避制度,当年申报资深教授者及其亲属不能参加资深 教授的审核及评审工作。   第九条 资深教授职责   (一)引领优良学风,弘扬学术道德,营造良好学术氛围;   (二)担任学科建设、科研规划、队伍建设的咨询、顾问工作;   (三)承担一定的科研、本科生和研究生教学任务,培养后备人才,推动学科发展和队伍 建设;   (四)积极推动本学科的国际交流与合作。   第十条 为保证资深教授集中精力从事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工作,年满 65 周岁的资深教授, 不再担任学校各级行政职务,也不再担任学校各级学位委员会、聘任委员会、学术委员会以及 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   第十一条 年满 80 周岁的资深教授由学校授予荣誉教授称号,不再履行学校资深教授的岗位 职责,待遇不变。资深教授本人可申请退休。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按照国家相关 规定执行。   第十二条 本办法由学校人才工作领导小组负责解释,自公布之日起实施。   北京师范大学 2007 年资深教授评定实施意见   为保证 2007 年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评定工作的平稳实施,考虑到首次评定工作的具体情 况,经学校 2007 年 4 月 28 日党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一、 2007 年资深教授评定范围为至 2006 年 7 月 1 日年满 62 岁和 79 岁以下,累计任教授 20 年以 上、人文社会学科领域的我校在职和离退休教授;   二、资深教授的评定名额为 8 名;   三、各学科申报和推荐名额分配方案为:哲学、政治学、外国语言文学、管理学、经济学 和艺术学各 0 ― 1 人,教育学、心理学、中国语言文学和历史学各 1 ― 3 人。   学术交流网( www.anian.com ) / 高等教育改革 2007 年 6 月 22 日 附图为郭预衡教授(网上下载) 本文引用地址: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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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于“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
黄安年 2010-8-8 16:19
有感于 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7 日发布 一位真正的潜心研究的著名学者,特别是没有 官位和博导头衔、退休已久的学者,一位一贯低调,在电视和报刊极少露面的学者,一位并非公共知识分子身份不谋功利的学者,在社会上很多人并不熟悉他 , 是很正常的。在我国的现实学术生态 , 追逐功利的名利场中 , 官本位学术回会表现在方方面面,于是 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并不希奇。 在我国古典文学界,在北京师范大学有着百年以上历史且以文史著称的学术殿堂,如果说不熟悉他 , 如果低估了他的学术贡献和影响 , 那就是相当、相当的悲哀了。我们的学术评价标准存在不少非学术因素和误区,以职位高低和头衔甚至出头露面的曝光率来衡量就是一种非学术因素和评估误区。郭预衡先生既没有博导身份,也不是校方认定的资深教授,更没有官位,造成这种情况 , 据说恰恰和他评不逢时的年龄标准有关。他的弟子和学生现在是博导的已经数以二三位计,在中国古典文学和文学史领域,他的学术造诣和学术品德,在学界受到了普遍的尊崇。还在文革前 17 年时期郭先生就是又红又专的教师典型,迄今一直是人民教师和学术工作者的榜样。几十年来 , 郭先生默默无闻,潜心研究 , 淡泊名利、厚积薄发。现在郭先生走了 , 他留下的丰厚学术遗产和道德文章却是我们需要认真学习、研究、继承、发扬的。这不仅是对于郭先生个人 , 而是出于学术事业的敬重。 有评论说 : 郭先生在 1941 年进入辅仁大学国文系 , 曾受业于余嘉锡、沈兼士、赵万里、刘盼遂、孙楷第、顾随等文史大家。毕业后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治目录校勘之学 ; 同时被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破格录取为史学研究生。(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50248 ) 先生 学识渊博,著述宏富。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研究工作 六十余年 , 孜孜不倦地弘文励教,授业育人 ,成就卓著。其学有渊源,又自辟蹊径,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学术专长和学术风格。体现了他鲜明的学术品格和独特的学术建树,广受学人称誉。先生孜孜于学,至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值得注意的是,其著作大多出版于年届花甲之后。( 丰碑永在 典范长留 痛悼恩师郭预衡先生熊宪光 (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 http://www.annian.net/show.aspx?id=24992cid=20 ),自 1991-2007 年出版的著者有 19 部之多。其中就包括 一人之力,十九年之功完成的巨著《中国散文史》三大卷, 160 万字,被学界称为填补中国文学史研究的空白 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10/8/235703.shtm 某些掌握着学术和宣传权力的人,并没有真正认识到郭先生的学术贡献 , 没有充分发挥郭先生的学术领航人作用 , 更没有切实宣扬郭先生的为学和为人的崇高品质和情操,郭先生被事实上边缘化了 , 从这个角度讲很多人对郭先生并不熟悉在情理之中。 郭先生的主要学术贡献并非如媒体目前集中宣传的 1977 年高考作文命题人 , 依笔者之见 ,30 多年前的全国高考作文命题是很难强调和突出个人作用的 , 而且在当时以至以后的一段时间 , 一般人也难以知道究竟谁是第一命题人 , 让很多人熟悉他的难度恐怕相当的大。时下国学兴起往往靠的是媒体影视的推动力,像郭先生这样具有真才实学的学者并不能为媒体任意包装带来实惠,自然也难以因重国学引发人们对郭先生的古典文学学术造诣的关注, 对郭预衡先生熟悉起来。 看到科学网也转载了北京晚报这样的报道 , 我感到自然科学学术界编辑工作者恐怕也是对于郭先生的了解停留在 并不熟悉的层面上。看来,自然科学界和人文社会科学界的相互了解和沟通是很重要的。 附报道 : 文学史家郭预衡逝世 曾为恢复高考第一年作文命题 郭预衡教授 我国著名的文学史家、中国古代散文学会前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郭预衡 先生,因病于 2010 年 8 月 4 日晚 10 时 57 分在北京逝世,享年 90 岁。郭预衡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将于 8 月 10 日上午 10 时在八宝山殡仪馆兰花厅举行。 很多人对郭预衡先生并不熟悉,,但 1977 年 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作文题,那个时代的人恐怕终生难忘,那就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出这个题目的人,正是郭预衡教授。 郭预衡教授是直隶(今河北)玉田人。 1920 年 11 月生, 1955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5 年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国文系, 1947 年又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史学研究所。新中国成立后,历任辅仁大学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中文系副主任、古籍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市文艺学会第一、二届副会长。善于古代散文的研究。 郭先生称自己平生为学,服膺鲁迅,几十年来,他致力于中国文学史研究,其中很重要的思想武器就是鲁迅。郭预衡教授的文学史,史料扎实、宏富,史识不凡。他以一人之力,十九年之功完成的巨著《中国散文史》三大卷, 160 万字,被学界称为填补中国文学史研究的空白。 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10/8/235703.shtm 1977 年恢复高考作文命题者郭预衡去世 http://www.sina.com.cn 2010 年 08 月 06 日 14:23 法制晚报   本报讯 ( 记者 兰艺云 实习生 夏瑾 张有梅 ) 作文题《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至今让很多参加 1977 年恢复高考的人们记忆犹新。然而, 8 月 4 日 22 时 57 分,出题者郭预衡教授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   郭预衡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史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享年 90 岁。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郭老位于北师大的家中,楼房已经有些年头了,楼前的小花园和往常一样宁静。   记者轻轻地敲了敲郭老先生的家门,他的儿子开了门,眼睛里还有一些红血丝。   从门口向里面看去,家中无论是摆设还是装潢都十分简单朴素,就如老先生的为人一样。   家里的人都在忙碌着,屋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暗。由于家人的低调处理,就连同在一栋的居委会主任也不知道郭老先生去世的消息,记者也没有过多地打扰郭老的家人。   文学院院长张健语气沉重地告诉记者,郭老德高望重,对于他的离去,大家感到很难过。    8 月 10 日上午,将举行郭老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     ● 当年状元    喜欢开放式作文题希望老师一路走好   昨晚 10 时许,记者联系上了 1977 年北京高考状元刘学红,如今,她已是中青在线的总经理。    虽然没有见过郭老,但是一直以来都对他心存感激。 她说,当年她的高考作文不但得了高分,还登上了《人民日报》。   刘学红说,在很多年以前就听说了 1977 年北京考卷的作文命题老师,可是一直都没有去拜访,怕有些唐突。   谈起当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刘学红表示,自己非常喜欢这样的开放式题目,觉得出题老师跟她似乎有 心灵感应 ,很感谢老师让她能够出色地完成这次的作文。    希望老师能够一路走好,也希望他的家人节哀顺变。 刘学红说,她很想去参加郭老师的遗体告别仪式,可是由于公务在身要去外地,希望记者能够代为感谢老师。    ● 学生印象   踏实做学问一心一意钻文学    一代文学泰斗就这么陨落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赶上 郭教授的学生、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于翠玲觉得非常遗憾。   他回忆说,郭老为人诚恳,每年文学院都要举办老校友、老教授见面会,郭老年年都来。    今年七月份,我听说郭老病重,就赶去医院看望他老人家,那时候由于病痛折磨,郭老已经不认识人了。 于教授说,郭老知道大家都很忙,每次学生、同事去看他,他都诚挚地让大家打电话就好,不想耽误大家时间。    老先生对我们的期望是让中国文学世代相传。 于翠玲对郭老的印象就是踏实做学问,一心一意钻文学。    ● 郭预衡简介 ●    1920 年生,河北玉田人。 1945 年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国文系。长期从事中国文学史的教学和研究工作,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古代散文学会会长,主要著作有《古代文学探讨集》、《历代散文丛谈》、《中国散文史》等,并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 http://news.sina.com.cn/c/2010-08-06/14232084181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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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悼念著名学者郭预衡先生
黄安年 2010-8-5 15:27
沉痛悼念著名学者郭预衡先生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10 年 8 月 5 日发布 惊悉我们十分崇敬的老师郭预衡先生不幸于 2010 年 8 月 4 日深夜病逝于北京 262 医院,终年九十岁 (1920 年 11 月 2010 年 8 月 ) 。我们的心情极其悲痛,一时难以理清思绪。去年教师节前在郭先生家见到他的情景时刻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 先生走得太早了。先生的为人、为学是我们这些后学的学习楷模,先生是人民教师的光辉榜样,先生给我们留下的丰厚学术遗产值得我们认真的研究和继承。 下面重发吕启祥发表在《文史知识》今年 2010 年第 1 期上的文章,以表达我们的怀念之情。所附照片拍摄于 2009 年 9 月 3 日郭先生家书房中。最后一幅书法为先生所写。 ************************ 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 吕启祥文 面前翻开的是郭预衡先生的近著《中国散文史长篇》, 2007 年 10 月出版 , 上下两册九十四万字。较之时下市面上许多装帧豪华、印制精美的图书包括学术书 , 本书可谓平朴素淡,从封面到内容 , 有一股清爽之气和朴实之风。内封的作者介绍 , 寥寥数语 , 郭先生的头衔,仅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一个 , 简净明确 , 与流行的那些职务职称一大串再加荣誉功名一大堆的介绍比较 , 我以为繁富者反倒会相映失色。这样的简介与郭先生其人其书相一致 , 标举着一种风格,数十年来 , 一以贯之。 就在这个简介里 , 明白无误地写着郭先生 1920 年生,明年( 2010 )就是先生的九十整寿了 , 距郭先生给我们上课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作为郭先生教过的成千上万学生中的一个 , 近年来我很想写点什么 , 因为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年受教的某些片断反而清晰,内在的理路渐次悟得。近年郭先生说 : 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可不 , 我们这一届大多已七十开外 , 都已进入晚年 , 朝花倘若夕拾或将更有意味。虽有此想我却迟迟不能下笔,原因在于自忖并非写此类文章的称职之人,从未进入中国古代文学史专业的教学和研究之门。于今先生九十将届,我这个门外的学生是否可以而且应该写一点受教得益之点滴呢!思忖再三 , 终于贾勇提笔。盖因郭先生既是学者,更是教师 , 为数众多的学生不见得都治先生之学或教书 , 但不论从事何种工作均可从先生之教中获得滋育和润泽。况且我自 1957 年考进北师大中文系,一年级分量最重时数最多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就是郭先生执教,每周四节 , 持续约一年半 , 以后不断有机会听他讲课和发言 , 即此而言,说是郭先生的学生 , 绝非冒牌,亦非谬托。 郭先生在 1941 年进入辅仁大学国文系 , 曾受业于余嘉锡、沈兼士、赵万里、刘盼遂、孙楷第、顾随等文史大家。毕业后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治目录校勘之学 ; 同时被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破格录取为史学研究生。那时尚无今人所追求的学位观念 , 考时不甚在意,四题只答了两题。其后陈垣先生问及 , 并说 , 两题最多只能给你五十分 , 但我给你七十分 , 文章好 , 可以中举。 47 年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在辅仁大学、北京师大任教。对于日后刚踏进大学之门的本科生来说 , 得到郭先生这样的教师上课,是一种福分。 1957 年北京高等学校的氛围凡过来人当不会忘记,我们算幸运,秋季入学时反右高潮已过 , 但革命的批判的大环境依然笼罩。郭先生其时不到四十岁 , 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准老先生。难能可贵的是在那样的环境和气氛下 , 郭先生凭借他的学养和定力,很大程度上消减和弱化了对待文学遗产简单偏激机械划线的时弊,给了我们以相对健全的、富于启发性的文学史教育。今天想来 , 至少有以下数端值得回味和咀嚼。 首先,从郭先生讲课和讲座中所得的不单是或主要的不是知识 , 而是方法。讲课所涉及的作家作品文学现象纷纭多样难免淡忘,然而隐含其中的观察和分析问题的方法却贯穿始终 , 潜移默化,渗入人心。印象最深的是关于陶渊明和李清照这两个作家的讨论和讲评。其时学术环境虽稍为宽松,然而对古典遗产仍倡导愈是精华愈要批判之指针。选择这两位作家似有解剖麻雀的示范意义。陶渊明在一般人包括我们这些幼稚的青年学生心目中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田园诗人。当时有人批评他的消极退隐、或说是求官的终南捷径,《桃花园记》不过是乌托邦式的复古倒退;有人为了肯定田园诗,就强调他热爱劳动、同情人民。总之竭力想往现实主义或者反现实主义的模子上套。郭先生则始终坚持从作家作品的实际出发 , 采取了实事求是的分析态度 ,既不全盘肯定,也不轻易否定,始终遵循鲁迅论作家要顾及全人的见解,指出陶渊明有飘飘然的一面 , 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 , 这悠然见南山和猛志固常在是同一个人 , 倘有取舍,即非全人 , 再加抑扬,更离真实(鲁迅语)。郭先生在讨论会上有一个总结性发言 , 就陶渊明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于当政者、对人民、对劳动的态度做了全面的分析 , 充分评价了其作品的价值和对后世的影响。这篇发言整理成文并刊登出来。 58 年写的文章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看去依然屹立,令人钦服。在郭先生的启示下,我也去翻看鲁迅的相关文章,鲁迅提到在陶渊明的全集中 , 有时却很摩登,那《闲情赋》中就有愿在丝而为履 , 附素足以周旋的句子,竟想摇身一变,化为阿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读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 古人在我心目中遽然亲切鲜活起来。评论作家要顾及全人之说也就不是抽象的道理了。 至于李清照,在当时左的风气下 , 郭先生依然毫不含糊地对其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给予相当充分的评价,认为她不仅在宋代词人中独树一帜,在整个抒情诗领域中也是有地位的。她的作品感情饱满,朴素自然 , 哪怕是叠字叠句这种最体现人工的地方 , 也能做到不落痕迹。郭先生明确表示 , 所谓现实主义或者浪漫主义这类帽子于李清照都不相宜。说实在的 , 当时肯定李清照的艺术性是要顶住一定压力的,在《文学遗产》第 290 期上就有文章指责某些人重视李清照的艺术性而忽视了思想性 , 这某些人就包括郭先生。批评者把所谓思想性和艺术性捆绑在一起 , 要么不能欣赏李清照的艺术成就,要么为了肯定李词的艺术性而刻意拔高其思想性。针对此类批评 , 郭先生从李清照的身世遭际、时世变迁、具体作品出发进行了分析 , 指出硬套的方法只能得出牵强附会的结论,思想性和艺术性既有统一 , 也有矛盾 , 分析各种复杂的矛盾 , 正是文学批评的任务。从 59-61 年间,关于李清照,郭先生就有短论长文共三篇收入文集,足见他的关注和用力。而从郭先生的讲课和发言中 , 我们这些学生的艺术感受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呵护,不至于被完全钝化和粗砺化 ---- 我们都是喜爱李清照的呀;同时 , 我们也初步懂得了什么叫分析,面对文学现象以及社会生活现象必须具备的一种基本能力和方法。 其次,从郭先生学开阔了我们的眼界,领略了一种史家风度。上文说过 , 郭先生的课不是以多多益善的灌输为能事的 , 他用以拓宽学生知识疆界的办法是比较,在比较中见特色,在比较中见高低,横向比较、纵向比较 , 将平面化为立体,以时空构成坐标。对于一群刚刚进入大学的青年学子而言 , 文学作品是读过一些的 , 对作家也有些了解 , 但比较零碎和表浅,亟待提升和整合。比方说《庄子》的《庖丁解牛》是名篇 , 中学读过 ; 在大学课堂上自然用不着重复讲解,然而我们却知道了在先秦的其他著作里,也有这个解牛的故事,比如《管子制分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都有取象于牛的故事,比较之下,可以见出虽则都有深于取象这一战国文章的共同特征,但其详略、精粗、生动传神程度差别很大。一经比较 , 高下立见。又比方说 , 关于唐宋八大家 , 过去我们仅从《师说》认识了韩愈,从《醉翁亭记》认识欧阳修 , 现在不仅了解了他们的主要作品,得窥全人,而且还由比较中深化了对他们的认识。正如郭先生所说 , 韩愈是杰出的散文家 , 古文运动承前启后的集大成者,但未必是很好的思想家和政治家。欧阳修对韩愈是十分推崇的 , 但对于韩愈在遭贬后所写缺乏骨气的《谢表》很表痛心 , 觉得无异于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欧阳修则不然 , 身在谪贬之中,从不作戚戚怨嗟的文章,却大讲山水之乐。可见对于《醉翁亭记》不能孤立表浅地看作是文人寄情山水,其实蕴含着作者的志节。欧阳修是一个正直敢言开一代风气的大作家,于诗、词、文、赋都有突出成就,于经学、史学、金石之学都有独到见解,而且是个有胆有识,达于进退穷通之理的政治家。从比较中 , 我们看到韩愈是欧阳修的隔代前辈,而在为文为学为人诸方面,后者都超越了前者。 比较其实体现着一种史的意识 , 即面对一篇作品或一个作家,总要问一问它比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新的特色?从殷商之文的粗率质直,到西周《尚书》多训诫、《春秋》寓褒贬、《国语》记教诲,《左传》《战国策》的叙事完整富于辞采,各有特点。而特点之生 , 关乎作家,更关乎时代。《史记》是实录,却被称为谤书 , 大抵在专制政权下,敢说真话即算诽谤,可见实录之难得,《史记》也便成为绝唱,它充满了感愤不平之气,又称无韵之离骚。郭先生看重时代社会对作家的影响 , 但从来不赞成通史资料加文学现象那种两张皮的叙述,从来不把思想性艺术性分割为两大块来讲解。他最服膺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以为时代背景应包括社会状况、风俗世态,把时代特征、社会风尚、作家性情水乳交融地溶合在一起 , 这大约是鲁迅计划撰写的中国文学史中的一章。有关鲁迅对文学史和具体作家作品的许多精彩见解,贯穿在郭先生的教学中。在给我们这一届上课之前,郭先生曾奉派去匈牙利讲学一个时期,据说所讲的课程就是鲁迅。 关于开阔眼界指点门径,还有一件可记之事,那就是郭先生曾开小灶讲过《书目答问》。记得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困难时期,系里为部分社会工作过多耽误课程的学生而设,有补课充电的性质,请郭先生来讲,每周一次 , 均在周末,持续约一个学期,我是认真听了的。现在想来 , 讲《书目答问》是郭先生的主张,该书也按经史子集分类 , 但所录相当部分为《四库》未有或其本子优于《四库》者。虽则是为初学者介绍必读而易得之书目,先生也是以史家眼光慎为选择的。 再次 , 郭先生也是文章家。如果以为先生史家风范高屋建瓴,不擅于赏析作品讲究文章那就错了。固然,郭先生的文章和著述数量也许并不太多 , 那是因为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 , 上课、面对学生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记得启功先生在世时曾不无幽默地说我姓系不姓所(系指中文系,所指古籍所),以彰其本职工作为教学 , 郭先生更是一辈子 姓系 (当时中文系未曾升格为文学院),年复一年地教课,而且大量是本科生的课,郭先生是有经验老教授上第一线的突出代表,他的著述也围绕着教学 , 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和配套的《长编》都是为教学服务的,都考虑到学生的接受甚或自学的需要。这些著述也和前面提到他讲授的文学史课程一样有自身的特点,首尾贯通,瞻前顾后,点面兼顾,以简驭繁,无数青年学生和读者由此受益。 窃以为,在一定意义上 , 教基础课比上专题课更难 , 编写高水平的教材比结撰个人专著更难。因为后者可以回避自身不熟悉、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或领域,可以扬长避短;而前者则不能 , 必须面对所有基本的包括自己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 , 尤其要求胸中有全局 , 手下有分寸,取舍有依据。一个负责任的教师在课堂上不能只顾个人口味,写教材只想个人出彩,而使学生的知识残缺 , 先天不足。本来 , 以郭先生的学养和才华 , 他也许可以写出更多具有个人特色的著述,然而他却把人生岁月都奉献给了学生,给了教学。如今,在教学分科越来越细的情况下 , 能够从古到近把中国文学史课程教下来的教师大约很少了 , 能够尽心竭力面向本科生长期讲授基础课的教授也很难得了。在高校,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教授还少吗!笔者一点不反感而且倾心赞赏才气横溢个性独特的先生 , 却担心那些并无真才实学亦无敬业之心的教授忽悠我们的学生。 新时期以来,郭先生以极大精力倾注于《中国散文史》的著述,自八十年代上册出版至 1999 年底下册出齐,共上中下三册, 150 万字 , 历时十五年。他在《后记》中引先贤之言反求诸己 , 谦称 天下之书 , 实未遍读 ; 习见之书 , 也未尽读 ;采铜于山 , 心向往之 , 而入山不深 , 以旧钱充铸,亦时有之。这实在是甘苦之言 , 历代散文,卷轶浩繁,边界模糊;要厘清脉络,提纲述要 , 诚非易事。究其实,郭先生对他书中涉及的所有作品都仔细通读过不止一遍 , 才谨慎下笔。新世纪以来,学人或有领异标新的独到之见 , 但公认郭著乃此一领域内最有参考价值的通史性著作。 我最爱读、也倍感亲切的是郭先生收在《古代文学探讨集》里的文章,此书 1981 年出版 , 里面像《东鲁春风,南华秋水》、《史家之笔 , 策士之辞》、《行云流水,姿态横生》那样带点随笔性的文章,从容洒脱,深入浅出;有关陶渊明、李清照、韩愈、欧阳修等作家论和文学史问题则带有更多的理论性 , 但一点也不枯燥 , 分析论证,引人入胜。除去著史,郭先生文章都不长,简约干净 , 辞少义丰,间有谐谑之笔。这样的文章,其实是颇有鲁迅风的。 郭先生从未教过我们如何写作,只不过心仪他的文章,仿效而已。有一次 , 大约也是六十年代初 , 系里组织大家写批判国际修正主义的文章,我写过一篇题为《恶鬼的眼泪》的短文 , 自以为费了心思,题目还是从鲁迅杂文里借来的 , 拿去给郭先生看 , 他说太艰涩,别人看不明白。这让我多少悟得了功夫不到 , 刻意求之 , 欲速不达。 复次 , 郭先生还是书家。郭先生的字和启先生颇有几分相近,但更为瘦劲,上课时书写在黑板上那粉笔字真是洒脱漂亮之至。彼时百余人上大课,女生喜欢往前坐,自己有一半是为了那赏心悦目的板书。那时节,启先生的名气未响,当年也没有求墨宝的风气,所以无论是启先生还是郭先生 , 都没有向他们求过字。到了九十年代之初,我得到郭先生写的一幅手卷 , 是苏轼《定风波》词中的句子 ,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是他喜爱的作家,手卷未裱,收藏至今。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在郭先生学问成熟精力未减之际,忽然学校让他退休了。之前 , 听说博士导师第一批嫌他年龄小 , 第二批又嫌他老了 , 真叫人哭笑不得。把博士导师当作职称也是中国特色,成为教授之上生出的又一个阶层,名分待遇都高人一筹,不和国际接轨。倘若排除非学术因素,在北师大中文系郭先生排在前列理所当然,这是我们众多局外人的共识,常觉耿耿以至愤愤。对此,郭先生本人看得很淡,他所写的东坡词句也许可以照见他的心境。他也从不参加任何博士论文的答辩。 上世纪因为住在校园里 , 所以常能碰到郭先生 , 不必登门 , 就可路遇,有时在菜市场甚至公交车上都会碰到。郭先生的生活起居其平朴简单无异于普通百姓。半个多世纪以来他的住房可谓一成不变,永远是那间容积有限被书塞满(早已溢出来充塞于其他居室)的屋子,只要一进此屋我脑际就立即浮现审容膝之易安的句子 , 室仅容膝一点也不夸张,先生则安之若素 , 来访者坐在行军床上 ( 已经堆满了书 , 遇来客要临时腾出一块坐处 ) ,先生坐在仅有的一张空椅上 ( 第二、三张椅子也早堆满了书 ) ,两人落坐膝盖几能相触。如果写字则要拉开折叠桌 , 那就只能站无处坐了。先生外出长期乘坐公交车 , 近年为了安全才改打的。自从我搬出校园,见到郭先生的机会就很少了,一年之中 , 大抵只有一两次或根本没有。 今年以来见过两次 , 一次在春节随同师大王宁教授和老同学张凤瑞 , 一次在九月初教师节前 , 我与外子同去 , 给先生照了相。看上去郭先生依旧清健,腰板挺直,腿脚利索。他每每戏称自己老年痴呆,记忆不如从前是事实 , 但许多往事依然清晰,比如春节那次他开玩笑说 , 他的两个研究生一个李白 , 一个杜甫(指 78 年入学的万光治和熊宪光 , 今为四川师大及西南师大教授,个性不同)。最近这次他告诉说曾摔过一交 , 但无碍,去原地调查研究因何摔倒,却无结果,自嘲是书生之愚;又说他少年时在河北玉田老家练过拳,颇有功底 , 本想习武的 , 哪知后来却弄了文! 练拳之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想来郭先生行动轻捷尤其是他的书法至今劲道不衰 , 与臂腕有力、关节灵活大有关系。文武之说 , 是他的自我调侃。 告辞出来,心中唯愿先生清健如昨、幽默如常。 写于 2009 年教师节 ---- 国庆节 ( 载于《文史知识》 2010 年第 1 期第 105-111 页 )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282200 ************************88   郭预衡,教授。直隶(今 河北 ) 玉田 人。 1920 年 11 月生, 1955 年加入 中国共产党 。 1945 年毕业于北平 辅仁大学 国文系, 1947 年又毕业于北平辅仁大学史学研究所。建国后,历任辅仁大学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中文系副主任、古籍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市文艺学会第一、二届副会长。擅于古代散文的研究。与 刘盼遂 共同主编《中国历代散文选》,著有《古代文学探讨集》、《中国散文史》、《历代散文丛谈》等。《中国散文史》(上册)曾获北京市第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 1991 年);《中国散文史》(上、中、下)曾获华东地区古籍优秀图书一等奖( 2001 年),又曾获北京市教育教学成果(高等教育)一等奖( 2001 年)。《中国古代文学史》曾获华东地区优秀图书特等奖( 2000 年)。 http://baike.baidu.com/view/315883.htm?fr=ala0_1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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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权发表吕启祥文:润物无声---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
黄安年 2009-12-29 07:10
受权发表吕启祥文 : 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 吕启祥文 黄安年的博客 /2009 年 12 月 29 日发布 黄安年按 : 今年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郭预衡教授 90 华诞,这里发表的是《文史知识》 2010 年第 1 期上吕启祥的文章《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第 105-111 页),该杂志的封三刊有郭先生的近照和 2002 年先生为庆祝中华书局成立九十周年题词。以下是吕启祥文章全文。 ******************************* 润物无声 ---- 记受教于郭预衡先生之点点滴滴 吕启祥 面前翻开的是郭预衡先生的近著《中国散文史长篇》, 2007 年 10 月出版 , 上下两册 94 万字。较之时下市面上许多装帧豪华、印制精美的图书包括学术书 , 本书可谓平朴素淡,从封面到内容有一股清爽之气和朴实之风。内封的作者介绍寥寥数语 , 郭先生的头衔,仅有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一个 , 简净明确 , 与流行的那些职务职称一大串再加荣誉功名一大堆的介绍比较 , 我以为繁富者反倒会相映失色。这样的简介与郭先生其人其书相一致 , 标举着一种风格,数十年来 , 一以贯之。 就在这个简介里 , 明白无误地写着郭先生 1920 年生,明年( 2010 )就是先生的九十整寿了 , 距郭先生给我们上课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初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作为郭先生教过的成千上万学生中的一个 , 近年来我很想写点什么 , 因为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年受教的某些片断反而清晰,内在的理路渐次悟得。近年郭先生说 : 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了。可不 , 我们这一届大多已七十开外 , 都已进入晚年 , 朝花倘若夕拾或将更有意味。虽有此想我却迟迟不能下笔,原因在于自忖并非写此类文章的称职之人,从未进入中国古代文学史专业的教学和研究之门。于今先生九十将届,我这个门外的学生是否可以而且应该写一点受教得益之点滴呢?思忖再三 , 终于贾勇提笔。盖因郭先生既是学者,更是教师 , 为数众多的学生不见得都治先生之学或教书 , 但不论从事何种工作均可从先生之教中获得滋育和润泽。况且我自 1957 年考进北师大中文系,一年级分量最重时数最多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就是郭先生执教,每周四节 , 持续约一年半 , 以后不断有机会听他讲课和发言 , 即此而言,说是郭先生的学生 , 绝非冒牌,亦非谬托。 郭先生在 1941 年进入辅仁大学国文系 , 曾受业于余嘉锡、沈兼士、赵万里、刘盼遂、孙楷第、顾随等文史大家。毕业后任余嘉锡先生的助教,治目录学 ; 同时被史学大师陈垣先生破格录取为史学研究生。 1947 年毕业。之后就在辅仁大学、北京师大任教。对于刚踏进大学之门的本科生来说 , 得到郭先生这样的教师上课,是一种福分。 1957 年北京高等学校的氛围凡过来人当不会忘记,我们算幸运,秋季入学时反右高潮已过 , 但革命的批判的大环境依然笼罩。郭先生其时不到四十岁 , 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准老先生。难能可贵的是在那样的环境和气氛下 , 他凭借自己的学养和定力,很大程度上消减和弱化了对待文学遗产简单偏激机械划线的时弊,给了我们以相对健全的富于启发性的文学史教育。今天想来 , 至少有以下数端值得回味和咀嚼。 首先,从郭先生讲课和讲座中所得的不单是或主要的不是知识 , 而是方法。讲课所涉及的作家作品文学现象纷纭多样难免淡忘,然而隐含其中的观察和分析问题的方法却贯穿始终 , 潜移默化,渗入人心。印象最深的是关于陶渊明和李清照这两个作家的讨论和讲评。其时学术环境虽稍为宽松,然而对古典遗产仍倡导愈是精华愈要批判之指针。选择这两位作家似有解剖麻雀的示范意义。陶渊明在一般人包括我们这些幼稚的青年学生心目中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田园诗人。当时有人批评他的消极退隐、或说是求官的终南捷径,《桃花园记》不过是乌托邦式的复古倒退;有人为了肯定田园诗,就强调他热爱劳动、同情人民。总之竭力想往现实主义或者反现实主义的模子上套。郭先生则始终坚持从作家作品的实际出发 , 采取了实事求是的分析态度 ,既不全盘肯定,也不轻易否定,始终遵循鲁迅论作家要顾及全人的见解,指出陶渊明有飘飘然的一面 , 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 , 这悠然见南山和猛志固常在是同一个人 , 倘有取舍,即非全人 , 再加抑扬,更离真实。郭先生在讨论会上有一个总结性发言 , 就陶渊明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于当政者、对人民、对劳动的态度做了全面的分析 , 充分评价了其作品的价值和对后世的影响。这篇发言整理成文并刊登出来。 1958 年写的文章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看去依然屹立,令人钦服。在郭先生的启示下,我也去翻看鲁迅的相关文章,鲁迅提到在陶渊明的全集中 , 有时却很摩登,那《闲情赋》中就有愿在丝而为履 , 附素足以周旋的句子,竟想摇身一变,化为阿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读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 古人在我心目中遽然亲切鲜活起来。评论作家要顾及全人之说也就不是抽象的道理了。 至于李清照,在当时左的风气下 , 郭先生依然毫不含糊地对其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给予相当充分的评价,认为她不仅在宋代词人中独树一帜,在整个抒情诗领域中也是有地位的。她的作品感情饱满,朴素自然 , 哪怕是叠字叠句这种最体现人工的地方 , 也能做到不落痕迹。郭先生明确表示 , 所谓现实主义或者浪漫主义这类帽子于李清照都不相宜。说实在的 , 当时肯定李清照的艺术性是要顶住一定压力的,在《文学遗产》第 290 期上就有文章指责某些人重视李清照的艺术性而忽视了思想性 , 这某些人就包括郭先生。批评者把所谓思想性和艺术性捆绑在一起 , 要么不能欣赏李清照的艺术成就,要么为了肯定李词的艺术性而刻意拔高其思想性。针对此类批评 , 郭先生从李清照的身世遭际、时世变迁、具体作品出发进行了分析 , 指出硬套的方法只能得出牵强附会的结论,思想性和艺术性既有统一 , 也有矛盾 , 分析各种复杂的矛盾正是文学批评的任务。从 1959-1961 年间,关于李清照,郭先生就有短论长文共三篇收入文集,足见他的关注和用力。而从郭先生的讲课和发言中 , 我们这些学生的艺术感受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呵护,不至于被完全钝化和粗砺化 ---- 我们都是喜爱李清照的呀;同时 , 我们也初步懂得了什么叫分析,面对文学现象以及社会生活现象必须具备的一种基本能力和方法。 其次,从郭先生求学开阔了我们的眼界,领略了一种史家风度。上文说过 , 郭先生的课不是以多多益善的灌输为能事 , 他用以拓宽学生知识疆界的办法是比较,在比较中见特色,在比较中见高低,横向比较、纵向比较 , 将平面化为立体,以时空构成坐标。对于一群刚刚进入大学的青年学子而言 , 文学作品是读过一些的 , 对作家也有些了解 , 但比较零碎和表浅,亟待提升和整合。比方说《庄子》的《庖丁解牛》是名篇 , 中学读过 ; 在大学课堂上自然用不着重复讲解,然而我们却知道了在先秦的其他著作里,也有这个解牛的故事,比如《管子制分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都有取象于牛的故事,比较之下,可以见出虽则都有深于取象这一战国文章的共同特征,但其详略、精粗、生动传神程度差别很大。一经比较 , 高下立见。又比方说 , 关于唐宋八大家 , 过去我们仅从《师说》认识了韩愈,从《醉翁亭记》认识欧阳修 , 现在不仅了解了他们的主要作品,得窥全人,而且还由比较中深化了对他们的认识。正如郭先生所说 , 韩愈是杰出的散文家 , 古文运动承前启后的集大成者,但未必是很好的思想家和政治家。欧阳修对韩愈是十分推崇的 , 但对于韩愈在遭贬后所写缺乏骨气的《谢表》很表痛心 , 觉得无异于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欧阳修则不然 , 身在谪贬之中,从不作戚戚怨嗟的文章,却大讲山水之乐。可见对于《醉翁亭记》不能孤立表浅地看作是文人寄情山水,其实蕴含着作者的志节。欧阳修是一个正直敢言开一代风气的大作家,于诗、词、文、赋都有突出成就,于经学、史学、金石之学都有独到见解,而且是个有胆有识,达于进退穷通之理的政治家。从比较中 , 我们看到韩愈是欧阳修的隔代前辈,而在为文为学为人诸方面,后者都超越了前者。   比较其实体现着一种史的意识 , 即面对一篇作品或一个作家,总要问一问它比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新的特色?从殷商之文的粗率质直,到西周《尚书》多训诫、《春秋》寓褒贬、《国语》记教诲,《左传》《战国策》的叙事完整富于辞采,各有特点。而特点之生 , 关乎作家,更关乎时代。《史记》是实录,却被称为谤书 , 大抵在专制政权下,敢说真话即算诽谤,可见实录之难得,《史记》也便成为绝唱,它充满了感愤不平之气,又称无韵之离骚。郭先生看重时代社会对作家的影响 , 但从来不赞成通史资料加文学现象那种两张皮的叙述,从来不把思想性艺术性分割为两大块来讲解。他最服膺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以为时代背景应包括社会状况、风俗世态,把时代特征、社会风尚、作家性情水乳交融地溶合在一起 , 这大约是鲁迅计划撰写的中国文学史中的一章。有关鲁迅对文学史和具体作家作品的许多精彩见解,贯穿在郭先生的教学中。在给我们这一届上课之前,郭先生曾奉派去匈牙利讲学一个时期,据说所讲的课程就是鲁迅。   关于开阔眼界指点门径,还有一件可记之事,那就是郭先生曾开小灶讲过《书目答问》。记得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困难时期,系里为部分社会工作过多耽误课程的学生而设,有补课充电的性质,请郭先生来讲,每周一次 , 均在周末,持续约一个学期,我是认真听了的。现在想来 , 讲《书目答问》是郭先生的主张,该书也按经史子集分类 , 但所录相当部分为《四库》未有或其本子优于《四库》者。虽则是为初学者介绍必读而易得之书目,先生也是以史家眼光慎为选择的。   再次 , 郭先生也是文章家。如果以为先生史家风范高屋建瓴,不擅于赏析作品讲究文章那就错了。固然,郭先生的文章和著述数量也许并不太多 , 那是因为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 , 上课、面对学生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记得启功先生在世时曾不无幽默地说我姓系不姓所(系指中文系,所指古籍所),以彰其本职工作为教学 , 郭先生更是一辈子姓系(当时中文系未曾升格为文学院),年复一年地教课,而且大量是本科生的课,郭先生是有经验老教授上第一线的突出代表,他的著述也围绕着教学 , 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和配套的《长编》都是为教学服务的,都考虑到学生的接受甚或自学的需要。这些著述也和前面提到他讲授的文学史课程一样有自身的特点,首尾贯通,瞻前顾后,点面兼顾,以简驭繁,无数青年学生和读者由此受益。   窃以为,在一定意义上 , 教基础课比上专题课更难 , 编写高水平的教材比结撰个人专著更难。因为后者可以回避自身不熟悉、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或领域,可以扬长避短;而前者则不能 , 必须面对所有基本的包括自己不喜爱不擅长的问题 , 尤其要求胸中有全局 , 手下有分寸,取舍有依据。一个负责任的教师在课堂上不能只顾个人口味,写教材只想个人出彩,而使学生的知识残缺 , 先天不足。本来 , 以郭先生的学养和才华 , 他也许可以写出更多具有个人特色的著述,然而他却把人生岁月都奉献给了学生,奉献给了教学。如今,在教学分科越来越细的情况下 , 能够从古到近把中国文学史课程教下来的教师大约很少了 , 能够尽心竭力面向本科生长期讲授基础课的教授也很难得了。在高校,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的教授还少吗!笔者一点不反感而且倾心赞赏才气横溢个性独特的先生 , 却担心那些并无真才实学亦无敬业之心的教授忽悠我们的学生。   新时期以来,郭先生以极大精力倾注于《中国散文史》的著述,自 80 年代上册出版至 1999 年底下册出齐,共上中下三册, 150 万字 , 历时十五年。他在《后记》中引先贤之言反求诸己 , 谦称天下之书 , 实未遍读 ; 习见之书 , 也未尽读;采铜于山 , 心向往之 , 而入山不深 , 以旧钱充铸,亦时有之。这实在是甘苦之言 , 历代散文,卷轶浩繁,边界模糊;要厘清脉络,提纲述要 , 诚非易事。究其实,郭先生对他书中涉及的所有作品都仔细通读过不止一遍 , 才谨慎下笔。新世纪以来,学人或有领异标新的独到之见 , 但公认郭著乃此一领域内最有参考价值的通史性著作。   我最爱读、也倍感亲切的是郭先生收在《古代文学探讨集》里的文章,此书 1981 年出版 , 里面像《东鲁春风,南华秋水》、《史家之笔 , 策士之辞》、《行云流水,姿态横生》那样带点随笔性的文章,从容洒脱,深入浅出;有关陶渊明、李清照、韩愈、欧阳修等作家论和文学史问题则带有更多的理论性 , 但一点也不枯燥 , 分析论证,引人入胜。除去著史,郭先生文章都不长,简约干净 , 辞少意丰,间有谐谑之笔。这样的文章,其实是颇有鲁迅风的。   郭先生从未教过我们如何写作,只不过心仪他的文章,仿效而已。有一次 , 大约也是六十年代初 , 系里组织大家写批判国际修正主义的文章,我写过一篇题为《恶鬼的眼泪》的短文 , 自以为费了心思,题目还是从鲁迅杂文里借来的 , 拿去给郭先生看 , 他说太艰涩,别人看不明白。这让我多少悟得了功夫不到 , 刻意求之 , 欲速不达。   复次 , 郭先生还是书家。郭先生的字和启先生颇有几分相近,但更为瘦劲,上课时书写在黑板上那粉笔字真是洒脱漂亮之至。彼时百余人上大课,女生喜欢往前坐,自己有一半是为了那赏心悦目的板书。那时节,启先生的名气未响,当年也没有求墨宝的风气,所以无论是启先生还是郭先生 , 都没有向他们求过字。到了 90 年代之初,我得到郭先生写的一幅手卷 , 是苏轼《定风波》词中的句子 ,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是他喜爱的作家,手卷未裱,收藏至今。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在郭先生学问成熟精力未减之际,学校却让他退休了。之前 , 听说博士导师第一批嫌他年龄小 , 第二批又嫌他老了 , 真叫人哭笑不得。把博士导师当作职称也是中国特色,成为教授之上生出的又一个阶层,名分待遇都高人一筹,不和国际接轨。倘若排除非学术因素,在北师大中文系郭先生排在前列理所当然,这是我们众多局外人的共识,常觉耿耿以至愤愤。对此,郭先生本人看得很淡,他所写的东坡词句也许可以照见他的心境。他也从不参加任何博士论文的答辩。   上世纪因为住在校园里 , 所以常能碰到郭先生 , 不必登门 , 就可路遇,有时在菜市场甚至公交车上都会碰到。郭先生的生活起居其平朴简单无异于普通百姓。半个多世纪以来他的住房可谓一成不变,永远是那间容积有限被书塞满(早已溢出来充塞于其他居室)的屋子,只要一进此屋我脑际就立即浮现审容膝之易安的句子 , 室仅容膝一点也不夸张,先生则安之若素 , 来访者坐在行军床上 ( 已经堆满了书 , 遇来客要临时腾出一块坐处 ) ,先生坐在仅有的一张空椅上 ( 第二、三张椅子也早堆满了书 ) ,两人落坐膝盖几能相触。如果写字则要拉开折叠桌 , 那就只能站无处坐了。先生外出长期乘坐公交车 , 近年为了安全才改打的。自从我搬出校园,见到郭先生的机会就很少了,一年之中大抵只有一两次或根本没有。   今年以来见过两次 , 一次在春节随同师大王宁教授和老同学张凤瑞 , 一次在九月初教师节前 , 我与外子同去 , 给先生照了相。看上去郭先生依旧清健,腰板挺直,腿脚利索。他每每戏称自己老年痴呆,记忆不如从前是事实 , 但许多往事依然清晰,比如春节那次他开玩笑说 , 他的两个研究生一个李白 , 一个杜甫(指 1978 年入学的万光治和熊宪光 , 今为四川师大及西南师大教授,个性不同)。最近这次他告诉说曾摔过一交 , 但无碍,去原地调查研究因何摔倒,却无结果,自嘲是书生之愚;又说他少年时在河北玉田老家练过拳,颇有功底 , 本想习武的 , 哪知后来却弄了文! 练拳之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想来郭先生行动轻捷尤其是他的书法至今劲道不衰 , 与臂腕有力、关节灵活大有关系。文武之说 , 是他的自我调侃。   告辞出来,心中唯愿先生清健如昨、幽默如常。       写于 2009 年教师节 ---- 国庆节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
个人分类: 教育改革思考(07-11)|3595 次阅读|1 个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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