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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我的签名本

已有 2082 次阅读 2015-2-14 17:56 |个人分类:东鳞西爪|系统分类:人文社科|关键词:学者|文章来源:转载

我的签名本

■苏北

文汇读书周报,2014-11-28

我现在有不少签名本的书。王蒙的,黄裳的,黄永玉的;还有铁凝、舒婷、贾平凹、邓友梅、范用、李国文和王安忆等。当然汪曾祺的签名本我最多,手头有好几本———给这些书签名已经近二十年了。

签名本有什么用处呢?没有什么用处,只是一个纪念、一个记忆而已;或者有时会翻翻,见到那些手迹,会有一些感慨。当然,它也是有点文学趣味的。签名本的商业价值有多大?那是另一回事,我不是藏书爱好者,对书的商业价值,一窍不通。

倒是有的签名本,颇能研究出一些书之外的微妙信息,或者能看出一些签名者的性格、趣味、为人和脾气等端倪。

比如近期的事,秋天在北戴河见到王蒙和邓友梅,有朋友买来他们的书,请两位题签。朋友盛情,也为我代购了两本。因同在“创作之家”住,每天见面,吃饭时就将书带上,他们来了,就掏出笔,请在扉页上写几个字。那天见到王蒙,我走上去,将《王蒙精选集》递上。王蒙穿着非常轻便的白色夏装,就立下了,很麻利地在扉页上签下了“感谢苏北先生购阅”几个字。因书是藏书者自己购买的,并非著者所赠,这也是对买书人的一份尊重。而邓友梅先生,则是另一番风度。邓先生与我同住一幢楼,每天进进出出都从他门前过。我的朋友刘政屏,是位图书人。他让同事从店里邮来十多本大开本《那五》,分发给我们。那天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敲开邓先生的门,请他给我们一一签字。邓先生穿个老头衫、大裤衩,靸着个鞋子来开门。开门一看,好家伙!一大群人!邓先生笑呵呵的,把大伙迎了进去,招呼坐下,之后便扒在茶几上一个一个开始签名,边签还边说:“这么多啊!”可还是戴着老花镜,老老实实为每人写下“×××指正”。

请黄裳题签亦有意思。黄先生去世的前几年,一个五月,我和朱自奋女士敲开黄先生家的门。因为之前已约好,所以并不唐突。黄先生仿佛又是记者来访了,规规矩矩坐在长沙发上,等待提问。我们确实问了不少问题。因先生耳背得实在厉害,因此谈话特别吃力,谈完出来,像跟谁打了一仗,体力、智力都透支得够呛。请黄先生在带去的书上签名,黄先生并不推托,而是十分麻溜,颇有名星范儿,手下特别流行。先是一本《来燕榭文存》,黄先生在扉页上写下“为苏北先生题,黄裳,己丑年夏”,在另一本我写的《一汪情深:回忆汪曾祺先生》上,他本想题汪曾祺写昆明莲花池的一首诗,可是只记得“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后两句“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愣是想不起来,可惜我作为“资深汪迷”,一时也迷糊了,接不上后两句。黄先生不愧是大家,虽年近九十,可应变得很快,立即写道:“曾祺写昆明的雨,情韵都绝,有诗一绝,能得南疆风韵,不易忘也。己丑初夏,为苏北书,黄裳”。今年9月已过,转眼黄先生也走了两年了。我翻出这两本书,望着书的扉页上黄先生清秀俊美的字迹,心生感叹,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说起黄裳,他和汪曾祺、黄永玉曾有过一段非常美妙的友谊。那时年青,无牵无挂,在上海滩,你来我往,挥斥方遒,很是快乐了一阵。晚年南北呼应,在文坛上产生不凡的影响,而风格却大不相同,我有幸都见过他们,感觉真是性情各异。就说这个题签吧,如若是汪先生,你带过书去,他会很快给你签上:“汪曾祺,某年某月”;若你再请他题几个字,他了解你的,稍一沉吟,会立即给你题上两句贴切的话语;不太熟悉的,在言谈中,知道你是哪里人,喜欢什么,有什么特长,也能为你写上两句,也还像那么一回事。看后你心中会特别欢喜。因为这是独一份,是专门为你写的,用现在的话说:特供。

而黄先生,其实是一个颇倔的老头。他并不会随着你的意而为的。有些时候,有的问题,他是颇为坚持的。还是以题签为例,你若带书请题,他一般都是“为××题”,很少签个大名,更不会出现“指正”。这里“为××题”,也间接告诉别人,这书是作者自己买的,不是我黄某人赠的。因为享受赠书,这也有个“格”的问题。你配不配赠?也是有讲究的。这种习惯和风格,可以说也不是一时兴起,是几十年养成的。它是一种风范,一种气度。再退一步,用小人之心度之:将书送给一个不入流之人,日后再流入市场,岂不给自己蒙羞?这也是不得不留意的。

而黄永玉,这个老头,还真是个“活宝”。他那么老,而心那么年青。在一副苍老的身体上,附着一个孩子的表情。他在上海搞“我的文学行当———黄永玉作品展”,我赶到上海,在上图见到他,行止,动作,表情,都是那么利落和灵便,总是一副精力饱满的样子。既爱开玩笑,举止又调皮。在巴金纪念馆,他忽然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打了几个滚,把围着他转的记者吓了一跳!———大约是在巴金面前,自己再顽皮一下?

到上海,我带了两本书:一本是李辉主编的 《黄永玉自述》,另一本是个小册子,《太阳下的风景》(1994年,百花文艺版)。因在上图人实在太多,根本没有办法请黄先生题签,我便将书交给周立民兄,请他方便托黄先生一签。立民兄真是负责,因为“我的文学行当”要在上海、广州和长沙三地巡展,他主持的巴金纪念馆作为主办方之一,一直要跟随活动到底。在广州,一天饭后,立民将我的两本书递上,黄先生用碳素笔,在《黄永玉自述》的扉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黄永玉”三个字,而在另一本《太阳下的风景》,则签上“苏北,黄永玉,2013年”。

黄先生的题签,也了却了我的心愿。汪、黄、黄,这三位老人,当年的“沪上三剑客”,人是我都见过了,书也都有了,而且还都留下了他们墨迹。

汪先生的书,我有几十本,可以装满书橱的两层,大部分是他去世之后出版的。他在世的时候,出的书并不多,主要也就是两本小说(《汪曾祺短篇小说》和《晚饭花集》),一本散文集(《蒲桥集》)和一本文论集(《晚翠文谈》),当然还有江苏社的四卷本文集和其它的一些版本。汪先生的签名本,我大约有五六本,基本都是他送的。最早的是《蒲桥集》(作家出版社,1989年3月第一版),汪先生在扉页上题“赠苏北,汪曾祺,1989年7月”,那时我在鲁迅文学院进修,一次去先生家,得到了这本书。第二本是《旅食集》,此时我还在县里工作,是用牛皮纸信封寄给我的,上题“赠苏北,汪曾祺,1992年11月”。1993年初我到北京工作,接触汪先生机会多了,所受的馈赠也多了。之后的几年,先后送给我过《汪曾祺人生小说选》、《独坐小品》和《汪曾祺散文选集》等,多题“苏北存”,落款也由“汪曾祺”而简略为“曾祺”,这也可见出对一个人的亲近程度的变化。

汪先生所有的题签,字迹都十分清秀。字虽为行草,但合乎法度,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从他的题签,也可以看出他对人的尊重,看出他的修养——他是一个十分真诚的人。他曾夫子自道:“我觉得我还是个挺可爱的人,因为我比较真诚”(《自选集》重印后记)。

我对这些签名本心怀敬畏。对在这些书上留下的墨迹,都十分珍惜。因为这些人,他们在我的心中,自有他们的份量。我时常看看,以激励自己,也更好地接近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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