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五的晚上，卓敏背着她的那个泛黄的背包，挤在熙熙攘攘的北京火车站大厅里。她等待着开往深圳的列车进站。她和父亲说因为工作要出差一段时间，具体多长不好说。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能不能见到想见的人，是否可以处理好一切。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是北京美丽的夜晚。卓敏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明亮的灯光，送别的人群，渐渐地，刚才有些忙乱的心平静了下来。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灰蒙蒙的，像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让自己也看不出自己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叶枫，这个曾经和她“相濡以沫”的朋友，不知道能否让他了解自己的想法。火车飞速地行驶着，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以往的一切就像是电影在一幕幕重放。

 

叶枫是卓敏的大学同学。到如今，他们已经认识七年了。卓敏还清楚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清楚得记得是自己先伸出手和叶枫握手，似也就是那个时候，从两只手碰触地一刹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一生将会永远纠缠在一起。在别的同学看来，他们成了要好的朋友，但是卓敏知道在叶枫肯定觉得在他们之间隔着些什么，卓敏没有那么坦诚。卓敏记得，叶枫曾经试探地问过自己，而自己也只是巧妙地回避过去。正如叶枫送给卓敏的评价：很善良，但太敏感，骨子里有种自卑感，所以有时会自闭。在卓敏看来，叶枫只是个不错的兄弟，但是自己心里的苦楚和压抑是不能和他说的。因为她觉得那些自家的事情是不足以向外人说的，她也不想让郁闷自己的事情给朋友带来不好的情绪。卓敏觉得，叶枫是一个特别勇敢，还有点叛逆的男孩子。也许是因为叶枫的父母都是军人，对叶枫的要求和期待也非常的高。有时候叶枫因为各种事情发脾气，或者钻上牛角尖总也出不来，卓敏就会说：军人家庭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加上自命不凡，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每到这时，叶枫也会傻傻地笑笑，有时他会像只发怒的狮子向卓敏扑过去，“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我开涮，”两个人就“打作一团”。想到这些，卓敏觉得好轻松，让这漫漫的一段旅程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许多人说，他们是情侣。但是，卓敏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觉得叶枫和她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她觉得叶枫就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在现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男孩子很少见。有时候，卓敏觉得叶枫似乎可以满足自己对一个优秀男生的所有想象。于是，她又想起了有关叶枫的种种。那时在班上，他的文采是最棒的，他不仅熟读中国的古典文学，还深谙外国文学，特别是对中国的古代诗词很钟情。每次卓敏总会像个白痴一样听叶枫为她讲解某段诗词，真是享受。她又想起叶枫的自负。还记得有一次，叶枫拿着鲁迅先生的一篇小说，告诉卓敏这篇小说“非常深奥，你一定读不懂”，把卓敏弄得一头雾水……

 

已经入夜了，火车上的大部分旅客都渐渐睡去了。卓敏有些困，但是她不想睡，因为每次想到这些事情她都会兴奋。火车向前方奔去，车窗外是黑暗的天地，夜色静静的流动。黑夜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卓敏此刻的心情，对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她却满怀期待。她真想马上见到叶枫，不过她再一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管即将出现在她眼前的叶枫是什么样子，她都一定要冷静，要控制住自己。

 

卓敏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火车上过了多久，她只知道离深圳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或远或近。他夜里睡得并不踏实，白天反而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次。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深圳的月光已经透过车窗照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了。一路的颠簸让卓敏有些疲倦。她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下，一切收拾完后她好好地洗了个澡，便一头扎到床上睡去。

 

卓敏睡到了中午，确认自己清醒后，她想了想，拨通了叶枫的电话：

 

“枫，你好，我是卓敏。”

 

“卓敏？真的是你？”

 

“嗯，是我。”

 

“好久不见了。你换号了，联系不上你。你…..最近好吗？”

 

“还好。我在深圳。”

 

“什么？你在深圳？现在吗？”

 

“我正好过来办点事情，所以想顺便看看你。有时见吗？能不能赏个脸。”

 

“看你说的，当然有。就今天晚上吧，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旅馆。”

 

“嗯……好吧，晚上六点你在火车站广场西侧的银行前面等我，怎么样？”

 

“好，不见不散。”

 

……

 

挂上电话，卓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没有想到许久不见后的这一段通话是这么轻松，就像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失去过联系，还像以前那么熟悉，那么亲密。她换上一件天蓝色的上衣，在镜子前照了很久，她发现自己这几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岁月对她的些许侵蚀也让她用淡淡的妆遮掩住了。她喜欢这件天蓝色的上衣，她觉得只有这种颜色才能配得上深圳的阳光。她也希望叶枫会喜欢这颜色。

 

晚上，卓敏早到了一些。可是她发现叶枫比她还要早。她发现叶枫变了，以前整洁的寸头变成了齐肩的长发，T恤衫、牛仔裤、运动鞋……他变得时尚多了，而且更有男人味儿。还没等卓敏说话，叶枫就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右手在卓敏背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卓敏险些喘不上气来，推开枫，使劲儿给了他一拳，

 

“干嘛那么使劲儿，差点死了！”

 

“这么多年没见，还记得我？”

 

“不记得了，早忘了！”

 

“废话少说。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好好聊聊。”

 

卓敏紧跟着叶枫，俩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扯起来。卓敏在心里想，虽然叶枫的穿着和以前大不一样，肤色也黑了不少，但是，如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还是确信自己能够认出叶枫。在她心中，这个“老朋友”有那么独特的气质：沉默的时候从眼神中流露出的那淡淡的忧伤，好像他的面颊、眼角、眉梢都是被悲伤刻画出的。可是，当的眼神投射到你的脸上，对你微笑时，那明媚的笑容又是那么迷人，阳光得让人着迷。

 

叶枫带卓敏去了个京味餐馆。他们点了几个两个人都爱吃的菜，叶枫要了两瓶啤酒，说是心情大好，要好好庆祝一下。在卓敏的印象中，她和叶枫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怎么好好的聊过。这三年里似乎只是见过几面，而且都是匆匆。叶枫告诉卓敏，

 

大学毕业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不快乐，可能是因为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每日奔波忙碌，加上北京这个大都市的生活成本实在太高，很难把自己的生活和感受同“幸福”相联系。后来，他经历了家庭的变故，被思想的困惑折磨着，也用理智衡量着内心的欲望……但是叶枫微笑着告诉卓敏，现在他过得挺好的。

 

工作一年之后，他辞去了工作，报考了传媒专业的研究生。由于两年里成绩突出，从小对文字又有着不错的领悟，毕业后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来到深圳。他们聊了很多，以前的学校和老师，各自的生活，许多许多……

 

“你本来就又帅又有才，现在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没有女朋友啊？”

 

叶枫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卓敏觉得叶枫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目光强烈得让人无处闪躲。

 

“你怎么了？”

 

叶枫不作声，喝着酒。

 

“总该有女孩子喜欢追求过你吧？”

 

过了一会儿，叶枫笑着看着卓敏，

 

“没有，一直没有。或许……有，但我不知道。”

 

他们吃晚饭，已经晚上九点了。深圳这个南方城市让卓敏有太多的新鲜感，微潮的空气，明媚的阳光，即使是夜晚，街头依旧繁华，仿佛白天的日光化作夜晚的能量点亮了这座不夜城。叶枫依然在卓敏的左边，这让卓敏觉得他们就像是漫步在北京的街头。叶枫执意要去卓敏住的旅馆看看，这一路上，他的话很少。

 

到了旅馆，叶枫和卓敏面对面坐下，叶枫捧着卓敏给他倒的一杯茶，小口地喝着。他静静地看着卓敏，他不知道卓敏到底变没变，对自己的感情是否还像几年前那样。不过他确信，如果卓敏不在乎他就不会来深圳，更不会见他。想到这里，他就变得兴奋。

 

“对了，我来之前，从北京给你带了点吃的，我想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北京了吧。”

 

卓敏边说边走向放在桌上的旅行包，

 

“还有，我来之前去了一趟你家，你妈妈让我给你捎了点东西。嗯……还有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给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卓敏的腰。是叶枫，他的身体死死地贴住卓敏。卓敏低下头，他看到叶枫的双手在沿着她的腰，慢慢地向前摸着，很慢很慢，就像十条贪婪的小蛇，慢慢爬进卓敏那件天蓝色的上衣下面。其中几个在卓敏的肚脐周围轻轻地画了几圈，十只小蛇最终紧紧地缠在一起。卓敏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就在叶枫的双手要更紧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她使劲抓住叶枫的手，挣脱了。

 

“小孩儿，别瞎闹！”

 

“我从来没有闹过，我只是想你，特别特别想，你知道吗？”

 

“对了，你的小侄女让我带这个小娃娃给你……”

 

卓敏想岔开话题，谁料叶枫一手夺过那个可爱的小丑娃娃， 狠狠地向墙上摔去，

 

“你听我说，你只听我说，好吗？”

 

叶枫的声音大得让卓敏有些害怕。

 

“我不想听。”

 

“你必须给我听着”，

 

叶枫再一次抱住卓敏，这次的力量很大，卓敏感到他的身体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来了。

 

“枫，你放松些好吗？我听你说，我都听！”

 

叶枫渐渐放松了一些，不过身体更紧密地贴住卓敏。卓敏无法想象在叶枫的身体里面有着怎样的一股暗涌。叶枫的头靠在卓敏的左肩上，深深地贴着卓敏的脖子，头发散在卓敏的左脸上。卓敏能闻到一股香气，淡淡的，这使得她的心平静了一些。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理我了。我太想你了，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你知道吗？你不用说，我想你肯定知道。你让我的心乱了，我根本不是从前的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深圳吗？因为我发现，整个北京，到处都是我和你在一起的足迹。说实话，我真想忘了你。所以，我离开了北京。我本以为自己离你远些，就会眼不见心为净的忘了你。可我怎么那么没有出息。”

 

说到这里，叶枫自己笑了起来，像个可爱的孩子。

 

“枫，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不，我没有怪你，也从来没有怨过你。我想你肯定有你的难处，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不会每天都等着你，每天都想看见你。你应该知道我爱你，对不对？我知道你肯定还爱我。”

 

说到这里，卓敏感到叶枫的嘴已经凑到了他的脸。她极力地向右转头，希望和这个男人不要再有亲密的接触。只是她越是躲避，叶枫把他抱得越紧，脸凑的越近。卓敏不知所措，她感到叶枫就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随心所欲地和一只弱小的兔子周旋，抓住又放掉……

 

卓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紧紧地抓住叶枫的手，想把它挪开。猛地，叶枫松开了手，迅速转了卓敏的身体，让卓敏面对着她。这么突然的动作让卓敏吓了一跳，失声喊了出来。叶枫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卓敏的两个肩膀，把她重重地推到墙边。卓敏背贴着墙，没有退路。她看着叶枫的眼睛，那双曾经那么无邪的眸子霎时间布满了血丝。卓敏感到叶枫的嘴唇在靠近自己的脸颊，她的心里有一点害怕，而屈辱感随即占据了她的整个心，就在那一刻，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像僵尸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叶枫。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叶枫看到卓敏的眼里满是泪水，像死人一般地面无表情，他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始终爱着的人是怎么了。

 

卓敏看着叶枫，死死地盯着枫的双眼，在他看来，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枫了，从他的眼睛中他再也无法看到叶枫曾经的那颗无尘的心。她觉得眼前的叶枫只剩下了一个躯壳，没有了魂儿。卓敏推开枫，使出浑身的力气重重地给了枫一个耳光，

 

“滚，滚开！”

 

她叫喊着，声嘶力竭。

 

“为什么，你知道我爱你，你知道的，为什么要骗自己，就算你骗了自己，你根本就瞒不了我！”

 

叶枫显然被这一记耳光激怒了，他狠狠地抓住卓敏的胳膊。卓敏感到枫的十指就像是抠进了自己的肉里。

 

“你不懂什么是爱，你根本不懂！”

 

“那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爱你。就算我不会，你可以交给我，你说啊！”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你听见了吗？满意了吗？”

 

卓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她的身体在颤抖，她感到无助。叶枫松开了手，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卓敏，忽然，他抡起右手重重地朝卓敏的脸打去。

 

卓敏的眼泪涌了出来，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就像是被叶枫握在手里使劲儿的捏。她的喉咙被人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即便是苍白的大叫也在喉咙处嘎然而止。她看着叶枫，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叶枫跪坐在地上，整个身子靠着墙，像个雕塑。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卓敏。这时，在这间屋子昏暗的灯光下，卓敏感到往日在她心中是那么高大健壮的叶枫像个被掏空了的躯体，蜷缩在那里。叶枫那长长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顺着脸颊，汗水在不停地滴落，或许是泪水，落在他那缓慢起伏的胸口。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安静，屋外的夜色像是缓慢流动的粘稠液体，拼命地挤进这间不大的屋子。叶枫显得那么苍老，卓敏感到岁月就像把尖刀，时刻雕刻着枫的身体和灵魂。

 

“对不起，我……”

 

“你怎么能那么说，怎么能那么说”，枫的声音颤抖，“你真的没爱过我吗？”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要明白我的意思……”

 

“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你告诉我，敏敏，是不是真的……”

 

卓敏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和枫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她挪到枫的面前。她的双手拨开散在枫脸上的头发，又一次看到叶枫那双象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从这双眸子可以看到枫的心。她双手捧着枫的脸，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我一直都知道。我以为这些年过去了，你会忘了一切，看来我错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轻轻地在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也……，不过，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枫哭了，他把头埋在卓敏的胸口，紧紧地抱着卓敏。

 

“请你忘了我，枫，我只能说这些，对不起！”

 

卓敏抱着叶枫，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任她在自己的怀里抽泣。

 

已经是夜里三点钟了，在卓敏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叶枫睡了，睡得很熟，像个哭闹了一天的婴儿，终于安静的睡去。卓敏就这样靠着墙，搂着枫，她的右臂已经麻了，但是她不想动弹。她怕弄醒枫，她现在只想这样静静的抱着枫。在枫熟睡时，她悄悄地吻了枫的鼻尖和嘴唇。她默默地流泪，不敢发出声响。她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被空白和嘈杂交替占据着。她想到了从前：

 

在内蒙古，他们躺在草原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叶枫说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楚的看到银河，星星真的是触手可及。她告诉枫她想去一个“白天有彩虹，晚上看极光”的地方，幸福平静的生活。她说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在她的心里这个地方一直存在。枫告诉自己一定会有的，她清楚地记得叶枫当时的表情和眼神，永远也忘不了。

 

她想到那一年的夏天，当她知道，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在追求叶枫的时候，她决定为了不让好友误会，她要渐渐地远离叶枫。她不希望自己和叶枫的“友好关系”让别人议论，她觉得好友和叶枫真的很般配，而自己只是一个丑小鸭。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隐隐地知道，叶枫喜欢自己。但是，她不敢承认，她告诉自己不是那样的。

 

她又想到叶枫唯一一次吻她，那么突然。让她心悸，却又深深地沦陷。心像是一座废弃的空城，被他占据，还原了绿色和斑斓。在听完了叶枫的表白之后，她哭了，虽然感动，但是，他拒绝了叶枫的爱意，并且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她告诉叶枫自己配不上他。

 

在这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变得说不清楚，让人痛苦。

 

她想过各种方式去和枫说些什么，但是她不知该怎么说明，所以，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她拒绝枫的任何请求，拒绝见面，拒绝谈话，她想以此表明——为了你的幸福，为了我的好朋友，我决定离你远一些，也许现在你会怨我，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想到这些，卓敏又哭了。她的心很疼，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枫，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责备自己那么懦弱，那么无能。她问自己是不是骗了叶枫，是不是个罪人，有一天老天会不会重重地惩罚她。她会不会永远地失去枫，或许，她的这些想法都是多余的，因为她可能已经失去了叶枫，虽然枫依偎在她的怀里，第一次这样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她甚至在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爱过叶枫，难道真像同学们说得那样，其实自己早就爱上了叶枫，依赖着叶枫，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接受。相反，为了躲避这个问题，为了避免可能的尴尬，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为了自己的闺中密友，为了叶枫的“幸福”，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是借口吗？还是什么？卓敏感到头很疼，很乱，她想叫醒叶枫，和他说说话，哪怕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彼此，也好啊。可是，她宁愿这样地守着他，看着他。

 

她透过一扇窗，看着外面的黑夜，看着奄奄一息的霓虹灯，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她看着枫，不知枫此时的枫是否有美梦，自己是否还有资格走进他的梦里。她累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睡了，又不知多久，她又醒了过来，反反复复。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叶枫已经不在了，在床头放着一个信封。卓敏坐起来，小心地打撕开信封……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慵懒。卓敏还是穿着那件天蓝色的上衣，背着她那有些泛黄的背包，走在深圳的街上。她想再多看看这里的景色，多闻闻这里的空气。她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些鲜活的场景就会褪去颜色和声音，而她也可会在别的城市中漫步，感受新奇，但是她知道，有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下午，卓敏坐的火车缓缓地驶出站台，开向北京。窗外的景物飞逝，她始终注视着前方，没有回望身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