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乃基

庄则栋已成故人，世人从不同角度缅怀，或体育，或外交，或兼及其政治上的幼稚。本文就说说后两点。

在车上与美国运动员邂逅之事各位耳熟能详，由此开始了一段小球推动大球的精彩故事，中国藉此而在外交上走出困境。毛称赞庄则栋乒乓球行，外交也行。

对于当时的情况，庄则栋后来在博客回忆：“我和科恩的往来，完全出于我的本能，这也是历史给我的机会吧。那时，我在队里是主力队员，对外接待、陪同、讲话、表演等等，我作为队里的代表，已经成了习惯了，其他队员一般都不主动出头露面。”

此处说的是“本能”。

不过，庄则栋另外的回忆是，1963年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中南海接见乒乓球队，照相时一个小队员不知深浅，一屁股坐在了毛主席、周总理同排，拿到照片后大家议论纷纷，不久这位队员就被调整回了省队。“可能这件事对那些不是主力队员的是一个严重警告。正值文化大革命中，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没有毛主席的指示‘把美国政府和人民加以区别’，没有周总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方针，我是不会和美国运动员科恩往来的。”http://www.qzwb.com/gb/content/2013-02/11/content_4307970.htm

此处说的是，在“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时的“本能”。这一点也有可能：惊弓之鸟难道不是一种本能？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难道不是本能？阶级斗争30年，塑造了国人什么样的本能，乃至延续至今！庄则栋到底是出于“我的本能”，还是在瞬间“区别”了“美国政府和人民”，后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若是联系庄本人自嘲政治上幼稚及舆论通常对此的认同，再加上庄此前大概既未受惊弓之惊吓，也未被蛇所咬，博主对于庄当时能联系到那么多“指示”和“方针”表示怀疑。毋宁说，是出于人之为人的本能。至于后来庄则栋的所为，主要在于面对远远超过个人能力的强大环境，未能守住平常心。这也表明，仅靠本能难以抗衡扭曲的社会，必须经由启蒙。

其实，当时在车上，一车中国运动员，一个上错了车的外国运动员，几分尴尬，几分茫然。此时，庄则栋起身与之打招呼，并赠送礼物，撇开意识形态，这本来是人之常情，也就是平常心吧。

人之常情，在意识形态交恶之时竟然如此困难；人间真情，在被意识形态扭曲之处竟然如此难得！回过头来，又难道不是人之常情融化了敌对的坚冰？数月之后，北京不是就迎来了“加以区别”的美国政府？

其实，中世纪后期人性的复苏，文艺复兴运动中人的解放，五四运动期间鲁迅的《呐喊》，文革之后的伤痕文学，以及邓丽君歌曲在大陆的唱响……，都只是人之常情。只因为处于黑暗之中，才显得这么可贵与光彩夺目！

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与人之常情保持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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