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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先重申本系列开篇中国人,你为何不创新?——那只欲断而未断之腕……(三1) 中的一段话:
创新还有主次轻重之分。虽然徐悲鸿的马和周杰伦的菊花台也都是创新,不过对于一个社会长期和稳定的发展来说,最重要的创新在于以下方面:增添、修正和完善关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知识,构建可以交流和共享的新的认知平台;在此基础上发明创造相应的设施,构建新的实践平台,提升人在与自然、社会和自身相处时的认知和实践能力,以及调整人类发展方向上的价值判断。
中国人缺少创新,尤其缺少在上述范围的创新。在当前中国特定的体制和文化氛围中,创新被导向其他途径(不是上文已分析过的负面歧途)。
博主在“人的“自然-社会,认知-情感”需求层次及其实现途径(一)”等博文中分析了与马斯洛需求层次有所不同的需求层次,分别是“自然性物质需求”、“认知-控制需求”、“社会性物质需求”、“自然性精神需求”,以及“社会性精神需求”。
“自然性物质需求”为各民族及所有人相同的最基本的需求,生存与繁衍。在这之上是“认知-控制需求”,包括对自然和社会的认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需要对周围世界的认知,进而管理、控制和支配包括自然和社会在内的环境。这一需求是实现后续需求的必由之路,在此基础之上依次,或者分别满足社会性物质需求和自然性精神需求,最高是社会性精神需求。
中国的传统文化在第二步就与众不同,体现出对于“认知与控制”的中国特色。对于自然,是天人合一,天人感应;对于社会,是无为而治,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样的“知”与“治”是意会知识,自己不能积累,他人无法共享,社会难以前进。传统文化进而把这样的“知”与“治”作为自然性精神需求和社会性精神需求,等同于人生的最高境界。无疑,这两项追求也确实应该是人生的最高境界。问题在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境界未经“认知-控制需求”和“社会性物质需求”,缺乏认知-控制和物质上的支撑,因而在相当程度上成为空中楼阁。至于中国引以为傲的四大发明,不过是培根(说的是“三大发明”)和后世给中国历史戴上的桂冠;一来没有相应的认知作为基础,二来中国古人实际上对此并不以为然,重要的不是“技”,而是“技”背后的“道”,技以载道,也就是自然性和社会性精神需求。脱离道之技,只是奇巧淫技而已。四大发明传入欧洲,在认知-控制需求的支撑下,发挥了远远超过其在发明国的作用。洋务运动,国人悟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而实际上未果;鸦片战争后百年的屈辱,倒可以说是洋人“师中之长技以制中”。
由于认知-控制需求落在虚处,以及社会性物质需求匮乏,因而传统文化看似精致,实则缺乏支撑摇摇欲坠,总让人捏一把汗,不知所终的孔子像就是明证。正是在最低层次自然性物质需求之上,越过作为必由之路的认知-控制需求和社会性物质需求,中国社会停滞不前数千年如一日;正是对超越性的自然性精神需求和社会性精神需求的强调,中国社会得以在四大文明中独树一帜,延续至今。这就是中国的“超稳定”结构。这或许就是国人对传统文化爱恨交加的缘由。
对精神需求的追求传承至今。不过时至今日仍然强调且越发强盛的是社会性精神需求。依然把自然性精神需求作为最高境界者,已经如珍稀动物般越来越少,唯有少数耕耘于一线的老科研人员,把认知需求当作精神需求的全部(有意思的是,民科往往也有这样的精神追求)。而社会在宣传他们的“事迹”,弘扬其榜样时,对于其自然性精神需求往往看作是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可笑的“痴迷”,如看待珍稀动物那样“围观”,有意突出的多半是社会性精神需求,也就是“默默”和“奉献”。时至今日的另一项变化是,社会性物质需求无论在国家还是个人层面都得到极大膨胀。当国家把GDP作为中心,映射到个人往往成了唯利是图。于是,社会性精神需求和社会性物质需求在当代中国奇妙地“走到一起来了”。
在主流媒体竭力弘扬社会性精神需求之时,这种结合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先去追求和满足社会性精神需求,回过头来再实现其社会性物质需求,诸如我要上春晚、达人秀、好声音、非诚勿扰、感动中国,还有林林总总的大V、凤姐和芙蓉姐。社会看来当真是多样化,个人从不同角度投其所好,条条大道(或者歧路)通罗马,不过都是通往实现社会性精神需求;然后再回过头来,实现其社会性物质需求。上文中给科研人员戴上五花八门的帽子,回过头来凭帽子大小论赏,领取课题费和奖金,在某种程度上也可归入这种类型。在众多路径中,为官因其社会地位的变现能力强而最有吸引力,所以成为不少人的首选。
个人先追求和满足社会性精神需求,再回过头来实现其社会性物质需求,作为人生道路之一本有其合理之处,例如周杰伦在愉悦众人之时获利。然而社会中的大多数人的大多数创新都奔着这条道而来时,谁来脚踏实地认知周围世界,谁来创造社会的物质财富?创新的主流应该沿着由认知-控制需求,经社会性物质需求,再到达自然性精神需求和社会性精神需求的阶梯上升,例如比尔盖茨在成为亿万富翁后从事社会慈善事业。此消彼长。当这一路径过度强化,越来越多的人视之为实现人生价值之通衢大道,在此倾注其创新之“原力”,必然弱化作为实现社会性精神需求之基础的“认知-控制需求”,导致在这一必由之路上的创新乏力,最终使社会性精神需求归于虚妄,而国家的强盛也因此而缺乏动力。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6-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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