圕人堂文摘

图谋摘编自：李若虹,郑炯文.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馆长访谈[J].大学图书馆学报,2021,39(05):5-11，28.

    《大学图书馆学报》2021年第5期刊发《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馆长访谈》，这是哈佛燕京学社李若虹博士对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先生的专访。郑炯文馆长回顾了自己管理美国顶尖大学东亚图书馆的历程,分享了自己从事图书馆事业数十载遵守的两条准则：保证藏书质量和全心全意为学者提供一流的服务,并介绍了燕京图书馆为了满足信息时代的需求,在过去的20多年所经历的变革和创新,以及最终如何发展成为一家能在21世纪为哈佛大学以及世界各地的师生、学者提供一流服务的研究型图书馆。除了改进馆藏结构,提高服务质量以外,郑馆长还在任期内着手启动了两个大的项目:访问图书馆员项目和善本书数字化项目,此举不仅推动了图书馆的国际合作进程,而且弥补了哈佛燕京图书馆业务上的不足,使得馆内珍藏本以电子版的形式能为世界各地学者所利用。 本文摘录郑炯文馆长部分感言。

    郑炯文简介：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随后到芝加哥大学研究院学习东亚研究和图书馆学。历任芝加哥大学东亚图书馆馆长、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东亚图书馆馆长，1998年起任哈佛燕京图书馆馆长，2020年底荣休。有着50年的图书馆生涯。

    ① 这些年里，每年我和图书馆的同仁们都会和哈佛燕京学社的访问学者有三次见面交流的机会。第一次是在９月份，也就是他们刚到哈佛大学安顿下来不久。秋季学期结束 后，我们会安排第二次座谈会。那是一学期后，他们已经有了使用图书馆的亲身历，我们想了解他们是否都能顺利找到所需的资料和书籍，他们的研究需求是否都能得到满足，图书馆馆藏还有什么薄弱环节需要弥补的，另外，我们馆员的服务是否到位等等。而最后一次面谈通常在５月或是６月，也就是他们完成了一个学年的研究，打道回府之前。得知学者们都认为在哈佛大学图书馆、哈佛燕京图书馆做研究是他们在哈佛大学一年最有价值和最具意义的经历，我感到非常欣慰。在最后一次信息反馈会上，我总是告诉学者们，即便回去了，他们如需什么资料，需要帮忙，我们还会尽力协助提供。

    ② 在今天数字化和电子化的时代，我认为仅数字本身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的藏书质量和如何使得这些藏书能尽其所能为学者所知、所用。这又回到了我反复提到的办好一家图书馆的最重要的两条原则，即藏书和服务。

    ③ 我们花了整整７年清理图书馆长期积压的大量书籍。我上任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清理库存。清仓以后我们才明白馆内到底有哪些藏书，哪方面的书籍我们尚需努力争取收 藏，哪些方面需要加强。积压的书籍清理、上架后，我们接着开始重整善本部。说到善本部，燕京图书馆确实需要善本特需的一套专业知识和技能，但是馆内缺乏这类专业人员，于是我对馆内的情况作了整体评估之后，决定设立一个访问馆员项目，意在邀请中国具有善本专业知识的图书馆员来到燕京图书馆，帮忙整理。

    ④ 访问馆员项目确确实实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双赢项目，不仅有助于哈佛燕京图书馆和哈佛大学图书馆的运作和发展，而且也有利于来访馆员所属的高校图书馆和馆员的学术研究的拓展。我本人为这一项目的顺利运作倍感欣慰和满足，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年轻的馆员从中国高校来到燕京图书馆，有机会进修并成长，其中不少馆员回去后成为他们所在高 校图书馆的骨干。在我担任馆长期间，我也亲眼目睹了国内高校图书馆的快速发展。这些年来，国内高校图书馆在基建、硬件和软件方面都得到很大的发展，和西方高校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在过去的15-20年里，许多高校新建的图书馆大楼的规模已超过哈佛大学。今天，中国高校的图书馆尚需改进的是管理制度和专业技能，而能否做到进一步的发展则取决于年轻一代的图书馆员。这些想法和我一直着手推进的访问馆员项目一脉相承，而能为这一项目起到一份小小的作用，我本人感到由衷地高兴。

    ⑤ 我觉得技术上的更新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管理风格。我是一馆之长，但我同时也是燕京图书馆内的普通一员，这是我的工作哲学。因此，我一贯恪守团队合作的办事风格。作为馆长，首先我需要和团队里的每一位互通有无，把取得的每一份成绩归功于为之付出努力的馆 员。我一直认为，一位好的图书馆馆长并不一定要掌握图书馆需要的每一种 技能。就我而言，我并非善本专家，也不是目录馆员，也不是古籍保存的专家，但是作为一名管理人员，我努力要做的是使每一位馆员尽其所能，帮我做好我本人并非专长的工作，同时我还尽力为大家创造一个安心学习和顺利成长的工作环境。    

    ⑥ 哈佛燕京图书馆是一家出色的东亚研究图书馆，藏书数量丰富，质量上乘。我一直强调说，图书馆的优劣在于藏书和服务这两个最重要的因素。因此，对一家东亚研究图书馆来讲，首先，我们需要拥有一批有关东亚研究的藏书，作为我们服务的根基。其次，我们还需提供一流的、个性化的服务。我想，往后10年里我们最需要的是技术更新。科 技飞速发展，而我们图书馆仍然是以纸质藏书、资料为主，因此我们需要与时俱进，需要引进更多的电子资源、信息数据库系统、电子版书籍和研究资料等等。我认为这是燕京图书馆今后面临的首要任务。第二个方面牵涉到馆内的服务。这方面我们尚需进一步提高，因为技术的更新使得我们不得不随之改变服务方式。我们一定要认识到，这两方面在将来的10年里会对图书馆产生很大的影响。

    ⑦ 我们需要经费和资源，需要跟上技术更新的步伐，但是仅此还不够。技术的更新当然重要，但是同样重要的是我们还需要考虑到东亚研究的特点，那就是这一领域的研究仍然需要依赖于传统的纸质藏书。我们将继续加强纸质藏书，同 时也会找到纸质藏书和电子资源间的一个平衡点。对东亚研究而言，这两类资 源 同 等 重 要。东亚研究不可能完全依赖电子资源，也同样不能在信息时代继续走老路，关键是我们需要在两者间取得平衡。

    ⑧ 燕京图书馆多年来努力筹资，利用最新的数字化技术，使得燕京图书馆独有特藏的善本以电子版的形式，不仅便于哈佛大学的师生和学者使用，而且为世界各地的学者提供服务。学者即便远离哈佛大学，也能方便使用。

    ⑨ 最具挑战的要数到校外筹资。燕京图书馆做了很多项目，可是绝大多数经费并非来自哈佛大学，而是来自我们的合作高校和私人捐赠等。在过去的20多年里，我为筹资花去了好多时间和精力，可以说这是我当馆长最具挑战的一项工作。当燕京图书馆教授咨询委员会商讨下一任馆长该有的资历时，一定要考虑到候选人的筹资能力，否则馆内的很多项目将难以继续。而最让我开心的是看到图书馆的一个个项目得以顺利完成。让我再啰唆一遍，我们取得的所有成绩都该归功于我的团队。在我20年的图书馆生涯里，最让我开心的莫过于看到年轻同仁在岗位上取得长进，成为比我要出色得多的图书馆专业人员，再没有别的事儿能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这确实是我发自内心深处的表白。

   ⑩ 30多年前，我曾经应邀到中山大学的图书馆和信息管理系作演讲，谈的主题是图书馆职业是一门值得敬重的职业。坐在我跟前的一位小伙子说，他是实在需要一份工作才不得已从事图书馆行业，否则他肯定不入这一行。这是很多人对图书馆行业持有的态度，但是我并不这么看。我是图书馆专业科班出身的，一直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行业，我也为自己一辈子从事东亚图书馆职业感到自豪。我知道，在一些国家人们看不起图书馆行业，但是在我看来，这归根结底在于一个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职业的。就如中国古话所言：“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我想和年轻一代的图 书 馆员分享的是，图书馆职业是一门受人敬重的职业，做一名专业图书馆员并没有什么让人抬不起 头 的。在这一岗位上，最重要的是敬业，完成你的职责，也就是尽其所能为学者们提供他们所需的书籍和资料，协助他们完成学术研究。这就是做图书馆员的最大贡献。如果您能从中得到乐趣，那最好不过，这就是一份合适的职业。否则，你就不必走这条路，完全可以选择其他职业。

延伸阅读：

[1]李若虹,郑炯文.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馆长访谈[J].大学图书馆学报,2021,39(05):5-11，28.

[2]俞德凤.人本服务与价值创新——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馆长图书馆服务理念述略[J].高校图书馆工作,2020,40(05):63-65，88.

[3]谢欢.学乃天下之公器——哈佛燕京图书馆馆长郑炯文访谈[J].中国图书馆学报,2020,46(04):126-131.

[4]李明华.“拥书权拜小诸侯”——访哈佛燕京图书馆馆长郑炯文先生[J].开放时代,2000(01):116-119.

图谋补充资料：

1 郑炯文.记钱存训先生的生平与事业[C]//《庆祝教授九五华诞学术论文集》编辑委员会编. 南山论学集 钱存训先生九五生日纪念._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6:133-139.

钱存训（1910年1月11日-2015年4月10日），1927年入南京金陵大学（今南京大学）肄业，同时在金陵女子大学图书馆工作，先任编目员，后代理馆长，从此和图书馆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1932年从金陵大学毕业，获文学士，主修历史，副修图书馆学。大学毕业后，接受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之聘，任副馆长，协助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开创者之一的杜定友先生，主管西文图书；并与其合组中国图书馆服务社，兼任经理，出版图书馆学书籍，编印《期刊索引》，设计和制造图书馆用品和家具，是为中国图书馆有专业服务之始。1937年，应国立北平图书馆馆长袁同礼先生之邀，担任南京工程参考图书馆主任。不久，奉命转道上海，负责北平图书馆上海办事处的工作，保管由北京南运的中文善本书。1947年秋间，作为北平图书馆的交换馆员来到芝加哥大学工作和进修，负责整编该校远东馆自1936年以来所积存的中文古籍。由于工作勤奋，成绩卓著，因此芝加哥大学于两年期满后殷切挽留，经商得北平图书馆的同意，于1949年任命钱先生为芝大远东图书馆馆长，并兼任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衔讲师。那时他除了在图书馆工作外，一部分时间在东方系授课，另一部分时间还要在图书馆学研究院进修，先后于1952年及1957年硕士和博士学位。1959年晋升为副教授，1964年再升为远东语言文化系和图书馆学研究院的正教授。1978年退休后，继续担任该校东亚系和图书馆学院的荣誉教授及东亚图书馆的荣誉馆长。

2 郑炯文馆长年轻时入学芝加哥大学，接受了东亚研究兼图书馆学的联合专业项目的培训。他在目录学家钱存训先生(1910-2015年)的提携下，接受了图书馆学的严格训练后，继任钱先生，担任芝加哥大学东亚图书馆馆长多年。之后，他前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负责管理该校东亚图书馆。1998年，哈佛燕京图书馆吴文津(Eugene Wu)馆长卸任后，郑炯文从加州前往哈佛大学，出任燕京图书馆近百年史上的第三任馆长。哈佛燕京图书馆藏书多达160万册，包括汉、日、韩、越南、满、蒙、藏等12个语种的藏书资料，是哈佛大学图书馆系统内70多家图书馆中的第三大馆，也是北美东亚研究最大的研究型图书馆。（摘自：李若虹,郑炯文.哈佛燕京图书馆郑炯文馆长访谈[J].大学图书馆学报,2021(5)：5-11，28.）

3 “我在广东恩平出生，在广州住过两年，五、六岁时到香港，1970年在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后到美国芝加哥大学，师从钱存训先生。钱先生早年在南京金陵大学毕业，1947年到芝加哥，后任芝加哥大学东亚图书馆馆长。我追随他十多年，并接任馆长12年。1986年，我到洛杉矶加州东亚图书馆又当了12年馆长。1998年5月受聘于哈佛燕京图书馆。”（摘自：李明华.“拥书权拜小诸侯”:访哈佛燕京图书馆馆长郑炯文先生[J].开放时代,2000(1)：116-119. 图谋注：原文中为“1936年到芝加哥”，实际有误，因为郑炯文《记钱存训先生的生平与事业》写道：“1947年秋间，作为北平图书馆的交换馆员来到芝加哥大学工作和进修，负责整编该校远东馆自1936年以来所积存的中文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