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上学的机会很少有机会自己动手做饭，最近我经常做的一道菜是将芹菜或豆角切成很碎的小丁，然后放到容器里，磕上俩鸡蛋，撒上盐、味精和五香粉，滴上点儿酱油，拌均了放到油锅里翻炒几下，出锅时再淋上几滴芝麻油，吃起来清淡可口不费牙。教我做这道菜的人是一个门房老黄，与他的相识是我平淡无奇的大学四年生活中比较浓重的一笔。

在我上大学之前，老黄已经在那所大学的食堂里工作了三十年，膳食科的人嫌他年级大了，打发他到生命学院当守门人去了。很多电影描写过门房这一职业，电影里的门房都是一帮无聊之极的人，冷若冰霜，态度蛮横，要么是带着一副老花镜看报纸，要么是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盹儿。老黄是个不一样的门房，但不是像《刺猬的优雅》中那位智慧女王门房那样的不一样，老黄还是个普通的门房，每天的工作就是拿拿报纸和书信，打扫卫生，拿着一个大圆盘钥匙圈跟在一个忘记带钥匙的老师或研究生的背后，洒下一阵叮叮当当响声。老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扫完各个楼道，就背着手绕校园走几圈，有时候兴致高还会溜到海边去。白天经常打个盹儿，喝点廉价的白酒，喝酒的容器是一个培养微生物常用的三角瓶，他说冬天用这个放到瓷缸子里面好加热。他从来不买成盒的香烟抽，去李村大集买一袋散发着芳香气味的烟叶，用无比娴熟的手法卷起来一根，抽的津津有味。我学了很久才学会，卷烟纸是很窄的长方形，抓起一小撮烟叶在中缝铺匀了，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反复搓捏，最后搓成了一个细长条，放到嘴边用舌头从左向右舔一下，粘起来就完工了。

老黄那时候的工资不高，大概500块左右，平时他拣些矿泉水瓶子啤酒瓶子什么的，攒多了就拿去卖，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外快来源就是拉海水，学校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很多实验室需要海水来做培养实验，研究生们都是娇贵的，老师们只好找老黄拉，五块钱一桶，很大一桶，我要用两只手咬紧牙关才能提起来走两步，老黄一手拎一桶，轻轻巧巧地爬楼梯，还笑呵呵的，他那时身体还比较硬朗。

但好景不长，尽管守门人工作枯燥乏味收入微薄，还是被人盯上了，老黄被辞退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陪他去中山公园找一份绿化方面的工作，本来我们是满怀信心去的，侍弄侍弄花草，打扫树叶是老黄最喜欢的活动了，可是公园那个人真是太蛮横了，说他年级太大了，眼神不好使，看不见花上的害虫，口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我真想抽他一个耳光，可我们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那里，老黄还一个劲儿安慰我：“没事，大不了我就回家种地了，还自在！”

后来读研读博我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中渐渐变得麻木偏执疯狂，几经周折和老黄失去了联系。

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我自己甚至也在生活之门外面徘徊，深夜中醒来，绝望的空气和无边的黑暗中我只有默默地哭泣，在哭泣后的短暂平静中昏昏地睡去，迎接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明天……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我连你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在生活的铜墙铁壁里碰得头破血流的我刚刚学会与自己讲和，耐心地将一颗细长嫩绿的芹菜切成更加嫩绿的细丁，做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道菜，一个人细细地品尝，提醒自己我不是孤独的，有个人曾经没有任何理由地疼爱我——一个自卑贫穷暴戾的女孩。我终究还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