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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之不去的问题:经济增长之谜(之二)

已有 2949 次阅读 2009-8-21 12:11 |个人分类:读书笔记|系统分类:科研笔记|关键词:学者| 认知, 意识, 文化遗产, 心智结构

(接上文)

驱动人类努力的深层动力是“人类普遍存在着使自身环境更易于预测的努力”。用海纳的话说是“个体能力与所决策问题的难度之间的差距”,即“CD之差”。但问题是,似乎人类不断持续的努力所并没有减少CD之间的差距,反而总是给自己“理解环境带来新的挑战[1]”。究其原因,除了人们的非完美感知外[2],另一个罪魁祸首就是人类所处的非各态历经[3]的世界。费米的试验[4]所验证各态历经的不存在,是在一个封闭系统中进行的。相比而言,诺思笔下的人类所面临的非各态历经状况其实更复杂。第一,不同的国家或地区是显著不同的,用物理学的话语是系统的结构是不一样的;第二,人类所处的环境是开放的,这个系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基于这两个原因,一个国家经济发展成功的经验不仅对于其他国家的意义可能不大,就连自身未来持续的成功也难以保障。这样,人类面临全新挑战,所能做的就是“施加生活之上以结构[5]”或叫做“构造一些规则去限制选择的灵活性”,这些结构或规则被称为制度。然而,人类给自己的行动施加什么样的制度,与人类的感知和所持有信念密不可分。

人类不完美的感知使得人们对自身环境的认知充满了误解。那么,到底我们心智具有什么样的结构以及其如何运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呢?由于认知科学本身发展的不成熟,认知科学的成果似乎并没能带给我们什么启示。相比之下,哈耶克对心智和认知的讨论,似乎句句都在敲击着我们的心灵。哈耶克认为“信念是心智的组成部分,可以解释为感知”,而“心智与环境不可分割”。人类需要“建立分类体系来解释外部环境”,但是人类的“感觉对这些事件的分类常常被证明是错误的”,因而就“出现一种那些事件并不会引发的预期”。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埃德温·哈钦斯认为是因为人类“此处的环境并不是周围条件一个固定的集合,而是一个更为宽广的动态过程。”在这个意义上,“人类认知不只是受到文化和社会的影响”,而是“一个文化和社会过程”。这样,文化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文化遗产向我们提供了人造的结构[6]……不仅在社会成员瞬时选择的塑造过程中,而且在向我们提供社会随着时间推移动态成败的线索过程中,都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既然这样,文化是如何型塑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变迁的呢?诺思认为,“要实现必要的变迁我们就会面临路径依赖施加的困境”。具体而言,路径依赖意味着“从过去衍生而来的制度和信念影响目前选择的路径”,也可以理解为“从过去继承而来的信念、制度和人造结构的组合对决策的约束”。诺思认为产生路径依赖的原因主要是“积累而成的制度产生了一些组织,它们能否持续下去依赖于那些制度的持久力,因此这些组织会动用资源来组织那些威胁它们生存的变革[7]”。这样,具有“适应性效率——一套能够迅速适应冲击、扰动和普遍不确定性——的制度体系”就显得尤为重要。它要求“政体和经济体能够在面临普遍的不确定性时不断地试错创造条件,消除已无法解决新问题的制度调整”。换句话说,具有适应性效率的制度体系具有突破路径依赖约束的能力。然而,适应性效率和文化遗传二者之间暗含的冲突作者在书中并未涉及。

深入下去,如果文化是不同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差异的主要原因之一,那么什么导致了文化的差异性呢?诺思指出,“意识的扩展是人类创造性的奇迹和人类所创造的丰富文化的来源…….”,这样从人类意识和意向性的角度理解文化遗传和制度[8]就顺理成章了。那么,意识又是如何扩展的呢?诺思认为这与人类从处理“物理环境”到“人类环境复杂问题”的转换有关系。一方面,“人口增加[9]带来了一个具有普遍外部性的世界”;另一方面,人类知识存量[10]的增长也推动了人类的环境发展。这样,意识的扩展就既与环境,又与文化建立起了关联。用诺思的话说是“人们所持的信念决定了他们的选择,而这些选择反过来又构造了人类处境的变化”。那么,在讨论了人口因素和知识存量之后,作为经济变迁来源的制度因素与信念体系之间存在什么关系呢?诺思认为“信念体系是人类行为的内在表现,制度是这种内在表现的外在体现”。也就是说,制度源自人类的信念。诺思进一步又把信念、制度都看作是文化背景的一部分,从而就与意识扩展建立起了关联。也就是,“文化背景的本质是一种支撑框架,由最宽泛意义上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11]组成”[12]。到此,诺思就把心智结构、信念体系、意识等与经济变迁之间的复杂关系就讨论完了。

(未完,待续)



[1] 具体而言,这种挑战是人类需要从理解关于物理环境不确定性转向理解人文环境的不确定性,因为人文化境的不确定性比物理环境的不确定性更强,涉及到得范围更复杂。

[2] 这在下一段中进行详细阐述。

[3] 诺思作为一个经济史学家到底从哪获悉的非各态历经,并把其融入到自己的研究框架中呢?也许他是受到了陈平的启发。2002年,诺思在北大CCER讲演后,陈平问:“你的讲演中提到,人们对现实的认识是不断对偏离的修正。假如过程是各态历经的,认识就会收敛到真实世界。你的问题也是统计物理的基本问题。平衡态统计物理假设运动是各态历经的。非平衡态统计物理发现非线性相互作用下不是各态历经的。所以认识过程可能比你的猜测还要复杂和难以预测。”诺思回答说:“这方面你是专家。”显然,在2002年时,诺思也许还没不怎么知道非各态历经,所以只能夸奖一下陈平教授了。资料来源:http://ccer.pku.edu.cn/download/7716-1.pdf

[4] 各态历经是由波尔兹曼在1871年提出的,目的是想把统计规律性还原为力学规律性。1954年,费米所做的实验对各态历经假说形成了严峻挑战,但是费米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把其写成了实验报告,在其去世10年之后才被人们所发现。实验内容是64个非简谐振子组成一个1维力学系统,用以检验能量趋向均匀分配的过程。结果却是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后,能量重新集中到第一种运动模式上。资料来源:http://www1.chkd.cnki.net/kns50/XSearch.aspx?KeyWord=%E5%90%84%E6%80%81%E5%8E%86%E7%BB%8F%E5%81%87%E8%AF%B4

[5] 结构的具体内容是“命令、禁止的累积以及作为这一累积的一部分不断演化的人工制品”。即“正式约束和非正式约束的一种复杂混合”。

[6] 人造结构包含“信念、制度、手段、工具、技术”,这与下文所说的“文化背景”、“人类建立的支撑性框架”包含的内容大体上是一致的。

[7] 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为“路径依赖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增量性制度变迁的方向和现有的制度矩阵大体一致,而且受到组织中的企业家和成员们所投资的知识和技能的类型的控制”。

[8] 除此之外,诺思还指出“非正式规范建立将基因起源的道德推理与人类有意识的目标混合起来,两者共同为我们对文化这一术语的理解提供了支持”。这也再次验证了文化的提出也建立了非正式约束(或规范)的理论基础。

[9] 诺思把人口统计特征作为经济变迁的来源之一,这时已经完全不是他在《经济史上的结构和变革》意义——弥补新古典理论不足——的基础上提出的了,而是一方面为研究人类意识和意向性建立微观基础;另一方面为研究从物理环境与社会环境的差异埋下伏笔;同时,这也许也为研究人格化交易到非人格化交易奠定了基础。

[10] 诺思把知识存量也作为经济变迁的来源之一,意义也比原来仅作为资本存量的组成因素进行研究更为深刻。在本书中,一方面,他认为认知过程可以用广义意义上的学习过程来描述,而知识就是学习的直接成果;另一方面,知识作为文化的一种组成部分,是代际之间传承的重要纽带。这样,知识存量对经济变迁的影响就变得十分宏大。

[11] “物质资本是指人类积累起来的所有人工物品,特别是工具、技术和人类改造环境所使用的器械;人力资本是指人类所拥有的根植于人们信念中的知识和人类创建的反映他们信念的制度。”

[12] 诺思在这里把器物的部分包含在了文化背景的范畴,使我们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马凌诺夫斯基在《文化论》中讨论的文化的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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