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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选择未来

已有 4376 次阅读 2009-8-31 08:07 |个人分类:随想|系统分类:科研笔记|关键词:学者

 
 
【本文“删节版”曾在报纸上发表,《光明日报》或《文汇报》,我记不清了。文章是一篇读后感,被读的是边缘网( www.edge.org )在几年前编辑的一本《未来50年》,收录了25个科学家谈未来科学的文章。虽然几年过去了,但那些观点大概还来不及更新,而且把文字保存在空间比保存在个人电脑里更有意义,所以把它贴出来。】
 
 
对未来的好奇是人类“心动”的时间箭头,但五月的花和千年的流星雨,都不是它指向的“未来”;它像薛定谔的猫,只在不确定中选择。
 
过去,预言家选择“筮短龟长”,问鬼神而不问苍生,所以如今苍生也不问他们了。未来学家关心多年后的现实,用“现代化”、“全球化”、“网络化”来规划社会和生活,预测幸福和危机。文学家说未来,像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1984”和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美丽新世界”,不过是扭曲的现实在“未来”的重演。科学家也说未来,并且常常以未来做起点,站在未来的立场看现实,拿眼前的问题看未来。所以,科学家的未来是问题的延续,在开始的地方结束,又在结束的地方开始。
 
喜欢预言的,有预言的幸运。因为预言的对错总是后来追认的,而任何预言总能找到正确的借口——只要有一角阳光,就可以说它“天晴”。我们确实经常看到科学家拿预言跟自己开玩笑。德国一个民间故事说,第3次十字军东征时在途中被淹死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红胡子”皇帝腓特烈一世(Frederick Barbarossa),还沉睡在Kyffhauser山的一个洞窟里,祖国需要时,他就会醒来。有人借这故事去问希尔伯特,“假如你像腓特烈大帝那样在500年后醒过来,你会做什么?”希尔伯特回答说:“我想问‘有谁证明黎曼猜想了吗?’”希尔伯特在提23个问题时似乎认为他能活着看到黎曼猜想的解决,而故事把他的“有生之年”延长了。科学家不能预知未来500年的事情,难怪总有常怀(或者不怀)“千岁忧”的人习惯在一定的日子去文殊院拜观音。
 
科学当然不相信“计划的未来”。如果说未来学家鼓吹浪漫的现实,那么科学家感悟现实的浪漫。浪漫的科学帝国在无限扩张,科学的领地成了自助旅游的乡村——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只有想不到的地方。于是,浪漫的最大成果是新的无知,科学的张扬最终屈服于选择的困惑。在科学、社会和人生的每个角落,总飘摇着一些阴影。似乎有谁在引领着一派新生的艺术,以阴影做颜料来涂抹未来。今天,“上下未形”的暗物质和眩目的复杂性,伤透了科学的自尊,不但动摇了我们的时空观念,也颠覆了我们的确定性。当霍根(J. Horgan)宣扬“科学的终结”,当马丁•瑞斯(Martin Rees)警告人类走到了最后的时刻,当更多以End为标题的宣言预告人类的灭绝,温伯格(Steven Weinberg)还不得不在德克萨斯的教育委员会替进化论辩护。在我们自己呢,借心理学家贝恩斯坦(Albert J. Bernstein)的话说,每个人的头脑里都潜伏着一个恐龙的大脑,当困惑来临时,人的反应并不比爬行动物更高明。
 
于是,有一群科学家来预言“未来50年”。50年等于一个科学家从走上舞台到退回幕后的时间,导师的预言也许是学生的经历,学生的经历也可能改写导师的预言。50多年前,外尔(Hermann Wyle)应美国数学会邀请来总结20世纪前50年的数学。他说只需要指出希尔伯特问题中哪些解决了,哪些没解决:“他对数学未来的预言,比任何政治家对新世纪降临给人类的战争和恐怖的预言,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今这群“第三文化”的代表真把未来50年的蓝图画好了吗?也许是吧。最近这几年,关于未来问题的“竞选”,比大洋那边正在上演的大戏还热闹呢。结果,那些“疯子、情人和诗人”,他们的“眼睛那神奇狂放的一转,从天上看到地下,”穿过那重重文化的阴影,到底还是走进了“第三文化”的圈子。
 
在加州大学Kavli理论物理研究所召开的纪念会(“物理学的未来”)上,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格罗斯(David Gross)选择了一个“中庸的”落脚点,站在50年的中间,报告了在过去25年和即将在未来25年发生影响的系列科学问题——问题来自全世界数百名物理学家在凌晨发出的电子邮件。除了把耳朵磨起茧子的暗物质、暗能量和大爆炸之前的宇宙,除了生命和意识的起源,除了室温超导的梦想,除了量子计算机,物理学家不约而同把野心扩张到下面一些“以人为本”的问题:我们能度量婴儿的意识从哪里开始吗?进化论能成为定量和可预言的理论吗?物理学是“环境的”科学(偶然事件决定的科学)吗?我们能从小事物认识大事物吗?计算机什么时候成为理论物理学家?我们该如何训练它们?物理学家在未来仍然重要吗?
 
物理学家担心自己未来25年的命运,不过是“近忧”;“远虑”还在未来50年等着呢。那时候,也许侏罗纪公园复苏了,机器也超越了人类的大脑,甚至,像Rodney Brooks说的,“当那些思想的阴影令我们反思自身有限的存在时,我们把自己作为一个物种的观念将发生改变;我们会发现自己不过是生产系统的一个部分而已。”当机器成为我们的兄弟姐妹时,也许一切担心都是多余,而所有的选择也都平等了。
 
饥渴的行人向往前路的梅林,却可能忽略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的剑。更可能的是,我们对宇宙的最终认识,不过是回到一个令人苦笑的语言游戏:“我们探索的目的,都是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就在加州的那个会上,温伯格先生报告了“我们身在何处”,他“竟然”用了10多分钟来谈人存原理——宇宙之所以那样,只是因为人的存在——有人感到惊讶(格罗斯也不喜欢),因为它也许是科学永远摆脱不了的阴影;而我却感觉很好,因为它是人类自我满足的源泉。宇宙选择了人的存在,而人却想反过来选择宇宙的未来,也许只有在这样无限循环的怪圈里,人类才能享有永久的好奇和希望。
 


谈谈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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