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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味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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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大校园里看到一个标语，好像说诗歌是降低生活真实的技艺。其实，诗歌更是让真实重现的“记忆”。
Lawrence Ferlinghetti有一首关于诗的诗，What is poetry? 用一百多行独立的警句和妙喻，对诗歌进行了多态的定义，每一行都能生出有趣的话题。
其中有两行，就说“记忆”：
Poetry is white writing on black, black writing on white.It is a Madeleine dipped in Proust's tea.
在白色的底子上写下黑色的文字，是书写眼前；在黑色的底子上涂抹白色的文字，也许就是重复记忆。
至于Proust's tea，则是记忆的药引子，像情人的“勿忘我”和小红豆，也像朱皇帝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从茶的名字，令人想起普鲁斯特（Proust），当然也就想起《追忆是水年华》（这碰巧又是说回忆的）。在那本书里，Proust细细描述了小玛德莱娜蛋糕（Madeleine）的“味觉”，它不但将作者带回“生活沧桑”，也会引起读者对“逝水年华”的“追忆”：
……在一个冬日里，当我从外边回家时，[母亲]让人端来了一种扁扁的圆鼓鼓的甜点，叫做小玛德莱娜，看上去，它像是用扇贝的贝壳做模子烘焙出来的。当时，我被阴沉沉的这一天和忧郁无望的下一天搅得心烦意乱，便机械地舀了一勺我已经泡上了一块小玛德莱娜的茶，送到嘴里。但是，就在带着蛋糕屑的茶碰到我上腭的那一瞬间，我不禁浑身一激灵，注意到我身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经过。一种奇妙的快感侵入到我的心中，使我超然升华，但又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它立即给我带回了生活沧桑的冷漠，生活灾祸的无害，生活幻景的短暂，就如爱情所起的作用一样，以一种珍贵的本质充实了我：或者确切地说，这一本质并不寓于我的内心中，它就是我自己。我不再感到自己是那么的碌碌无为、卑贱渺小、平凡庸俗。这种强有力的快感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感觉它是跟茶水和甜点的味道密切相连的……
诗的回忆，我们在中国古典诗文里更加熟悉。如《诗经》的“采薇”，向子期的《思旧赋》，鲍明远的《芜城赋》，清照的《金石录后序》，吴梦窗的《莺啼序》，沈复的《浮生六记》……李斯被腰斩前，还在与儿子一同回忆他们当年在上蔡东门外牵黄狗追兔子的事情。倘若在如今的影视作品里，他大概会说，“娃啊，爹爹不能带你去迪斯尼乐园了！”
在未名湖畔写这段文字，以后我看到西洋蛋糕（我从来不吃那玩意儿）时，大概也会增加一点儿记忆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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