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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历来认为,好钢是炼出来的,宝剑是磨出来的,高才是摸爬滚打中造就的。想成材,必须有“把自己放到油锅里煎”的勇气和耐力。
试看新中国的开国元勋,哪一个不是在连天炮火或白色恐怖的严峻环境中历练出来的?1929年,邓小平才25岁就当了红七军的政委,比照一下此前几年他在法国勤工俭学时的照片(我在“一大”会址陈列馆里见过),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谁能想到没过了多少年,他就成了一方将帅!没有残酷斗争的实际锻炼,哪里能这样?
举一个学术方面的例子。我认识一位流体力学家,是美国工程科学院院士,他一生中培养了不少英才。我经过观察,发现了一个特点:凡是很早“放单飞”的,无不在自我锤炼中,成为学术界独当一面的好手,也有人一直呆在他身边的,他予以百般呵护,成材的速度反而较慢,其中有一位最后以副教授资格退休,当然他进步慢有种种原因,而学术环境太优越,有老师细心照料,自己又没有高标准,就很容易变得没出息。
因此,我悟出一点道理:要做一个好老师,要尽早把学生放单飞,要“把他们放到油锅里去煎,放到烈火中去炼”。不是说带学生有几种风格吗?抱着走,搀着走,引着走,撵着走等等,我比较欣赏“先引着走,后撵着走”的做法,在研究方向和治学方略上需要引领,一旦上了路,就要把学生撵到“火坑”里去历练,把他们推到“油锅”里去煎炸,最好赶到“炼狱”里去过一遍,这样培养人才,效果最好。而做学生的,想要成材,就得有决心“跳下油锅,煎炸一番”。
2008年年初到2009年初夏,我就把助手董博士和课题组的一群研究生推到“油锅”里去“煎炸”了一番。2007年,我们争来了系列性国际会议TGF’09的主办权,由我们课题组承办。会议开始筹办之时,我就想好了:自己快退休了,接班的年青教师还有点“嫩”,正好有这个机会,怎么也要把他们推到第一线去“经风雨,见世面”。因此,我只就此出一些大主意,早早地“任命”董博士当会议的秘书长,让他挑头去干,直把他弄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说真的,百来人的国际会议,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开头,他还不习惯,强调自己从来没组织过国际会议,缺乏经验,大事小事老来“请示”。我说,凡事都有头一回,一些小事你看着办吧,大事我帮你出主意,干着干着他就上了路,率领着一群“虾兵蟹将”,夙兴夜寐,从发通知到办网站,从找会场到编日程,从搞注册到开大会小会,干得井井有条,会议举办得很成功,与会者都大加赞赏,也没有耽误课题组的正常工作。看到董博士熬红了眼睛,有时还直跳脚,真有点动恻隐之心,但我依然硬着心肠,坚持不去“越俎代庖”。经过这番“油煎火烤”,他的科研组织能力大有提高,要知道,所里组织几届ICNM国际会议时“四大博士”(每届不同)干的活,他都干过了,当然会“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实际上,我在重复着自己被钱伟长先生“煎炸”的过程。三十几年前,我的年龄与现在的董博士相仿,钱先生就把我放到“油锅”里了,让我担任《应用数学和力学》最年青的编委之一(我那时还是助研),帮助钱先生管理过研究所,协助钱先生组织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国际国内学术会议。刚上阵时还真胆怯过,做着做着,也就学会了一点,不那么缩手缩脚的了。说来也许有人不信,我在青少年时代性格非常内向,待人接物腼腆有余,魄力不足,甚至见人脸红,嗫嚅少言,关于这一点,我的旧时同窗可以为我作证。尽管限于条件和努力不足,工作成绩平平,但至少这三十年的历练,使我改变了不少。
因此,我很想说,想要成材,得“把自己放到油锅里煎”,对自己不断提出挑战。冯·卡门的导师普朗特就主张:一门课自己不懂,就一边学,一边向学生讲这门课,冯·卡门听进去了,一直这样做。于是,我就模仿,例如,给研究生讲“计算机代数”、讲“交通工程学”,就是这么干的;我觉得自己英语口头表述不理想(现在还不怎么样),就多次给国内外学生用英语开课,这也是“自己往油锅里跳”,多多少少有些效果。
不知道朋友们是否同意我的想法?
写于2009年6月12日晨
修改于2011年4月4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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